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一百一十二
作者:脫脫、阿魯圖等
何栗 孫傅 陳過庭 張叔夜 聶昌 張閣 張近 鄭僅 宇文昌齡(子常)許幾 程之邵 龔原 崔公度 蒲卣
何栗,字文緽,仙井人。政和五年進士第一,擢秘書省校書郎。逾年,提舉京畿學事,召為主客員外郎、起居舍人,遷中書舍人兼侍講。
徽宗數從咨訪,欲付以言責。或論栗與蘇軾鄉黨,宗其曲學,出知遂寧府。已而留為御史中丞,論王黼奸邪專橫十五罪,黼既抗章請去,而尤豫未決。栗繼上七章,黼及其黨胡松年、胡益等皆罷,栗亦以徽猷閣待制知泰州。
欽宗立,復以中丞召。閱月,為翰林學士,進尚書右丞、中書侍郎。會王雲使金帥斡離不軍還,言金人怒割三鎮緩,卻禮幣弗納曰,兼旬使不至,則再舉兵。於是百官議從其請。栗曰:"三鎮,國之根本,奈何一旦棄之。況金人變詐罔測,安能保必信?割亦來,不割亦來。"宰相主割議,栗論辨不已,曰:"河北之民,皆吾赤子。棄地則並其民棄之,豈為父母意哉?"帝頗悟。栗請建四道總管,使統兵入援,以胡直孺、王襄、趙野、張叔夜領之。兵既回響,而唐恪、耿南仲、聶昌信和議,相與謀曰:"方繼好息民而調發不已,使金人聞之,奈何?"亟檄止之。
栗解政事,俄以資政殿大學士領開封尹。金兵長驅傅城下,帝罷恪相,而拜栗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始復三省舊制。時康王在河北,信使不通,栗建議請以為元帥,密草詔稿上之。乃以康王充天下兵馬大元帥,陳遘充兵馬元帥,宗澤、汪伯彥充副元帥。京城失守,從幸金帥營,遂留不返。既而議立異姓,金人曰:"唯何栗、李若水毋得預議。"既陷朔庭,栗仰天大慟,不食而死,年三十九。
建炎初,詔以為觀文殿大學士、提舉玉局觀使,祿其家。訃聞,贈開府儀同三司,議者指其誤國,不行。秦檜自北還,具道其死時狀,乃改贈大學士,官其家七人。
孫傅,字伯野,海州人。登進士第,中詞學兼茂科,為秘書省正字、校書郎、監察御史、禮部員外郎。時蔡翛為尚書,傅為言天下事,勸其亟有所建,不然必敗。翛不能用。遷秘書少監,至中書舍人。
宣和末,高麗入貢,使者所過,調夫治舟,騷然煩費。傅言:"索民力以妨農功,而於中國無絲毫之益。"宰相謂其所論同蘇軾,奏貶蘄州安置。給事中許翰以為傅論議雖偶與軾合,意亦亡他,以職論事而責之過矣,翰亦罷去。靖康元年,召為給事中,進兵部尚書。上章乞復祖宗法度,欽宗問之,傅曰:"祖宗法惠民,熙、豐法惠國,崇、觀法惠奸。"時謂名言。十一月,拜尚書右丞,俄改同知樞密院。
金人圍都城,傅日夜親當矢石。讀丘浚《感事詩》,有"郭京楊適劉無忌"之語,於市人中訪得無忌,龍衛兵中得京。好事者言京能施六甲法,可以生擒二將而掃蕩無餘,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朝廷深信不疑,命以官,賜金帛數萬,使自募兵,無問技藝能否,但擇其年命合六甲者。所得皆市井游惰,旬日而足。有武臣欲為偏裨,京不許,曰:"君雖材勇,然明年正月當死,恐為吾累。"其誕妄類此。敵攻益急,京談笑自如,云:"擇日出兵三百,可致太平,直襲擊至陰山乃止。"傅與何栗尤尊信,傾心待之。或上書見傅曰:"自古未聞以此成功者。正或聽之,姑少信以兵,俟有尺寸功,乃稍進任。今委之太過,懼必為國家羞。"傅怒曰:"京殆為時而生,敵中瑣微無不知者。幸君與傅言,若告他人,將坐沮師之罪。"揖使出。又有稱"六丁力士"、"天關大將"、"北斗神兵"者,大率皆效京所為,識者危之。京曰:"非至危急,吾師不出。"栗數趣之,徙期再三,乃啟宣化門出,戒守陴者悉下城,無得竊覘。京與張叔夜坐城樓上。金兵分四翼噪而前,京兵敗退,墮於護龍河,填屍皆滿,城門急閉。京遽白叔夜曰:"須自下作法。"因下城,引餘眾南遁。是日,金人遂登城。
