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雜傳第四十三
作者:歐陽修
○劉昫
劉昫,涿州歸義人也。昫為人美風儀,與其兄暄、弟皞,皆以好學知名燕、薊 之間。後為定州王處直觀察推官。處直為子都所囚,昫兄暄亦為怨家所殺,昫乃避 之滄州。唐莊宗即位,拜昫太常博士,以為翰林學士,明宗時,累遷兵部侍郎居職。 明宗素重昫而愛其風韻,遷端明殿學士。長興三年,拜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同中 書門下平章事,昫詣中興殿門謝,是日大祠不坐,句入謝端明殿。昫自端明殿學 士拜相,當時以此為榮。廢帝入立,遷吏部尚書、門下侍郎,監修國史。
初,廢帝入,問三司使王玫:“帑廩之數幾何?”玫言:“其數百萬。”及責 以賞軍而無十一,廢帝大怒,罷玫,命昫兼判三司。昫性察,而嫉三司蠹敝尤甚, 乃句計文簿,核其虛實,殘租積負悉蠲除之。往時吏幸積年之負蓋而不發,因以把 持州縣求賄賂,及昫一切蠲除,民間歡然以為德,而三司吏皆沮怨。先是,馮道與 昫為姻家而同為相,道罷,李愚代之。愚素惡道為人,凡事有稽失者,必指以誚昫 曰:“此公親家翁所為也!”昫性少容恕,而愚特剛介,遂相詆詬。相府史吏惡此 兩人剛直,因共揚言,其事聞,廢帝並罷之,以昫為右僕射。是時,三司諸吏提印 聚立月華門外,聞宣麻罷昫相,皆歡呼相賀曰:“自此我曹快活矣!”
昫在相位,不習典故。初,明宗崩,太常卿崔居儉以故事當為禮儀使,居儉辭 以祖諱蠡。馮道改居儉秘書監,居儉怏怏失職。中書舍人李詳為居儉誥詞,有“聞 名心懼”之語,昫輒易曰“有恥且格”。居儉訴曰:“名諱有令式,予何罪也?” 當時聞者皆傳以為笑。及為僕射,入朝遇雨,移班廊下,御史台吏引僕射立中丞御 史下,昫詰吏以故事,自宰相至台省皆不能知。是時,馮道罷相為司空。自隋、唐 以來,三公無職事,不特置,及道為司空,問有司班次,亦皆不能知,由是不入朝 堂,俟台官、兩省入而後入,宰相出則隨而出。至昫為僕射,自以由宰相罷,與道 同,乃隨道出入,有司不能彈正,而議者多竊笑之。
晉高祖時,張從賓反,殺皇子重乂於洛陽,乃以昫為東都留守,判鹽鐵。開運 中,拜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復判三司。契丹犯京師,昫以目疾罷為太保,是 歲卒,年六十。
○盧文紀
盧文紀,字子持,其祖簡求,為唐太原節度使,父嗣業,官至右補闕。文紀舉 進士,事梁為刑部侍郎、集賢殿學士。唐明宗時,為御史中丞。初上事,百官台參, 吏白諸道進奏官賀,文紀問:“當如何?”吏對曰:“朝廷在長安時,進奏官見大 夫、中丞如胥史。自唐衰,天子微弱,諸侯強盛,貢奉不至,朝廷姑息方鎮,假借 邸吏,大夫、中丞上事,進奏官至客次通名,勞以茶酒而不相見,相傳以為故事。” 文紀曰:“吾雖德薄,敢隳舊制?”因遣吏諭之。進奏官奮臂喧然欲去,不得已入 見,文紀據床端笏,台吏通名贊拜,既出,恚怒不自勝,訴於樞密使安重誨。重誨 曰:“吾不知故事,可抗訴於朝。”即相率詣閣門求見以壯訴。明宗問宰相趙鳳: “進奏吏比外何官?”鳳曰:“州縣發遞知後之流也。”明宗怒曰:“乃吏卒爾, 安得慢吾法官!”皆杖而遣之。文紀又請悉復中外官校考法,將相天子自書之,詔 雖施行,而官卒不考。歲餘,遷工部尚書。
文紀素與宰相崔協有隙,協除工部郎中於鄴,文紀以鄴與其父名同音,大怒, 鄴赴省參上,文紀不見之,因請連假。已而鄴奉使未行,文紀即出視事,鄴因醉忿 自經死,文紀坐貶石州司馬。久之,為秘書監、太常卿。奉使於蜀,過鳳翔。時廢 帝為鳳翔節度使,文紀為人形貌魁偉、語音琅然,廢帝奇之。後廢帝入立,欲擇宰 相,問於左右,左右皆言:“文紀及姚顗有人望。”廢帝因悉書清望官姓名內琉璃 瓶中,夜焚香祝天,以箸挾之,首得文紀,欣然相之,乃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 平章事。
是時,天下多事,廢帝數以責文紀。文紀因請罷五日起居,復唐故事,開延英, 冀得從容奏議天下事。廢帝以謂五日起居,明宗所以見群臣也,不可罷,而便殿論 事,可以從容,何必延英。因詔宰相有事,不以時詣閣門請對。晉高祖起太原,廢 帝北征,過拜徽陵,休仗舍,顧文紀曰:“吾自鳳翔識卿,不以常人為待,自卿為 相,詢於輿議,皆雲可致太平,今日使吾至此,卿宜如何?”文紀皇恐謝罪。廢帝 至河陽,文紀勸帝扼橋自守,不聽。晉高祖入立,罷為吏部尚書,累遷太子太師, 致仕。周太祖入立,即拜司空於家。卒,年七十六,贈司徒。
○馬胤孫
