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四十四
作者:脫脫、阿魯圖等
陳執中 劉沆 馮拯(子行己 伸己) 賈昌朝(弟昌衡 從子炎 伯祖父琰) 梁適(孫子美)
陳執中,字昭譽,以父恕任,為秘書省正字,累遷衛尉寺丞、知梧州。上《復古要道》三篇,真宗異而召之。帝屬疾,春秋高,大臣莫敢言建儲者,執中進《演要》三篇,以蚤定天下根本為說。翌日,帝以他疏示輔臣,皆贊曰"善"。帝指其袖中曰:"又有善於此者。"出之,乃《演要》也。因召對便殿,勞問久之,擢右正言。逾月,遂立皇太子。明年,坐考御試進士卷差謬,貶衛尉寺丞、監岳州酒務。稍復殿中丞、通判撫州,復右正言。
曹利用婿盧士倫除福建運使,憚遠不行,利用為請,乃改京東。執中嘗劾奏之,利用挾私忿,出執中知漢陽軍。及利用得罪,乃召為群牧判官、權三司鹽鐵判官、知諫院、提舉諸司庫務,以尚書工部員外郎兼御史知雜、同判流內銓,遷三司戶部副使。
明道中,安撫京東,進天章閣待制。使還,知應天府,徙江寧府、揚州,再遷工部郎中,改龍圖閣直學士、知永興軍,拜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
元昊寇延州,手詔咨訪輔臣攻守方略,執中既上對,退,復奏疏曰:"元昊乘中國久不用兵,竊發西垂,以游兵困勁卒、甘言悅守臣,一旦連犯亭障,延安幾至不保。此蓋范雍納詭說,失於戒嚴;劉平輕躁,喪其所部。上下紛攘,遠近震駭。自金明李士彬族破,而並邊籬落皆大壞。塞門、金明相距二百里,宜列修三城,城屯兵千人,益募弓箭手。寇大至則退保,小至則出斗。選閣門祗候以上為寨主、都監,以諸司使為盧關一路都巡檢,以兵二千屬之,使為三砦之援。熟羌居漢地久者,委邊臣拊存之;反覆者,破逐之。至於新拊黠羌,如涇原康奴、滅臧、大蟲族,久居內地,常有叛心,不肆剪除,恐終為患。今軍須之出,民已愁嘆,復欲遍修城池如河北之制,及夏須成,使神運之猶恐不能,民力其堪此乎?"陝西地險,非如河北,惟涇州、鎮戎軍勢稍平易,若不責外守而勞內營,非策之上也。宜修並邊城池,其次如延州之鄜、同,環慶之邠、寧,不過五七處,量為營葺,則科率減、民力蘇矣。今賊勢方張,宜靜守以驕其志,蓄銳以挫其鋒,增土兵以備守御,省騎卒以減轉餉。然後徐議蕩平,改張節度,更須主張,將臣橫議不入,則忠臣盡節而捐軀矣。"
既而議刺土兵,久不決,罷知青州。又以資政殿學士知河南府,改尚書工部侍郎、陝西同經略安撫招討使。與夏竦同知永興軍,議邊事多異同,詔令互出巡邊,乃屯涇州,令諸部曰:"寇籍吾水草,鈔邊圖利,不除,且復至。"命悉焚之。表解兵柄,以為兵尚神密,千里稟命,非所以制勝,宜屬四路各保疆圉。朝議善之,就知陝州,復徙青州。於是請城傅海諸州,朝廷重興役,有詔不許。執中不奉詔,卒城之。
明年,沂卒王倫叛,趣淮南,執中遣巡檢傅永吉追至采石磯,捕殺之。召拜參知政事。諫官孫甫、蔡襄極論不可,帝遣使馳賜敕告。逾年,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兼樞密使。西夏納款,與宰相賈昌朝請解樞密。七年春,旱,昌朝罷,執中降給事中。已而加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逾月復官。
皇祐初,以足疾辭位,自陳不願為使相、大學士,學士孫抃當制,遂以尚書左丞知陳州。宰相文彥博、宋庠以為禮薄,帖麻改兵部尚書。遷吏部、觀文殿大學士。久之,拜集慶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河決商胡,走大名,程琳欲為堤,不果成而去。執中乘年豐調丁夫增築二十里,以障橫潰。以吏部尚書復拜同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每朝退,閉中書東便門,以防漏泄。三司勾當公事及監場務官,權勢所引者,皆奏罷之,內外為之肅然。
會張貴妃薨,治喪皇儀殿,追冊為後。王洙、石全彬務以非禮導帝意,執中隨輒奉行,至以洙為員外翰林學士,全彬領觀察使,給留後奉。久之,嬖妾笞小婢出外舍死,御史趙抃列八事奏劾執中,歐陽修亦言之。至和三年春,旱,諫官范鎮言:"執中為相,不病而家居。陛下欲弭災變,宜速退執中,以快中外之望。"既而御史中丞孫抃與其屬郭申錫、毋湜、范師道、趙抃請合班論奏,詔令輪日入對,卒罷執中為鎮海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逾年辭節,改尚書左僕射、觀文殿大學士,封英國公,徙河南府,又徙曹州,皆不赴。過都,以疾賜告,就第拜司徒、岐國公致仕,卒,贈太師兼侍中。
執中在中書八年,人莫敢幹以私,四方問遺不及門,惟殿前都指揮使郭承祐數至其家,為御史所言,遂詔中書、樞密自今非聚廳無見賓客。及議謚,禮官韓維曰:"執中以公卿子,遭世承平,因緣一言,遂至貴顯。天子以後宮之喪,問所以葬祭之禮,執中位上相,不能總率群司考正儀典,知治喪皇儀非嬪御之禮,追冊位號於宮闈有嫌,建廟用樂逾祖宗舊制,皆白而行之,此不忠之大者。閨門之內,禮分不明,夫人正室疏薄自絀,庶妾賤人悍逸不制,其治家無足言者。宰相不能秉道率禮,正身齊家,方杜門深居,謝絕賓客,曰:'我無私也,我不黨也。'豈不陋哉?諡法:'寵祿光大曰榮','不勤成名曰靈'。執中出入將相,以一品就第,寵祿光大矣;得位行政,賢士大夫無述焉,不勤成名矣;請謚曰榮靈。"後改謚恭襄,詔謚曰恭。帝篆其墓碑曰"褒忠之碑"。
子世儒,官至國子博士,妻李與群婢殺世儒所生母,世儒與謀,皆棄市。
劉沆,字沖之,吉州永新人。祖景洪,始,楊行密得江西,衙將彭玕據州自稱太守,屬景洪以兵,欲脅眾附湖南,景洪偽許之。復以州歸行密,退居不仕。及徐溫建國,以禮聘之,不起,官其子煦為殿直都虞候。父素,不仕,以財雄里中,喜賓客。景洪嘗告人曰:"我不從彭玕,幾活萬人,後世當有隆者。"因名所居北山曰後隆山。山有牛僧孺讀書堂,即故基築台曰聰明台。沆母夢衣冠丈夫曰牛相公來,已來有娠,乃生沆。
及長,倜儻任氣。舉進士不中,自稱"退士",不復出,父力勉之。天聖八年,始擢進士第二,為大理評事、通判舒州,有大獄歷歲不決,沆數日決之。章獻太后建資聖浮圖,內侍張懷信挾詔命,督役嚴峻,州將至移疾不敢出,沆奏罷懷信。再遷太常丞、直集賢院,出知衡州。大姓尹氏欺鄰翁老子幼,欲竊取其田,乃偽作賣券,及鄰翁死,遂奪而有之。其子訴於州縣,二十年不得直,沆至,復訴之。尹氏持積歲稅鈔為驗,沆曰:"若田千頃,歲輸豈特此耶?爾始為券時,嘗如敕問鄰乎?其人固多在,可訊也。"尹氏遂伏罪。遷太常博士,歷三司度支、戶部判官、同修起居注,擢右正言、知制誥、判吏部流內銓。奉使契丹,館伴杜防強沆以酒,沆沾醉,拂袖起,因罵之,坐是出知潭州。又降知和州,改右諫議大夫、知江州。
