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一百三十
作者:張廷玉等
陳邦瞻 畢懋康(兄懋良) 蕭近高 白瑜 程紹 翟鳳翀(郭尚賓)洪文衡(何喬遠) 陳伯友(李成名) 董應舉 林材 朱吾弼(林秉漢) 張光前
陳邦瞻,字德遠,高安人。萬曆二十六年進士。授南京大理寺評事。歷南京吏部郎中,出為浙江參政。進福建按察使,遷右布政使。改補河南,分理彰德諸府。開水田千頃,建滏陽書院,集諸生講習。士民祠祀之。就改左布政使,以右副都御史巡撫陝西。
上林土官黃德勛弟德隆及子祚允叛德勛,投田州土酋岑茂仁。茂仁納之,襲破上林,殺德勛,掠妻子金帛。守臣問狀,詭言德勛病亡,乞以祚允繼。邦瞻請討於朝。會光宗嗣位,即擢邦瞻兵部右侍郎,總督兩廣軍務兼巡撫廣東,遂移師討擒之。海寇林莘老嘯聚萬餘人侵掠海濱,邦瞻扼之,不得逞。澳夷築室青州,奸民與通,時侵內地,邦瞻燔其巢。召拜工部右侍郎。未上,改兵部,進左。
天啟二年五月疏陳四事,中言:“客氏既出復入,乃陛下過舉。輔臣不封還內降,引義固爭,致罪謫言者,再蹈拒諫之失,其何解於人言?”疏入,忤旨譙讓。尋兼戶、工二部侍郎,專理軍需。明年卒官,詔贈尚書。
邦瞻好學,敦風節。服官三十年,吏議不及。
畢懋康,字孟侯,歙人。萬曆二十六年進士。以中書舍人授御史。言內閣不當專用詞臣,邊臣失律者宜重按,部郎田大年、賀盛瑞,中書舍人丁元薦以忤權要廢,當雪,疏留中。視鹽長蘆。
畿輔多河渠,湮廢不治。懋康言:“保定清河,其源發於滿城,抵清苑而南十里,則湯家口為上閘,又十里則清楊為下閘,順流東下,直抵天津。旁近易、安諸州,新安、雄、完、唐、慶都諸縣,並通舟楫仰其利。二閘創自永樂初,日久頹圮,急宜修復,歲漕臨、德二倉二十萬石餉保定、易州、紫荊諸軍,足使士卒宿飽。往者,密雲、昌平故不通漕,萬曆初,總督劉應節、楊兆疏潮、白二河,陵泉諸水,漕粟以餉二鎮,二鎮之軍賴之。此可仿而行也。”詔從之。巡按陝西,疏陳邊政十事,劾罷副總兵王學書等七人。請建宗學如郡縣學制,報可。改按山東,擢順天府丞,以憂去。天啟四年起右僉都御史,撫治鄖陽。
懋康雅負器局,揚歷中外,與族兄懋良並有清譽,稱“二畢”。
懋良,字師皋。先懋康舉進士。由萬載知縣擢南京吏部主事。歷副使,至左布政使,俱在福建。振饑民,減加派,撫降海寇,以善績稱。懋康為巡撫之歲,懋良亦自順天府尹擢戶部右侍郎,督倉場。魏忠賢以懋康為趙南星所引,欲去之。御史王際逵劾其附麗邪黨,遂削籍。而懋良亦以不附忠賢,為御史張訥所論,落職閒住。兄弟相繼去國,士論更以為榮。
崇禎初,起懋康南京通政使。越二年,召拜兵部右侍郎,尋罷。而懋良亦起兵部左侍郎。會京師戒嚴,尚書張鳳翔以下皆獲罪,懋良得原,致仕去。懋康再起南京戶部右侍郎,督糧儲。鏇引疾歸。兄弟皆卒於家。
