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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二十一

作者:脫脫撰

張通古 張浩 張汝霖 張玄素 張汝弼 耶律安禮 納合椿年 祁宰

張通古,字樂之,易州易縣人。讀書過目不忘,該綜經史,善屬文。遼天慶二年進士第,補樞密院令史。丁父憂,起復,懇辭不獲,因遁去,屏居興平。太祖定燕京,割以與宋。宋人慾收人望,召通古。通古辭謝,隱居易州太寧山下。宗望復燕京,侍中劉彥宗與通古素善,知其才,召為樞密院主奏,改兵刑房承旨。天會四年,初建尚書省,除工部侍郎,兼六部事。高慶裔設磨勘法,仕宦者多奪官,通古亦免去。遼王宗乾素知通古名,惜其才,遣人諭之使自理。通古不肯,曰:“多士皆去,而己何心,獨求用哉!”宗乾為論理之。除中京副留守,為詔諭江南使,宋主欲南面,使通古北面。通古曰:“大國之卿當小國之君。天子以河南、陝西賜之宋,宋約奉表稱臣,使者不可以北面。若欲貶損使者,使者不敢傳詔。”遂索馬欲北歸。宋主遽命設東西位,使者東面,宋主西面,受詔拜起皆如儀。使還,聞宋已置戍河南,謂送伴韓肖胄曰:“天子裂壤地益南國,南國當思圖報大恩。今輒置守戍,自取嫌疑,若興師問罪,將何以為辭?江左且不可保,況齊乎?”肖胄惶恐曰:“敬聞命矣。”即馳白宋主。宋主遽命罷戍。通古至上京,具以白宗乾,且曰:“及其部置未定,當議收復。”宗乾喜曰:“是吾志也。”即除參知行台尚書省事。未幾,詔宗弼復取河南,通古請先行至汴諭之。比至汴,宋人已去矣。或謂通古曰:“宋人先退,詐也,今聞將自許、宿來襲我。”通古曰:“南人宣言來者,正所以走耳。”乃使人覘之,宋人果潰去。宗弼撫髀笑曰:“誰謂書生不能曉兵事哉?”

河南卒孫進詐稱“皇弟按察大王”,謀作亂。是時海陵為相,內懷覬覦,欲先除熙宗弟胙王常勝,因孫進稱皇弟大王,遂指名為胙王以誣構之。熙宗自太子濟安薨後,繼嗣未定,深以為念。裴滿後多專制,不得肆意後宮,頗鬱郁,因縱酒,往往迷惑妄怒,手刃殺人。及海陵中傷胙王,熙宗以為信然不疑,遣護衛特思就汴京鞫治。行台知熙宗意在胙王,導引孫進連屬之。通古執其咎,極力辯止。及孫進引服,蓋假託名稱,將以惑眾,規取財物耳,實無其人也。特思奏狀,海陵譖之曰:“特思且將徼福於胙王。”熙宗益以海陵為信,遂殺胙王,並特思殺之。行台諸人乃責通古曰:“為君所誤,今坐死矣。”通古曰:“以正獲罪死,賢於生。”海陵既殺胙王,不復緣害他人,由是坐止特思,行台不坐。

天德初,遷行台左丞,進拜平章政事,封譚王,改封鄆王。以疾求解機務,不許。拜司徒,封沈王。海陵御下嚴厲,收威柄,親王大臣未嘗少假以顏色,惟見通古,必以禮貌。

會磁州僧法寶欲去,張浩、張暉欲留之不可得,朝官又有欲留之者。海陵聞其事,詔三品以上官上殿,責之曰:“聞卿等每到寺,僧法寶正坐,卿等皆坐其側,朕甚不取。佛者本一小國王子,能輕舍富貴,自苦修行,由是成佛,今人崇敬。以希福利,皆妄也。況僧者,往往不第秀才,市井游食,生計不足,乃去為僧,較其貴賤,未可與簿尉抗禮。閭閻老婦,迫於死期,多歸信之。卿等位為宰輔,乃復效此,失大臣體。張司徒老成舊人,三教該通,足為儀表,何不師之?”召法寶謂之曰:“汝既為僧,去住在己,何乃使人知之?”法寶戰懼,不知所為。海陵曰:“汝為長老,當有定力,今乃畏死耶?”遂於朝堂杖之二百,張浩、張暉杖二十。

正隆元年,以司徒致仕,進封曹王。是年,薨,年六十九。

通古天資樂易,不為表襮,雖居宰相,自奉如寒素焉。子沉,天德三年,賜楊建中榜及第。

張浩,字浩然,遼陽渤海人。本姓高,東明王之後。曾祖霸,仕遼而為張氏。天輔中,遼東平,浩以策乾太祖,太祖以浩為承應御前文字。天會八年,賜進士及第,授秘書郎。太宗將幸東京,浩提點繕修大內,超遷衛尉卿,權簽宣徽院事,管勾御前文字,初定朝儀。求養親,去職。起為趙州刺史。官制行,以中大夫為大理卿。天眷二年,詳定內外儀式,歷戶、工、禮三部侍郎,遷禮部尚書。田珏黨事起,台省一空,以浩行六部事。簿書叢委,決遣無留,人服其才。以疾求外,補除彰德軍節度使,遷燕京路都轉運使。俄改平陽尹。平陽多盜,臨汾男子夜掠人婦,浩捕得,榜殺之,盜遂衰息。近郊有淫祠,郡人頗事之。廟祝、田主爭香火之利,累年不決。浩撤其祠屋,投其像水中。強宗黠吏屏跡,莫敢犯者。郡中大治。乃繕葺堯帝祠,作擊壤遺風亭。