時湖南蠻徭數出寇,至殺官吏。以沆為龍圖閣直學士、知潭州兼安撫使,許便宜從事。沆大發兵至桂陽,招降二千餘人,使散居所部,而蠻酋降者皆奏命以官。又募土兵分捕餘黨,破桃油平、能家源,斬馘甚眾。已而賊復出,殺裨將胡元,坐降知鄂州,徙京南,遷給事中,徙洪州。還,知審刑院,除知永興軍。頃之,以龍圖閣學士權知開封府,數發隱伏。祀明堂,遷尚書工部侍郎。逾年,拜參知政事。
初,沆在府,有張彥方者,客越國夫人曹氏家,受富民金,為偽告敕。既敗系獄,沆抵彥方死,辭不及曹氏。曹氏,張貴妃母也。沆既用,諫官、御史皆謂沆於彥方獨不盡,疑以此進,爭論之,帝不聽。貴妃薨,追冊皇后,沆為監護使。數月,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改園陵使。御史中丞孫抃、御史范師道、毋湜言,宰相不當為贈後典葬,不報。既葬,賜後閣中金器數百兩,力辭,而請其子瑾試學士院,遂帖職。
時中書可否多用例,人或援例以訟,而法有不行。沆進言三弊曰:"近臣保薦辟請,動逾數十,皆浮薄權豪之流交相薦舉。有司以之貿易,而遂使省、府、台、閣華資要職,路分、監司邊防寄任,授非公選,多出私門。又職掌吏人遷補有常,而或減選出官、超資換職、堂除便家、先次差遣之類。此近臣保薦之弊一也。審官、吏部銓、三班當入川、廣,乃求近地,當入近地,又求在京,及堂除升陟省府、館職、檢討之類。此近臣陳匄親屬之弊二也。其敘錢穀管庫之勞、捕賊昭雪之賞,常格雖存,僥倖猶甚。以法則輕,以例則厚,執政者不能持法,多以例與之。此敘勞乾進之弊三也。願詔中書、樞密,凡三事毋用例,余聽如舊。"事既施行,而眾頗不悅,尋如舊。
文彥博、富弼復入為相。彥博為昭文館大學士,弼監修國史,沆遷兵部侍郎,位在弼下。論者以為非故事,由學士楊察之誤,乃帖麻改沆監修國史,弼為集賢殿大學士。沆既疾言事官,因言:"自慶曆後,台諫官用事,朝廷命令之出,事無當否悉論之,必勝而後已,專務抉人陰私莫辨之事,以中傷士大夫。執政畏其言,進擢尤速。"沆遂舉行御史遷次之格,滿二歲者與知州。御史范師道、趙抃歲滿求補郡,沆引格出之,中丞張昪等言沆挾私出御史。時樞密使狄青亦因御史言,罷知陳州,沆奏曰:"御史去陛下將相,削陛下爪牙,此曹所謀,臣莫測也。"升等益論辨不已,罷沆為觀文殿大學士、工部尚書、知應天府。遷刑部尚書,徙陳州。
沆長於吏事,性豪率,少儀矩。然任數,善刺探權近過失,陰持之以軒輊取事,論者以此少之。卒,贈左僕射兼侍中。知制誥張瑰草詞詆沆,其家不敢請謚。帝為篆墓碑曰"思賢之碑"。子瑾,嘗為天章閣待制,坐法免,後以功復職。
馮拯,字道濟。父俊,事漢湘陰公劉贇。贇死,俊與從行千餘人系侍衛獄,周太祖赦出之,授檢校太子賓客,戍安遠軍馭馬鎮,辭不行,因徙居河陽。
拯以書生謁趙普,普奇其狀,曰:"子富貴壽考,宜不下我。"舉進士,補大理評事、通判峽州,權知澤州,徙坊州,遷太常丞。江南旱,命馳傳振貸貧乏,察官吏能否,還奏稱旨,權知石州,擢右正言,歲余代歸。出使河北,與轉運使樊知古計邊儲,還,判三司戶部理欠憑由司,為度支判官。
淳化中,有上封請立皇太子者,拯與尹黃裳、王世則、洪湛伏閣請立許王元僖,太宗怒,悉貶嶺外。拯知端州,既至,上言請遣使括諸路隱丁、更製版籍及議鹽法通商,凡十餘事。太宗欲召還參知政事,寇準素不悅拯,乃徙知鼎州。改通判廣州。郊祀畢,覃恩,拯與通判彭惟節皆遷尚書員外郎,惟節以太常博士為屯田員外,而拯以左正言為虞部員外。拯書名舊在惟節上,及奏事如故,準切責之。拯上書言準阿意不平,準坐此罷。
拯以母喪請內徙,命知江州。真宗即位,進比部員外郎。御史中丞李惟清表為推直官,判三司度支勾院,遷駕部。鹹平初,坐試開封進士賦涉譏訕,下拯御史台,未幾,釋之。
明年,兼侍御史知雜事。時西北用兵,王超、傅潛將兵出定、瀛間,觀望玩寇,拯極論之,不報。超等果逗撓覆軍。命拯按傅獄,抵潛罪,竄流之。擢祠部郎中、樞密直學士,權判吏部流內銓。以審官及銓法未備,建請凡蔭補京官,試讀一經,書家狀通習為中格,始得仕。同勾當三班院。向敏中宣撫河北、河東,拯及陳堯叟為副,宴餞長春殿。
明年,以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帝欲修綏州,謀諸輔臣,拯與宰相向敏中等皆曰便。宰相呂蒙正、參知政事王旦、王欽若皆曰宜棄勿修。帝遣洪湛馳驛往視,還,上七利二害,卒修完之。時上封者言:"三司多滯務,州郡稟疑事,吏民訴理冤獄,依違不決者輒數歲,水旱或由於此。"詔拯選乾強吏同三司使裁冗事、督舉稽留,遂與判度支勾院孫冕省帳牘二十一萬五千本,並廢冗官十五員。
遷尚書工部侍郎、簽書樞密院事。賜手札訪邊事,拯謂:"備邊之要,不扼險以制敵之沖,未易勝也。若於保州、威虜間,依徐、鮑河為陣,其表勢可取勝矣。前歲王顯違詔不趨要地,契丹初壓境,王師未行,而契丹騎已入鈔,賴霖雨乃遁去。比王超奏敵已去,而東路奏敵方來,既聚軍中山以救望都,而兵困糧匱,將臣陷歿幾盡,超等僅以身免。今防秋,宜於唐河增屯兵至六萬,控定武之北為大陣,邢州置都總管為中陣,天雄軍置鈐轄為後陣,罷莫州狼山兩路兵。"從之。景德中,為參知政事,再遷兵部侍郎。攝事享太廟,有司供帳幔,守奉人宿廟室前,喧囂不肅,拯以聞。詔專為廟享制帟幕什器,藏宗正寺,禁吏卒登廟階。
王濟上編敕,帝以其煩簡不一,語輔臣曰:"顯德敕尤煩,蓋世宗嚴急,出於一時之意,臣下不敢言其失也。"王旦進曰:"詔敕宜簡,近亦傷於煩。"拯對曰:"開寶間,除諸州通判敕,刑獄、錢穀悉條列約束,今則略矣。"時契丹始盟,拯言邊方騷動,武臣幸之以為利。帝曰:"朝廷以信為守,然戒備不可廢也,此外,當靜治以安吾民爾。爾其奉承之。"
大中祥符初,嚴貢舉糊名法。拯與王旦論選舉帝前,拯請兼考策論,不專以詩賦為進退。帝曰:"可以觀才識者,文論也。"拯論事多合帝意如此。封泰山,為儀仗使。禮成,進尚書左丞。以疾在告,數請罷,帝以手詔諭旨,又命宰相王旦就第勸拯起視事。
從祀汾陰,為儀仗使,遷工部尚書。復以疾求罷,拜刑部尚書、知河南府,聽以府事委官屬。七年,除御史中丞,又以疾辭,除戶部尚書、知陳州。真宗嘗謂王旦曰:"拯固求閒郡,何邪?"旦對曰"馬知節嘗譏拯好富貴,所欲節度使爾。拯恐為知節所量,不敢請大藩,殆為此也。"再知河南府,遷兵部尚書,入判尚書都省,以吏部尚書、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樞密使。其冬,拜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太子少傅、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進左僕射。