馬胤孫,字慶先,棣州商河人也。為人懦暗,少好學,學韓愈為文章。舉進士, 為唐潞王從珂河中觀察支使。從珂為楊彥溫所逐,罷居於京師里第,胤孫從而不去。 從珂為京兆尹,徙鎮鳳翔,胤孫常從之,以為觀察判官。潞王將舉兵反,與將吏韓 昭胤等謀議已定,召胤孫告之曰:“受命移鎮,路出京師,何向為便?”胤孫曰: “君命召,不俟駕。今大王為國宗屬,而先帝新棄天下,臨喪赴鎮,臣子之忠也。” 左右皆笑其愚,然從珂心獨重之。廢帝入立,以為戶部郎中、翰林學士。久之,拜 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胤孫不通世務,故事多壅塞。是時,馮道罷匡國軍節度使,拜司空。司空自唐 已來無特拜者,有司不知故事,朝廷議者紛然,或曰司空三公,宰相職也,當參與 大政,而宰相盧文紀獨以謂司空之職,祭祀掃除而已。胤孫皆不能決。時劉昫亦罷 相為僕射,右散騎常侍孔昭序建言:“常侍班當在僕射前。”胤孫責御史台檢例, 台言:“故事無所見,據今南北班位,常侍在前。”胤孫即判台狀施行,劉昫大怒。 崔居儉揚言於朝曰:“孔昭序解語,是朝廷無解語人也!且僕射師長百寮,中丞、 大夫就班修敬,而常侍在南宮六卿之下,況僕射乎?昭序痴兒,豈識事體?”朝士 聞居儉言,流議稍息。胤孫臨事多不能決,當時號為“三不開”,謂其不開口以論 議,不開印以行事,不開門以延士大夫也。晉兵起太原,廢帝至河陽,是時勢已危 迫,胤孫自洛來朝行在,人皆冀其有所建言,胤孫獻綾三百匹而已。晉高祖入立, 罷歸田裡。
胤孫既學韓愈為文,故多斥浮屠氏之說,及罷歸,乃反學佛,撰《法喜集》、 《佛國記》行於世。時人誚之曰:“佞清泰不徹,乃來佞佛。”清泰,廢帝年號也。 人有戲胤孫曰:“公素慕韓愈為人,而常誦傅奕之論,今反佞佛,是佛佞公邪,公 佞佛邪?”胤孫答曰:“豈知非佛佞我也?”時人傳以為笑。後以太子賓客分司居 於洛陽,周廣順中卒。胤孫卒後,其家婢有為胤孫語者。初,崔協為明宗相,在位 無所發明,既死,而有降語其家,胤孫又然。時人嘲之曰:“生不能言,死而後語” 雲。
○姚顗
姚顗,字百真,京兆長安人也。少蠢,不修容止,時人莫之知,中條山處士司 空圖一見以為奇,以其女妻之。舉進士,事梁為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唐莊宗滅梁, 貶復州司馬,已而以為左散騎常侍兼吏部侍郎、尚書左丞。廢帝欲擇宰相,選當時 清望官知名於世者,得盧文紀及顗,乃拜顗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顗為人 仁恕,不知錢陌銖兩之數,御家無法,在相位齪齪無所為。唐制吏部分為三銓,尚 書一人曰尚書銓,侍郎二人曰中銓、東銓。每歲集以孟冬三旬,而選盡季春之月。 天成中,馮道為相,建言:“天下未一,選人歲才數百,而吏部三銓分注,雖曰故 事,其實徒繁而無益。”始詔三銓合為一,而尚書、侍郎共行選事。至顗與盧文紀 為相,復奏分銓為三。而循資、長定舊格,歲久多舛,因增損之。選人多不便之, 往往邀遮宰相,喧訴不遜,顗等無如之何,廢帝為下詔書禁止。晉高祖立,罷顗為 戶部尚書。卒,年七十五,卒之日,家無餘貲,屍不能斂,官為賵贈乃能斂,聞者 哀憐之。
○劉岳
劉岳,字昭輔,洛陽人也。唐民部尚書政會之八代孫,崇龜、崇望其諸父也。 岳名家子,好學,敏於文辭,善談論。舉進士,事梁為左拾遺、侍御史。末帝時, 為翰林學士,累官至兵部侍郎。梁亡,貶均州司馬,復用為太子詹事。唐明宗時, 為吏部侍郎。故事,吏部文武官告身,皆輸硃膠紙軸錢然後給,其品高者則賜之, 貧者不能輸錢,往往但得敕牒而無告身。五代之亂,因以為常,官卑者無復給告身, 中書但錄其制辭,編為敕甲。岳建言,以謂“制辭或任其材能,或褒其功行,或申 以訓誡,而受官者既不給告身,皆不知受命之所以然,非王言所以告詔也。請一切 賜之。”由是百官皆賜告身,自岳始也。
宰相馮道世本田家,狀貌質野,朝士多笑其陋。道旦入朝,兵部侍郎任贊與岳 在其後,道行數反顧,贊問岳:“道反顧何為?”岳曰:“遺下《兔園冊》爾。” 《兔園冊》者,鄉校俚儒教田夫牧子之所誦也,故岳舉以誚道。道聞之大怒,徙岳 秘書監。其後李愚為相,遷岳太常卿。
初,鄭餘慶嘗采唐士庶吉凶書疏之式,雜以當時家人之禮,為《書儀》兩卷。 明宗見其起復、冥昏之制,嘆曰:’儒者所以隆孝悌而敦風俗,且無金革之事,起 復可乎?婚,吉禮也,用於死者可乎?”乃詔岳選文學通知古今之士,共刪定之。 岳與太常博士段顒、田敏等增損其書,而其事出鄙俚,皆當時家人女子傳習所見, 往往轉失其本,然猶時有《禮》之遺制。其後亡失,愈不可究其本末,其婚禮親迎, 有女坐婿鞍合髻之說,尤為不經。公卿之家,頗遵用之。至其久也,又益訛謬可笑, 其類甚多。岳卒於官,年五十六,贈吏部尚書。子溫叟。
嗚呼,甚矣,人之好為禮也!在上者不以禮示之,使人不見其本,而傳其習俗 之失者,尚拳拳而行之。五代干戈之亂,不暇於禮久矣!明宗武君,出於夷狄,而 不通文字,乃能有意使民知禮。而岳等皆當時儒者,卒無所發明,但因其書增損而 已。然其後世士庶吉凶,皆取岳書以為法,而十又轉失其三四也,可勝嘆哉!