蕭近高,字抑之,廬陵人。萬曆二十三年進士。授中書舍人。擢禮科給事中。甫拜官,即上疏言罷礦稅、釋繫囚、起廢棄三事,明詔已頒,不可中止。帝怒,奪俸一年。頃之,論江西稅使潘相擅刑宗人罪,不報。既而停礦分稅之詔下,相失利,擅移駐景德鎮,請專理窯務。帝即可之,近高復力爭。後江西撫按並劾相,相以為近高主之,疏詆甚力。近高疏辨,復劾相。疏雖不行,相不久自引去。
屢遷刑科都給事中。知縣滿朝薦、諸生王大義等皆忤中使,系獄三年。近高請釋之,不報。遼東稅使高淮激民變,近高劾其罪,請撤還,帝不納。又以淮誣奏逮同知王邦才、參將李獲陽,近高復論救。會廷臣多劾淮者,帝不得已征還,而邦才等系如故。無何,極陳言路不通、耳目壅蔽之患。未幾,又言王錫爵密揭行私,宜止勿召;朱賡被彈六十餘疏,不當更留。皆不報。故事,六科都給事中內外遞轉。人情輕外,率規避,近高自請外補。吏部侍郎楊時喬請亟許以成其美。乃用為浙江右參政,進按察使。以病歸。起浙江左布政使。所至以清操聞。
泰昌元年召為太僕卿。廷議“紅丸”之案,近高言崔文升、李可灼當斬,方從哲當勒還故里,張差謀逆有據,不可蔽以瘋癲。歷工部左、右侍郎。天啟二年冬,引疾去。御史黃尊素因言近高暨侍郎余懋衡、曹於汴、饒伸,太僕少卿劉弘謨、劉宗周並辭榮養志,清風襲人,亟宜褒崇,風勵有位。詔許召還。五年冬,起南京兵部,添注左侍郎。力辭,不允。時魏忠賢勢張,諸正人屏斥已盡。近高不欲出,遷延久之。給事中薛國觀劾其玩命,遂落職。崇禎初,乃復。卒於家。
白瑜,字紹明,永平人。萬曆二十三年進士。選庶吉士,授兵科給事中。帝既冊立東宮,上太后徽號,瑜請推廣孝慈,以敦儉、持廉、惜人才、省冤獄四事進,皆引《祖訓》及先朝事以規時政,辭甚切。三十年,京師旱,陝西河南黃河竭。禮官請修省,瑜言:“修省宜行實政。今逐臣久錮,纍臣久羈,一蒙矜釋,即可感格天心。”末言礦稅之害。皆不報。
累遷工科都給事中。帝於射場營乾德台,瑜抗疏力諫,又再疏請斥中官王朝、陳永壽,帝不能無憾。會瑜論治河當專任,遂責其剿拾陳言,謫廣西布政使照磨。以疾歸。光宗立,起光祿少卿,三遷太常卿。給事中倪思輝、朱欽相,御史王心一以直言被謫,瑜抗疏論救。
天啟二年,由通政使拜刑部右侍郎,署部事。鄭貴妃兄子養性奉詔還籍,逗遛不去,其家奴張應登訐其通塞外。永寧伯王天瑞者,顯皇后弟也,以後故銜鄭氏,遂偕其弟錦衣天麟交章劾養性不軌。瑜以鄭氏得罪先朝,而交通事實誣,乃會都御史趙南星、大理卿陳於廷等讞上其獄,請抵奴誣告罪,勒養性居遠方。制可。明年進左侍郎。卒官。贈尚書。
程紹,字公業,德州人。祖瑤,江西右布政使。紹舉萬曆十七年進士。除汝寧推官,征授戶科給事中。巡視京營。副將佟養正等五人行賄求遷,皆劾置於理。帝遣使採礦河南,紹兩疏言宜罷,皆不報。
再遷吏科左給事中。會大計京官,御史許聞造訐戶部侍郎張養蒙等,語侵吏部侍郎裴應章。紹言聞造挾吏部以避計典,且附會閣臣張位,聞造乃貶邊方。主事趙世德考察貶官,廷議征楊應龍,兵部舉世德知兵,紹駁止之。又劾文選郎楊守峻,守峻自引去。饒州通判沈榜貶官,夤緣稅監潘相得留,紹極言非法。山西稅使張忠以夏縣知縣韓薰忤己,奏調之僻地,紹又爭之,帝怒,斥為民。以沈一貫救,詔鐫一秩,出之外。給事中李應策、御史李炳等爭之,帝益怒,並薰斥為民,而奪應策等俸。紹家居二十年。光宗即位,起太常少卿。