二年正月,欽宗詣金帥營,以傅輔太子留守,仍兼少傅。帝兼旬不返,傅屢貽書請之。及廢立檄至,傅大慟曰:"吾惟知吾君可帝中國爾,苟立異姓,吾當死之。"金人來索太上、帝後、諸王、妃主,傅留太子不遣。密謀匿之民間,別求狀類宦者二人殺之,並斬十數死囚,持首送之,紿金人曰:"宦者欲竊太子出,都人爭鬥殺之,誤傷太子。因帥兵討定,斬其為亂者以獻。苟不已,則以死繼之。"越五日,無肯承其事者。傅曰:"吾為太子傅,當同生死。金人雖不吾索,吾當與之俱行,求見二酋面責之,庶或萬一可濟。"傅寓直皇城司,其子來省,叱之曰:"使汝勿來,而竟來邪!吾已分死國,雖汝百輩來何益!"揮使速去。子亦泣曰:"大人以身徇國,兒尚何言。"遂以留守事付王時雍而從太子出。至南薰門,范瓊力止之,金守門者曰:"所欲得太子,留守何預?"傅曰:"我宋之大臣,且太子傅也,當死從。"是夕,宿門下,明日,金人召之去。明年二月,死於朔廷。紹興中,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忠定。
陳過庭,字賓王,越州山陰人。中進士第,為館陶主簿、澶州教授、知中牟縣,除國子博士。何執中、侯蒙器其才,薦之,擢祠部、吏部、右司員外郎。使契丹,過庭初名揚庭,辭日,徽宗改賜今名。時人或傳契丹主苦風痹,又箭損一目,過庭歸證其妄,且勸帝以邊備為念。適太常少卿、起居舍人。宣和二年,進中書舍人;才七日,遷禮部侍郎;未盡一月,又遷御史中丞兼侍讀。睦寇竊發,過庭言:"致寇者蔡京,養寇者王黼,竄二人,則寇自平。又朱勔父子,本刑餘小人,交結權近,竊取名器,罪惡盈積,宜昭正典刑,以謝天下。"由是大與權貴迕,翻陷以不舉劾之罪,罷知蘄州。未半道,責海州團練副使,黃州安置。三年,得自便。
欽宗立,以集英殿修撰起知潭州;未行,以兵部侍郎召,在道除中丞。初入見,帝諭以國家多難,每事當悉意盡言。於是節度使范訥丐歸環衛,過庭因言:"自崇寧以來,建旄鉞者多不由勳績,請除宗室及將帥立功者,余並如訥例。"又乞辨宣仁後誣謗。姚古擁兵不援太原,陳其可斬之罪七,竄諸嶺表。進禮部尚書,擢右丞、中書侍郎。議遣大臣割兩河與金,耿南仲以老、聶昌以親辭,過庭曰:"主憂臣辱,願效死。"帝為揮涕嘆息,固遣南仲、昌。及城陷,過庭亦行,金人拘之軍中,因留不得還。建炎四年,卒於燕山,年六十,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忠肅。
張叔夜,字嵇仲,侍中耆孫也。少喜言兵,以蔭為蘭州錄事參軍。州本漢金城郡,地最極邊,恃河為固,每歲河冰合,必嚴兵以備,士不釋甲者累月。叔夜曰:"此非計也。不求要地守之,而使敵迫河,則吾既殆矣。"有地曰大都者,介五路間,羌人入寇,必先至彼點集,然後議所向,每一至則五路皆竦。叔夜按其形勢,畫攻取之策,訖得之,建為西安州,自是蘭無羌患。
知襄城、陳留縣,蔣之奇薦之,易禮賓副使、通事舍人、知安肅軍,言者謂太優,還故官。獻所為文,知舒、海、泰三州。大觀中,為庫部員外郎、開封少尹。復獻文,召試製誥,賜進士出身,遷右司員外郎。
使遼,宴射,首中的。遼人嘆詫,求觀所引弓,以無故事,拒不與。還,圖其山川、城郭、服器、儀范為五篇,上之。從弟克公彈蔡京,京遷怒叔夜,摭司存微過,貶監西安草場。久之,召為秘書少監,擢中書舍人、給事中。時吏惰不虔,凡命令之出於門下者,預列銜,使書名而徐填其事,謂之:"空黃"。叔夜極陳革其弊。進禮部侍郎,又為京所忌,以徽猷閣待制再知海州。
宋江起河朔,轉略十郡,官軍莫敢嬰其鋒。聲言將至,叔夜使間者覘所向,賊徑趨海瀕,劫鉅舟十餘,載鹵獲。於是募死士得千人,設伏近城,而出輕兵距海,誘之戰。先匿壯卒海旁,伺兵合,舉火焚其舟。賊聞之,皆無鬥志,伏兵乘之,擒其副賊,江乃降。加直學士,徙濟南府。山東群盜猝至,叔夜度力不敵,謂僚吏曰:"若束手以俟援兵,民無噍類,當以計緩之。使延三日,吾事濟矣。"乃取舊赦賊文,俾郵卒傳至郡,盜聞,果小懈。叔夜會飲譙門,示以閒暇,遣吏諭以恩旨。盜狐疑相持,至暮未決。叔夜發卒五千人,乘其惰擊之,盜奔潰,追斬數千級。以功進龍圖閣直學士、知青州。
靖康改元,金人南下,叔夜再上章乞假騎兵,與諸將併力斷其歸路,不報。徙鄧州。四道置帥,叔夜領南道都總管。金兵再至,欽宗手札趣入衛。即自將中軍,子伯奮將前軍,仲熊將後軍,合三萬人,翌日上道。至尉氏,與金游兵遇,轉戰而前。十一月晦,至都,帝御南薰門見之,軍容甚整。入對,言賊鋒方銳,願如唐明皇之避祿山,暫詣襄陽以圖幸雍。帝頷之。加延康殿學士。閏月,帝登城,叔夜陳兵玉津園,鎧甲光明,拜舞城下。帝益喜,進資政殿學士,令以兵入城,俄簽書樞密院。連四日,與金人大戰,斬其金環貴將二人。帝遣使齎蠟書,以褒寵叔夜之事檄告諸道,然迄無赴者。城陷,叔夜被創,猶父子力戰。車駕再出郊,叔夜因起居叩馬而諫,帝曰:"朕為生靈之故,不得不親往。"叔夜號慟再拜,眾皆哭。帝回首字之曰:"嵇仲努力!"