乾興元年,進封魏國公,遷司空兼侍中。輔臣會食資善堂,召議事,丁謂獨不預。謂知得罪,頗哀請。錢惟演遽曰:"當致力,無大憂也。"拯熟視惟演,惟演踧茳。及對承明殿,太后怒甚,語欲誅謂。拯進曰:"謂固有罪,然帝新即位,亟誅大臣,駭天下耳目。謂豈有逆謀哉?第失奏山陵事耳。"太后怒少解。謂既貶,拯代謂為司徒、玉清昭應宮使、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又為山陵使,奉安真宗御容於西京。尋在病告,帝賜白金五千兩,拯叩頭稱謝。五上表願罷相,拜武勝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判河南府。即臥內賜告及旌纛,遣內司賓撫問。還,奏其家儉陋,被服甚質。太后賜以衾裯錦綺屏,然拯平居自奉侈靡,顧禁中不知也。既卒,贈太師、中書令,諡文懿。
拯氣貌嚴重,宦者傳詔至中書,不延坐。工部尚書林特嘗詣第,累日不得通,白以咨事,使詣中書。既至,又遣堂吏謂之曰:"公事何不自達朝廷?"卒不見,特大愧而去。錢惟演營入相,拯以太后姻家力言之,遂出惟演河陽。子行己、伸己。
行己字肅之,以父任為右侍禁、涇原路駐泊都監、知憲州,因治狀增秩。歷石、保、霸、冀、莫五州,所至有能稱。
夏人既納款,疆候播言契丹治兵幽燕,大為戰具,議者欲解西備北,行己言:"遼、夏為與國,元昊入貢,容懷詭計,幽燕治兵,或為虛聲,邊鄙之虞,恐不在河朔也。"
皇祐中,知定州,韓琦薦為路鈐轄。徙知代州,管幹河東緣邊安撫事。夏人掠麟州,蕃部且盜耕屈野河西田,遇官軍逴邏者,輒聚射。詔行己計之。行己言:"此奸民無忌憚,非君長過,不宜以細故啟大釁,但加戒戢足矣。"
五台山寺調廂兵義勇繕葺,為除和糴谷三萬,行己謂不可損歲入之儲,以事不急之務。進西上閣門使,四遷客省使,更高陽關、秦鳳、定州、大名府路馬步總管,以衛州防禦使致仕,預洛陽耆英之集。元祐中,終金州觀察使,年八十四。
伸己字齊賢,以蔭補右侍禁。累遷西頭供奉官,授閣門祗候、桂州兵馬都監。轉運使俞獻可辟知廉州。久之,安化蠻擾邊,獻可又薦知宜州。
天聖中,改桂、宜、融、柳、象沿邊兵馬都監,遂專溪峒事。以禮賓使復知宜州。代還,道改供備庫使、知邕州。治舍有井,相傳不敢飲,飲輒死。伸己日汲自供,終更無恙。旁城數里,有金花木,土俗言花開即瘴起,人不敢近。伸己故以花盛時酣燕其下,亦復無害。明道恭謝,改東染院使、領榮州刺史、梓夔路兵馬鈐轄,遷洛苑使、知桂州兼廣西鈐轄。道江陵,會安化蠻犯邊,官軍不利,仁宗遣中人趣伸己討之。伸己日夜疾馳至宜州,繕器甲,募丁壯,轉糧餉,由三路以進。伸己臨軍,單騎出陣,語酋豪曰:"朝廷撫汝甚厚,汝乃自取滅亡耶!今我奉天子命來,汝聽吾言則生,不則無噍類矣。"眾仰泣羅拜曰:"不圖今日再見馮公也。"明日,蠻渠棄兵械率眾降軍門。
初,部卒以覆將畏匿,伸己曰:"紀律不明,主將也,戰士何罪?"請於朝,貸其死。以勞遷西上閣門使、知宜州。樂善蠻寇武陽,伸己遣諭禍福,蠻大悅,悉還所掠。又莫世堪負險強黠,抄劫邊戶,為疆場患。伸己設伏擒捕,皆置於法。遷果州團練使。在宜二年,徙桂州,改右武衛大將軍,守本官分司西京,卒。
始,安化蠻叛,區希范應募擊賊。賊平,希范詣闕,自言其功。朝廷下宜州,伸己謂希范無功妄要賞,遂編管全州。其後希范遁歸,謀為亂,欲殺伸己,嶺外騷然,議者皆罪伸己焉。
賈昌朝,字子明,真定獲鹿人。晉史官緯之曾孫也。天禧初,真宗嘗祈谷南郊,昌朝獻頌道左,召試,賜同進士出身,主晉陵簿。賜對便殿,除國子監說書。孫奭判監,獨稱昌朝講說有師法。他日書路隨、韋處厚傳示昌朝曰:"君當以經術進,如二公。"為潁川郡王院伴讀。再遷殿中丞,歷知宜興、東明縣。奭侍讀禁中,以老辭,薦昌朝自代,召試中書,尋復國子監說書。上言:"禮,母之諱不出於宮。今章獻太后易月制除,猶諱父名,非尊宗廟也。"詔從之。景祐中,置崇政殿說書,以授昌朝。誦說明白,帝多所質問,昌朝請記錄以進,賜名《邇英延義記注》,加直集賢院。
太平興國寺災,是夕,大雨震雷。朝廷議修復,昌朝上言:"《易·震》之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近年寺觀屢災,此殆天示警告,可勿繕治,以示畏天愛人之意。"西域僧獻佛骨、銅像,昌朝請加賜遣還,毋以所獻示中外。悉行其言。天章閣置侍講,亦首命昌朝。累遷尚書禮部郎中、史館修撰。
劉平為元昊所執,邊吏誣平降賊,議收其家。昌朝曰:"漢族殺李陵,陵不得歸,而漢悔之。先帝厚撫王繼忠家,終得繼忠用。平事未可知,使收其族,雖平在,亦不得還矣。"乃得不收。擢知制誥、權判吏部流內銓兼侍講。初,銓法,縣令奉錢滿萬二千,乃舉令。昌朝曰:"法如此,則小縣終不得善令。"請概舉令,而與之奉如大縣。"
進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遷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兼判國子監。議者欲以金繒啖契丹使攻元昊,昌朝曰:"契丹許我有功,則責報無窮矣。"力止之。乃上言曰:"太祖初有天下,監唐末五代方鎮武臣、土兵牙校之盛,盡收其威權,當時以為萬世之利。及太宗時,將帥率多舊人,猶能仗威靈,稟成算,出師禦寇,所向有功。近歲恩幸子弟,飾廚傳,釣名譽,多非勳勞,坐取武爵,折衝攻守,彼何自而知哉?然邊鄙無事,尚得自容。自西羌之叛,士不練習,將不得人,以屢易之將馭不練之士,故戰則必敗。此削方鎮太過之弊也。況親舊、恩幸,出即為將,素不知兵,一旦付以千萬人之命,是驅之死地矣。此用親舊、恩幸之弊也。今楊崇勛、李昭亮尚任邊鄙,望速選士代之。方鎮守臣無數更易,刺史以上,宜慎所授,以待有功。此救弊之一端也。"又上備邊六事:
其一曰馭將帥。自古帝王,以恩威馭將帥,賞罰馭士卒,用命則軍政行而戰功集。太祖脫裘帽賜王全斌曰:"今日居此幄,尚寒不可御,況伐蜀將士乎?"此馭之以恩也。曹彬、李漢瓊討江南,太祖召彬至前,立漢瓊等於後,授以劍曰:"副將以下,不用命者得專戮之。"漢瓊等股慄而退,此馭之以威也。太祖雖削武臣之權,然一時賞罰及用財集事,皆聽其專,有功則賞,有敗則誅。今每命將帥,必先疑貳,非近幸不信,非姻舊不委。今陝西四路,總管而下,鈐轄、都監、巡檢之屬,悉參軍政,謀之未成,事已先漏,甲可乙否,上行下戾,主將不專號令,故動則必敗。請自今命將,去疑貳,推恩惠,務責以大效,得一切便宜從事。偏裨有不聽令者,以軍法論,此馭將之道也。
其二曰復土兵。今河北河東強壯、陝西弓箭手之類,土兵遺法也。河北鄉兵,其廢已久,陝西土兵,數為賊破,存者無幾。臣以謂河北、河東強壯,已召近臣詳定法制,每鄉為軍。其材能絕類者,籍其姓名遞補之。陝西蕃落弓箭手,貪召募錢物,利月入糧奉,多就黥涅為營兵。宜優復田疇,使力耕死戰,世為邊用,可以減屯戍、省供饋矣。內地州縣,增置弓手,如鄉軍之法而閱試之。
其三曰訓營卒。太祖朝,令諸軍毋得食肉衣帛,營舍有粥酒肴則逐去,士卒有服繒彩者笞責之。異時被鎧甲、冒霜露,戰勝攻取,皆此曹也。今營卒驕惰,臨敵無勇。舊例三年轉員,謂之落權正授,雖未能易此制,即不必一例使為總管、鈐轄,擇有才勇可任將帥者授之。況今之兵仗製造,殊不適用。宜按八陣、五兵之法,以時教習。使啟殿有次序、左右有形勢,前卻相附,上下相援,令之曰:"失一隊長,則斬一隊。"何慮眾不為用乎?