海陵召為戶部尚書,拜參知政事。天德二年,丁母憂。起復參知政事,進拜尚書右丞。天德三年,廣燕京城,建設宮室。浩與燕京留守劉筈、大名尹盧彥倫監護工作,命浩就擬差除。既而暑月,工役多疾疫。詔發燕京五百里內醫者,使治療,官給藥物,全活多者與官,其次給賞,下者轉運司舉察以聞。

貞元元年,海陵定都燕京,改燕京為中都,改析津府為大興府。浩進拜平章政事,賜金帶玉帶各一,賜宴於魚藻池。浩請凡四方之民欲居中都者,給復十年,以實京城,從之。拜尚書右丞相兼侍中,封潞王,賜其子汝霖進士及第。未幾,改封蜀王,進拜左丞相。正隆二年,改封魯國公。表乞致仕。海陵曰:“人君不明,諫不行,言不聽,則宰相求去。宰相老病不能任事則求去。卿於二者何居?”浩對曰:“臣羸病不堪任事,宰相非養病之地也,是以求去。”不許。

海陵欲伐宋,將幸汴,而汴京大內失火,於是使浩與敬嗣暉建設南京宮室。浩從容奏曰:“往歲營治中都,天下樂然趨之。今民力未復,而重勞之,恐不似前時之易成也。”不聽。浩朝辭,海陵問用兵利害。浩不敢正諫,乃婉詞以對,欲以微止海陵用兵,奏曰:“臣觀天意,欲絕趙氏久矣。”海陵愕然曰:“何以知之?”對曰:“趙構無子,樹立疏屬,其勢必生變,可不煩用兵而服之。”海陵雖喜其言,而不能從也。浩至汴,海陵時時使宦者梁珫來視工役,凡一殿之成,費累巨萬。珫指曰:“某處不如法式。”輒撤之。浩不能抗而與之均禮。汴宮成,海陵自燕來遷居之。浩拜太傅、尚書令,進封秦國公。

海陵至汴,累月不視朝,日治兵南伐,部署諸將。浩欲奏事,不得見。會海陵遣周福兒至浩家,浩附奏曰:“諸將皆新進少年,恐誤國事。宜求舊人練習兵者,以為千戶謀克。”而海陵部署已定,惡聞其言,乃杖之。海陵自將發汴京,皇后、太子居守。浩留治尚書省事。

世宗即位於遼陽,揚州軍變,海陵遇害。都督府使使殺太子光英於南京。浩遣戶部員外郎完顏謀衍上賀表。明年二月,浩朝京師,入見。世宗謂曰:“朕思天位惟艱,夙夜惕懼,不遑寧處。卿國之元老,當戮力贊治,宜令後世稱揚德政,毋失委注之意也。”俄拜太師、尚書令,封南陽郡王。世宗曰:“卿在正隆時為首相,不能匡救,惡得無罪。建設兩宮,殫竭民力,汝亦嘗諫,故天下不以咎汝,惟怨正隆。而卿在省十餘年,練達政務,故復用卿為相,當自勉,毋負朕意。”浩頓首謝。居數日,世宗謂浩曰:“卿為尚書令,凡人材有可用者,當舉用之。”浩舉紇石烈志寧等,其後皆為名臣。

浩有疾,在告者久之。遣左司郎中高衎及浩侄汝弼宣諭。浩力疾入對,即詔入朝毋拜,許設座殿陛之東,若有咨謀,然後進對。或體中不佳,不必日至省中,大政可就第裁決。浩雖受詔,然每以退為請。三年夏,復申前請。乃除判東京留守。疾不能赴任,因請致仕。

初,近侍有欲罷科舉者,上曰:“吾見太師議之。”浩入見,上曰:“自古帝王有不用文學者乎?”浩對曰:“有。”曰:“誰歟?”浩曰:“秦始皇。”上顧左右曰:“豈可使我為始皇乎!”事遂寢。

是歲,薨。上輟朝一日。詔左宣徽使趙興祥率百官致奠,賻銀千兩、重彩五十端、絹五百匹。謚曰文康。明昌五年,配享世宗廟廷。泰和元年,圖像衍慶宮。子汝為、汝霖、汝能、汝方、汝猷。

汝霖字仲澤,少聰慧好學,浩嘗稱之曰:“吾家千里駒也。”貞元二年,賜呂忠翰榜下進士第,特授左補闕,擢大興縣令,再遷禮部員外郎、翰林待制。大定八年,除刑部郎中,召見於香閣,諭之曰:“卿以待制除郎中,勿以為降。朕以刑部闕漢官,故以授卿。且卿入仕未久,姑試其能耳。如職事修舉,當有升擢。爾父太師以戶部尚書升諸相位,由崇德大夫躐遷金紫,卿所自見也。當既厥心,無忝乃父。”明年,授太子左諭德兼禮部郎中。

先是,知登聞檢院王震改禮部郎中,世宗諭宰臣曰:“此除未允人望,禮官當選有學術士,如張汝霖者可也。”於是,命汝霖兼之而除震別職。擢刑部侍郎。以憂解,起復為太子詹事,遷太子少師兼御史中丞。世宗召謂曰:“卿嘗言,監察御史所察州縣官多因沽買以得名譽,良吏奉法不為表襮,必無所稱。朕意亦然。卿今為台官,可革其弊。”尋改中都路都轉運使、太子少師兼禮部尚書,俄轉吏部,為御史大夫。

時將陵主簿高德溫大收稅戶米,逮御史獄。汝霖具二法上。世宗責之曰:“朕以卿為公正,故登用之。德溫有人在宮掖,故朕頗詳其事。朕肯以宮掖之私撓法耶?不謂卿等顧徇如是。”汝霖跪謝。久之,上顧左諫議大夫楊伯仁曰:“台官不正如此。”伯仁奏曰:“罪疑惟輕,故具二法上請,在陛下裁斷耳。且人材難得,與其材智而邪,不若用愚而正者。”上作色曰:“卿輩皆愚而不正者也。”未幾,復坐失出大興推官高公美罪,謫授棣州防禦使。頃之,復為太子少師兼禮部尚書。拜參知政事,太子少師如故。是日,汝霖兄汝弼亦進拜尚書左丞,時人榮之。

