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刑若履虎,不畏落爪牙。
手揮白楊刀,清晝殺讎家。
羅袖灑赤血,英聲凌紫霞。
直上西山去,關吏相邀遮。
婿為燕國王,身被詔獄加。
犯刑若履虎,不畏落爪牙。
素頸未及斷,摧眉伏泥沙。
金雞忽放赦,大辟得寬賒。
何慚聶政姊,萬古共驚嗟。
譯文及注釋
譯文
西門有秦氏之女,名女休,其色美如瓊花。
她為了祖宗親之仇,手持白楊刀,大白天前去刺殺仇家。
她衣樁上灑滿了仇人的鮮血,贏得了為親人報仇的好名聲。
殺人之後,她逃至西山,被關吏所擒獲。
她的夫婿是燕國王,今日她卻被詔拿入獄。
雖然她明知犯刑如履虎尾,可是她卻絲毫也不畏俱。
正當她低眉伏於泥沙之上,行將就刑之時。
忽傳來金雞放赦的訊息,赦免了她的死罪。
她比古代的俠義之女聶政姊毫不遜色,她的事跡受到後人的熱烈頌揚。
注釋
⑴秦女休行:樂府舊題。《樂府詩集》卷六十一列於《雜曲歌辭》。詩題原註:古辭魏朝協律都尉左延年所作,今擬之。
⑵秀色:秀美的容色。漢張衡《七辯》:“淑性窈窕,秀色美艷。”瓊花:一種珍貴的花。葉柔而瑩澤,花色微黃而有香。宋淳熙以後,多為聚八仙(八仙花)接木移植。當年隋煬帝開運河游揚州就是為了欣賞瓊花。
⑶白楊刀:也稱白陽刀,牡羊子刀,古之名刀。左延年《秦女休行》:“左執白楊刀,右據宛魯矛。”此用其句意。刀,一作“刃”。
⑷清晝:白天。
⑸“英聲”句:謂美好的名聲傳播遙遠。英聲,美好的名聲。聲,一作“氣”。凌,升騰。紫霞,紫色的雲霞。這裡借指遠處。
⑹邀遮:攔擋,阻截。漢荀悅《漢紀·平帝紀》:“如遇險阻,銜尾相隨。虜邀遮前後,危殆不測。”
⑺“身被”句:身受詔令關押。詔獄,奉詔令關押犯人的監獄。《史記·淮南衡山列傳》:“大王之群臣近幸素能使眾者,皆前系詔獄,余無可用者。”
⑻“犯刑”二句:謂身犯刑律,就像踐踏老虎尾巴,不怕落入老虎的爪牙。履虎:踩著了老虎尾巴,喻遇到了危險。《易·履》:“履虎尾,不咥人,亨。”王弼註:“履虎尾者,言其危也。”
⑼摧眉:即低眉,低頭。
⑽“金雞”句:謂天子降詔赦免其罪。古代頒赦詔日,設金雞於竿,以示吉辰。雞以黃金飾首,故名金雞。放赦,釋放赦免。李白《流夜郎贈辛判官》詩:“我愁遠謫夜郎去,何日金雞放赦回。”
⑾“大辟”句:謂赦其死罪。大辟,死刑。《尚書·呂刑》:“大辟疑赦。”孔傳:“大辟,死刑也。”寬賒,寬大赦免。
⑿“何慚”句:謂其壯舉不次於聶政的姐姐。聶政姊:刺客聶政之姊。名聶嫈,有大勇。聶政,戰國時齊人,為人報仇,刺殺韓相俠累。因恐連累其姊,乃自毀其容自盡。韓取其屍暴於市,懸千金購求其姓名。其姊聶嫈聞之,至韓國,伏屍而哭之。曰:“是深井裡聶政也。”眾人皆問何敢來認屍,聶嫈說,“妾其奈何畏身之誅,終滅賢弟之名?”然後自殺於聶政之旁。事見《史記·刺客列傳》。
⒀驚嗟:猶驚嘆。《南史·曹景宗傳》:“約(沈約)及朝賢驚嗟竟日。”
賞析