其四曰制遠人。今四夷蕩然與中國通,在北則臣契丹,其西則臣元昊,二國合從,有掎角中國之勢。借使以歲幣羈縻之,臣恐不可勝算。古之備邊,西有金城、上郡,北則雲中、雁門。今自滄之秦,綿亘數千里,無山河之阻,獨恃州縣鎮戍爾。歲所供贍,又不下數千萬,一谷不熟,或至狼狽。契丹近歲兼用燕人治國,建官一同中夏。元昊據河南列郡而行賞罰,此中國患也。宜度西方諸國如沙州、唃廝、明珠、滅臧之族,近北如黑水女真、高麗、新羅之屬,舊通中國,募人往使,誘之使歸我,則勢分而釁生,體解而瓦裂矣。
其五曰綏蕃部。屬戶者,邊垂之屏翰也。延有金明,府有豐州,皆戎人內附之地。朝廷恩威不立,強敵迫之,塞上諸州,藐焉孤壘,蕃部既壞,土兵亦衰,破敵之日,未可期也。臣請陝西緣邊諸路,守臣皆帶"安撫蕃部"之名,擇其族大有勞者為酋帥,如河東折氏之比,庶可為吾藩籬之固也。
其六曰謹覘候。古者守封疆,出師旅,居則有行人之覘國,戰則有前茅之慮無,其謹如此。太祖命李漢超鎮關南,馬仁瑀守瀛州,韓令坤鎮常山,賀惟忠守易州,何繼筠領棣州,郭進控山西,武守琪戍晉陽,李謙溥守隰州,董遵誨屯環州,王彥升守原州,馮繼業鎮靈武。筦榷之利,悉輸之軍中,聽其貿易,而免其徵稅。邊臣富於財,得以為間諜,羌夷情狀,無不預知。二十年間,無外顧之憂。今日西鄙任邊事者,敵之情狀與山川、道路險易之勢,絕不通曉。使蹈不測之淵,入萬死之地,肝腦塗地,狼狽相藉,何以破敵制勝耶?願監藝祖任將帥之制,邊城財用悉以委之。募敢勇之士為爪牙,臨陣自衛,無殺將之辱;募死力為覘候,而望敵知來,無陷兵之恥。
書奏,多施行之。
昌朝請度經費,罷不急。詔與三司合議,歲所省緡錢百萬。又言:"朝臣七十,筋力衰者,宜依典故致仕,有功狀可留者勿拘。"因疏耄昏不任事者八人,令致仕。慶曆三年,拜參知政事。上言:"用兵以來,天下民力頗困。請詔諸路轉運使,毋得承例折變科率,須科折者,悉聽奏裁。雖奉旨及三司文移,於民不便者,亦以上聞。"
以工部侍郎充樞密使,尋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仍兼樞密使。居兩月,拜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元昊歸石元孫,議賜死。昌朝獨曰:"自古將帥被執,歸者多不死。"元孫由是得免。詔有司議升祔奉慈廟三後,有司論不一。昌朝曰:"章獻母儀天下,章懿誕育聖躬,宜如詳符升祔元德皇后故事。章惠於陛下有慈保之恩,當別享奉慈廟如故。"乃奉二後神主,升祔真宗廟。密詔遷中外官一等,優賜諸軍,昌朝與同列力疏,乃止。又詔遷二府官,益固辭。元昊既款附,請宰相罷兼樞密使。
六年,日食。帝謂昌朝等曰:"謫見於天,願歸罪朕躬。卿宜究民疾苦,思所以利安之。"昌朝對曰:"陛下此言,足以弭天變,臣敢不夙夜孜孜以奉陛下。"帝又曰:"人主懼天而修德,猶人臣畏法而自新也。"昌朝因頓首謝。明年春,旱,帝避正寢,減膳。昌朝引漢災異冊免三公故事,上表乞罷。
參知政事吳育數與昌朝爭議上前,論者多不直昌朝。有向綬者知永靜軍,疑通判譖己,誣以事,迫令自殺。高若訥知審刑院,附昌朝議,欲從輕坐。吳育力爭,綬卒減死一等。未幾,若訥為御史中丞,言大臣廷爭不肅,故雨不時若,遂罷育,而除昌朝武勝軍節度使、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河北安撫使。帝賜銀飾肩輿。尋以討貝州賊有功,移山南東道節度使。楊偕言賊發昌朝部中,不當賞。弗從。
契丹聚亡卒勇伉者,號"投來南軍"。邊法,卒亡自歸者死。昌朝除其法,歸者輒遷補,於是來者稍眾,因廉知契丹事。契丹遂拒亡卒,黜南軍不用。邊人以地外質,契丹故稍侵邊界。昌朝為立法,質地而主不時贖,人得贖而有之,歲余,地悉復。
三司使葉清臣移用河北庫錢,昌朝格詔不與,清臣論列不已,遂出清臣河陽,徙昌朝判鄭州。過闕入覲,留為祥源觀使,拜尚書右僕射、觀文殿大學士、判尚書都省,朝會班中書門下,視其儀物。歲中求外,復除山南東道節度使、右僕射、檢校太師兼侍中、判鄭州。固辭僕射、侍中,改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賜中謝,自昌朝始也。
母喪去位,服除,判許州。召對邇英閣,帝問《乾卦》,昌朝上奏曰:"《乾》之上九稱:'亢龍有悔。'悔者,凶災之萌,爻在亢極,必有凶災。不言凶而言悔者,以悔有可凶可吉之義,修德則免悔而獲吉矣。'用九,見群龍無首,吉'。聖人用剛健之德,乃可決萬機。天下久盛,柔不可以濟,然亢而過剛又不能久。獨聖人外以剛健決事,內以謙恭應物,不敢自矜為天下首,乃吉也。"手詔優答。又言:"漢、唐都雍,置三輔內翼京師,朝廷都汴,而近京諸郡皆屬他道,制度不稱王畿。請析京東之曹州,京西之陳、許、滑、鄭,皆隸開封府,以四十二縣為京畿。"帝納之。將行,命講讀官餞於資善堂。復判大名府兼河北安撫使。時河決商胡,昌朝請復故道,不從。語在《河渠志》。六塔功敗,濱、棣、德、博民多水死,昌朝振救之甚力。內侍劉恢往視,還,言河決趙征村,與帝名嫌為不祥,時皆謂昌朝使之以搖當國者。嘉祐元年,進封許國公,又兼侍中,尋以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樞密使。
三年,宰相文彥博請罷,諫官、御史恐昌朝代彥博,乃相與言昌朝建大第,別創客位以待宦官,宦官有矯制者,樞密院釋不治。遂以鎮安軍節度使、右僕射、檢校太師、侍中兼充景靈宮使,出判許州。又以保平軍節度、陝州大都督府長史移大名府兼安撫使。英宗即位,徙鳳翔節度使,加左僕射、鳳翔尹,進封魏國公。治平元年,以侍中守許州,力辭弗許。明年,以疾留京師,乃以左僕射、觀文殿大學士判尚書都省,卒,年六十八,謚曰文元。御書墓碑曰"大儒元老之碑"。所著《群經音辨》、《通紀》、《時令》、《奏議》、《文集》百二十二卷。
