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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五十八

作者:宋濂、王禕等

劉因

劉因,字夢吉,保定容城人。世為儒家,五世祖琮生敦武校尉、臨洮府錄事判官昉,昉生奉議大夫、中山府錄事俁,俁生秉善,金貞祐中南徙。其弟國寶,登興定進士第,終奉直大夫、樞密院經歷。秉善生述,述,因之父也。歲壬辰,述始北歸,刻意問學,邃性理之說,好長嘯。中統初,左三部尚書劉肅宣撫真定,辟武邑令,以疾辭歸。年四十未有子,嘆曰:“天果使我無子則已,有子必令讀書。”因生之夕,述夢神人馬載一兒至其家,曰:“善養之。”既覺而生,乃名曰駰,字夢驥,後改今名及字。

因天資絕人。三歲識書,日記千百言,過目即成誦,六歲能詩,七歲能屬文,落筆驚人。甫弱冠,才器超邁,日閱方冊,思得如古人者友之,作《希聖解》。國子司業硯彌堅教授真定,因從之游,同捨生皆莫能及。初為經學,究訓詁疏釋之說,輒嘆曰:“聖人精義,殆不止此。”及得周、程、張、邵、朱、呂之書,一見能發其微,曰:“我固謂當有是也。”及評其學之所長,而曰:“邵,至大也;周,至精也;程,至正也;朱子,極其大,盡其精,而貫之以正也。”其高見遠識率類此。因蚤喪父,事繼母孝,有父、祖喪未葬,投書先友翰林待制楊恕,憐而助之,始克襄事。因性不苟合,不妄交接,家雖甚貧,非其義,一介不取。家居教授,師道尊嚴。弟子造其門者,隨材器教之,皆有成就。公卿過保定者眾,聞因名,往往來謁,因多遜避,不與相見,不知者或以為傲,弗恤也。嘗愛諸葛孔明靜以修身之語,表所居曰“靜修”。

不忽木以因學行薦於朝,至元十九年,有詔征因,擢承德郎、右贊善大夫。初,裕皇建學宮中,命贊善王恂教近侍子弟,恂卒,乃命因繼之。未幾,以母疾辭歸。明年,丁內艱。二十八年,詔復遣使者,以集賢學士、嘉議大夫征因,以疾固辭,且上書宰相曰:

因自幼讀書,接聞大人君子之餘論,雖他無所得,至如君臣之義,自謂見之甚明。如以日用近事言之,凡吾人之所以得安居而暇食,以遂其生聚之樂者,是誰之力與?皆君上之賜也。是以凡我有生之民,或給力役,或出知能,亦必各有以自效焉。此理勢之必然,亘萬古而不可易,而莊周氏所謂無所逃於天地之間者也。因生四十三年,未嘗效尺寸之力,以報國家養育生成之德,而恩命連至,因尚敢偃蹇不出,貪高尚之名以自媚,以負我國家知遇之恩,而得罪於聖門中庸之教也哉!且因之立心,自幼及長,未嘗一日敢為崖岸卓絕、甚高難繼之行,平昔交友,苟有一日之雅者,皆知因之此心也。但或者得之傳聞,不求其實,止於縱跡之近似者觀之,是以有高人隱士之目,惟閣下亦知因之未嘗以此自居也。向者先儲皇以贊善之命來召,即與使者俱行,再奉旨令教學,亦即時應命。後以老母中風,請還家省視,不幸彌留,竟遭憂制,遂不復出,初豈有意於不仕邪?今聖天子選用賢良,一新時政,雖前日隱晦之人,亦將出而仕矣,況因平昔非隱晦者邪!況加以不次之寵,處之以優崇之地邪!是以形留意往,命與心違,病臥空齋,惶恐待罪。