○馬縞
馬縞,不知其世家,少舉明經,又舉宏詞。事梁為太常少卿,以知禮見稱於世。 唐莊宗時,累遷中書舍人、刑部侍郎、權判太常卿。明宗入立,繼唐太祖、莊宗而 不立親廟。縞言:“漢諸侯王入繼統者,必別立親廟,光武皇帝立四廟於南陽,請 如漢故事,立廟以申孝享。”明宗下其議,禮部尚書蕭頃等請如縞議。宰相鄭珏等 議引漢桓、靈為比,以謂靈帝尊其祖解瀆亭侯淑為孝元皇,父萇為孝仁皇,請下有 司定謚四代祖考為皇,置園陵如漢故事。事下太常,博士王丕議漢桓帝尊祖為孝穆 皇帝,父為孝崇皇帝。縞以謂孝穆、孝崇有皇而無帝,惟吳孫皓尊其父和為文皇帝, 不可以為法。右僕射李琪等議與縞同。明宗詔曰:“五帝不相襲禮,三王不相沿樂, 惟皇與帝,異世殊稱。爰自嬴秦,已兼厥號,朕居九五之位,為億兆之尊,奈何總 二名於眇躬,惜一字於先世。”乃命宰臣集百官於中書,各陳所見。李琪等請尊祖 禰為皇帝,曾高為皇。宰相鄭珏合群議奏曰:“禮非天降而本人情,可止可行,有 損有益。今議者引古,以漢為據,漢之所制,夫復何依?開元時,尊皋陶為德明皇 帝,涼武昭王為興聖皇帝,皆立廟京師,此唐家故事也。臣請四代祖考皆加帝如詔 旨,而立廟京師。”詔可其加帝,而立廟應州。
劉岳修《書儀》,其所增損,皆決於縞。縞又言:“縗麻喪紀,所以別親疏, 辨嫌疑。《禮》,叔嫂無服,推而遠之也。唐太宗時,有司議為兄之妻服小功五月, 今有司給假為大功九月,非是。”廢帝下其議,太常博士段顒議“嫂服給假以大功 者,令文也,令與禮異者非一,而喪服之不同者五。《禮》,姨舅皆服小功,令皆 大功。妻父母婿外甥皆服緦,令皆小功。禮、令之不可同如此。”右贊善大夫趙鹹 又議曰:“喪,與其易也,寧戚。《儀禮》五服,或以名加,或因尊制,推恩引義, 各有所當。據《禮》為兄之子妻服大功,今為兄之子母服小功,是輕重失其倫也。 以名則兄子之妻疏,因尊則嫂非卑,嫂服大功,其來已久。令,國之典,不可滅也。” 司封郎中曹琛,請下其議,並以《禮》、令之違者定議。詔尚書省集百官議。左仆 射劉昫等議曰:“令於喪服無正文,而嫂服給大功假,乃假寧附令,而敕無年月, 請凡喪服皆以《開元禮》為定,下太常具五服制度,附於令。”令有五服,自縞始 也。
縞明宗時嘗坐覆獄不當,貶綏州司馬。復為太子賓客,遷戶部、兵部侍郎。盧 文紀作相,以其迂儒鄙之,改國子祭酒。卒,年八十,贈兵部尚書。
○崔居儉
崔居儉,清河人也。祖蠡、父蕘皆為唐名臣。居儉美文辭,風骨清秀,少舉進 士。梁貞明中,為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御史中丞。唐莊宗時,為刑部侍郎、太常 卿。崔氏自後魏、隋、唐與盧、鄭皆為甲族,吉凶之事,各著家禮。至其後世子孫, 專以門望自高,為世所嫉。明宗崩,居儉以故事為禮儀使,居儉以祖諱蠡,辭不受, 宰相馮道即徙居儉為秘書監。居儉歷兵、吏部侍郎、尚書左丞、戶部尚書。晉天福 四年卒,年七十,贈右僕射。居儉拙於為生,居顯官,衣常乏,死之日貧不能葬, 聞者哀之。
○崔梲
崔梲,字子文,深州安平人也。父涿,唐末為刑部郎中。梲少好學,頗涉經史, 工於文辭。遭世亂,寓居於滑台,不游里巷者十餘年,人罕識其面。梁貞明三年, 舉進士甲科,開封尹王瓚辟掌奏記。梲性至孝,其父涿病,不肯服藥,曰:“死生 有命,何用藥為?”梲屢進醫藥,不納。每賓客問疾者,梲輒迎拜門外,泣涕而告 之,涿終不服藥而卒。梲居喪哀毀,服除,唐明宗以為監察御史,不拜,逾年再命, 乃拜。累遷都官郎中、翰林學士。
晉高祖時,以戶部侍郎為學士承旨,權知天福二年貢舉。初,梲為學士,嘗草 制,為宰相桑維翰所改。梲以唐故事學士草制有所改者當罷職,乃引經據爭之,維 翰頗不樂。而梲少專於文學,不能蒞事,維翰乃命梲知貢舉,梲果不能舉職。時有 進士孔英者,素有醜行,為當時所惡。梲既受命,往見維翰,維翰素貴,嚴尊而語 簡,謂梲曰:“孔英來矣。”梲不諭其意,以謂維翰以孔英為言,乃考英及第,物 議大以為非,即罷學乾,拜尚書左丞,遷太常卿。
