鎮日思歸歸未得,孤負殷勤杜宇。
出自宋代的《念奴嬌·避地溢江書於新亭》
遙想江口依然,鳥啼花謝,今日誰為主。燕子歸來,雕梁何處,底事呢喃語。最苦金沙,十萬戶盡,作血流漂杵。橫空劍氣,要當一洗殘虜。
注釋
①避地溢江,書於新亭:宋寧嘉定十四年,金兵圍蘄州,知州李誠之與司理權通判事趙與等堅守。終因援兵遷延不進,致使二十五天后城陷。李自殺身亡,家屬皆赴水死。趙隻身逃出,寫了一本《辛巳泣蘄錄》,詳述事實經過,本詞亦見於此書。王瀾因避蘄州失陷之災,而移居溢江(在今江蘇南京市),在新亭(即勞勞亭,在今南京市南)上寫了本詞。②白云:元朝人以白雲喻親友。
③江口:蘄水在蘄州城流入長江的地方。
④金沙:即金沙湖,在州東十里,又名東湖。此代指蘄州。
杜宇:傳說中的古蜀國國王,死後化作鵑鳥,每年春耕時節,子鵑鳥鳴,蜀人聞之曰“我望帝魂也”,因呼鵑鳥為杜鵑。一說因通於其相之妻,慚而亡去,其魂化作鵑鳥,後因稱杜鵑為“杜宇”。
鑑賞一
這是一篇懷鄉之作。
上片直抒鄉愁。作者家鄉被金兵大肆屠殺,掠奪一空,自己逃難在外,想起家鄉便痛心疾首,黯然神傷。起首以“憑高遠望”發端,看到的只是白雲茫茫,一片縹緲,對家鄉刻苦的思念使他日夜思歸,但家鄉已為敵人所占,有家難回,白白辜負了子規殷勤地勸告“不如歸去”。當他正在新亭為思鄉而悽然流淚時,亭外雨聲瀟瀟,更添悲涼。他把目光轉向眼前之景:國破家亡,其恨無窮。這滾滾東流的江水,也難流盡家國之恨,語極沉重,情極悲痛,活繪出一個失去家國的流亡者悲愴的形象。
下片以“遙想”二字發端,寫自己的思緒又回到了家鄉。那裡江口依舊,該是到了鳥啼花謝的時候吧?可現在卻是江山易主,物是人非,怎不令人傷感!“燕子”三句,他想像不懂人間之事而照常回家的燕子,找不到舊巢後,十分疑惑呢喃而語。作者選取典型事物,用擬人化的手法描寫蘄州被敵人破壞的情景。語雖平淡卻感人至深。“最苦”三句,作者壓抑不住痛失家國的憤怒,直接寫出蘄州城破的慘狀。富庶的蘄州,十萬戶之多的人口都被殺盡,生靈塗炭,血流成河,這裡雖運用了誇張的手法,但也是寫實,揭露和控訴了金兵慘無人道的罪行。正因為如此,作者由對家鄉刻骨的思念,再到對敵的憤怒,最後上升為報仇雪恨的決心和壯志。結尾二句“橫空劍氣,要當一洗殘虜”,是力量、是誓言,也是必勝的信念,二句振起全詞,壯志凌雲,鏗鏘有力,是被踐踏被蹂者奮起反抗而發出的最強音和最高音。
鑑賞二
上片開頭即直抒思鄉情緒,憑高遠望家鄉,只見一片白雲茫茫。六朝人已以白云為思念親友的比喻。《新唐書?狄仁傑傳》載:“仁傑赴任於并州,登太行,南望白雲孤飛,謂左右曰:‘吾親所居,近此雲下!’悲泣,佇立久之,候雲移乃行。”這裡暗用此典,表現了強烈的思親思鄉的悲悽之情。接二句又補說:整天想回家鄉,但回不去。語氣表面平淡,內則極為悲憤,因為不能回去的原因,是那裡被敵人占領了,白白辜負了杜鵑鳥“不如歸去”的殷勤叫聲。這是無可奈何的自我解嘲。實則在鳥的“不如歸去”叫聲中,更突出了有家不得歸的悲悽感情。下面調轉筆觸寫眼前:我正在新亭上為懷念家鄉而悲悽流淚,亭外瀟瀟雨聲,更增加了悲涼氣氛。這裡暗用新亭對泣的典故,表明不是一般的懷鄉之情,而主要是悲嘆國土淪喪。結三句大闔,眼前的長江,儘管有萬里長,也難以流盡我這家國之恨。語極樸實,情極沉重。比喻形象,可與李煜的“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媲美。
換頭承上,構想蘄州目前的情景,江口依然跟當年一樣,鳥啼花謝,可是地已易主,景是人非了。“江口”,是蘄水在蘄州城流入長江的地方。這是由於上片結句寫到長江,也是詞人所面對的景色,自然而然引起的聯想。以下六句,追述敵人侵擾帶給蘄州的災難。前後三句各有所側重。“燕子”三句,通過燕子找不到舊巢,寫城市被破壞的情景。不懂人事變化的燕子,照常飛來,可它們在呢喃低語:怎么往年築巢的雕梁找不到了?這裡用的是擬人化手法,暗示蘄州被金人燒殺掠奪一空,幾成廢墟。筆觸極淡,感情卻極為沉痛,且含有對敵人的強烈仇恨。“最苦”三句,則用直接描寫的手法,寫出當時人民被屠殺的悲慘情景。金沙,據清嘉靖《蘄州志》載:“金沙湖,在州東十里,又名東湖。”這裡指代蘄州。宋代蘄州在這次金兵侵擾前從未遭受過兵火,比較富庶,戶口較多。說“十萬戶盡”、“血流漂杵”,當非誇張,而屬紀實。這是作者親眼目睹的慘狀,控訴了金兵的殘暴。結句表示只要有凌雲的壯志,一定會殺盡敵人,報仇雪恨;表現了必勝的信念,和對敵人的蔑視,鏗鏘有力,振起全詞。
詞抒發逃難在外,思念家鄉的情緒,但不同於一般的懷鄉之作,而是如實地反映了一次歷史事件,揭露了敵人的暴行。藝術特點在於邏輯層次和感情層次的統一:由思鄉而嘆歸不得,由歸不得而憂國,由憂國而嘆土地易主,由易主而至生靈塗炭,由生靈塗炭而至一洗殘虜。構思縝密新穎。
題解
宋寧宗嘉定十四年(1221)二月,金兵圍蘄州。知州李誠之和司理權通判事等堅守。由於援兵迂延不進,致使二十五天后城陷。金兵大肆屠殺,掠奪一空。李誠之自殺,家屬皆赴水死。司理權通判事隻身逃出,寫了一本《辛巳泣蘄錄》,詳述事實經過。這首詞見於述古堂抄本《辛巳泣蘄錄》。
題目說明作者因避災禍,而移居溢江,在新亭上寫了這首詞。作者所避災禍,即指蘄州失陷事。“溢江”,地名,在今江蘇南京市。“新亭”,即勞勞亭,在今南京市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