因素有羸疾,自去年喪子,憂患之餘,繼以痁瘧,歷夏及秋,後雖平復,然精神氣血,已非舊矣。不意今歲五月二十八日,瘧疾復作,至七月初二日,蒸發舊積,腹痛如刺,下血不已。至八月初,偶起一念,自嘆旁無期功之親,家無紀綱之仆,恐一旦身先朝露,必至累人,遂遣人於容城先人墓側,修營一舍,儻病勢不退,當居處其中以待盡。遣人之際,未免感傷,由是病勢益增,飲食極減。至二十一日,使者持恩命至,因初聞之,惶怖無地,不知所措,徐而思之,竊謂供職雖未能扶病而行,而恩命則不敢不扶病而拜。因又慮,若稍涉遲疑,則不惟臣子之心有所不安,而蹤跡高峻,已不近於人情矣。是以即日拜受,留使者,候病勢稍退,與之俱行。遷延至今,服療百至,略無一效,乃請使者先行,仍令學生李道恆,納上鋪馬聖旨,待病退,自備氣力以行。望閣下俯加矜憫,曲為保全。因實疏遠微賤之臣,與帷幄諸公不同,其進與退,若非難處之事,惟閣下始終成就之。

書上,朝廷不強致,帝聞之,亦曰:“古有所謂不召之臣,其斯人之徒歟!”三十年夏四月十有六日卒,年四十五。無子,聞者嗟悼。延祐中,贈翰林學士、資善大夫、上護軍,追封容城郡公,諡文靖。歐陽玄嘗贊因畫像曰:“微點之狂,而有沂上風雩之樂;資由之勇,而無北鄙鼓瑟之聲。於裕皇之仁,而見不可留之四皓;以世祖之略,而遇不能致之兩生。烏乎!麒麟鳳凰,固宇內之不常有也,然而一鳴而《六典》作,一出而《春秋》成。則其志不欲遺世而獨往也明矣,亦將從周公、孔子之後,為往聖繼絕學,為來世開太平者邪!”論者以為知言。

因所著有《四書精要》三十卷,詩五卷,號《丁亥集》,因所自選。又有文集十餘卷,及《國小四書語錄》,皆門生故友所錄,惟《易繫辭說》,乃因病中親筆雲。

吳澄

吳澄,字幼清,撫州崇仁人。高祖曄,初居鹹口裡,當華蓋、臨川二山間,望氣者徐覺言其地當出異人。澄生前一夕,鄉父老見異氣降其家,鄰媼復夢有物蜿蜓降其舍旁池中,旦以告於人,而澄生。三歲,穎悟日發,教之古詩,隨口成誦。五歲,日受千餘言,夜讀書至旦,母憂其過勤,節膏火,不多與,澄候母寢,燃火復誦習。九歲,從群子弟試鄉校,每中前列。既長,於《經》、《傳》皆習通之,知用力聖賢之學,嘗舉進士不中。

至元十三年,民初附,盜賊所在蜂起,樂安鄭松,招澄居布水谷,乃著《孝經章句》,校定《易》、《書》、《詩》、《春秋》、《儀禮》及大、小《戴記》。侍御史程鉅夫,奉詔求賢江南,起澄至京師。未幾,以母老辭歸。鉅夫請置澄所著書於國子監,以資學者,朝廷命有司即其家錄上。元貞初,游龍興,按察司經歷郝文迎至郡學,日聽講論,錄其問答,凡數千言。行省掾元明善以文學自負,嘗問澄《易》、《詩》、《書》、《春秋》奧義,嘆曰:“與吳先生言,如探淵海。”遂執子弟禮終其身。左丞董士選延之於家,親執饋食,曰:“吳先生,天下士也。”既入朝,薦澄有道,擢應奉翰林文字。有司敦勸,久之乃至,而代者已至官,澄即日南歸。未幾,除江西儒學副提舉,居三月,以疾去官。

至大元年,召為國子監丞。先是,許文正公衡為祭酒,始以《朱子國小》等書授弟子,久之,漸失其舊。澄至,旦燃燭堂上,諸生以次受業,日昃,退燕居之室,執經問難者,接踵而至。澄各因其材質,反覆訓誘之,每至夜分,雖寒暑不易也。皇慶元年,升司業,用程純公《學校奏疏》、胡文定公《六學教法》、朱文公《學校貢舉私議》,約之為教法四條:一曰經學,二曰行實,三曰文藝,四曰治事,未及行。又嘗為學者言:“朱子於道問學之功居多,而陸子靜以尊德性為主。問學不本於德性,則其敝必偏於言語訓釋之末,故學必以德性為本,庶幾得之。”議者遂以澄為陸氏之學,非許氏尊信朱子本意,然亦莫知朱、陸之為何如也。澄一夕謝去,諸生有不謁告而從之南者。俄拜集賢直學士,特授奉議大夫,俾乘驛至京師,次真州,疾作,不果行。