金人議立異姓,叔夜謂孫傅曰:"今日之事,有死而已。"移書二帥,請立太子以從民望。二帥怒,追赴軍中,至則抗請如初,遂從以北。道中不食粟,唯時飲湯。既次白溝,馭者曰:"過界河矣。"叔夜乃矍然起,仰天大呼,遂不復語。明日,卒,年六十三。訃聞,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忠文。
聶昌,字幸遠,撫州臨川人。始繇太學上舍釋褐,為相州教授。用蔡攸薦,召除秘書郎,擢右司員外郎。時三省大吏階官視卿監者,立都司上,昌以名分未正,極論之。詔自今至朝請大夫止。以直龍圖閣為湖南轉運使,還為太府卿、戶部侍郎,改開封尹,復為戶部。昌本厚王黼,既而從蔡京,為黼所中,罷知德安府。又以鄉人訟,謫崇信軍節度副使,安置衡州。
欽宗立,吳敏用事,以昌猛厲逕行為可助己,自散地授顯謨閣直學士、知開德府,道拜兵部侍郎,進戶部尚書,領開封府。昌遇事奮然不顧,敢誅殺。敏度不為用,始憚之,引唐恪、徐處仁共政,獨遺昌。
李綱之罷,太學生陳東及士庶十餘萬人,撾鼓伏闕下,經日不退,遇內侍輒殺之,府尹王時雍麾之不去。帝顧昌俾出諭旨,即相率聽命。王時雍欲置東等獄,昌力言不可,乃止。
昌再尹京,惡少年怙亂,晝為盜,入官民家攘金帛;且去,輒自縛黨中三兩輩,聲言擒盜,持仗部走委巷,乃釋縛,分所掠而去。人不奠居。昌悉彈治正法,而縱博弈不之問,或謂令所禁,昌曰:"姑從所嗜,以懈其謀,是正所以禁其為非爾。"昌舊名山,至是,帝謂其有周昌抗節之義,乃命之曰"昌"。
京師復戒嚴,拜同知樞密院。入謝,即陳捍敵之策,曰:"三關四鎮,國家藩籬也,聞欲以畀敵,一朝渝盟,何以制之?願勿輕與,而檄天下兵集都畿,堅城守以遏其沖,簡禁旅以備出擊,壅河流以斷歸路。前有堅城,後有大河,勁兵四面而至,彼或南下,墮吾網中矣。臣願激合勇義之士,設伏開關,出不意掃其營以報。"帝壯之,命提舉守御,得以便宜行事。
會金人再議和,割兩河,須大臣報聘。詔耿南仲及昌往,昌言:"兩河之人忠議勇勁,萬一不從,必為所執,死不瞑目矣。儻和議不遂,臣當分遣官屬,促勤王之師入衛。"許之。行次永安,與金將黏罕遇,其從者稱閤門舍人,止昌徹傘,令用榜子贊名引見,昌不可,爭辨移時,卒以客禮見。昌往河東,至絳,絳人閉壁拒之。昌持詔抵城下,縋而登。州鈐轄趙子清麾眾害昌,抉其目而臠之,年四十九。
建炎四年,始贈觀文殿大學士,謚曰忠愍。父用之,年九十,以憂死。
昌為人疏雋,喜周人之急,然恩怨太明,睚眥必報。王黼之死,昌實遣客刺之,棄屍道旁。遂附耿南仲取顯位,左右其說以誤國,卒至禍變,而身亦不免焉。
論曰:"何栗、孫傅、聶昌皆疏俊之士,而器質窳薄,使當重任於艱難之秋,宋事蓋可知矣,欽宗之再詣金營,栗實誤之,一死不足償也。傅匿太子之謀甚疏,昌河東之行尤謬,效死弗當,徒傷勇爾。過庭因方臘之亂,乞誅蔡京、王黼、朱勔以謝天下,庶幾有敢諫之風焉。
張閣,字台卿,河陽人。第進士。崇寧初,由衛尉主簿遷祠部員外郎;資閱淺,為掌制者所議,蔡京主之,乃止。俄徙吏部,遷宗正少卿、起居舍人,屬疾不能朝,改顯謨閣待制、提舉崇福宮。疾愈,拜給事中、殿中監,為翰林學士。
河北諸帥以繕城訖役,降獎詔,有中貴人為之地,將繼此策賞。閣言:"此牧伯常職,若獎之,恐開邀功生事之路。"徽宗曰:"卿言是也。"格不下。嘗夜盛寒草制稿進,帝猶坐,賞其警敏,賜詩以為寵。京免相,閣當制,歷數其過,詞語遒拔,人士多傳誦之。
京復相,以龍圖閣學士知杭州。浙部和買絹,杭獨居十三,戶有至數百匹者,閣請均之他郡。杭久闕守,閣經理有敘,去惡少年之為人害者,州以理聞。召拜兵部尚書兼侍讀,復為學士,上日特賜敕詔,且有意大用,未幾,卒,年四十六。閣初出守杭,思所以固寵,辭日,乞自領花石綱事,應奉由是滋熾雲。
張近,字幾仲,開封人。第進士,累遷大理正、發運使。呂溫卿以不法聞,近受詔鞫治,哲宗諭之曰:"此出朕命,卿毋畏惠卿。"對曰:"法之所在,雖陛下不能使臣輕重,何惠卿也?"溫卿謾不肯置對,近言:"溫卿所坐明白,儻聽其蔓詞,懼為株連者累。"詔以眾證定其罪。提舉河北東路常平、西路刑獄,入為刑部員外郎、大理少卿,以集賢殿修撰知瀛州。
遼使為夏人請命,而宿兵以臨我,近請亦出秦甲戍北道,伐其謀。邊人呂懺兒入瓦橋為盜,吏執之,遼人因略宋民為質。近言:"朝廷方繼好息民,當使曲在彼。一偷之得失,不足為輕重,釋之便。"滄民漁于海,遼卒利其饒,而私舉網取魚。守兵與之斗,斬級三十二,州將請賞之。或言所殺乃平人,宜論如律,議弗決。近言:"邊人貪利喜功,遂賞之,則為國起怨;然彼挾兵涉吾地,謂之非盜可乎?如罪以擅興,他日將誰使禦敵?願兩置賞刑,略而不問。"從之。