昌朝在侍從,多得名譽。及執政,乃不為正人所與,而數有攻其結宦官、宮人者。初,昌朝侍講時,同王宗道編修資善堂書籍,其實教授內侍,諫官吳育奏罷之。及張方平留唐詢,而詢譖育,世以為昌朝指也。然言者謂昌朝釋宦官矯制,後驗問無事實雲。
子章,館閣校勘,蚤世。青,朝請大夫。弟昌衡。
昌衡字子平。舉進士,為梓州路轉運判官。賈人請富順井鹽,吏視賄多寡為先後,昌衡一隨月日給之。瀘州邊夷蠻,故時守以武吏,昌衡請由東銓調選。蠻驅馬來市,官第其良駑為二等,上者送秦州,下者輒輕估直而抑買,昌衡請嚴禁之。徙提點淮南刑獄、廣東轉運使,徙兩浙路。
熙寧更法度,核吏治,昌衡數以利害聞,神宗獎其論奏忠益。召為戶部副使、提舉市易司,課羨,增秩右諫議大夫,加集賢殿修撰、知河南府,歷陳、鄆、應天府、鄧州。以正議大夫致仕,卒。從子炎。
炎字長卿,以昌朝蔭,更歷筦庫,積遷至工部侍郎。政和中,以顯謨閣待制知應天府,徙鄆州、永興。初,陝西行鐵錢久,幣益輕。蔡京設法盡斂之,更鑄夾錫錢,幣稍重。京去相,轉運使李譓、陳敦復見所斂已多,遽請罷鑄。鐵錢既復行,其輕加初,自關以西皆罷市,民不聊生。炎獨一切弛禁,聽從其便。其後,宣徽使童貫又以兩者重輕相形,遂盡廢夾錫不得用,民益以為苦。炎徙知延安,因表言:"錢法屢變,人心愈惑。今人以為利者,臣見其害;以為是者,臣見其非。中產之家,不過畜夾錫錢一二萬,既棄不用,則惟有守錢而死耳。邊氓生理蕭條,官又一再變法,鄜延去敵迫近,民殊不安。民不安則邊不可守,願得內郡以養母。"乃命為潁州,未行,復留。又與貫制疆事不合,貫沮之,改河陽,又改鄧州。加直學士、知永興。入對,留為工部侍郎。貫簽書樞密院河西、北兩房,侍從邀炎俱往賀,炎曰:"故事無簽書兩房者,彼非執政,何賀為?"會以疾卒,年五十八。贈銀青光祿大夫。
昌朝伯祖父琰。琰字季華,晉中書舍人、給事中緯之子也。以蔭授臨淄、雍丘主簿,歷通判澧州。太宗尹京,奏以為開封府推官,加左贊善大夫。及即位,超拜左正議大夫、樞密直學士。未幾,擢三司副使。太平興國二年,卒。
琰風神峻整,有吏乾,佐太宗居幕府凡五年,勤於所職。昆弟五人,琰最幼,及琰歷官而諸兄相繼死。琰拊循孤幼,聚族凡百口,分給衣食,庭無間言,士大夫以此稱之。
琰子湜、汾。湜至軍器庫使。交阯黎桓之篡丁璿也,朝廷以孫全興將兵討焉。湜與王僎同掌軍事,黎桓偽降,全興信之,軍遂北,湜、僎並坐失律誅。汾至殿中丞。湜子昌符,賜同學究出身。汾子昌齡,第進士,為屯田員外郎。
梁適,字仲賢,東平人,翰林學士顥之子也。少孤,嘗輯父遺文及所自著以進,真宗曰:"梁顥有子矣。"授秘書省正字。為開封工曹,知崑山縣。徙梧州,奏罷南漢時民間折稅。更舉進士,知淮陽軍,又奏減京東預買百三十萬。論景祐赦書不當錄朱梁後,仁宗記其名,尋召為審刑詳議官。
梓州妖人白彥歡依鬼神以詛殺人,獄具,以無傷讞。適駁曰:"殺人以刃或可拒,而詛可拒乎?是甚於刃也。"卒論死。有鳥似鶴集端門,稍下及庭中,大臣或倡以為瑞,適曰"此野鳥入宮庭耳,何瑞之雲?"
嘗與同院燕肅奏何次公案,帝顧曰:"次公似是漢時人字。"肅不能對,適進曰:"蓋寬饒、黃霸皆字次公。"帝悅,因詢適家世,益器之。他日宰相擬適提點刑獄,帝曰:"姑留之,俟諫官有闕,可用也。"遂拜右正言。
林瑀由中旨侍講天章閣,適疏其過。又言:"夏守贇為將無功,不宜復典宥密。"會婦黨任中師執政,以嫌改直史館,修起居注。奉使陝西,與范仲淹條邊機十餘事。進知制誥、權發遣開封府。歲余,出知兗州。萊蕪冶鐵為民病,當役者率破產以償,適募人為之,自是民不憂冶戶,而鐵歲溢。再遷樞密直學士、知延州。告歸治葬,過京師,得入見,自言前為朋黨擠逐,留為翰林學士。御史交劾之,以侍讀學士知澶州,徙秦州。入知審刑院,擢樞密副使。
張堯佐一日除四使,言者爭之力,帝頗怒。適曰:"台諫論事,職耳。堯佐恩實過,恐非所以全之。"遂奪二使。儂智高入寇,移嫚書求邕、桂節度,帝將受其降。適曰:"若爾,嶺外非朝廷有矣。"乃遣狄青討之。賊平,帝曰:"向非適言,南方安危,未可知也。"遷參知政事。契丹欲易國書稱南北朝,適曰:"宋之為宋,受之於天,不可改也。契丹亦其國名,自古豈有無名之國哉?"遂止。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大璫王守忠求為節度使,適持不可;張貴妃治喪皇儀殿,又以為不可。將以適為園陵使,適言國朝以來無此制,由是浸與陳執中不合。
適曉暢法令,臨事有膽力,而多挾智數,不為清議所許。御史馬遵、吳中復極論其貪黷怙權,罷知鄭州。京師茶賈負公錢四十萬緡,鹽鐵判官李虞卿案之急,賈懼,與吏為市,內交於適子弟,適出虞卿提點陝西刑獄。及罷,帝即還虞卿三司。復加觀文殿大學士、知秦州。古渭初建砦,間為屬羌所鈔,益兵拒守,羌復驚疑。適具牛酒,召諭其種人,且罷所益兵,羌不為患。徙永興軍。夏人盜耕屈野河西田累年,朝廷欲正封,以適為定國軍節度使、知并州,至則悉復侵地六百里。還,知河陽,領忠武、昭德二鎮、檢校太師,復為觀文殿大學士,以太子太保致仕,進太傅。熙寧三年,卒,年七十。贈司空兼侍中,謚曰莊肅。
孫子美,紹聖中,提舉湖南常平。時新復役法,子美先諸路成役書,就遷提點刑獄。建中靖國初,除尚書郎中,中書舍人鄒浩封還之,改京西轉運副使。諫議大夫陳次升又言:"子美緣章惇姻家,連使湖外,承迎其旨意,一時逐臣在封部者,多被其虐,不宜使在近畿。"及徙成都路,累遷直龍圖閣、河北都轉運使,傾漕計以奉上,至捐緡錢三百萬市北珠以進。崇寧間,諸路漕臣進羨餘,自子美始。北珠出女真,子美市於契丹,契丹嗜其利,虐女真捕海東青以求珠。兩國之禍蓋基於此,子美用是致位光顯。
宣和四年,以疾罷為開府儀同三司、提舉嵩山崇福宮,卒,贈少保。子美為郡,縱侈殘虐,然有幹才,所至辦治雲。
論曰:此五人者,皆以文吏為宰相。執中建儲一言,適契上意,不然,何超遷之驟也。然與劉沆皆寡學少文,希世用事。馮拯議論多迎合王意,昌朝明經術而尚阿私,梁適曉法令而挾智術,斯君子所不與也。若執中不受私謁,沆臨事強果,拯從容一言免謂於誅死,此又足稱者焉。
部分譯文