天啟四年,歷右副都御史,巡撫河南。宗室居儀封者為盜窟,紹列上其狀,廢徙高牆。臨漳民耕地漳濱,得玉璽,龍紐龜形,方四寸,厚三寸,文曰:“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以獻紹。紹聞之於朝,略言:“秦璽不足征久矣。今璽出,適在臣疆,既不當復埋地下,又不合私秘人間。欲遣官恭進闕廷,跡涉貢媚。且至尊所寶,在德不在璽,故先馳奏聞,候命進止。昔王孫圉不寶玉珩,齊威王不寶照乘,前史美之。陛下尊賢愛士,野無留良。尚有一代名賢,如鄒元標、馮從吾、王紀、周嘉謨、盛以弘、孫慎行、鍾羽正、余懋衡、曹於汴等皆憂國奉公,白首魁艾。其他詞林台諫一錮不起者,並皇國禎祥,盛朝珍寶。臣不能汲致明廷,徒獻符貢瑞,臣竊羞之。願陛下惟賢是寶。在朝之忠直,勿事虛拘;在野之老成,亟圖登進。彼區區秦璽之真偽,又安足計哉。”魏忠賢方斥逐耆碩,見之不悅。後忠賢勢益張,紹遂引疾歸。
崇禎六年,薦起工部右侍郎。越二年,以年老,四疏乞休去。卒,贈本部尚書。
翟鳳翀,字凌元,益都人。萬曆三十二年進士。歷知吳橋、任丘,有治聲,征授御史。疏薦鍾羽正、趙南星、鄒元標等,因言:“宋季邪諂之徒,終日請禁偽學,信口詆諆。近年號講學者,不幸類此。”出按遼東。宰賽、暖兔二十四營環開原而居,歲為邊患。宰賽尤桀驁,數敗官軍,殺守將,因挾邊吏增賞。慶雲參將陳洪範所統止羸卒二千,又恇怯不任戰。鳳翀奏請益兵,易置健將,開原始有備。又請所在建常平倉,括贖鍰,節公費,易粟備荒。帝善其議,命推行於諸邊。故遼陽參將吳希漢失律聽勘,以內援二十年不決,且謀復官,鳳翀一訊成獄,置之大辟,邊人快之。
帝因“梃擊”之變,召見廷臣於慈寧宮。大學士方從哲、吳道南無所言,御史劉光複方發口,遽得罪。鳳翀上言:“陛下召對廷臣,天威開霽,千載一時。輔臣宜舉朝端大政,如皇太子、皇長孫講學,福府莊田鹺引,大僚空虛,考選沉閣,以及中旨頻降,邊警時聞,水旱盜賊之相仍,流移飢殍之載道,一一縷奏於前,乃緘默不言,致光復以失儀獲罪。光復一日未釋,輔臣未可晏然也。”忤旨,切責。山東大飢,以鳳翀疏,遣御史過庭訓齎十六萬金振之。
中官呂貴假奸民奏,留督浙江織造。冉登提督九門,誣奏市民毆門卒,下兵馬指揮歐相之吏。邢洪辱御史凌漢翀於朝,給事中郭尚賓等劾之,帝釋洪不問。漢翀為廢將凌應登所毆,洪復曲庇應登。鳳翀抗疏極論貴、登、洪三人罪,且曰:“大臣造膝無從,小臣叩閽無路。宦寺浸用,政令多違,實開群小假借之端,成太阿倒持之勢。”帝大怒,謫山西按察使經歷。而是時,尚賓亦上疏極言:“比來擬旨不由內閣,托以親裁。言官稍涉同類,輒雲黨附,將使大臣不肯盡言,小臣不敢抗論,天下事尚可為哉?乞陛下明詔閣臣,封還內降,容納直諫,以保治安。”忤旨,謫江西布政使檢校。閣臣及言官論救,皆不納。帝於章疏多不省,故廷臣直諫者久不被譴。至是二人同日謫官,時稱“二諫”。