出鎮高陽八年,累加顯謨閣待制、直學士,徙知太原府,以疾,提舉洞霄宮。先,承詔買馬三千給牧戶,近悉斂諸民而不予直,為御史所劾,失學士。二年而復之。卒,年六十五。
鄭僅,字彥能,徐州彭城人。第進士,為大名府司戶參軍。留守文彥博以為材,部使者檄往他郡,彥博曰:"如鄭參軍詎可令數出?"奏改司法,遷冠氏令。河決府西,檄夜下調夫急,僅方閱保甲,盡籍即行,先他邑至,決遂塞。使者怒劾之,留守王拱辰爭於朝曰:"微冠氏,城民魚矣。"猶坐罰金。時河朔飢,盜起,獨冠氏無之,且不入境。他邑獲盜,詰治之,盜因言:"鄭冠氏仁,故相戒不犯爾。"知福昌縣,復值歲飢,悉意振貸,民不流亡。當第賞,不肯自列。
提舉京東常平,入為戶部員外郎,至太府卿,加直龍圖閣,為陝西都轉運使。論饋餉河湟功,進集賢殿修撰、顯謨閣待制。僅請籍閉田為官莊,是歲,鎮戎、德順收谷十餘萬。會西寧高永年戰沒熙河,帥臣歸咎官莊奪屬羌地,致其怨畔,詔罷之,議者以為惜。
改知慶州,諸軍多殺老弱,持首要賞。僅下令非強壯而能生致者,賞半之。有內附羌追寇,得老人,不忍殺,擒之,乃其父也,相持哭,一軍感動。時諸路爭進討奏捷,僅獨保境不生事,寇亦不犯。
徙秦州,復為都轉運使,召拜戶部侍郎,改吏部侍郎、知徐州。以顯謨閣直學士、通議大夫卒,年六十七,贈光祿大夫,謚曰修敏。子望之,自有傳。
宇文昌齡,字伯修,成都雙流人。進士甲科,調榮州推官。熊本經制梓夔,辟幹當公事。凡攻討招襲,建南平諸城砦,皆出其畫。遷大理丞。本歸闕,言其功,擢提舉秦鳳路常平,改兩浙。
神宗患司農圖籍不肅,選官釐整,昌齡以使夔路入辭,留為寺主簿,遂拜監察御史。鄜延帥奏所部劉紹能與西羌通,將為患。帝察其不然,命昌齡即鄜州鞫之,果妄也。昌齡因請深戒守臣,毋生事徼賞,以靖邊人之心。使還,賜五品服。
尚書省建,以為比部員外郎。時官曹更新,統紀未立,昌齡悉力從事,雖抵暮亦程吏不止。具所立綱要,請於朝而行之。三司故吏狃玩弛,多不便,思有以中之。擿邏卒糾其宿直遣小吏取衾服事,大臣欲論以私役,帝以職事修飭,釋不問。改吏部員外郎,出京西轉運副使,召為左司員外郎。
送遼使至雄州,當宴,從者不待揖而坐,昌齡誚其使曰:"兩朝聘好百年矣,入境置宴,非但今日,揖而後坐,此禮渠可闕邪?"使者陽若不服,而心悟其非,卒成禮去。
遷太常少卿,詔議郊祀合祭,論者不一。昌齡曰:"天地之數,以高卑則異位,以禮制則異宜,以樂舞則異數,至於衣服之章,器用之具,日至之時,皆有辨而不亂。夫祀者自有以感於無,自實以通於虛,必以類應類,以氣合氣,合然後可以得而親,可以冀其格。今祭地於圜丘,以氣則非所合,以類則非所應,而求高厚之來享,不亦難乎。"後竟用其議。改直秘閣、知梓州,歷壽州、河中府、鄧、鄆、青三州。
徽宗立,召為刑部侍郎,徙戶部侍郎。陝西饋芻糧於邊,舊制令內郡轉給,為民病。昌齡建言止輸其州,而令量取道里費助邊糴,從之。歲省糴價五百萬,公私便之。以寶文閣待制知開封府,復為戶部侍郎,知青、杭、越三州。卒,年六十五,詔為封傅護送歸,官給其葬費。子常。
常字權可。政和末,知黎州。有上書乞於大渡河外置城邑以便互市者,詔以訪常。常言:"自孟氏入朝,藝祖取蜀輿地圖觀之,畫大渡為境,歷百五十年無西南夷患。今若於河外建城立邑,虜情攜貳,邊隙寢開,非中國之福也。"尋提舉成都路茶馬。自熙、豐以來,歲入馬蕃多;至崇、觀間,其法始壞。提舉官歲以所入進羨餘,吏緣為奸,市馬裁十一二,且負其直,夷人皆怨。常盡革其弊,馬遂溢額。加直秘閣,改知夔州,進秘閣修撰。官累中大夫。卒。
許幾,字先之,信州貴溪人。少以諸生謁韓琦於魏,琦勉入太學。擢第,調高安、樂平主簿,知南陵縣,還民之託僧尼為奸者數百人。
提舉京西常平,為開封府推官,進至將作監。吏與匠比為奸欺,凡斫削、塗塈、丹雘之工當以次用,而始役即概給其稟,費亡藝而患不均。幾逆為之程,費省工倍。再遷太僕卿、戶部侍郎,以顯謨閣待制知鄆州。
梁山濼多盜,皆漁者窟穴也。幾籍十人為保,使晨出夕歸,否則以告,輒窮治,無脫者。
幾有吏乾,善理財,由是四入戶部至尚書。嘗以搖泉布法罷,又以治染院事失實,知婺州。進樞密直學士、河北都轉運使、徙知成德軍、知太原府。張商英裁損吏祿,幾預其議,貶永州團練副使,安置袁州。遇恩,復中大夫,卒。
程之邵,字懿叔,眉州眉山人。曾祖仁霸,治獄有陰德。之邵以父蔭為新繁主簿。熙寧更募役法,常平使者欲概州縣民力,以羨乏相補。之邵曰:"此法乃成周均力遺意,當各以一邑之力供一邑之役,豈宜以此邑助他邑哉?"使者愧服,辟之邵為屬,聽其所為。熊本察訪蜀道歸,語諸朝曰:"役法初行,成都路為最詳,之邵力也。"詔召見,成都守趙抃奏留之。入為三司磨勘官,得隱匿數十萬緡。從副使蹇周輔計度江、嶺鹽,還,除廣東轉運判官。元祐初,提舉利、梓路常平,周輔得罪,亦罷知祥符縣。俄知泗州,為夔路轉運判官。夔守強狠不奉法,劾正其罪。大寧井鹽為利博,前議者輒儲其半供公上,余鬻於民,使先輸錢,鹽不足給,民以病告。之邵盡發所儲與之,商賈既通,關征增數倍。除主管秦、蜀茶馬公事,革黎州買馬之弊,歲以仲秋為市,市四月止,以羨茶入熙、秦易戰騎,得良馬益多。