陳執中字昭譽,因父親陳恕在任,為秘書省正字,累遷衛尉寺丞、梧州知州。上呈《復古要道》三篇,真宗感到驚異而召見他。真宗患病,年歲已高,大臣沒人敢說立太子,執中進獻《演要》三篇,以早早決定天下根本為論點。第二天,真宗把其他奏疏出示給輔佐大臣,都稱讚說“好”。真宗指著衣袖中說“:還有比這更好的。”取出《演要》。因而召執中在便殿應對,真宗垂問了很長時間,提升他為右正言。過了一個月,就立皇太子。
第二年,因考試御試進士卷子差謬,貶為衛尉寺丞、監岳州酒務。逐漸恢復殿中丞、撫州通判,恢復右正言。
曹利用的女婿盧士倫被任命為福建轉運使,害怕路程遙遠不去赴任,曹利用替他請求,於是改任京東轉運使。執中曾彈劾他,曹利用懷私人怨恨,出執中為漢陽軍知軍。等到曹利用獲罪,就召執中為群牧判官、權三司鹽鐵判官、知諫院、提舉諸司庫務,以尚書員外郎的身份兼任御史知雜、同判流內銓,升任三司戶部副使。
明道年中,執中安撫東京,進升天章閣待制。出使回來,任應天知府,移任江寧府、揚州,再升工部郎中,改龍圖閣學士、知永興軍,拜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
元昊侵犯延州,皇帝親手寫詔書向輔佐大臣諮詢訪求攻守方略,執中既上對策,退後又上奏陳述說:“元昊趁中國久不用兵,偷偷在西部邊陲發難,用游兵困住勁兵、甜言蜜語取悅守臣,有朝一日接連侵犯邊疆堡壘,延安就差不多不能自保。這裡由於范雍採納欺詐的意見,失於戒嚴;劉平輕率急躁,喪其所部。上下紛亂侵奪,遠近震動驚駭。自從金明李士彬族被擊破,而沿邊屏障都大壞。塞門、金明相距二百里,應並列修建三城,每城駐兵一千人,增加招募弓箭手。敵人大規模來到就退保城塞,小規模來到就出戰。選擇..門祗候以上的官員為寨主、都監,以諸司使為盧關一路都巡檢,把二千軍隊隸屬於它,使它成為三砦的應援。熟羌久住漢地的,委託邊臣安慰存問;反覆無常的,擊破驅逐。至於剛剛歸附的黠羌,如涇原康奴、滅臧、大蟲族,久居內地,常常有叛亂之心,不盡加剪除,恐怕終為禍患。現在軍需之出,百姓已經發愁嘆息,再想遍修城池像河北的建制,到夏天必須修成,即使是神仙運輸還恐怕不能夠,民力怎么能堪此呢?陝西地勢險惡,不像河北,只有涇州、鎮戎軍地勢稍稍平易,如果不責外面防守而煩費內部營造,這不是上策。應修建沿邊城池,其次像延州的..、同,環慶的..、寧州,不過五七個地方,估量來營造修葺,那么科賦減少、民力蘇復了。現在敵人氣勢正張大,應冷靜防守以驕其志,養精蓄銳以挫敗其鋒銳,增加士兵以備守御,減少騎兵以減糧餉轉運。然後慢慢議論蕩平敵人,調整指揮,更改主張,將臣放縱恣肆的言論不被採納,那么忠臣就會盡節而捐軀了。”
不久議論招納土兵,很長時間沒有決斷,罷為青州知州。又以資政殿學士的身份知河南府,改任尚書工部侍郎、陝西同經略安撫招討使。與夏竦一起知永興軍,議論邊事意見多不相同,詔令他們互出巡邊,執中就屯駐涇州,命令各部說“:敵人憑藉我們的水草,抄掠邊地圖謀利益,不除掉,又會再來。”命令把水草全部焚燒。上表請解除兵權,認為兵貴神秘,千里稟承命令,不是用來制勝的辦法,應囑託四路各自保衛邊疆。朝廷贊同他的意見。就地任陝州知州,再移任青州知州。於是請求築城傅海各州,朝廷重新興起工役,有詔命不準許。執中沒有奉行詔命,終於築成城池。
第二年,沂州士兵王倫反叛,趨向淮南,執中派巡檢傅永吉追到采石磯,捕殺王倫。召授參知政事。諫官孫甫、蔡襄極力論述不可以,皇帝派使者疾馳賜予敕告。過了一年,授執中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兼樞密使。西夏投誠,執中與宰相賈昌朝請求解除樞密院的職務。慶曆七年(1047)春天,賈昌朝被罷免,執中被降為給事中。不久加官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過了一個月恢復官職。
皇..初年,執中因腳疾辭去職位,自己陳述不願意為使相、大學士,學士孫扌卞執掌制書,於是以尚書左丞的身份知陳州。宰相文彥博、宋庠認為禮數輕了,用黃白麻紙寫成文告改兵部尚書。升吏部尚書、觀文殿大學士。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授集慶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黃河在商胡決口,趨向大名,程琳打算修築堤防,最終沒有成功而離去。執中趁年豐調征民夫增築二百里,以障蔽橫溢潰決的河水。以吏部尚書的身份又被授予同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每次上朝退出,關閉中書東便門,以防止泄漏。三司勾當公事及監場務官,凡因權勢所引薦的,執中都奏請罷免,朝廷內外為之肅然。
恰逢張貴妃去世,在皇儀殿治喪,追冊封為皇后。王洙、石全彬致力於以不符合禮儀之事引導皇帝的心意,執中隨即奉行,以致以王洙為員外翰林學士,石全彬掌領觀察使,給予留後的俸祿。過了很長時間,執中的寵妾鞭笞小婢出外舍死亡,御史趙扌卞列舉八件事奏劾執中,歐陽修也加以彈劾。至和三年(1056)春天,旱災,諫官范鎮說:“執中為宰相,沒有生病而閒居在家。陛下想要消除災變,應趕快貶退執中以快中外的心愿。”不久御史中丞孫扌卞,與其屬官郭申錫、毋氵是、范師道、趙扌卞請求聯合論奏,詔令按日輪流入對,終於罷免執中為鎮海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過了一年,執中辭謝節度使職務,改任尚書左僕射、觀文殿大學士,封英國公,移任河南府,又移任曹州,都沒有前往。經過都城,因病賜予誥命,於居所授任司空、岐國公退休,去世,贈太師兼侍中。