鳳翀既謫,三遷。天啟初,為南京光祿少卿。四年,以大理少卿進右僉都御史,巡撫延綏。魏忠賢黨御史卓邁、汪若極連章論之,遂削籍。崇禎二年起兵部右侍郎,尋出撫天津。以疾歸。卒,贈兵部尚書。
尚賓,字朝諤,南海人,鳳翀同年進士。自吉安推官授刑科給事中。遇事輒諫諍,尤憤中官之橫。嘗因事論稅使李鳳、高寀、潘相,頗稱敢言。已,竟謫官。光宗時乃復起,累官刑部右侍郎,亦以不附忠賢削籍。崇禎初,為兵部右侍郎。卒,贈尚書。
洪文衡,字平仲,歙人。萬曆十七年進士。授戶部主事。帝將封皇長子為王,偕同官賈岩合疏爭。尋改禮部。與郎中何喬遠善,喬遠坐詿誤被謫,文衡已遷考功主事,竟引病歸。
起補南京工部,歷郎中。力按舊章,杜中貴橫索,節冗費為多。官工部九年,進光祿少卿。改太常,督四夷館。中外競請起廢,帝率報寢。久之,乃特起顧憲成。憲成已辭疾,忌者猶憚其進用,御史徐兆魁首疏力攻之。文衡慮帝惑兆魁言,抗章申雪,因言:“今兩都九列,強半無人,仁賢空虛,識者浩嘆。所堪選擇而使者,只此起廢一途。今憲成尚在田間,已嬰羅罔,俾聖心愈疑。連茹無望,貽禍賢者,流毒國家,實兆魁一疏塞之矣。”尋進大理少卿。以憂去。
泰昌元年起太常卿。光宗既崩,議升祔。文衡請祧睿宗,曰:“此肅宗一時崇奉之情,不合古誼。且睿宗嘗為武宗臣矣,一旦加諸其上,禮既不合,情亦未安。當時臣子過於將順,因循至今。夫情隆於一時,禮垂於萬世,更定之舉正在今時。”疏格不行。未幾卒,贈工部右侍郎。
文衡天性孝友。居喪,斷酒肉不處內者三年。生平不妄取一介。
喬遠,字稚孝,晉江人。萬曆十四年進士。除刑部主事,歷禮部儀制郎中。神宗欲封皇長子為王,喬遠力爭不可。同官陳泰來等言事被謫,抗疏救之。石星主封倭,而朝鮮使臣金晬泣言李如松、沈惟敬之誤,致國人束手受刃者六萬餘人。喬遠即以聞,因進累朝馭倭故事,帝頗心動。而星堅持己說,疏竟不行。坐累謫廣西布政使經歷,以事歸。里居二十餘年,中外交薦,不起。
光宗立,召為光祿少卿,移太僕。王化貞駐兵廣寧,主戰。喬遠畫守御策,力言不宜輕舉。無何,廣寧竟棄。天啟二年進左通政。鄒元標建首善書院,朱童蒙等劾之,喬遠言:“書院上樑文實出臣手,義當並罷。”語侵童蒙。進光祿卿、通政使。五疏引疾,以戶部右侍郎致仕。崇禎二年,起南京工部右侍郎。給事中盧兆龍劾其衰庸,自引去。
喬遠博覽,好著書。嘗輯明十三朝遺事為《名山藏》,又纂《閩書》百五十卷,頗行於世,然援據多舛雲。
陳伯友,字仲恬,濟寧人。萬曆二十九年進士。授行人。擢刑科給事中。甫拜命,即罷河南巡撫李思孝。俄論鄒之麟科場弊宜勘;奄豎辱駙馬冉興讓,宜置之法;楚宗英憔、蘊鍅,良吏滿朝薦、王邦才等宜釋。已,又言:“陛下清明之心,不幸中年為利所惑,皇皇焉若不足,以致財匱民艱,家成徹骨之貧,人抱傷心之痛。今天下所以杌隉傾危而不可救藥者,此也。”又言:“李廷機去國,操縱不出上裁。至外而撫按,內而庶僚,去留無所斷決。士大夫意見分岐,議論各異,陛下漫無批答。曷若盡付外廷公議,於以平曲直、定國是乎?”帝皆不省。熊廷弼為荊養喬所訐,伯友與李成名等力主行勘。