知鳳翔府,民負債無以償,自焚其居,而紿曰遺火;有主藏吏殺四婢,人無知者。之邵發擿,岐人傳誦。徙鄭州。
元符中復主管茶馬,市馬至萬匹,得茶課四百萬緡。童貫用師熙、岷,不俟報,運茶往博糴,發錢二十萬億佐用度。連加直龍圖閣、集賢殿修撰,三進秩,為熙河都轉運使。秦鳳出師,命之經制,即言已備十萬騎可食三百日矣。徽宗喜,擢顯謨閣待制。敵犯熙河,之邵攝帥事,屯兵行邊境,解去。俄得疾卒。方錄功轉太中大夫,不及拜,贈龍圖閣直學士,官護喪歸。子唐,至寶文閣學士。
龔原,字深之,處州遂昌人。少與陸佃同師王安石。進士高第,元豐中為國子直講,以虞蕃訟失官。哲宗即位,詣訴理所得直,為國子丞、太常博士。方議祀北郊,原曰:"合祭,非理也。天子父天母地,既不為寒而廢祠,其可為暑而輟行?此漢儒陋說爾,願亟正之。"加秘閣校理,充徐王府記室,出為兩浙轉運判官。
紹聖初,召拜國子司業,入對,帝問曰:"卿歷徐邸官,何為補外,得非大臣私意乎?"對曰:"臣出使鄉部,獲知民間事宜,臣素知如是,不知其因也。"鏇兼侍講,遷秘書少監、起居舍人,權工部侍郎。為曾布所重,安惇論其直講時事,以集賢殿修撰知潤州。
徽宗初,入為秘書監,進給事中。時除郎官五人,皆執政姻戚,悉舉駁之;又論郝隨得罪,不得居京師,鄧洵武不宜再入史院。朝論謂帝為哲宗服,當循開寶故事,為齊衰期。原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一也。"主議者斥其妄,黜知南康軍,改壽州。俄用三年之制,乃復修撰,知揚州。還朝,歷兵、工部二侍郎,除寶文閣待制、知廬州。陳瓘擊蔡京,原與瓘善,或謂原實使之,奪職居和州。起為亳州,命下而卒,年六十七。
初,王安石改學校法,引原自助,原亦為盡力。其後,司馬光召與語,譏切王氏,原反覆辨救不少衰。光嘆曰:"王氏習氣尚爾邪!"為司業時,請以安石所撰《字說》、《洪範傳》及子雱《論語》、《孟子義》刊板傳學者。故一時學校舉子之文,靡然從之,其敝自原始。
崔公度,字伯易,高郵人。口吃不能劇談,而內絕敏,書一閱即不忘。劉沆薦茂才異等,辭疾不應命。用父任,補三班差使,非其好也,益閉戶讀書。歐陽修得其所作《感山賦》,以示韓琦,琦上之英宗,即付史館。授和州防禦推官,為國子直講,以母老辭。
王安石當國,獻《熙寧稽古一法百利論》,安石解衣握手,延與語。召對延和殿,進光祿丞,知陽武縣。京官謁尹,故事當拜庭下,公度疑尹辱己,徑詣安石訴之,安石使鄧綰薦為御史。未幾,為崇文校書,刪定三司令式,於是誦言京官庭謁尹非宜,安石為下編敕所更其制。加集賢校理,知太常禮院。
公度起布衣,無所持守,惟知媚附安石,晝夜造請,雖踞廁見之,不屑也。嘗從後執其帶尾,安石反顧,公度笑曰:"相公帶有垢,敬以袍拭去之爾。"見者皆笑,亦恬不為恥。請知海州。元祐、紹聖之間,歷兵禮部郎中、國子司業,除秘書少監、起居郎,皆辭不受。知潁、潤、宣、通四州,以直龍圖閣卒。
蒲卣,字君錫,閬州人。母任知書,里中號"任五經",卣幼以開敏聞。中進士第,歷利州司戶參軍、三泉主簿、知合江金水縣。通判文州,有獻議者欲開文州徑路達陝西,卣言:"洮、岷、積石至文為甚邇,自文出江油,鄧艾取蜀故道也。異時鬼章欲從此窺蜀,為其阻隘而止。夏人志此久矣,可為之通道乎?"議遂塞。
為睦親宅教授,提舉湖北、京西常平。崇寧均田,轉運使以用不足,將度費以定稅,卣曰:"詔旨所以嘉惠元元爾,初不在增賦也。"宛、穰地廣沃,國初募民墾田,得為世業,令人毋輒訴,蓋百年矣,好訟者稍以易佃法搖之,卣一切禁止。有持獻於權貴而降中旨給賜者,卣言:"地盈千頃,戶且數百,傳子至孫久,一旦改隸,眾將不安。先朝明詔具在,不可易也。"朝廷是其議。
提點湖南刑獄,知鼎、遼、隴、寧四州,復提舉潼川路刑獄。有議榷酤於瀘、敘間,雲歲可得錢二十萬。卣言:"先朝念此地夷漢雜居,故弛其榷禁,以惠安邊人。今之所行,未見其利。"乃止。累官中大夫,卒,年七十二。
論曰:《傳》曰:"尺有所不逮,寸有所不覃。"觀二張之理郡,鄭僅之守藩,宇文父子之便邊糶、革馬政,許幾、程之邵之經制財運,蒲卣之議稅榷,皆有可稱道。若閣之固寵於花石,而龔原、崔公度主王氏學以諂事安石,則搢紳所不齒也。
部分譯文
何栗字文縝,仙井人。政和元年考中進士第一名,被任命為秘書省校書郎。過了一年,提舉京畿學事,受召入朝任主客員外郎、起居舍人,升任中書舍人兼侍講。