五年,高祖詔太常復文武二舞,詳定正、冬朝會禮及樂章。自唐末之亂,禮樂 制度亡失已久,梲與御史中丞竇貞固、刑部侍郎呂琦、禮部侍郎張允等草定之。其 年冬至,高祖會朝崇元殿,廷設宮縣,二舞在北,登歌在上。文舞郎八佾,六十有 四人,冠進賢,黃紗袍,白中單,白練衤蓋襠,白布大口袴,革帶履。左執籥,右 秉翟。執籥引者二人。武舞郎八佾,六十有四人,服平巾幘,緋絲布大袖、繡襠甲 金飾,白練衤蓋,錦騰蛇起梁帶,豹文大口袴,烏靴。左執乾,右執戚。執旌引者 二人。加鼓吹十二按,負以熊釣,以象百獸率舞。按設羽葆鼓一,大鼓一,金錞一。 歌、簫、笳各二人。王公上壽,天子舉爵,奏《玄同》;三舉,登歌奏《文同》; 舉食,文舞舞《昭德》,武舞舞《成功》之曲。禮畢,高祖大悅,賜梲金帛,群臣 左右睹者皆嗟嘆之。然禮樂廢久,而製作簡繆,又繼以龜茲部《霓裳法曲》,參亂 雅音,其樂工舞郎,多教坊伶人、百工商賈、州縣避役之人,又無老師良工教習。 明年正旦,復奏於廷,而登歌發聲悲離煩慝,如《薤露》、《虞殯》之音,舞者行 列進退,皆不應節,聞者皆悲憤。其年高祖崩。梲以風痹改太子賓客分司西京以卒。
開運二年,太常少卿陶穀奏廢二舞。明年,契丹滅晉,耶律德光入京師,太常 請備法駕奉迎,樂工教習鹵簿鼓吹,都人聞者為之流涕焉。
○李懌
李懌,京兆人也。少好學,頗工文辭。唐末舉進士,為秘書省校書郎、集賢校 理。唐亡,事梁為監察御史,累遷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梁亡,責授懷州司馬,遇 赦量移,稍遷衛尉少卿。天成中,復為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累遷尚書右丞承旨。 時右散騎常侍張文寶知貢舉,所放進士,中書有覆落者,乃請下學士院作詩賦為貢 舉格,學士竇夢徵、張礪等所作不工,乃命懌為之,懌笑曰:“年少舉進士登科, 蓋偶然爾。後生可畏,來者未可量,假令予復就禮部試,未必不落第,安能與英俊 為準格?”聞者多其知體。後遷刑部尚書分司洛陽,卒,年七十餘。
譯文
劉昫,涿州歸義人。
劉昫風度儀容優美,和他的哥哥劉喧、弟弟劉嗥,都以好學聞名於燕、薊一帶。
後來任定州王處直的觀察推官。
王處直被兒子王都囚禁,劉啕的哥哥劉喧也被仇象殺死,劉昫於是避難到滄州。
唐莊宗登位,拜任劉喇為太常博士,任命為翰林學士,唐明宗時,幾次升遷至兵部侍郎任職,唐明宗素來看重劉喲而喜愛他的風韻,升任端明殿學士。
長興三年,拜為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劉昫到中興殿門告謝。
這天大祭不坐朝,劉啕進端明殿告謝。
劉陶從端明殿學士拜馬宰相,當時人都以此馬榮唐廢帝登位,升任吏部尚書、門下侍郎,監修國史。
當初,唐廢帝登位,問三司使王玫:“錢庫有多少錢?”王玫說:“有數百萬。”等到讓他拿錢賞賜軍隊時錢卻不到十分之一,唐廢帝大怒,罷免王玫,命令劉昫兼判三司。
劉昫性格明辨,而痛恨三司侵吞之弊太嚴重,於是在賬簿上勾抹計算,核對虛實,把殘剩的租賦和積留的欠債全部免除。
過去官吏們僥倖有多年的欠債隱瞞而不上報,藉以把持州縣索取賄賂,到劉昫把債務全部免除後,民間歡喜感恩戴德,而三司官吏們都很沮喪怨恨。
在這之前,馮道和劉昫是親家而同任宰相,馮道罷相,李愚代替他。
李愚素來討厭馮道的為人,凡有稽考失誤的事,必定指斥譏誚劉呦說:“這是你的親家翁乾的!”劉啕生性缺少寬容,而李愚又特別剛強耿直,於是相互詆毀。
宰相府的官吏忌恨兩人的剛直,於是共同張揚此事,唐廢帝得知後,將兩人一起罷免,任命劉昫為右僕射。
這時,三司官吏們提著官印聚集在月華門外,聽說下詔罷免劉昫的宰相職位,都相互歡呼慶賀說:“從此我們快活了!”劉啕擔任宰相,不熟習典故。
當初,唐明宗死,太常卿崔居儉,按舊例當任禮儀使,崔居儉以祖父名蠡應當避諱作推辭。
馮道改崔居儉任秘書監,崔居儉因失去原有職位而怏怏不樂。
中書舍人李詳為崔居儉起草誥詞,有“聞名心懼”的話,劉啊就改成“有恥且格”。