既又陳時政四事,言:“擬旨必由內閣。昨科臣曾六德之處分,閣臣葉向高之典試,悉由內降。而福王之國之旨,亦於他疏批行。非獨褻天言,抑且貽陰禍。法者天下所共,黔國公沐昌祚請令其孫啟元代鎮,已非法矣。乃撫按據法請勘,而以內批免之,疑中有隱情。御史呂圖南改提學,此爭為賢,彼爭為不肖,盍息兩家戈矛,共圖軍國大計?福王久應之國,今春催請不下數百疏,何以忽易期?”疏亦留中。尋以艱去。及服除,廷議多排東林,遂不出。
至四十六年,以年例,即家除河南副使。天啟四年,屢遷太常寺卿,治少卿事。楊漣劾魏忠賢,伯友亦偕卿胡世賞等抗疏極論。明年十二月,御史張樞劾其倚附東林,遂削奪。莊烈帝即位,詔復官,未及用而卒。
成名,字寰知,太原衛人。祖應時,南京戶部員外郎,以清白著。成名舉萬曆三十二年進士,授中書舍人。擢吏科給事中。疏陳銓政失平,語侵尚書趙煥。俄請釋纍臣滿朝薦,言朝薦不釋則諸璫日肆,國家患無已。吏部侍郎方從哲,中旨起官,成名抗疏劾之,並及其子恣橫狀。從哲求去,帝不許。是時,黨人日攻東林,成名遂移疾歸。
家居五年,起山東副使。天啟初,遷湖廣參政,入為太僕少卿。四年春,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南、贛。魏忠賢以成名為趙南星所用,因所屬給由,犯御諱,除其名。為巡撫止八月,士民祠祀焉。崇禎改元,召拜戶部右侍郎,以左侍郎專理邊餉。京師戒嚴,改兵部。帝召對平台,區畫兵事甚悉。數月而罷,卒於家。
董應舉,字崇相,閩縣人。萬曆二十六年進士。除廣州教授。與稅監李鳳爭學傍壖地,鳳舍人馳騎文廟前,縶其馬,用是有名。
遷南京國子博士,再遷南京吏部主事。召為文選主事。歷考功郎中,告歸。起南京大理丞。四十六年閏四月,日中黑子相鬥。五月朔,有黑日掩日,日無光。時遼東撫順已失,應舉言:“日生黑眚,乃強敵侵凌之徵。亟宜勤政修備,以消禍變。”因條上方略。帝置不省。
天啟改元,再遷太常少卿,督四夷館。二年春,陳急務數事,極言天下兵耗民離,疆宇日蹙,由主威不立,國法不行所致。帝以為應舉知兵,令專任較射演武。
已,上言保衛神京在設險營屯。遂擢應舉太僕卿兼河南道御史,經理天津至山海屯務。應舉以責太重,陳十難十利,帝悉敕所司從之。乃分處遼人萬三千餘戶於順天、永平、河間、保定,詔書褒美。遂用公帑六千買民田十二萬餘畝,合閒田凡十八萬畝,廣募耕者,畀工廩、田器、牛種,浚渠築防,教之藝稻,農舍、倉廨、場圃、舟車畢具,費二萬六千,而所收黍麥谷五萬五千餘石。廷臣多論其功,就進右副都御史。天津葛沽故有水陸兵二千,應舉奏令屯田,以所入充歲餉,屯利益興。
五年六月,朝議以屯務既成,當廣鼓鑄。乃改應舉工部右侍郎,專領錢務,開局荊州。尋議給兩淮鹽課為鑄本,命兼戶部侍郎,並理鹽政。應舉至揚州,疏請釐正鹽規,議商人補行積引,增輸銀視正引之半,為部議所格。應舉方奏析,而巡鹽御史陸世科惡其侵官,劾之,魏忠賢傳旨詰讓,御史徐揚先遂希指再劾,落職閒住。崇禎初,復官。
應舉好學善文。其居官,慷慨任事;在家,好興利捍患。比沒,海濱人祠祀之。