徽宗多次咨訪他,打算讓他擔負諫官的責任。有人指責何 栗與蘇軾是鄉黨,宗其曲學,出任栗為遂寧知府。不久留京任御史中丞,指責王黼奸邪專橫等十五條罪狀,王黼抗章請去後,皇上猶豫未決。 栗接著七次上章,王黼及其朋黨胡松年、胡益等人都被罷職,栗也以徽猷閣待制兼任知秦州。
欽宗即位後,又以御史中丞職召用他。過了一月,任翰林學士,升為尚書右丞、中書侍郎。正好王雲出使金兵元帥斡離不軍中回來,說金人對割取三鎮遲緩發怒,打算不收禮幣,揚言說二十日內使者不到,就再次舉兵進攻。於是百官商議聽從他的要求。 栗說“:三鎮是國家的根本,為什麼一朝放棄?何況金人變詐不測,怎能保證他們一定守信?割地金兵要來攻,不割地金兵也要來攻。”宰相主張割地讓和, 栗爭辯不已,說“:河北的百姓,都是我的兒子,放棄領地則連同百姓一併放棄了,哪裡是做父母的心意?”皇上大悟。栗請求設立四道總管,讓他們率兵入援,以胡直孺、王襄、趙野、張叔夜統領。軍隊已經回響,而唐恪、耿南仲、聶昌相信議和,互相計謀說“:正要使百姓休息而調發不已,讓金人知道了,怎么辦?”急忙下令制止。
栗被解去政事,不久以資政殿大學士兼任開封府尹。金兵長驅逼近城下,皇上罷去唐恪的宰相,而授任栗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恢復三省舊制。當時康王在河北,信使不通, 栗建議讓康王任元帥,秘密草擬詔稿交給皇帝。於是皇上任命康王為天下兵馬大元帥,陳遘為兵馬元帥,宗澤、汪伯彥為副元帥。京城失守, 栗跟隨皇帝到金兵元帥營中,於是被留住不能回來。不久金人商議扶立異姓皇帝,金人說:“只有何栗、李若水不得參與。”既然落在敵人手中, 栗仰天大哭,絕食而死,終年三十九歲。
建炎初期,詔令任他為觀文殿大學士、提舉玉局觀使,供養他家。死訊傳來,追贈他為開府儀同三司,有人議論指責他誤國,追贈令不得下發。秦檜從北邊歸來,詳細述說他死時的情狀,於是改贈大學士,錄用他家七人為官。
孫傅字伯野,海州人。考中進士,又考取詞學兼茂科,任秘書省正字、校書郎、監察御史、禮部員外郎。當時蔡袺任尚書,孫傅向他陳述天下政事,勸他早點做些更改,否則一定失敗。蔡袺不聽。升任秘書少監,又升至中書舍人。
宣和末期,高麗入貢,使者所過之處,調發民夫修船,引起騷動,用度又頗多。孫傅說:“濫用民力妨礙農事,而對於中國沒有絲毫好處。”宰相認為他的言論與蘇軾相同,上奏降貶他在蘄州安置。給事中許翰認為孫傅議論雖然偶然與蘇軾相同,但沒有他意,以職論事而受到指責實在過分了。許翰也被罷貶,靖康元年(1126),受召入京任給事中,升任兵部尚書。上章請求恢復祖宗法度,欽宗問他,孫傅說:“祖宗法度有利於百姓,熙寧元豐法度有利於國家,崇寧、大觀間法度有利於奸臣。”當時認為是名言。十一月,授任尚書右丞,不久改任同知樞密院。
金人圍攻都城,孫傅日夜親自督戰。讀到丘浚的《感事詩》時,有句“郭京楊適劉無忌”,在市民中訪得無忌,在龍衛兵中訪得郭京。好事者說京能施六甲法,可以生擒二將而將金人掃蕩無餘,其法要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朝廷深信不疑,任命他為官,賜給他數萬金帛,讓他自己招募兵士,不問兵士的技藝如何,只選擇那些年命合六甲的人。招募到的都是些市井中遊手好閒的無賴,十天后招足人數。有些武臣想任偏將,郭京不同意,說:“你雖然有才有勇,但明年正月會死,恐怕連累我。”他的妄誕就像這樣。
敵人圍攻越發急迫,京談笑自如說:“擇日出兵三百,可以得到太平,直至襲擊到陰山方停止。”孫傅與何..尤其尊信,傾心等待。有人上書給孫傅說:“自古從未聽說像這樣成功了的。如果要聽從他,暫且少給些兵士驗證,等有些功勞,才稍稍升遷。現在對他委任太過份,恐怕一定會導致國家的恥辱。”孫傅怒道“:京幾乎是應時而生,戰爭細節無不通曉。幸好你是對我講這些話,如果告訴別人,會落個動搖軍心之罪。”作揖讓他出去。又有人自稱“六丁力士”、“天關大將”、“北斗神兵”,大都仿效郭京的做法,有識之士深感危險。郭京說:“不到危急時,我軍不得出戰。”何..幾次催促他,他再三延期,才打開宣化門出兵,戒令守城牆的人都下去,不得偷看。郭京與張叔夜坐在城樓上。金兵分從四面鼓譟而攻,郭京軍敗退,掉進護龍河,護龍河被屍體填滿,城門急忙關閉了。郭京急忙跟張叔夜說“:必須親自下去作法。”於是下城,帶領殘兵向南方逃走。當天,金兵攻進城裡。