後因朝奏日論事上前,世宗謂曰:“朕觀唐史,見太宗行事初甚厲精,晚年與群臣議多飾辭,朕不如是也。”又曰:“唐太宗,明天子也,晚年亦有過舉。朕雖不能比跡聖帝明王,然常思始終如一。今雖年高,敬慎之心無時或怠。”汝霖對曰:“古人有言,‘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魏徵所言守成難者,正謂此也。”上以為然。二十五年,章宗以原王判大興府事,上命汝霖但涓視事日且加輔導。尋坐擅支東宮諸皇孫食料,奪官一階。久之,遷尚書右丞。

是時,世宗在位久,熟悉天下事,思得賢材與圖致治,而大臣皆依違苟且,無所薦達。一日,世宗召宰臣謂曰:“卿等職居輔相,曾無薦舉何也?且卿等老矣,殊無可以自代者乎?惟朕嘗言某人可用,然後從而言之。卿等既無所言,必待朕知而後進用,將復有幾?”因顧汝霖曰:“若右丞者,亦因右丞相言而知也。”汝霖對曰:“臣等苟有所知,豈敢不薦,但無人耳。”上曰:“春秋諸國分裂,土地偏小,皆稱有賢。今天下之大,豈無人才?但卿等不舉而已。今朕自勉,庶幾致治。他日子孫誰與共治乎?”汝霖等皆有慚色。二十八年,進拜平章政事,兼修國史,封芮國公。世宗不豫,與太尉徒單克寧、右丞相襄同受顧命。章宗即位。加銀青榮祿大夫,進封莘。

先是,右丞相襄言:“熙宗聖節蓋七月七日,為系景宣忌辰,更用正月受外國賀。今天壽節在七月,雨水淫暴,外方人使赴闕,有礙行李,乞移他月為便。”汝霖言:“帝王之道當示信於天下。昔宋主構生日,亦系五月。是時,都在會寧,上國遣使賜禮,不聞有霖潦礙阻之說。今與宋構好日久,遽以暑雨為辭,示以不實。萬一雨水逾常,愆期到闕,猶愈更用別日。”參知政事劉瑋、御史大夫唐括貢、中丞李晏、刑部尚書兼右諫議大夫完顏守貞、修起居注完顏烏者、同知登聞檢院事孫鐸亦皆言其不可。帝初從之,既而竟用襄議。時帝在諒陰,初出獵,諫院聯章言心喪中未宜。其後冬獵,汝霖諫之。詔答曰:“卿能每事如此,朕復何憂。然時異事殊,難同古昔,如能斟酌得中,斯為當矣。”

一日,帝謂宰臣曰:“今之用人,太拘資歷,如此何能得人?”汝霖奏曰:“不拘資格,所以待非常之材。”帝曰:“崔祐甫為相,未逾年薦八百人,豈皆非常材耶?”時有司言民間收藏制文,恐因而滋訟,乞禁之。汝霖謂:“王者之法,譬猶江、河,欲使易避而難犯。本朝法制,坦然明白,今已著為不刊之典,天下之人無不聞誦。若令私家收之,則人皆曉然不敢為非,亦助治之一端也。不禁為便。”詔從之。

明昌元年三月,表乞致仕,不許。十二月,卒。時帝獵饒陽,訃聞,敕百官送葬,賻禮加厚,謚曰文襄。

汝霖通敏習事,凡進言必揣上微意,及朋附多人為說,故言不忤而似忠也。初,章宗新即位,有司言改造殿庭諸陳設物,日用繡工一千二百人,二年畢事。帝以多費,意輟造。汝霖曰:“此非上服用,未為過侈。將來外國朝會,殿宇壯觀,亦國體也。”其後奢用浸廣,蓋汝霖有以導之雲。

張玄素,字子真,與浩同曾祖。祖祐,父匡,仕遼至節度使。玄素初以蔭得官。高永昌據遼陽,玄素在其中。斡魯軍至,乃開門出降,特授世襲銅州猛安。天會間,歷西上閣門使、客省使、東宮計司。天眷元年,以靜江軍節度使知涿州,察廉最,進官一階。皇子魏王道濟遙領中京,以玄素為魏王府同提點,尋改鎮西軍節度使,遷東京路都轉運使,改興平軍節度使。正隆末年,天下盜起,玄素髮民夫增築城郭,同僚諫止之,不聽。未幾,寇掠鄰郡,皆無備,而興平獨安。世宗即位,玄素來見於東京。玄素在東京,希海陵旨,言世宗嘗取在官黃糧,及摭其數事。至是來見,世宗一切不問。玄素與李石力言宜早幸燕京,上深然之。遷戶部尚書,出鎮定武,遂致仕。年八十四,卒。

玄素厚而剛毅,人畏憚之。往往以片紙署字其上治瘧疾,輒愈,人皆異之。

汝弼,字仲佐,父玄征,彰信軍節度使,玄素之兄也。汝弼初以父蔭補官。正隆二年,中進士第,調瀋州樂郊縣主簿。玄征妻高氏與世宗母貞懿皇后有屬,世宗納玄征女為次室,是為元妃。張氏生趙王允中。世宗即位於遼陽,汝弼與叔玄素俱往歸之,擢應奉翰林文字。