崔居儉申訴說:“名字避諱有規定的格式,我有什麼罪?”當時聽說的人都傳為笑談。
等到任僕射時,入朝遇雨,改在屋廊下列隊,御史台官吏帶僕射站在中丞御史後,劉昫責問官吏根據什麼舊例,從宰相到台省都不知道。
這時,馮道罷相任司空。
從隋、唐以來,三公沒有具體職責,不特別設定,到馮道任司空時。
向官吏詢問進朝列隊的次序,也都不知道,因此不入朝堂,等台官、雨省官吏進去後纔進去,宰相出來就跟著出來。
等到劉昫任僕射時,自認為他從宰相罷職和馮道相同,於是跟著馮道進出朝廷,主管部門不能彈劾糾正,而議事的人私下多笑話他。
晉高祖時,張從賓反叛,在洛陽殺死皇子李重又,於是任命劉昫為東都留守,掌管鹽鐵。
開運年問,拜為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判三司。
契丹侵犯京師,劉昫因眼疾罷為太保,這年去世,享年六十歲。
盧文紀字子持,祖父盧筒求,任唐太原節度使,父親盧嗣業,官做到右補闕。
盧文紀中進士,奉事梁任刑部侍郎、集賢殿學士。
唐明宗時,任御史中丞。
剛上任時,眾官員到御史台參拜,官吏報告各道進奏官前來祝賀,盧文紀問道:“應當怎樣接待?”官吏回答說:“朝廷在長安時,進奏官像小吏一樣拜見大夫、中丞。
自從唐衰落後,天子微弱無力,諸侯強盛,不來進貢,朝廷遷就方鎮,借給他們住所,大夫、中丞上任時,進奏官到客位通報姓名,用茶酒招待他們而不拜見大夫、中丞,相傳作為成例。”盧文紀說:“我雖然德行淺薄,怎敢破壞過去的制度?”因而派官吏告知他們進來拜見。
進奏官們揮臂喧譁想要離去,迫不得已進去拜見,盧文紀坐在床榻上握著手板,御史台官吏通報姓名後唱禮下拜,退出後,進奏官們憤怒難忍,向樞密使安重誨申訴。
安重誨說:“我不知道慣例怎樣,可以向朝廷抗訴。”於是就一起到合門求見,上狀申訴。
唐明宗問宰相趙鳳:“進奏吏相當於在外的什麼官?”趟鳳說:“相當於州縣發遞知後一類。”唐明宗發怒說:“不過是小吏罷了,怎能輕辱我的執法官!”都處以杖刑而遣送回去。
盧文紀又請求全部恢復對朝廷內外官員的校考法,將相由天子親自書寫校考,詔令雖然頒布施行,然而官吏最終沒有執行。
一年多後,升任工部尚書。
盧文紀素來和宰相崔協有矛盾,崔協任於鄴為工部郎中,盧文紀因於鄴和自己父親的名同音,非常生氣,於鄴赴官府參拜上司,盧文紀不見他.因而長期請假。
不久於鄴奉命出使還沒出發,盧文紀就出來處理事務,於鄴因憤懣醉酒上吊自殺;盧文紀因此被貶為石州司馬。
遇了很久,任秘書監、太常卿。
奉命出使蜀,經過鳳翔,當時唐廢帝任鳳翔節度使,盧文紀身材魁梧、聲音宏亮悅耳,唐廢帝覺得他不同一般。
後來唐廢帝登位,想挑選宰相,向手下人詢問,都說:“盧文紀和姚顫有威望。”唐廢帝於是寫下全部清廉有聲望的官吏姓名放進琉璃瓶中,晚上燒香祝天,用筷子挾起寫有姓名的紙條,第一張就是盧文紀,高興地任命他為宰相,於是拜任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這時,天下多事,唐廢帝多次因此責備盧文紀。
盧文紀因而請求廢除五天一次進見問安,恢復唐的舊例,開放延英殿,希望能夠從容奏議天下大事。
唐廢帝認為五天一次進見問安,是唐明宗用來接見群臣的,不能廢棄,而在便殿議論國家大事,可以從容不迫,何必要在延英殿。
因而下詔凡是宰相有事,隨時可到合門請求同皇帝談話。
晉高祖在太原起兵,唐廢帝北征,經過徽陵時拜祭,在儀仗駐地休息,望著盧文紀說:“從我在鳳翔認識你,就不把你當一般人對待,自從你任宰相以來,詢問眾人的意見,都說能達到太平無事,如今使我落到這個地步,你該怎么辦呢?”盧文紀惶恐不安地告罪。
唐廢帝到達河陽,盧文紀勸皇帝扼守橋樑,沒有採納。
晉高祖登位,罷為吏部尚書,幾次升遷任太子太師,辭官居家。
周太祖登位,到盧文紀家中拜他為司空。
去世,享年七十六歲,贈司徒。
馬胤孫字慶先,棣州商河人。
為人懦弱愚昧,年輕時好學,學習韓愈做文章的風格。
考中進士,任唐潞王李從珂的河中觀察支使。