靖康二年(1127)正月,欽宗到金兵元帥營中,任命孫傅輔助太子留守京城,仍然兼任少傅。欽宗十多天還不回來,孫傅多次寄信給金營乞請放回欽宗。廢立皇帝的檄書傳來,孫傅大哭道:“我只知道我們君主可以統治中國,如果立異姓為帝,我就死去。”金人來索要太上皇、皇后、諸王、妃子公主,孫傅留住太子不放行。秘密謀劃把他藏在民間,另外找兩個像宦官的人殺死,並殺死十幾個囚犯,把他們的頭送給金人,欺騙金人說:“宦官打算把太子秘密送出,京城人爭相鬥殺宦官,誤傷了太子。於是太子率兵討伐平定,殺死作亂的人獻過來。如果不停止索求,太子就會自殺。”過了五天,沒有人肯承擔這件事。孫傅說“:我是太子的師傅,應當與太子同生死。金人雖然不求索我,我應當與太子同行,求見兩位敵帥當面責斥他們,也許萬一可以成功。”孫傅住在皇城司值班,他的兒子來看望他,他叱罵他的兒子道:“讓你不要來,卻竟然來了!我已經決心為國殉難,即使你們來一百個人又有什麼改變!”揮手讓他趕快離開。他的兒子也哭著說:“大人以身殉國,兒還有什麼說的。”孫傅於是把留守事託付給王時雍而跟從太子出城。到南薰門時,范瓊極力勸阻他,守城門的金兵說:“金人想要的是太子,留守何必參預?”孫傅說:“我是宋朝大臣,而且是太子的師傅,應當死從。”當晚,住在城門下,第二天,金人召他前去。第二年二月,死在北方金人朝廷。
紹興年間,被追贈為開府儀同三司,贈諡號為忠定。
張叔夜字嵇仲,是侍中張耆的孫子。年輕時喜歡談論兵法,因父蔭被任命為蘭州錄事參軍。蘭州本來是漢代金城郡,屬地在最邊緣的地方,依靠黃河自固,每年黃河冰期,一定整軍以備,士卒幾個月不離武器。叔夜說:“這不是上策。不找險要地勢防守,卻讓敵人逼近黃河,我方就危險了。”有個叫天都的地方,介於五路之間,羌人侵犯內地,一定先到那個地點集中,然後商議侵犯的方向,每次一集中五路所達之地都受到震驚。叔夜巡視那裡的地形,謀劃攻取之策,最後奪到了,設為西安州,從此蘭州沒有羌人之患。
任知襄城、陳留縣,是蔣之奇推薦的,改任禮賓副使、通事舍人、知安肅軍,輿論認為朝廷對他待遇太優厚,還任舊職。向朝廷獻上自己的文章,被授任知舒、海、泰三州。大觀年間,任庫部員外郎,開封少尹。再次獻文章,朝廷召他考試製誥,賜他為進士出身,升任右司員外郎。
出使遼國,在宴射中,首先射中目標。遼人驚嘆詫異,要求看他用的弓,因為沒有前例,他拒絕了。回國後,他畫出遼國的山川、城郭、服器、儀范共五篇,上奏給朝廷。他的堂弟張克公彈劾蔡京,蔡京遷怒於張叔夜,撫司找出他的小過錯,把他貶任為監西安草場。很久以後,被召任為秘書少監,提升為中書舍人、給事中。當時官吏惰壞不忠誠,凡是出自門下省的命令,預先列出官銜,讓人寫上名字然後慢慢填寫政事,稱為“空黃”。叔夜極力要求革去這種弊端。升任禮部侍郎,又被蔡京忌恨,以徽猷閣待制身份再次出任海州知州。
宋江在河朔起事,轉戰十郡,官軍不敢觸其鋒芒。宋江軍隊將到海州,叔夜派偵探偵知他們的去向,宋江軍隊直接到海邊,搶走大船十多艘,運載戰利品。張叔夜於是招募死士得到一千人,在城邊設伏,而讓輕兵在海邊抵抗,引誘宋江軍隊作戰。先把壯卒埋伏在海旁,等兩軍作戰時,用火燒掉宋江軍隊的船隻。宋江軍隊聽說船被燒,都沒有鬥志,伏兵乘機攻擊,活捉宋江軍隊的副首領,宋江才投降。
加任直學士,改任知濟南府。山東各地盜賊突然到來,叔夜估計無力抵擋,對僚佐們說:“如果束手等待援兵,百姓將沒有一個活下來,應當用計拖延。如果能拖延三天,我的大事就能成功。”於是拿出原來用過的赦免盜賊的文書,讓郵卒送到郡里,盜賊們聽說,果然稍稍鬆懈。叔夜在譙門會飲,顯示自己的閒暇,派官員把恩旨告訴盜賊。盜賊猜疑不止,到晚上還未做出決斷。叔夜調派五千士卒,趁盜賊鬆懈時加以攻擊,盜賊們潰逃了,追殺數千人。因戰功升任龍圖閣直學士、知青州。
靖康改元,金兵南下,叔夜再次上章請求撥給騎兵,與諸將併力截斷敵人歸路,奏章未上報。改任知鄧州。四道設定元帥,叔夜兼任南道都總管。金兵再次攻到,欽宗下手令催他入京保衛。立即自己統率中軍,他的兒子伯奮率領前軍,仲熊率領後軍,共三萬人。第二天出發。到了尉氏,與金人游兵相遇,轉戰前進。十一月十五日,到達京都,皇帝到南薰門接見他們,軍容非常整齊。入宮談話,張叔夜認為敵人兵鋒銳利,希望像唐明皇避安祿山之亂那樣,暫時到襄陽然後再準備到雍。皇帝點頭同意。加任他為延康殿學士。閏月,皇帝登上城樓,叔夜在玉津園排列軍隊,鎧甲放光,在城下拜舞。皇帝越發高興,升任他為資政殿學士,令他帶兵入城,不久任簽書樞密院。接連四天,與金兵大戰,斬殺金兵金環貴將二人。皇帝派使者送去蠟書,把褒揚寵任張叔夜的事情傳告各地,但仍沒有軍隊開來。城陷後,叔夜受傷,父子仍竭力作戰。皇帝再次駕車出城,叔夜因此叩馬而諫,皇帝說:“我為了百姓的緣故,不得不親自前往。”叔夜痛哭著再次跪拜,人們都哭了起來。皇帝回頭喊著他的字說“:嵇仲努力吧!”