世宗御翠巒閣,召左司郎中高衎及汝弼問曰:“近日除授,外議何如?宜以實奏,毋少隱也。有不可用者當改之。”衎、汝弼皆無以對。自皇統以來,內藏諸物費用無度,吏夤緣為奸,多亡失。汝弼與宮籍直長高公穆、入殿小底王添兒閱實之,以類為籍,作四庫以貯之。於是,內藏庫使王可道等皆杖一百,汝弼等各進階。頃之,兼修起居注,轉右司員外郎。母憂去官。起復吏部郎中,累遷吏部尚書,拜參知政事。

詔徙女直猛安謀克於中都,給以近郊官地,皆塉薄。其腴田皆豪民久佃,遂專為己有。上出獵,猛安謀克人前訴所給地不可種藝,詔拘官田在民久佃者與之。因命汝弼議其事。請“條約立限,令百姓自陳。過限,許人首告,實者與賞。”上可其奏。仍遣同知中都轉運使張九思拘籍之。

上問:“高麗、夏皆稱臣。使者至高麗,與王抗禮。夏王立受,使者拜,何也?”左丞襄對曰:“故遼與夏為甥舅,夏王以公主故,受使者拜。本朝與夏約和,用遼故禮,所以然耳。”汝弼曰:“誓書稱一遵遼國舊儀,今行之已四十年,不可改也。”上曰:“卿等言是也。”上聞尚書省除授小官多不稱職,召汝弼至香閣謂之曰:“他宰相年老,卿等宜盡心。”汝弼對曰:“材薄不足以副聖意耳。”進拜尚書右丞。於是,戶部糶官倉粟,汝弼請使暖湯院得糴之。上讓曰:“汝欲積陰德邪?何區區如此。”

左丞相徒單克寧得解政務,為樞密使。是日,汝弼亦懷表乞致仕。上使人止之曰:“卿年未老,未可退也。”進左丞,與族弟參知政事汝霖同日拜,族裡以為榮。有年未六十而乞致仕者,上不許。汝弼曰:“聖旨嘗許六十致仕。”上責之曰:“朕嘗許至六十者致仕,不許未六十者。且朕言六十致仕,是則可行,否則當言。卿等不言,皆此類也。”久之,坐擅增諸皇孫食料,與丞相守道、右丞粘割斡特剌、參政張汝霖各削官一階。上曰:“準法當解職,但示薄責耳。”汝弼在病告,上謂宰相曰:“汝弼久居執政,練習制度,頗能斟酌人材,而用心不正。”乃罷為廣寧尹,賜通犀帶。

汝弼為相,不能正諫。上所欲為,則順而導之,所不欲為,則微言以觀其意。上責之,則婉辭以引過,終不忤之也。而上亦知之。且黷貨,以計取諸家名園甲第珍玩奇好,士論薄之。二十七年,薨。

汝弼既與永中,甥舅,陰相為黨。章宗即位,汝弼妻高氏每以邪言怵永中,覬非望,畫永中母像,侍奉祈祝,使術者推算永中。有司鞫治,高氏伏誅。事連汝弼,上以事覺在汝弼死後,得免削奪。

耶律安禮,本名納合,系出遙輦氏。幼孤,事母以孝聞。遼季,間關避難,未嘗一日怠溫凊。入朝,當路者重其行義,使主帥府文字,授左班殿直。天眷初,從元帥于山西。母喪,不克歸葬,主帥憐之,賻禮甚厚。安禮冒大暑,挽柩行千餘里,哀毀骨立,行路嗟嘆。服除,由行台吏、禮部主事累遷工部侍郎,改左司郎中。

天德間,罷行台尚書省,入為工部侍郎,累遷本部尚書。明年冬,為宋國歲元使。被詔鞫治韓王亨獄於廣寧。亨無反狀,安禮還奏。海陵怒,疑安禮梁王宗弼故吏,乃責安禮曰:“孛迭有三罪。其論阿里出虎有誓券不當死,既引伏。其謂不足進馬,及密遣刺客二者,安得無之?汝等來奏,欲測我喜怒以為輕重耳。”乃遣安禮再往,與李老僧同鞫之。老僧由是殺亨於獄。海陵猶謂安禮輒殺亨以絕滅事跡,親戚得以不坐。安禮之不附上刻下乃如此。

改吏部尚書,護大房山諸陵工作。拜樞密副使,封譚國公,遷尚書右丞,進封郕國公,轉左丞。議降累朝功臣封爵,密諫伐江南,忤海陵意,罷為南京留守,封溫國公。安禮長於吏事,廉謹自將,從帥府再伐宋,寶貨人口一無所取。貴為執政,奴婢止數人,皆有契券,時議賢之。薨,年五十六。

納合椿年,本名烏野。初置女直字,立學官於西京,椿年與諸部兒童俱入學,最號警悟。久之,選諸學生送京師,俾上京教授耶魯教之,椿年在選中。補尚書省令史,累官殿中侍御史,改監察御史。海陵為相,薦為右司員外郎,編定新制。海陵篡立,以為諫議大夫。椿年有酒失,海陵使之戒酒,遂終身不復飲。改秘書監,修起居注,授世襲猛安,為翰林學士兼御史中丞。貞元初,起上京諸猛安於中都、山東等路安置,以勞賜玉帶閒廄馬。奉遷山陵,還為都點檢。賜今名,拜參知政事。海陵謂椿年曰:“如卿吏材甚難得,復有如卿者乎?”椿年薦大理丞紇石烈婁室。海陵以婁室為右司員外郎。未旬日,海陵謂椿年曰:“吾試用婁室,果如卿言。惟賢知賢,信矣。”婁室後賜名良弼,有宰相才,世宗時,至左丞相,號賢相焉。

正隆二年,椿年薨。海陵親臨哭之,追封特進、譚國公,謚忠辯,賻銀二千兩、彩百端、絹千匹、錢千萬。以長子參謀合為定遠大將軍,襲猛安,次子合答為忠武校尉。及歸葬,再賜錢百萬,仍給道路費。