英宗即位,超遷翰林學士,進階太中大夫。先是,有旨集善書者,粉黃金為泥,寫浮屠《藏經》。帝在上都,使左丞速速詔澄為序,澄曰:“主上寫經,為民祈福,甚盛舉也。若用以追薦,臣所未知。蓋福田利益,雖人所樂聞,而輪迴之事,彼習其學者,猶或不言。不過謂為善之人,死則上通高明,其極品則與日月齊光;為惡之人,死則下淪污穢,其極下則與沙蟲同類。其徒遂為薦拔之說,以惑世人。今列聖之神,上同日月,何庸薦拔!且國初以來,凡寫經追薦,不知幾舉。若未效,是無佛法矣;若已效,是誣其祖矣。撰為文辭,不可以示後世,請俟駕還奏之。”會帝崩而止。

泰定元年,初開經筵,首命澄與平章政事張圭、國子祭酒鄧文原為講官。在至治末,詔作太廟,議者習見同堂異室之制,乃作十三室。未及遷奉,而國有大故,有司疑於昭穆之次,命集議之。澄議曰:“世祖混一天下,悉考古制而行之。古者天子七廟,廟各為宮,太祖居中,左三廟為昭,右三廟為穆,昭穆神主,各以次遞遷,其廟之宮,頗如今之中書六部。夫省部之設,亦仿金、宋,豈以宗廟敘次而不考古乎!”有司急於行事,竟如舊次雲。時澄已有去志,會修《英宗實錄》,命總其事。居數月,《實錄》成,未上,即移疾不出。中書左丞許師敬奉旨賜宴國史院,仍致朝廷勉留之意,宴罷,即出城登舟去。中書聞之,遣官驛追,不及而還,言於帝曰:“吳澄,國之名儒,朝之舊德,今請老而歸,不忍重勞之,宜有所褒異。”詔加資善大夫,仍以金織文綺二及鈔五千貫賜之。

澄身若不勝衣,正坐拱手,氣融神邁,答問亹亹,使人渙若冰釋。弱冠時,嘗著說曰:“道之大原出於天,神聖繼之,堯、舜而上,道之元也;堯、舜而下,其亨也;洙、泗、鄒、魯,其利也;濂、洛、關、閩,其貞也。分而言之,上古則羲、黃其元,堯、舜其亨,禹、湯其利,文、武、周公其貞乎!中古之統:仲尼其元,顏、曾其亨乎,子思其利,孟子其貞乎!近古之統:周子其元,程、張其亨也,朱子其利也,孰為今日之貞乎?未之有也。然則可以終無所歸哉!”其早以斯文自任如此。故出登朝署,退歸於家,與郡邑之所經由,士大夫皆迎請執業,而四方之士不憚數千里,躡屩負笈來學山中者,常不下千數百人。少暇即著書,至將終,猶不置也。於《易》、《春秋》、《禮記》,各有纂言,盡破傳注穿鑿,以發其蘊,條歸紀敘,精明簡潔,卓然成一家言。作《學基》、《學統》二篇,使人知學之本與為學之序,尤有得於邵子之學。校定《皇極經世書》,又校正《老子》、《莊子》、《太玄經》、《樂律》,及《八陣圖》、郭璞《葬書》。

初,澄所居草屋數間,程鉅夫題曰草廬,故學者稱之為草廬先生。天曆三年,朝廷以澄耆老,特命次子京為撫州教授,以便奉養。明年六月,得疾,有大星墜其舍東北,澄卒,年八十五。贈江西行省左丞、上護軍,追封臨川郡公,諡文正。

長子文,終同知柳州路總管府事;京,終翰林國史院典籍官。孫當,自有傳。

部分譯文

劉因字夢吉,保定容城人,世代為儒生。

劉因天資過人,三歲就能識字讀書,過目不忘,一天能記誦千百言。六歲能寫,七歲能撰文,落筆成章,其才驚人。剛二十歲時,每日閱讀經典,仰慕古代聖賢,因做《希聖解》。國子司業硯彌堅為真定教授,劉因常與他往來。起初研究經學及其訓詁疏釋之說,常嘆息道:“聖人學術的精華不止於此。”後得周敦頤、程頤、程顥、張載、邵雍、朱熹及呂祖謙的著作,十分欣賞,其評價是:“邵之學至大;周之學至精;二程之學至正;而朱子之學博大精深,以聖賢正理貫穿始終。”這表現了劉因的高見遠識。