李從珂被楊彥溫驅逐,罷任住在京師家襄,馬胤孫跟隨他沒有離開。
李從珂任京兆尹,調任鎮守鳳翔,馬胤孫一直跟著他,被任為觀察判官。
潞王將要舉兵反叛,和將吏韓昭胤等人商議已定,召馬胤孫告訴他說:“奉命調任,路經京師,向哪裡走方便?”馬胤孫說:“君主召命,不等備車。
如今大王是國家的宗親,而先帝剛棄天下而去,臨喪趕任,是臣子的忠誠。”手下人都笑他愚蠢,但李從珂心中卻偏偏看重他。
唐廢帝登位,任命他為戶部郎中、翰林學士。
遇了很久,拜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馬胤孫不熟悉世務,因此辦事多滯留。
這時,馮道罷為匡國軍節度使,拜為司空。
司空從唐以來沒有專門拜任的人,官府不知道慣例怎樣,朝廷議論紛紛,有的說司空屬於三公,是宰相職位,應當參與國家大政,而宰相盧文紀獨自認為司空這個職位,不過負責祭祀灑掃而已()馬胤孫也都不能決斷。
當時劉昫也罷相任僕射,右散騎常侍孔昭序建議說:“常侍列隊候朝時應在僕射前。”馬胤孫責令御史台檢梘舊例,御史台官吏說:“無處查詢舊例,根據現在南北列隊候朝的次序,常侍在前面。”馬胤孫就決定按御史台的申報執行,劉昫大怒。
崔居儉在朝廷上揚言說:“孔昭序要是會說話,朝廷就沒有會說話的人了!而且僕射是眾官員的師長,中丞、大夫都要對他列隊致敬,而常侍排在南宮六卿之下,何況僕射呢!孔昭序這個痴兒,難道懂得事體?”朝廷上的士人聽了崔居儉的話,議論纔逐漸平息。
馬胤孫臨事大多不能決斷,當時人稱他為“三不開”,說他不開口議論,不開印辦事,不開門招納士大夫。
晉在太原起兵,唐廢帝到河陽,這時形勢已很危急,馬胤孫從洛陽到河陽朝見,人們都盼他有所建議,馬胤孫不過進獻了三百匹綢緞而已。
晉高祖登位,他被罷免回到鄉里。
馬胤孫既然學韓愈做文章,因此常常指斥佛教學說,等到罷任回家後,卻反而學佛,著有《法喜集》、《佛國記》傳世。
當時人譏誚他說:“諂媚清泰還不夠,於是來諂媚佛教。”清泰是唐廢帝的年號。
有人對馬胤孫開玩笑說:“你素來傾慕韓愈的為人,又常常誦讀傅奕的議論,現在反而討好佛,這是佛討好你呢,還是你討好佛?”馬胤孫回答說;“怎知不是佛討好我呢?”當時人傳為笑談。
後來以太子賓客分司住在洛陽。
周廣順年間去世。
馬胤孫去世後,他的家婢有學他說話的人。
當初,崔協做唐明宗的宰相,在位時毫無建樹,死後,家中有學他說話的人,馬胤孫又是這樣。
當時人嘲諷說:“活著不能說,死了纔說。”姚頻字百真,京兆長安人。
年輕時愚蠢,不修邊幅,當時沒有人知道他。
中條山隱士司空圖一見就覺得他不同一般,把女兒嫁給他。
考中進士,在堅做翰林學士、中書舍人。
唐莊宗消滅鑿,貶為復州司馬,不久任命為左散騎常侍兼吏部侍郎、尚書左丞。
唐廢帝想挑選宰相,要挑選當時知名而清廉有聲望的人,得到盧文紀和姚顫,於是拜姚顫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姚顫為人仁愛寬容,不懂錢陌銖雨之敷,治家沒有法規,在相位碌碌無為。
唐的制度吏部分為三銓,尚書一人叫尚書銓,侍郎二人叫中銓、柬銓。
每年冬天第一個月下旬集中,而挑選官吏到春季最後一個月纔結束。
天成中,馮道任宰相,建議說:“天下沒有統一,每年挑選官吏纔幾百人,而吏部三銓分剔輸送,雖說是慣例,其實枉自繁瑣而沒有好處。”纔下韶把三銓合在一起,而尚書、侍郎共同負責挑選官吏的事情。
到姚頻和盧文紀任宰相時,又上奏請求分為三銓。
而循資、長定的舊格,時間長了常有錯亂,於是進行修改增損。
候選的官吏對此多感不便,往往攔留宰相,喧嚷不恭,姚顛等人不知怎么辦,唐廢帝因此下詔書禁止。
晉高祖登位,罷免姚顛為戶部尚書。
去世,享年七十五歲,去世時家中沒有剩餘資產,不能收屍,官府為他送去安葬的物品纔得以收屍,聽說的人都哀憐他。
劉岳字昭輔,洛陽人。
唐民部尚書劉政會的第八代孫,劉崇龜、劉崇望是他的伯、叔父。
劉岳出身名門,文辭敏捷,善於談論。
考中進士,在梁任左拾遺、侍卻史。
梁末帝時,任翰林學士,幾次升遷任兵部侍郎。