椿年有宰相才,好推挽士類,然頗營產業,為子孫慮。冒占西南路官田八百餘頃。大定中,括撿田土,百姓陳言官豪占據官地,貧民不得耕種。溫都思忠子長壽、椿年子猛安參謀合等三十餘家凡冒占三千餘頃。詔諸家除牛頭稅地各再給十頃,其餘盡賦貧民種佃。世頗以此譏椿年雲。

祁宰,字彥輔,江淮人。宋季以醫術補官。王師破汴得之,後隸太醫。累遷中奉大夫、太醫使。數被賞賚,常感激欲自效。海陵將伐宋,宰欲諫,不得見。會元妃有疾,召宰診視。既入見,即上疏諫,其略言:“國朝之初,祖宗以有道伐無道,曾不十年,盪遼戡宋。當此之時,上有武元、文烈英武之君,下有宗翰、宗雄謀勇之臣,然猶不能混一區宇,舉江淮、巴蜀之地,以遺宋人。況今謀臣猛將,異於曩時。且宋人無罪,師出無名。加以大起徭役,營中都,建南京,繕治甲兵,調發軍旅,賦役煩重,民人怨嗟,此人事之不修也。間者晝星見於牛斗,熒惑伏於翼軫。巳歲自刑,害氣在揚州,太白未出,進兵者敗,此天時不順也。舟師水涸,舳艫不繼,而江湖島渚之間,騎士馳射,不可驅逐,此地利不便也。”言甚激切。海陵怒,命戮於市,籍其家產,天下哀之。綦戩,宰婿也,海陵疑奏疏戩為之。辭曰:“實不知也。”海陵猶杖戩。召禁中諸司局官至鹹德門,諭以殺宰事。

明年,世宗即位於遼東。四年,詔贈資政大夫,復其田宅。章宗即位,詔訪其子忠勇校尉、平定州酒監公史,擢尚藥局都監。泰和初,詔定功臣謚,尚書省掾李秉鈞上言:“事有宜緩而急,若輕而重者,名教是也。伏見故贈資政大夫祁宰以忠言被誅,慕義之士,盡傷厥心。世宗即位,贈之以官,陛下錄用其子,甚大惠也。雖武王比干之墓,孔子譽夷、齊之仁,何以異此。而有司拘文,以職非三品不在議謚之例,臣竊疑之。若職至三品方得請謚,當時居高官、食厚祿者,不為無人,皆畏罪淟涊,曾不敢申一喙,畫一策,以為社稷計。卒使立名死節之士,顧出於醫卜之流,亦可以少愧矣。臣以謂非常之人,當以非常之禮待之。乞詔有司特賜謚以旌其忠,斯亦助名教之一端也。”制曰:“可。”下太常,謚曰忠毅。

贊曰:異哉,海陵之為君也,舞智御下而不恤焉。君子仕於朝,動必以禮,然後免於恥。張通古、耶律安禮位不及張浩,進退始終,其賢遠矣。浩無事不為,無役不從,為相最久,用之厚,遇之薄,豈亦自取之邪?海陵伐宋,浩、安禮位皆大臣,一以婉辭,一以密諫,賢於不諫而已。祁宰一醫流,獨能極諫,其後皆如所言。海陵戕之,足以成其百世之名耳。納合椿年援引善類,有君子風。其死適在宋兵未舉之前,然觀其好營產殖,亦未必忘身徇國之士也。祁宰卓乎不可及也夫!

部分譯文

張通古,字樂之,易州易縣人。通古讀書過目不忘,他綜合所有的經史,善於撰寫文辭。遼國天慶二年(1112),通古考中進士,被任命為樞密院令史。正遭逢父親之喪,守制尚未期滿而應召任職,通古懇切推辭不接受,因此而隱遁離去,隱居在興平。太祖阿骨打平定燕京,又將燕京割讓給宋朝。宋人想收買人心,召見通古,通古辭謝了,隱居在易州太寧山下。

宗望收復燕京,侍中劉彥宗和通古平時關係好,知道他的才華,請他擔任樞密院主奏,又改任兵刑房承旨。天會四年(1126),尚書省剛剛建立,通古被授工部侍郎的職位,兼管六部事。高慶裔設立《磨勘法》,官宦之中不少人丟了官,通古也免去了職務。遼王宗乾一向知道通古的名氣,愛惜他的才學,派人去告訴他要他自理。通古不肯這樣做,他說:“許多士人都離去了,而我自己有什麼心情單獨去請求留用呢?”宗乾為他去論理。拜中京副留守的官,當詔諭江南使,宋朝君主要面向南坐,讓通古面向北坐,通古說“:大國的長官等於小國的國君。我朝天子把河南、陝西賜給了宋國,宋簽約要對我朝奉表稱臣,所以我朝使臣不可以面向北坐。如果你想貶低損害使者,使者不敢傳詔。”於是要馬欲北歸。宋主立刻命令設東、西座位,使者面向東坐,宋主面向西坐,受詔拜起一切按禮儀進行。通古完成使命回還,聽說宋國已在河南布置兵力,謂宋國送他回朝的韓肖胄說:“我朝天子割讓土地給南國使你們獲益,南國應當考慮圖報大恩。現在卻設定守軍,自己造成要動兵戈的嫌疑,如果我朝興師問罪,你們將拿什麼言辭答對?江左尚且保不住,何況齊呢?”肖胄聽罷很惶恐,說:“敬聽尊命。”立即策馬馳回宋國把通古的話如實向宋主稟告。宋主當即命令罷兵。通古到達上京,詳細向宗乾匯報,並且說:“在他們的布置還不定的時候,應當討論收復河南”。宗乾高興地說“:這正是我的心愿!”通古又出任參知行台尚書省事。

未過多久,皇帝詔令宗弼再取河南,通古請求自己先行到汴京曉諭宋國。等他臨近汴京,宋人已經離開了那裡。有人對通古說:“宋人先撤退,恐怕其中有詐。現在聽說他們將從許、宿兩地來襲擊我軍。”通古說:“南人公開說要來,正是已經走了。”於是派人去觀察,宋人果真退卻了。宗弼手撫髀部笑著說“:誰說書生不明白兵家之事呢!”