林材,字謹任,閩縣人。萬曆十一年進士。授舒城知縣。擢工科給事中。吏部推鄭洛戎政尚書,起張九一貴州巡撫,材極言兩人不當用,九一遂罷。王錫爵赴召,材疏論,並及趙志皋、張位。再請建儲豫教,又爭三王並封之謬。
屢遷吏科都給事中。劾罷南京尚書郝傑、徐元泰。經略宋應昌惑沈惟敬,力請封貢,材乞斬應昌、惟敬,不報。志皋、位擬旨失當,材抗疏駁之。二十二年夏六月,西華門災,材偕同官上言,切指時政缺失。帝慍甚,以方修省不罪。吏部推顧養謹總理河道,材論止之。兵部將大敘平壤功,材力詆石星罔上,星乃不敢濫敘。其冬,復率同官言成憲不當為祭酒,馮夢禎不當為詹事,劉元震不當為吏部侍郎。帝積前怒,言材屢借言事誣謗大臣,今復暗傷善類,乃貶三官,余停俸一歲。會御史崔景榮等論救,再貶程鄉典史。材遂歸里不出。
光宗即位,始起尚寶丞,再遷太僕少卿。還朝未幾,即乞歸。天啟中,起南京通政使,卒。崇禎初,贈右都御史。
朱吾弼,字諧卿,高安人。萬曆十七年進士。授寧國推官。征授南京御史。
大學士趙志皋弟學仕為南京工部主事,以贓敗。南京刑部因志皋故,輕其罪,議調饒州通判。吾弼疏論,竟謫戍之。奏請建國本,簡閣臣,補言官,罷礦稅,不報。山西巡撫魏允貞為稅使孫朝所訐,吾弼乞治朝欺罔罪。廣東稅使李鳳乾沒,奸人王遇桂請稅江南田契,吾弼皆疏論其罪。時無賴子蜂起言利,廷臣輒連章力爭,帝雖不盡從,亦未嘗不容其切直。雷震皇陵,吾弼請帝廷見大臣,講求祖宗典制,次第舉行,與天下更始。尋復言:“陛下孝敬疏於郊廟,惕厲弛於朝講;土木盛宮苑,榛蕪遍殿廷,群小橫中外,正士困囹圄;閭閻以礦稅竭,郵傳以輸輓疲,流亡以水旱增,郡縣以徵求困;草澤生心,衣冠喪氣;公卿不能補牘,台諫無從引裾。不可不深察而改圖也。”末言禮部侍郎郭正域疾惡嚴,居己峻,不可以楚事棄。
先是,楚假王議起,首輔沈一貫陰左右王,以正域請行勘,嗾其黨錢夢皋阜輩逐之去。舉朝無敢留正域及言楚事者,吾弼獨抗章申理,而御史林秉漢以楚宗人戕殺巡撫,亦請詳勘。且言:“王既非假,何憚於勘?”吾弼、秉漢遂為一貫等所惡。會夢皋京察將黜,遂訐秉漢為正域鷹犬,語侵沈鯉、楊時喬、溫純。秉漢坐貶貴州按察司檢校,而夢皋得留。郎中劉元珍論之,反獲譴。吾弼復疏直元珍,請黜夢皋,因力詆一貫,亦忤旨,停俸一年,遂移疾去。居三年,起南京光祿少卿,召為大理右丞。齊、楚、浙三黨用事,吾弼復辭疾歸。熹宗立,召還。屢遷南京太僕卿。天啟五年為御史吳裕中劾罷。
秉漢,字伯昭,長泰人。按廣東,亦再疏劾李鳳。既謫,尋移疾歸,卒於家。天啟中,贈太僕少卿。
張光前,字爾荷,澤州人。萬曆三十八年進士。授蒲圻知縣,補安肅。甫四月,擢吏部驗封主事。歷文選員外郎、稽勛郎中。乞假去。
天啟四年,趙南星為尚書,起為文選郎中。甫視事,魏忠賢欲逐南星,假廷推謝應祥事矯旨切責。南星時與推應祥者,員外郎夏嘉遇,非光前也。光前抗疏爭之,曰:“南星人品事業昭灼人耳目,忽奉嚴旨責以不公忠,臣竊惑之。選郎,諸曹領袖,尚書臂指,南星所甄別進退,臣實佐之。功罪與共,乞先賜罷斥。”亦被旨切責。未幾,以推喬允升等代南星,忤忠賢意,削侍郎陳於廷及楊漣、左光斗籍。光前又抗疏曰:“會推尚書,於廷主議,臣執筆,謹席稿待罪。”遂貶三秩,調外任。