金人打算另立異姓為帝,叔夜對孫傅說:“現在的事態,只有一死而已。”寫信給金兵兩位元帥,請求立太子為帝以符民望。兩位元帥大怒,追到軍中,到了後來叔夜仍然抗請如初,於是跟著皇帝到北方金國去。途中不吃飯,只不過不時喝些湯而已。到達白溝時,車夫說:“過了界河了。”叔夜就突然驚起,仰天大呼,於是不再說話。第二天,去世,終年六十三歲。死訊傳來,朝廷追贈他為開府儀同三司,諡號為忠文。
聶昌字賁遠,撫州臨川人。由太學上捨身份開始做官,任相州教授。因為蔡攸的推薦,被授命為秘書郎,提升為右司員外郎。當時三省大員官階與卿、監相同的人,都站在都司的上面,聶昌認為名分不正,極力爭論。詔令從今以後立於都司之上者到朝請大夫為止。以直龍圖閣身份任湖南轉運使,回到京師任太府卿、戶部侍郎,改任開封尹,又重任戶部侍郎。聶昌本來與王黼感情很好,後來隨從蔡京,被王黼中傷,罷去前職任德安知府。又因為與同鄉人發爭訴訟,被貶為崇信軍節度副使,安置在衡州。
欽宗即位後,吳敏執政,認為聶昌行事猛厲可以有助自己,在他閒居時任命他為顯謨閣直學士、知開封府,在上任途中任命他為兵部侍郎,升任戶部尚書,兼任知開封府。聶昌遇事奮然不顧,敢於誅殺。吳敏料想他不為己用,開始忌憚他,薦引唐恪、徐處仁等人共同執政,只不用聶昌。
李綱被罷免,太學生陳東及士大夫、庶民百姓十幾萬人,在皇宮外面跪伏著,整日不退,遇到內侍就殺死,府尹王時雍趕不走人群。皇帝讓聶昌出宮去宣諭旨意,人們相繼聽命。王時雍打算把陳東等人關進牢獄,聶昌極力堅持不同意,才停止此議。
聶昌再次出任京尹,有些壞少年作亂,白天做強盜,進入官吏百姓家搶金帛,離開時,把兩三個自己同黨綁起來,聲稱捉賊,手持兵器穿街過巷,於是解綁,把掠來的財物分光離去。人民不得安居樂業。聶昌把他們全部正法,卻放縱賭博不問,有人認為這是官府應禁止的,聶昌說:“姑且隨他們的愛好,來減弱他們謀亂,這正是禁止他們為非作歹啊。”聶昌原名山,到這時,皇帝認為他有周昌抗節之義,於是命名他為“昌”。
京城又宣布戒嚴,朝廷任命他為同知樞密院。入宮謝恩時,就陳述抗敵之策說“:三關兩鎮,是國家的藩衛,聽說要將它們割給金人,如果金人一旦背棄盟約,那我們憑什麼來抵禦他們呢?希望不要輕易將三關兩鎮割給金人,只能檄令天下軍隊集結在京城四郊,堅固城守來遏止敵人的攻擊,挑選勁旅以備出擊,堵塞黃河以斷敵歸路。前面有堅守之城,後面有大河,精銳部隊四面而至,敵人如果南下,就會掉入我的陷網中了。我希望糾集勇義之士,設下埋伏開關迎敵,出其不意攻擊敵營來報答皇上。”皇帝認為是壯舉,命令他統管守御,可以見機行事。
遇到金人再次議和,割讓兩河,必須由大臣出使報聘。詔令讓耿南仲及聶昌前往,聶昌說:“兩河民眾忠義勇勁,萬一不服從,一定被他們捉拿不放,我是死不瞑目啊。如果和議不成,我就分遣屬官,督促勤王之師入京護衛。”皇帝同意了。走到永安時,與金將粘罕相遇,他的隨從自稱..門舍人,阻止聶昌相見,命令用牘子贊名相見,聶昌不同意,爭辯多時,最終以客禮相見。聶昌前往河東,到了絳城,絳城人閉城拒其入內。聶昌手持詔令到了城下,用繩索攀登上城。絳州兵馬鈐轄趙子清指揮士兵殺害聶昌,挖出他的眼睛切成碎塊,終年四十九歲。
建炎四年(1130),才追贈為觀文殿大學士,諡號為忠愍。其父聶用之,九十歲時,以憂死。
聶昌為人疏雋,喜歡救人急難,但是恩怨太分明,睚眥必報。王黼的死,其實是聶昌派人刺殺的,把屍體丟棄在路旁。於是投附耿南仲謀取顯位,左右其說以誤國,終於導致禍變,而自身也不免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