河南籍士兵孫進虛妄地自稱是“皇弟按察大王”,陰謀作亂。當時海陵是丞相,內心懷有非分的企圖,他想除掉熙宗的弟弟胙王常勝,因為孫進自稱皇弟大王,於是他指控這是胙王誣衊陷害熙宗。熙宗自從太子濟安逝世以後,繼嗣沒有確定,心中深深惦記這件事。再加上裴滿皇后很專制,他不能在後宮肆意尋歡,很是鬱悶,常常因此而恣意飲酒,酒醉妄自發怒,手持刀子殺人。在海陵中傷胙王的時候,熙宗相信有這事不懷疑,於是派遣護衛特思去汴京審查處理。行台知道熙宗著意在胙王,就誘引孫進招出胙王。通古抓住其中的禍害,極力辯論勸止。及至把孫進引來讓他服法,他供出原來假託“皇弟”大名,拿此來蠱惑眾人,是想按規定騙取財物罷了,實際並沒有這個人。特思將此情上奏,海陵向皇上說特思的壞話,他說:“特思想讓胙王僥倖得福。”熙宗更加認為海陵的話是真實的,於是殺了胙王,同時殺了特思。行台諸位官員都責備通古說:“被你所誤,現在要受連累死了。”通古說“:因正義而獲罪被殺死,比活著強。”海陵已經殺了胙王,便不再加害他人,於是牽連治罪止於特思,行台沒有受牽連。

天德初年(1149),通古遷升行台左丞,進拜平章政事,被封為譚王,又改封為鄆王。通古以有病為理由請求解除有關國家機密大事的工作,沒有獲準。後通古又拜司徒官職,封為沈王。海陵王完顏亮對下屬臣僚嚴厲,握緊威勢和權柄,親王大臣沒有不曾或少給臉色看的,只有見到通古時,一定禮貌相待。

正當磁州僧人法寶想離去,張浩、張暉想挽留他而留不住,而朝中官員又有想留住他的人。海陵聽說這件事,詔令三品以上官員上殿,責備他們說:“聽說各位愛卿每次到寺院,法寶僧都在正座,卿等便坐在他旁邊,朕認為很不可取。所謂佛本是一個小國的王子,能輕易地捨棄富貴,甘願吃苦修行,由於這個原因才成為佛,現在受到人們的崇敬。如果信佛只是希圖福利,都是妄想。況且作為僧人,往往考不中秀才,在市井中流浪討食,生活的計謀不足,才去當僧人,比較他的貴賤,不可和簿尉抗禮。里巷的老婦,臨近死期,她們中多有皈依信奉的人。卿等位尊為宰相輔國大臣,卻還效法這些,有失大臣的身份。張司徒是穩重老成的故人,再三教誨應該明白了,他足夠當我們的表率,為什麼不向他學習呢?”海陵又召見法寶對他說“:你既然是僧人,去或留全在你自己,為什麼要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法寶害怕了,不知怎樣做才好。海陵說:“你是長老,應當有一定的主見,現在難道怕死嗎?”於是吩咐在朝堂打了他二百大板,打了張浩、張暉各二十板。

正隆元年(1156),以司徒之職位辭官,被進封為曹王。當年,通古逝世,享年六十九歲。

通古天生和樂平易,不做表面花樣,雖然位居宰相,要求自己平素仍然清寒。他的兒子叫沉,天德三年(1151),被賜楊建中榜及第。

張浩,字浩然,遼陽渤海人。張浩原來姓高,東明王的後代。張浩的曾祖父叫張霸,在遼國做官時改為張姓。天輔中期,遼東被金朝平定,張浩以謀略獻金太祖,金太祖任張浩為承應御前文字。天會八年(1130),張浩被賞賜進士及第,授為秘書郎。

金太宗將到東京,張浩為提點繕修大內,一躍升為衛尉卿、權簽宣徽院事,管勾御前文字,初次擬定朝廷禮儀。張浩請求贍養雙親,辭去官職。後張浩復出任趙州刺史。金朝官制施行後,張浩憑中大夫做大理卿。天眷二年(1139),張浩詳細制定內外禮儀,歷任戶部、工部、禮部三部侍郎,後升為禮部尚書。田珏結黨叛亂,台省職位空缺,任張浩行六部事。張浩因為有病請求離開宮內,後補充他做彰德軍節度使,升遷燕京路都轉運使。不久改任平陽尹。平陽多盜賊,臨汾一男子夜裡掠走人家的婦女,張浩捕住他,並殺之示眾,強盜於是得以平息。平陽近郊有淫祠,當地人都很敬奉它。廟祝、田主爭奪香火之利,多年得不到解決。張浩拆除祠堂,把裡面的塑像扔到水中。為此強大的宗族、狡黠的官吏都銷聲匿跡,不敢再侵犯他人。郡中大治。於是張浩修繕堯帝祠堂,建擊壤遺風亭。

金皇帝海陵王召張浩任戶部尚書,授給參知政事。天德二年(1150),張浩母親去世,他服喪期滿出來後仍任參知政事,進而授予尚書右丞。天德三年(1151),擴大燕京城,建設宮殿皇室。張浩與燕京留守劉薚、大名尹盧彥倫監護工程。不久到了夏天,工匠們大多得了疾病,皇帝下詔派燕京五百里內的醫生都前去治療,官府負責發放藥物。把自己所負責的病人全治活的醫生給官職,其次給賞。最後由轉運使調查後報告上級。