梁滅亡,貶為均州司馬,又任為太子詹事。
唐明宗時,任吏部侍郎。
舊例,吏部文武官吏的任命狀,都是在送上朱膠紙軸錢以後纔發給,那些官位高的人就賜給任命狀,貧窮的人不能送錢,往往只得到敕牒而沒有任命狀。
五代動亂,習以為常,官位低的人不再發給任命狀,中書只是收錄他們的制辭,編成敕甲。
劉岳建議,認為“制辭或記載他們的才能,或讚揚他們的功勞,或申明訓誠,而接受官職的人不發給任命狀,都不知道馬什麼任命他,背離了王言詔告臣子的本意。
請求全部賜給任命狀”。
從此所有官員都賜給任命狀,是從劉岳開始的。
宰相馮道世代農家,外貌質樸粗野,朝中士人大多笑他鄙陋。
馮道黎明進朝,兵部侍郎任贊和劉岳在他後面,馮道定路經常回頭看,任贊問劉岳說:“馮道為什麼回頭看?”劉岳說:“丟了《兔園冊》而已。”《兔園冊》,是鄉間學校鄙俚儒生教田夫牧童讀的書,因此劉岳拿來譏誚馮道。
馮道聽說後大怒,調任劉岳為秘書監。
後來李愚任宰相,升任劉岳為太常卿。
當初,鄭餘慶曾採納唐代士人百姓的吉凶書疏格式,夾雜當時家人的禮儀,著《書儀》兩卷。
唐明宗見其中有為父母守喪沒有滿期而召任職務、為死去的男女舉行婚禮的制度,嘆息說:“儒生是用來鼓勵孝悌而敦厚風俗的,而且沒有戰事,為父母守喪沒有滿期就召任職務行嗎?結婚是吉祥的禮儀,用在死者身上行嗎?”於是下詔書讓劉岳挑選精通古今典章制度的博學之士,共同刪定《書儀》。
劉岳和太常博士段頤、田敏等人增刪這本書,而內容粗俗鄙俚,都是當時的家人女子傳聞習見,往往失去本來面目,但也不時有古代禮制的遺風。
後來亡失了,更加不能考究它們的始末,其中的婚禮迎親,有女子坐在丈夫馬鞍上同打一個髮髻的說法,尤其荒誕不經。
公卿士大夫家,往往沿用這種禮儀。
時間長了,又更加以訛傳訛、錯誤可笑,這樣的例子非常多。
劉岳死在任上,享年五十六歲,贈吏部尚書。
兒子叫劉溫叟。
唉,人們喜好講究禮儀已到極點了!在上的人不用禮儀來給人們怍示範,使得人們不能見到禮儀的本來面目,而傳布民間習俗中錯訛的禮儀,還忠謹懇切地推行它。
五代干戈動亂,沒有時間致力於禮儀已經很久了。
唐明宗是個武君,出身於夷狄,又不懂文字,卻能有意使百姓懂得禮儀。
而劉岳等人都是當時的儒生,結果無所闡明,只是沿襲那本書加以增刪罷了。
但後代士人百姓的吉凶禮儀,都拿劉岳增刪的書作標準,而在流傳中又遺失十分之三四,能感嘆得完嗎!馬縞,不知道他的家世。
年輕時考中明經科,又考中宏詞科。
奉事梁朝任太常少卿,以通曉禮儀著稱於世。
唐莊宗時,多次升遷任中書舍人、刑部侍郎、權判太常卿。
唐明宗登位,繼承唐太祖、唐莊宗卻不建親廟。
馬縞說:“漠代諸侯王繼承皇位的人,必定另建親廟,漠光武皇帝在南陽建了四所親廟,請依照漢的舊例,建親廟表示孝道進行祭祀。”唐明宗把他的意見下發,禮部尚書蕭頃等人請求採納馬縞的建議。
宰相鄭珏等人擬議拿漢桓帝、漢靈帝作比照,認為漢靈帝尊奉他的祖父解瀆亭侯劉淑為孝元皇,父親劉萇為孝仁皇,請求下令讓有關部門審定謐號,四代祖父都稱皇,依照漢的舊例修建園陵。
事情下達給太常,博士王丕議論說漢桓帝尊奉他的祖父為孝穆皇帝,父親為孝崇皇帝。
馬縞認為孝穆、孝崇有“皇”而無“帝”字,只有昊的孫皓尊奉他的父親孫和為文皇帝,不能效法。
右僕射李琪等人的意見和馬縞相同。
唐明宗下韶說:“五帝的禮儀不相承襲,三王的樂制不相沿襲,只有‘皇’和‘帝’,不同時代稱呼不同。
從蠃秦開始,就已兼稱這兩個不同的名號,我身居帝位,為億兆民眾所尊奉,怎么能德皇帝二字於微小的我,而對先世卻吝惜一字?”於是命令宰相大臣召集百官到中書,各抒己見。
李琪等人請求尊奉祖廟為皇帝,曾祖、高祖為皇。
宰相鄭珏綜合眾人意見上奏說:“禮儀不是從天而降而是根據人情,可用可不用,有減少有增加。
現在議事的人引古為證,把漢代作為依據,漢代的制度,又依據什麼?開元時,尊奉皋陶為德明皇帝,涼武昭王為興聖皇帝,都在京師建廟,這是唐家的舊例。
我請求四代祖父都依詔旨加上‘帝’字,而在京師建廟。”於是下詔書同意加“帝”字,而在應州建廟。