此詩是擬左延年之同名詩作,寫秦氏女報仇殺仇家的俠肝義膽。左延年原詩風格樸質,形式自由,多五言,也夾雜著三言、四言、六言、七言句,富有漢代民歌的特色。李白的這首擬作把它改成了工整的五言詩,不僅保持了故事的完整性及其精華部分,字數也壓縮了一多半,更顯得詩意盎然,而且人物的刻畫鮮明細緻,形象突出,確是以古為新的佳作。
詩的開始兩句簡括地介紹主人公:“西門秦氏女,秀色如瓊花”。它從左延年詩“始出上西門,遙望秦氏廬。秦氏有好女,自名為女休”化來,首先指出秦氏女的住地,第二句“秀色如瓊花”是左詩所沒有的,他只說“秦氏有好女”比較籠統,此處增添了這一句,便突出了她如花似玉般的形象,“如瓊花”的比喻啟人聯想,給人以嬌美動人的實感,言外還暗示出這樣“如瓊花”的弱女子為報父仇白晝殺人真是出人意表。
接下去轉入凝練簡潔地複述故事:“手揮白楊刀,清晝殺仇家”。因為秦女休“殺仇家”的原因等等在左延年、傅玄的詩中介紹較詳,此篇既是擬作就可以省略了。傅詩對她殺人報仇的原因表述得很清楚:“父母家有重怨,仇人暴且強。雖有男兄弟,志弱不能當。烈女念此痛,丹心為寸傷。”“仇人暴且強”明確說明:秦女的所作所為是正義的,不畏強暴是勇敢的。她不是無謂的殺人,而是由於對方“強且暴”,枉法肆虐,加之“雖有男兄弟,志弱不能當”,在這種形勢下,她只好挺身而出了。
五、六兩句虛實結合,先刻畫人物,然後以深摯讚嘆的口吻把主人公“英聲凌紫霞”的鮮明形象送到讀者面前——“羅袖灑赤血”,平平五字,給人的印象極深。“羅袖”,點明婦女身份,一般來講,她是與殺人濺血無緣的,可此時卻出現了“灑赤血”的非常情況,則其人面對強暴,敢作敢為的“英氣”就可以想見了。在這個基礎上,再敘述秦女報仇以後直上西山為關吏阻攔,她自言為“燕王婦”,而且表示甘願領罪,就是被加以“詔獄囚”的罪名也是“不畏落爪牙”的。這些繪影繪聲的描敘,既增強了詩的故事性而且可以進一步突現人物堅強英烈的性格。“婿為燕國王”左延年詩作“平生為燕王婦”,都是民歌常用的誇張寫法,它聯想了漢樂府《陌上桑》中羅敷自誇夫婿的一段,在平實的敘述中強化了戲劇性,使詩平添了起伏跌宕之姿。
以下四句交待秦女即將受刑,忽然傳下赦書,絕處逢生,人心大快。左延年詩對此有細緻的描寫:“女休淒淒曳梏前。兩徒夾我持刀,刀五尺余。刀未下,朣朧擊鼓赦書下。”這裡寫了她上刑場前身帶刑具(“曳梏”即腳鐐)悽苦情態,乃至兩個劊子手手持“五尺刀”即將行刑,在“刀未下”的緊急時刻,忽然傳來放赦時的打鼓聲。兩相比照,互相補充,可以使詩意更為明晰。
末二句用聶政姊來比秦女休,披露全詩主旨。詩人以強烈的感情肯定歌頌主人公“萬古共驚嗟”,表現了李白素重豪俠的英勇及婦女對理想追求的願望,加之詩的前後呼應,敘事具體,氣勢充沛,一氣貫注,雖是擬作,卻足以見出作者獨具的思想特色及藝術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