光前操行清嚴,峻卻請謁。知縣石三畏贓私狼籍,得奧援,將授台諫,光前出之為王官,其黨鹹側目。明年,光前兄右布政使光縉治兵遵化,為奄黨門克新所劾,亦削籍。兄弟並以忤奄去,見稱於世。崇禎元年,起光祿少卿,不赴。三年,起太常。已,進大理少卿。累疏乞休,及家而卒。
贊曰:朝政弛,則士大夫騰空言而少實用。若陳邦瞻、畢懋康、翟鳳翀、董應舉,尚思有所建立,惜不逢明作之朝,故所表見止此耳。蕭近高、洪文衡諸人皆以清素自矢,白瑜論鄭氏獄能持平,固卿貳之錚錚者歟。
部分譯文
蕭近高,字抑之,江西廬陵人。萬曆二十三年(1595)進士,授職中書舍人,提拔禮科給事中。剛上任,就上疏議論罷免礦稅、釋放囚犯、起用舊臣三件事,聲明詔書已頒布,不可以中途停止。皇帝不高興,剝奪俸祿一年。不久,疏論江西稅使潘相擅自處罰皇室宗族人的罪行,沒有回音。不久停止徵收礦稅的詔書下達,潘相無利可圖,擅自移駐景德鎮,請求專門管理窯務。皇帝就同意他的請求,蕭近高又極力爭論。後來江西巡撫、巡按一起彈劾潘相,潘相以為是蕭近高主使的,上疏極力詆毀他。蕭近高上疏辯解,又彈劾潘相。雖然沒有按奏疏實行,潘相不久自己引咎辭職了。
提升為刑科都給事中,知縣滿朝薦、諸生王大義等人都由於冒犯太監關進監獄三年了。蕭近高請求釋放他們,沒有回音。遼東稅使高淮激起人民造反,蕭近高彈劾他的罪狀,請求撤回稅使,皇帝不接受。又因為高淮誣告逮捕同知王邦才、參將李獲陽,蕭近高又一次營救他們。正好有很多廷臣彈劾高淮,皇帝不得已把他召回了,而王邦才等人照樣關押著。不久,極力陳述言路不開通,耳目堵塞看不見的害處。
沒多久,又說王錫爵營公行私,應停止徵召。朱賡被六十多道奏疏彈劾,不應當還留用他。都沒有批覆。按過去的慣例,六科都給事中內外輪流任職,人們輕視外任,都迴避,蕭近高自動請求到外地任職。吏部侍郎楊時喬請求皇帝儘快同意以實現他的願望。於是任命他為浙江右參政,提升按察使。因病回家,起用為浙江左布政使。所到之處以清廉有操守而聞名。
泰昌元年(1620)徵召為太僕卿。廷議“紅丸案”,蕭近高說崔文升、李可灼應當斬首,方從哲應當勒令他回歸故里,張差謀反有真憑實據,不能夠拿瘋癲做掩護。歷任工部左、右侍郎。天啟二年(1622)冬天,稱病離職。御史黃尊素於是說蕭近高以及侍郎余懋衡、曹於汴、饒伸,太僕少卿劉弘謨、劉宗周都有志向、不愛虛榮、清風襲人,應立即表彰以示尊重,勸勉在位的官員。下詔同意徵召還朝。五年冬天,起用為南京兵部,注籍左侍郎,極力推辭,皇上不答應。當時魏忠賢勢力囂張,正人君子已被排斥一空。蕭近高不想出來做官,拖延了很長一段時間。給事中薛國觀彈劾他輕視皇帝的任命,於是解除他的職務。崇禎初年,又恢復他的官職。死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