執中在中書省八年,人們不敢以私事求取,四方問候贈送不到門庭,只有殿前都指揮使郭承..幾次到他家,被御史所言論,於是詔命中書省、樞密院從今以後不是聚廳議政不要接見賓客。等到討論諡號,禮官韓維說:“執中以公卿子弟,遭逢承平之世,因為一句話的緣故,於是至於尊貴顯赫。天子因後宮的喪禮,詢問用來葬祭之禮,執中位居宰相,不能統率眾多機構考正儀典,知道在皇儀殿治喪違反嬪御之禮,在後宮追冊位號有嫌疑,建廟使用禮樂超越祖宗舊制,都報告而實行,這是最大的不忠。閨門之內,禮分不明,夫人正室疏薄自絀,庶妾賤人兇悍懶散不能制止,其治家之道不足以說。宰相不能秉承道德遵循禮節,正身齊家,才杜門深居,謝絕賓客,說:‘我沒有私心,我沒有偏私。’難道不醜陋嗎?按諡法‘:寵祿光大曰榮’‘,不勤成名曰靈’。執中出入將相,以一品辭官,寵祿光大了;得到職位實行政治,賢士大夫沒有述說,是不勤成名了。請諡號叫榮靈。”後改謚恭襄,詔命諡號叫恭。皇帝用篆書書寫他的墓碑叫“褒忠之碑”。
兒子世儒,官至國子博士,妻子李氏與眾婢女殺死世儒的生母,世儒參與謀劃,都被在鬧市執行死刑,並將屍體暴露街頭。
賈昌朝字子明,真定獲鹿人。他是後晉史官賈緯的曾孫。
天禧初年,真宗曾經在南郊祈禱五穀,昌朝在路旁進獻頌詞,召他應試,賜同進士出身,為晉陵縣主簿。皇帝在便殿賜對,被任命為國子監說書。孫..判國子監,獨稱讚昌朝講說有師法。後來孫..書寫《路隨》、《韋處厚傳》給昌朝說:“您應以經術進用,像路、韋二公一樣。”任潁川郡王院伴讀。又升殿中丞,歷任宜興、東明知縣。孫..侍讀禁中,因年老辭謝,推薦昌朝代替自己,召試中書省,不久恢復國子監說書的職務。上書說:“按禮制,母之名諱不出於宮。現在章獻太后易月制命除官,還忌諱父名,這不是尊重宗廟。”詔令聽從他的意見。景..年中,設定崇政殿說書,來授予昌朝。昌朝朗誦講說明白,皇帝多所質問,昌朝請求記錄以進獻,賜名《邇英延義記注》,加昌朝官直集賢院。
太平興國寺發生災變,當晚,下大雨雷聲震天。朝廷議論修復,昌朝上言:“《易?震》的卦象叫:‘一次又一次雷震響,君子因恐懼修身省過。’近年寺觀接連發生災變,這大概是上天出示警告,可以不加修繕治理,以示畏天愛人的意思。”西域僧人獻佛骨、銅像,昌朝請朝廷增加賜予遣送回去,不要以其所獻示中外。他的言論得到全部實行。天章閣設定侍講,也首先任命昌朝。昌朝累遷尚書禮部郎中、史館修撰。
劉平被元昊所擒捉,邊吏誣陷劉平投降敵人,建議拘押他的家人。昌朝說:“漢朝族誅李陵,李陵不能歸,而漢朝後悔。先帝優厚撫恤王繼忠家,終於得王繼忠效力。劉平的事情還不清楚,派人拘押他的族人,即使劉平在世,也不能回來了。”於是得以不拘押其家。昌朝被提升為知制誥、權判吏部流內銓兼侍講。開始,按照銓選法,縣令的俸祿錢滿一萬二千,才薦舉縣令。昌朝說:“法令這樣,那么小縣終於不能得到好縣令。請求一律薦舉縣令,而且給與像大縣一樣的俸祿。”
進升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升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兼判國子監。議論的人打算用精美的絲織品利誘契丹使他們攻打元昊,昌朝說:“契丹應允我有功,那么責求報答無窮了。”極力制止這樣做。於是上言說:“太祖開始有天下,鑒於唐末五代方鎮武臣、土兵將校的強大,全部收其威勢和權柄,當時認為是萬世之利,等到太宗時,將帥大概多為舊人,還是能夠依仗威力,稟承已定的計畫,出師抵禦敵人,所向有功。近年來受到優待和寵幸的子弟,修飾供應過客食住和車馬的館舍,沽名釣譽,多不是功勳勞績,坐著取得武官爵位,抵禦攻打防守,他從什麼地方而知道呢?但邊境無事,還能自容。自從西羌反叛,士兵不訓練,將領不得其人,以屢次更換的將領駕馭沒有訓練的士兵,因此戰則必敗。這是削弱藩鎮太過分了的弊病。況且親近舊人、恩寵之人,出即為將領,素來不懂軍事,有朝一日交付給他千萬人的生命,這是驅之死地了。這是任用親近的人、恩寵之人的弊病。現在楊崇勛、李昭亮還在任事邊地,希望迅速選派士人代替他們。藩鎮守臣無數更易,刺史以上的,應該審慎授予,以待有功。這是挽救弊病的一個方面。”又上呈備邊六事:
其一叫駕馭將帥。自古以來的帝王,用恩典和威權駕馭將帥,用獎賞懲罰駕馭士兵,服從命令則軍政實行而且戰功成就。太祖脫下裘帽賜給王全斌說:“今天居住在這帳幄里,還覺得寒冷不可抵抗,何況征伐蜀地的將士呢?”這是用恩典駕馭的例子。曹彬、李漢瓊討伐江南,太祖召曹彬到跟前,讓李漢瓊等人站在後面,授劍給曹彬說:“副將以下,不服從命令的可以專殺之。”李漢瓊等人兩腿發抖而退,這是用威權駕馭的例子。太祖雖然削去武臣的權柄,但一時賞罰和用財集事,都聽任其專任,有功就獎賞,有敗就誅殺。現在每每任命將帥,必定首先猜疑,不是親信不用,不是姻親故舊不任。現在陝西四路,總管以下,鈐轄、都監、巡檢這些官員,全都參預軍政,謀劃還沒有形成,事情已先泄漏,甲認為可以乙認為不行,上行下戾,主將不專號令,因此動則必敗。請求從今以後任命將領,去掉疑忌,推與恩惠,務必責以大成效,得一切全權處理。副將有不聽從命令的,以軍法論處,這是駕馭將領的辦法。
其二叫恢復土兵。現在河北河東強壯軍、陝西弓箭手之類,這是土兵遺留下來的辦法。河北鄉兵,被廢除已經很久,陝西土兵,幾次被敵人擊破,存在下來的沒有多少。我認為河北、河東強壯軍,已經召近臣詳細制定法令制度,每鄉成軍。那些才能獨特相似的人,登記其姓名遞補。陝西蕃落弓箭手,貪圖招募錢物,貪月入糧食俸祿之利,多就地在臉上刺字染黑為營兵。應優先免除已耕田畝的稅收,使其力耕死戰,世代為邊地效力,可以減少屯戍,節省供應物資了。內地州縣,增加設定弓手,按鄉軍之法而檢閱他們。
其三叫訓練營兵。太祖朝時,命令諸軍不得吃肉穿絲帛,營舍有賣酒菜的就趕走,士兵有人穿彩色絲綢的鞭打譴責。以後披鎧甲、冒霜露,戰勝攻取,都是這些人。現在營兵驕橫懶惰,面對敵人沒有勇氣。按照原有的成例三年轉員,叫作落權正授,雖然不能改變這一制度,但不必一律使其成為總管、鈐轄,挑選有才能勇敢可以任將帥的人授給。況且現在的兵器製造,很不適用。應按照八陣、五兵的法則,按時教習。使其先後有次序、左右有陣勢,前進退卻相附,上下相援,命令他們說:“失去一個隊長,就斬一隊。”為什麼擔心眾人不為效力呢?