劉因早年父母雙亡,對繼母孝敬,因家貧,在翰林待制楊恕的資助下才辦完祖父和父親的喪事。劉因性情正直,不隨便與人交結,家雖甚貧,但非正當財富則一概不取。在家開館教學,對於來求學弟子,因材施教,皆學有成就。凡公卿路過保定,聞劉因之名,前來拜見,劉因多謙遜迴避,不了解的人以為他高傲,他也不去計較。他很欣賞諸葛孔明“靜以修身”的名言,把他的住所名之為“靜修”。

不忽木知劉因才學人品均優,舉薦於朝廷,至元十九年(1282),令召劉因入朝,升為承德郎、右資善大夫。裕皇在宮中建學,原命資善王恂教授宮內侍衛們的子弟。王恂死後,命劉因繼任其職。不久,劉因因母病辭歸,第二年母親去世,守喪於家。至元二十八年,朝廷遣使召劉因為集賢學士、嘉議大夫。劉因因病辭謝,並上書宰相,說明其辭不奉召的原因,大意是:

“劉因自幼讀書,深明君臣之義,國人之所以能安居樂業,都是皇上所賜。因此凡我生民,或出勞力,或盡智慧型,各自報效皇上。這是萬古不變的必然之理。

“劉因生年四十三歲,未曾有尺寸之功以報答國家養育成長之恩德。今皇上再三召征,我怎敢不從,而貪高尚之名,負國家知遇之恩,違背聖人之教。我劉因自幼來,從來不敢有高傲之心,這是閣下也知道的。

“從前皇太子召我為資善,當即奉召與使者前往;再奉旨令我教學,我也立即應命。以後確因老母中風,請假還家省視。母親不幸去世,我不能不居家服喪,並非有意不出任。今聖上選用賢良,革新政治,那些隱居之人都出來效力,何況我劉因並非隱居之人。但身患疾病,不能奉命,心與願違,只有惶恐待罪。

“因素來體弱多病,自去年喪子,傷心未已,從夏到秋,又患瘧疾。後來病雖治癒,但精神氣血已非往日可比。不料今年五月二十八日,瘧疾復發,至七月初二日,腹痛如刺,下血不止。八月二十一日,朝廷遣使持皇上詔令而至,我扶病拜接聖旨,且暫留使者,候病勢稍退,即與使者同行。但遷延至今,仍醫治無效,只得請使臣先行,待病退後再奉詔赴京。望閣下憐憫原諒。”

書上,朝廷亦不強迫。至元三十年(1293)四月十六日病卒,年四十五歲。無子。延..年間,贈翰林學士、資善大夫、上護軍,追封容城郡公,謚“文靖”。

歐陽玄讚嘆劉因是“繼承周公、孔子的學說,為來世開太平者”。

劉因著述有《四書精要》三十卷;詩五卷,題為《丁亥集》,皆劉因自選。又有文集十餘卷及《國小四書語錄》,皆門生故友所錄。惟《易繫辭說》是他在病中親筆寫成。

吳澄字幼清,撫州崇仁人。自幼聰敏,三歲能誦讀古詩,五歲每日受課千餘言,讀書通宵達旦。母親怕他勤奮過度,不讓他多讀。澄候母親就寢後,又燃燈讀書。九歲與其他子弟參加鄉校考試,吳澄總是名列前茅。長大成人之後,學習經、傳,致力於聖賢之學。曾參加進士考試,未中。

至元十三年(1276),人民剛歸附於蒙古,各處盜賊興起,社會尚不安寧。樂安鄭松邀他避居於布水谷。吳澄在那裡著《孝經章句》,並校定《易》、《書》、《詩》、《春秋》、《儀禮》及《大戴記》、《小戴記》。侍御史程鉅夫奉詔至江南求賢,吳澄被薦選至京師,但不久因母病辭歸。鉅夫奏請將吳澄所著各書置於國子監,以供諸生學習。元貞初年(1295),吳澄遊學於龍興時,按察司經歷郝文迎他於郡學,每日聽他講經論史,記錄其問答凡數千言。行省官員元明善,常以文學自負,但聽了吳澄講解《易》、《詩》、《書》、《春秋》諸經典的含義之後,不禁讚嘆道:“同吳先生談論學問,如同探索大海一般,深不可測。”遂終身拜吳澄為師。左丞董士選把吳澄請到家中,親自敬茶奉飯,極力向朝廷推薦,說他道德文章都優於常人。朝廷擢引他為應奉翰林文字,當地官府多次敦請,方去赴任,但不久辭職南歸。以後又任命他為江西儒學副提舉,到職僅三個月,又因病離去。