貞元元年(1153),金皇帝海陵王定都燕京,把燕京改名為中都,把析津府改為大興府。張浩進升為平章政事,賞賜給金帶、玉帶各一條,在魚藻池賞賜酒宴。張浩請求凡是周圍的百姓想到中都居住的人,十年內隨時辦理,以充實京城,皇帝批准了他的請求。後張浩被授予尚書右丞相兼侍中,封為潞王,賞賜他的兒子張汝霖進士及第。沒過多久,張浩改封為蜀王,進升為左丞相。

正隆二年(1157),張浩改封為魯國公。張浩上奏章請求退休。金皇帝海陵王回答他說:“如果皇帝不明智,勸諫行不通,良言聽不進,那么宰相就乞求離開。宰相老弱病殘不能勝任其職也乞求離開。你屬於哪一種?”張浩回答說“:我病弱不能勝任其職,宰相不是養病的官,所以乞求離開。”皇帝沒有批准他的退休請求。

金朝皇帝海陵王想攻打宋朝,準備前往汴京,然而汴京大內宮廷失火,於是命令張浩與敬嗣暉建設南京宮室。張浩從容上奏說:“以前建設中都,天下人都很高興地前來幹活。現在民力沒有恢復,卻去幹這樣的大工程,恐怕不像以前那樣容易完成。”金朝皇帝海陵王不聽張浩勸諫。張浩朝拜離朝,金朝皇帝海陵王問他攻打宋朝的利害關係,張浩不敢正面勸諫,於是婉言回答,想用微言阻止海陵王攻打宋朝,張浩上奏說:“我觀察天象,要想滅趙氏還需要很長時間。”海陵王說“:你怎么知道的?”張浩回答說:“趙構沒有兒子,又沒有培植親信,形勢一定會發生變化,可以不用軍隊而讓他服從於我們。”海陵王雖然很喜歡張浩說的話,但卻不聽從。張浩到了汴京,海陵王常常派宦官梁糵去視察工程,凡是建成一殿,都耗資極大。梁糵常指著建築說“:某某地方不符合建築規則。”那樣就拆了重建。張浩不能違抗梁糵並以禮相待。汴京宮殿建成,海陵王從燕京遷來居住。張浩被授予太傅、尚書令,進而封為秦國公。

海陵王到達汴京後,幾個月不上早朝,天天調整軍隊南征,部署各路大將。張浩想上奏事情,又不能見到他。適逢海陵王派周福兒到張浩家中,張浩附帶上奏說:“各路大軍都是新提拔的少年,恐怕耽誤了國家大事。最好是尋找老將軍來訓練軍隊,作為千戶謀克。”然而海陵王部署已定,很討厭張浩說這種話,於是杖打張浩。海陵王將親自帶兵從汴京出發,皇后、太子居守。張浩被留下管理尚書省事宜。

金世宗在遼陽即皇帝位,揚州發生軍事政變,海陵王遇害。都督府派使者到南京殺死了太子光英。張浩派戶部員外郎完顏謀衍向新皇帝進上祝賀信。第二年(1162)二月,張浩朝拜京城,入朝拜見皇帝。皇帝世宗對他說“:我身為天子很費神操心,早晚都擔驚受怕,沒有一點安寧的地方。你是國家的元老,應該合力幫助治理國家,應當讓後世之人稱揚德能政績,不要有失我的委託。”不久張浩被授予太師、尚書令,封為南陽郡王。金世宗對張浩說“:你在正隆年間做第一丞相,不能糾正救治國家,哪能沒罪?建設兩宮殿,殫竭民力,你曾經勸諫過,對此天下不認為你有過錯,只怨恨正隆時有海陵王。你在尚書省十多年,精通政務,所以再用你做丞相,你應當自勉,不要辜負我的心愿。”張浩叩頭致謝。張浩做了幾天官後,金世宗對他說:“你為尚書令,凡是可以任用的人才,應當舉薦任用。”張浩舉薦了紇石烈志寧等人,以後他們都成了名臣。

張浩有病,休假很長時間。皇帝派左司郎中高絗和張浩的侄子張汝弼前去宣旨召見張浩。張浩用力快走入朝,皇帝下詔張浩入朝不用跪拜,允許他坐在殿陛的東邊,如果皇帝有詢問,然後他才進前回答。張浩身體不好,不必天天到尚書省去,一些大的行政事務可就地裁決。張浩雖然接受了詔諭,然而還時時請求辭職。三年(1163)夏季,他又請求辭職。於是授予張浩東京留守。張浩有病不能赴任,因而請求退休。

當初,皇帝身邊侍者有的想廢除科舉制,皇帝說:“我接見太師議論這件事。”張浩進殿拜見,皇帝說:“自古以來帝王有不用文人學士的人嗎?”張浩回答說“:有。”皇帝問“:他是誰?”張浩說“:秦始皇。”皇帝看看左右的人說“:難道讓我做秦始皇那樣的人?”廢科舉之事從此不再提了。

這一年,張浩去世。為此皇帝停朝一日。他詔諭左宣徽使趙興祥帶領百官前去致奠,贈送給張浩銀千兩、重彩五十端、絹五百匹用於喪葬。張浩諡號文康。明昌五年(1194),張浩附帶享用金世宗的廟廷祭祀。泰和元年(1201),張浩的圖像被畫在衍慶宮中。張浩有兒子張汝為、張汝霖、張汝能、張汝方、張汝猷。