其四叫控制外族人。現在四夷動搖與中國交通,在北方就臣服契丹,在西部就臣服元昊,二國聯合,有夾擊中國之勢。假使用歲幣管束他們,我擔心不能制勝。古代防備邊疆,西邊有金城、上郡,北邊是雲中、雁門。現在從滄州到秦州,綿延橫亘幾千里,沒有山川江河的險阻,僅僅憑藉州縣鎮戍而已。每年所供贍給,又不少於幾千萬,一旦穀物不豐收,或許至於狼狽。契丹近年兼用燕人治理國家,設定官員一如中國。元昊占據河南列郡而實行賞罰,這是中國的禍患。應估量西邊各國如沙州、口角廝、明珠、滅臧的部族,接近北國的如黑水女真、高麗、新羅之類屬,過去與中國交往,招募人前去出使,誘使他們歸附我朝,那么勢力分散而事端發生,體解而瓦裂了。
其五叫安撫蕃部。歸屬戶,是邊地的衛國屏障。延有金明,府有豐州,都是外族人內附的地方。朝廷沒有樹立恩典和威嚴,強敵逼近,邊塞上的各州,像孤單的堡壘一樣弱小,蕃部既壞,土兵也衰敗,擊破敵人的日子,是不能夠期盼的。我請求陝西沿邊各路,守臣都帶“安撫蕃部”的名頭,挑選其族大有勞績的人為酋帥,例如河東折氏之類,希望可以作為我屏障的保證。
其六叫謹慎觀察敵情。古代人防守封疆,出軍隊,平居就有使者觀察國運,打仗就有先頭部隊戒備意外,其謹慎如此。太祖命令李漢超鎮守關南,馬仁王禹防守瀛州,韓令坤鎮守常山,賀惟忠防守易州,何繼筠掌領棣州,郭進控制山西,武守琪戍守晉陽,李謙溥防守隰州,董遵誨駐守環州,王彥升防守原州,馮繼業鎮守靈武。管理專賣的利益,全部輸往軍隊中,聽任其貿易,而且免徵其賦稅。邊臣錢財充足,得以使用間諜,羌夷的情況,沒有不預先知道。二十年間,沒有外顧之憂。現在西邊擔任重任的人,對敵人的情況與山川、道路險阻平易的地勢,絕對不通曉。致使踏入不能預料的深淵,進入非死不可的地方,肝腦塗地,狼狽相藉,怎樣來破敵制勝呢?希望借鑑藝祖任用將帥的制度,邊城財用全部委託給邊臣。招募勇敢的士人為武臣,臨陣自衛,沒有殺將的恥辱;招募效死力的人來觀察敵情,而望見敵人知道未來,沒有陷兵的恥辱。
書奏上,大多得到施行。
昌朝請求估計經費,罷去不急之費。詔令與三司一起商議,一年所節省的緡錢有一百萬。昌朝又說“:朝廷大臣七十歲,精力衰弱的人,應依照已有的成例辭官,有功狀可以留用的不限。”因而疏陳年老昏花不任事的八人,令其辭官退休。慶曆三年(1043),昌朝被授任參知政事。上言:“用兵以來,天下民力很睏乏。請朝廷詔令各路轉運使,不得承襲舊例折變科率,必須科率折變的,全部聽從上奏裁決。即使奉詔旨以及三司文書,對百姓不適宜的,也要把它向上級報告。”
昌朝以工部侍郎的身份充任樞密使,不久拜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仍然兼任樞密使。居官二個月,又拜授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元昊歸還石元孫,議論賜死,昌朝獨自一人說“:自古以來將帥被捉,返歸的人多沒有死。”石元孫由於這樣得免一死。詔令官員討論升附祭奉慈廟三個太后,官員議論不一致。昌朝說“:章獻太后母儀天下,章懿太后生養聖體,應像祥符年中升附祭元德皇后的舊例。章惠太后於陛下有慈保之恩,應另外享祭奉慈廟如故。”於是尊奉二後神位,升附祭真宗廟。密詔升中外官員一等,優厚賜與各軍,昌朝與同僚極力疏陳,才停止。又詔令升中書、樞密二府官,更加堅決辭謝。元昊既投誠歸附,昌朝請求宰相罷免兼任的樞 密使。
慶曆六年(1406),發生日食。仁宗對昌朝等人說:“譴責見於上天,希望歸罪朕自己。你應推求百姓疾苦,思考用來有利安定百姓的辦法。”昌朝回答說:“陛下這話,足以消除天變,我怎敢不日夜孜孜以事奉陛下。”仁宗又說“:人主畏天而修德,就像人臣害怕法令而自己改正錯誤。”昌朝因而下跪拜謝。第二年春天,旱災,仁宗迴避治事的地方,減少膳食。昌朝援引漢代發生災異時冊封罷免三公的成例,上表奏請求免職。
參知政事幾次與昌朝在皇帝面前爭議,論者多認為昌朝不公正。有人叫向綬為永靜軍知軍,懷疑通判說自己的壞話,以事情誣陷通判,強迫命令其自殺。高若訥知審刑院,附和昌朝意見,打算從輕處理。吳育力爭,向綬最終減死一等。不久,高若訥為御史中丞,說大臣在朝堂爭辯不嚴肅,所以下雨不及時,於是罷免吳育,而任命昌朝為武勝軍節度使、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河北安撫使。仁宗賜給他銀飾轎子。不久以討伐貝州賊人有功,移任山南東道節度使。楊偕說賊人發於昌朝部下中,不應獎賞。朝廷沒有採納楊偕的意見。
契丹聚集勇敢高大的逃兵,號稱“投來南軍”。按照邊法,士兵逃亡自己返歸者死。昌朝廢除這一法令,返歸的就升任補官,於是歸來的逐漸多起來,因而查訪知道契丹的情況。契丹於是拒絕逃兵,黜退南軍不用。邊人把地向外抵押,契丹因此逐漸侵占邊界。昌朝為之建立法令,抵押土地而地主不按時贖回,人們可以贖而且占有它,一年多時間,土地全部恢復。
三司使葉清臣移用河北庫錢,昌朝糾正詔書不批准,葉清臣論列不停,於是出葉清臣到河陽,流放昌朝判鄭州。過闕入覲皇帝,留用為祥源觀使。拜授尚書右僕射、觀文殿大學士、判尚書都省,朝會時班次中書門下,視其儀物。這年中昌朝請求外任,又被任命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右僕射、檢校太師兼侍中、判鄭州。堅決辭謝僕射、侍中,改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賜中辭謝,從昌朝開始。
母親去世,昌朝離開職位,守喪期滿,判許州。皇帝在邇英閣召他應對,皇帝問《乾卦》,昌朝上奏說:“《乾》的上九稱‘:亢龍有悔。’悔者,是凶災的萌芽,爻在極盛處,必定有凶災。不說凶而說悔,因為悔有能凶能吉之義,修養道德就免去後悔而獲得吉祥了。‘用九,見群龍無首,吉祥。’聖人用剛健的道德,就可以決斷萬機。天下長久繁盛,陰柔不可以成功,但亢直而過於剛強又不能長久。只有聖人對外以剛健決斷事情,對內以謙讓恭儉應對萬物,不敢自誇為天下第一,這才是吉祥。”皇帝親手寫詔書讚美他的回答。昌朝又說:“漢代、唐代以雍州為都城,設定三輔在內羽翼京師,朝廷以汴州為都城,但臨近京城諸郡都隸屬其他道,按制度不稱王畿。請分京東的曹州,京西的陳、許、滑、鄭州,都隸屬開封府,以四十二縣為京畿。”皇帝採納了他的建議。將要去赴任,命令講讀官在資善堂為他餞行。再判大名府兼河北安撫使。當時黃河在商胡決口,昌朝請求恢復原先的河道,沒有得到同意。詳見《河渠志》。六塔工程失敗,濱、棣、德、博州百姓多溺死,昌朝賑救很得力。內侍劉恢前往省視,回朝說黃河在趙征村決口,對於皇帝的名諱為不吉祥,當時都認為昌朝使之以動搖當權的人。嘉..元年(1056),進封許國公,又兼任侍中,不久以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身份為樞密使。
嘉..三年(1058),宰相文彥博請求罷官,諫官、御史擔心昌朝代替文彥博的宰相職位,於是相與說昌朝建造大宅,另外創立客位以待宦官,宦官有人假造詔書,樞密院釋放不予治罪。於是昌朝以鎮安軍節度使、右僕射、檢校太師、侍中兼充景靈宮使的身份,出判許州。又以保平軍節度、陝州大都督府長史的身份移任大名府兼安撫使。英宗即皇帝位,昌朝移任鳳翔節度使,加官左僕射、鳳翔尹,進封魏國公。治平元年(1064),以侍中的身份守許州,極力辭謝沒有得到準許。第二年,因病留在京城,就以左僕射、觀文殿大學士的身份判尚書都省,去世,終年六十八歲,諡號叫文元。皇帝親自寫墓碑叫“大儒元老之碑”。所著《群經音辨》、《通紀》、《時令》、《奏議》、《文集》一百二十二卷。
昌朝在任侍從官時,多得名譽。等到執掌朝政,於是不被正人君子所親附,而且幾次有人攻擊他交結宦官、宮人。開始,昌朝侍講皇帝時,同王宗道編修資善堂書籍,實際上是教授內侍,諫官吳育奏請罷免他。等到張方平留用唐詢,但唐詢說吳育的壞話,世人認為是昌朝指使。然而言者認為昌朝釋免宦官假造詔書之罪,後來驗證沒有事實根據。
兒子賈章,館閣校勘,早年去世。賈青,朝請大夫。弟弟昌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