至大元年(1308),朝廷召他為國子監丞。在此之前,許文正公衡為國子監祭酒,以《朱子國小》等書教授國子生。吳澄到任後,每日清晨向學生授課。在下午休息期間,來向他請求解答《經》書中疑難者,接踵而至。澄根據學生的才能,反覆講解,循循善誘,直到深夜。無論寒暑都是如此。

皇慶元年(1312),升吳澄為司業,以程純公(程顥)《學校奏疏》、胡文定公(胡安國)《六學教法》、朱文公(朱熹)《學校貢舉私議》為教材。教學分為四科:一曰經學,二曰行實,三曰文藝,四曰治事。但這套教學計畫未能實施。他常對學生說“:朱子(熹)主要是在探求天理中得到學問,而陸子(象山)則以靜心修養德性為主。如果求學不以德性修養為本,則必然偏重於語言文字,捨本逐末。若以德性修養為本,那就可望獲得許多知識。”所以有人認為吳澄屬於陸象山學派,違背許衡尊信朱子之本意。然而,這些議論者也並不知陸、朱之學是什麼。吳澄辭司業之職而去,從學諸生中,有人不告假也隨先生南行。不久,朝廷又召澄為集賢直學士,特授奉議大夫,催促迅速回京。但行至真州,因病不能繼續前往。

英宗即位,越級提升吳澄為翰林學士,進階太中大夫。至治三年(1323)英宗駕崩,泰定帝即位,設經筵,首命吳澄與平章政事張王圭、國子祭酒鄧文原為講官。朝廷修纂《英宗實錄》,命吳澄主持其事。數月後《實錄》修成,尚未進呈,澄稱病請求還歸故里。中書左丞許師敬,奉旨賜宴於國史院,向吳澄表示朝廷挽留之意,吳澄堅持不肯,宴罷立即出城乘舟南下。中書聞訊,派官員追趕,終未追上,回朝奏告皇帝說:“吳澄是我朝名儒,德高望重的老臣。今告老還鄉,朝廷亦不忍使他過於操勞,應該嘉獎才是。”於是,詔令加吳澄為資善大夫,賜金織文綺二件及鈔五千貫。

吳澄誨人不倦,對於別人提出的疑難,總是不厭其煩地進行解答,直到明白為止。他對於中國古代文化的繼承與發展,有自己系統的見解,認為從伏羲、黃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顏、曾、孟、周敦頤、二程、張載直到朱熹,是一脈相承,以後還要繼承發展。他自青年時代就以繼承傳統文化為己任。無論入朝為官還是隱退歸家,凡所經過的郡縣,其士大夫們都爭著請他去教育子弟。四方之士不遠千里,跋山涉水,來向他求學者,常不下千百人。平時稍有閒暇,即著書立說,直到生命最後一刻方才擱筆。對於《易》、《春秋》、《禮記》都有自己的解釋,破除以前注釋中穿鑿附會的陋習,闡發書中深奧的道理,條理分明,文筆簡潔,見識高超,成為一家之言。著有《學基》、《學統》二篇,使學者明了做學問之要本所在,懂得求學的途徑,循序漸進。他的學術思想,尤得益於邵雍的學說。他還校訂了《皇極經世書》、《老子》、《莊子》、《太玄經》、《樂律》以及《八陣圖》和郭璞的《葬書》。

吳澄故居有草房數間,程鉅夫為之題名為“草廬”,因此學者稱吳澄為“草廬先生”。天曆三年(1330),朝廷因吳澄年事已高,特任命其次子吳京為撫州教授,以便就近奉養。天曆四年,吳澄病逝,享年八十五歲。朝廷贈為江西行省左丞、上護軍,追封臨川郡公,謚“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