耶律安禮原名耶律納合,出於遙輦氏世系。幼年喪父,他侍奉孝敬母親出了名。遼國末年,耶律安禮秘密地進入關塞避難,沒有一天對她母親不孝的。他進入官府,當權者很重視他的行義,使用他為主帥府文安,授給左班殿直。天眷初年,耶律安禮在山西跟從元帥作戰。此時他母親去世,他趕回家裡埋葬,主帥憐憫他,贈送給他很厚重的財物以辦喪事。耶律安禮冒炎熱酷暑,拉著母親的靈柩行走一千多里,他悲痛得只剩一把骨頭,走路都喘息。服喪期滿,耶律安禮由行台吏、禮部主事直至升為工部侍郎,改任左司郎中。

天德年間,耶律安禮被免去行台尚書省,進入朝廷做工部侍郎,直至升為工部尚書。第二年冬,任宋朝歲元使。耶律安禮被詔在廣寧審訊處理韓王完顏亨的案子。完顏亨沒有謀反的跡象,耶律安禮回朝上奏。海陵王大怒,懷疑耶律安禮、梁王完顏宗弼這些老官員,於是斥責耶律安禮說:“完顏孛迭有三條罪狀。他說徒單阿里出虎有誓言在不應當死,就把他藏了起來。他說對徒單阿里出虎不足以動兵討伐,等到我派兩名刺客前去,哪裡有阿里出虎?你們前來奏知,想試探我的喜怒來權衡輕重罷了。”於是派耶律安禮再前往廣寧,與李老僧共同審訊完顏亨。李老僧因此把完顏亨殺死在獄中。海陵王仍對耶律安禮說殺完顏亨的目的是消滅不良跡象,他的親戚可以不連坐。耶律安禮就是這樣不附和順從皇帝而去削減下面人的罪狀。

耶律安禮改任吏部尚書,統轄大房山諸皇陵的工作。不久耶律安禮被授予樞密副使,封為譚國公,升為尚書右丞,進而封為成阝國公,轉為尚書左丞。耶律安禮議論對前朝中所封的功臣爵位應降職,並秘密勸諫攻打江南的事,這違反了海陵王的心愿,免除他原職而任他為南京留守,封為溫國公。耶律安禮擅長於做官,謹慎廉潔,他再次跟從帥府攻打宋朝,對財物人口一無所取。耶律安禮地位雖很顯貴,然而奴婢只有幾個人,而且都有契約,當時的人都說他很賢達。耶律安禮五十六歲時死去。

祁宰字彥輔,長江淮河之間的人。宋朝末年,因為懂醫學而做官。金朝的軍隊攻破汴京俘獲了他,後來做了太醫。他直至做到中奉大夫、太醫使。多次被賞賜,他常常感激因而盡力效勞。

海陵王準備攻打宋朝,祁宰想上諫,沒有被召見。適逢元妃有病,呼喚祁宰去診斷看病。進入宮廷後,祁宰就呈上勸諫奏議,大略意思是:“國家剛建立的時候,祖宗們用有道攻打無道,不到十年,就平定了遼國和宋朝。當時,上面有武元、文烈那樣的英武之君,下面有完顏宗翰、完顏宗雄那樣的謀勇之臣,然而還不能把天下的土地都統為一體,雖攻下長江淮河、巴蜀的地方,後來還是把它們送給了宋朝人。況且今天的謀臣猛將,和先前的不一樣。而且宋朝人沒有罪狀,出兵攻打它沒有藉口,加上大大增加勞役,建造中都,修建南京,修造軍器,調遣軍隊,賦稅勞役繁重,百姓怨聲嘆氣,這是人和方面的不利。夜裡晝星出現在斗牛星宿旁,熒惑星伏在翼軫星旁,太白星沒有出來,進兵會失敗的,這是天時的不順。水兵出擊而水道乾涸,大船不連續,而且江湖島渚之間,騎兵難馳騁射擊,不可以驅逐,這是地利的不便。”祁宰言詞激烈,海陵王大怒,命令在街上殺死祁宰,沒收他的家產,為此天下的人很悲痛。綦戩是祁宰的女婿,海陵王懷疑祁宰的奏章是他寫的。綦戩回答說“:我實在不知道這件事。”海陵王還是杖打了綦戩。海陵王下詔京城中各個司局的官員到鹹德門,向他們說明殺祁宰的事。

第二年(1161),金世宗在遼東即皇帝位。大定四年(1164),金世宗下詔追封祁宰為資政大夫,歸還他的土地和家宅。章宗即皇帝位,下詔書查訪祁宰的兒子授予他忠勇校尉、平定州酒監公史,提拔他為尚樂局都監。泰和初年,皇帝下詔確定功臣的諡號,尚書省掾李秉鈞上言說“:事情有應該緩的卻急了,輕的卻重了,諸侯王公的文告就是這樣。受人敬佩的已故追封資政大夫祁宰因為忠言被殺,敬仰他的人都很傷心。世宗即皇帝位,追封他為官,陛下錄用他的兒子,這是很大的恩惠。縱然武王授給比干墳墓,孔子稱讚夷、齊的仁義,但同這件事不相同。然而有司拘泥於制度,認為職位不到三品的人不在討論封諡號的行列,我私下懷疑此事。如果職位到三品的人才能請求封諡號,當時居高官、食厚祿的人,不是沒有人,但都怕被判污濁罪,曾經不敢陳述自己的觀點,寫出自己的計策,為國家出謀獻計。終於為祁宰正名是為節操而死的人,這對於出身醫學的人,也可以減少他們的一點羞愧。我認為祁宰不是平常的人,應當用特別的禮儀對待他。請求皇上下詔有司特別賞賜給祁宰諡號,以表彰他的忠誠,這也有助於改正文告。”皇帝下令說“:可以這樣做。”於是頒令祁宰為太常,諡號忠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