劉岳修改《書儀》,他增刪的部分,都由馬縞定奪。
馬縞又說:“繚麻等喪服的禮制,是用來區別親疏遠近,辨明嫌疑誤會的。
《禮》書記載,叔嫂間不服喪,是因為推論起來關係疏遠的緣故。
唐太宗時,官府擬議為哥哥的妻子穿小功喪服五侗月,現在官府給喪假是穿大功喪服九個月,這是不對的。”唐廢帝下發他的意見,太常博士段頤議論說:“為嫂子服喪給假穿大功喪服九個月,是令文的規定,令文和禮書的不同不止一處,而有五種不同的喪服。
《禮》書記載,姨舅都穿小功喪服,令文中都穿大功喪服。
妻父母婿外甥都穿鰓麻喪服,令文中都穿小功喪服。
禮書、令文的不同就像這樣。”右贊善大夫趟鹹又建議說:“喪禮,與其輕易穿喪服,寧肯心中悲戚。
《儀禮》中的五種喪服,有的是從名分上制定的,有的是從尊卑上制定的,推恩引義,各有所當。
根據《儀禮》為哥哥的兒媳穿大功喪服,現在為嫂子穿小功喪服,造就輕重失次了。
從名義上看那么哥哥的兒媳疏遠,從尊卑上看那么嫂子並不卑下,為嫂子穿大功喪服,由來已久。
令文是國家的法典,不能廢棄。”司封郎中曹琛,請求下發他的意見,並依照禮書、令文的不同之處審訂。
下詔書讓尚書省召集百官議論<)左僕射劉9q等人議論說:“令文對喪服沒有正式規定,而為嫂嫂服喪給大功假,是假期寧肯依照令文,而敕令沒有年月,請凡是喪服都以《開元禮》為準,交由太常草擬五服制度,附在令文中。”令文中有五服,是從馬縞開始的。
馬縞,唐明宗時曾因覆核獄訟不當,貶為綏州司馬。
又任太子賓客,升任戶部、兵部侍郎。
盧文紀任宰相後,覺得他是迂腐儒生麗看不起他,改任國子祭酒。
去世時,享年八十歲,贈兵部尚書。
崔居儉,清河人()祖父崔蠡、父親崔藷都是唐代名臣<)崔居儉的文辭優美,風骨清秀,年輕時考中進士。
梁貞明中,任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御史中丞()唐莊宗時,任刑部侍郎、太常卿,,崔氏自從後魏、隋、唐以來和盧、鄭都是一等世家大族,吉凶的事,各自有家禮記載。
到他們的後代子孫,專門以門望自負,受到世人嫉恨。
唐明宗逝世,崔居儉按慣例當任禮儀使,崔居儉因祖父名叫蠡,推辭不接受,宰相馮道就調崔居儉任秘書監。
崔居儉歷任兵、吏部侍郎、尚書左丞、戶部尚書。
晉天福四年去世,享年七十歲,贈右僕射。
崔居儉不善謀牛,身居顯官,常常缺衣少食,去世時貧窮得不能安葬,聽說的人都為他悲展。
崔稅字子文,深州安平人。
父親崔涿,唐末任刑部郎中。
崔稅年輕時好學,涉獵經史,擅長文辭。
遭逢亂世,寄居在滑台,十多年不去里巷遊玩,很少有人認識他。
梁貞明三年,考中進士甲科,開封尹王瓚徵召他為掌奏記。
崔稅生性很孝順,他的父親崔涿患病,不願吃藥,說:“生死有命,吃藥做什麼?”崔稅多次請醫送藥,都不接受。
每當有探病的賓客,崔稅就在門外迎拜,哭泣著告訴他們,崔涿最終不吃藥而死。
崔稅守喪遇於悲哀傷了身體,守喪期滿,唐明宗任命他為監察御史,他不接受,一年多內兩次任命,纔接受。
幾次升任都官郎中、翰林學士/)晉高祖時,他以戶部侍郎的身份擔任學士承旨,權知天福二年貢舉。
當初,崔稅任學士時,曾起草制書,被宰相桑維翰修改。
崔稅因唐代慣例,學士起草的制書如被改動就應當免職,於是援引經典據理力爭,桑維翰很不高興。
而崔稅從小致力於文章學問,不能辦事,桑維翰於是任命崔稅掌管貢舉,崔稅果然不能稱職。
當時有個進士孔英,素來品行醜惡,為當時人憎惡。
崔稅受命管理貢舉後,去見桑維翰,桑維翰素來顯貴,神態莊嚴而語言簡練,他對崔稅說:“孔英來了。”崔稅不懂他的意思,認為桑維翰屬意於孔英,就讓孔英考上了,受到眾人非議,就被罷免學士,拜為尚書左丞,升任太常卿。
五年,晉高祖下詔書命太常恢復文武兩種舞蹈,詳核考定元旦、冬至朝會禮儀和樂章。
從唐末動亂以來,禮樂制度亡失已經很久,崔稅和御史中丞實貞固、刑部侍郎呂琦、禮部侍郎張允等人共同草定。
逭年冬至,晉高祖在崇元殿朝會,殿廷設定宮懸,文武二舞在北,登歌在上。
文舞郎八行,六十四人,戴進賢冠,穿黃紗袍,白色中單,白絹上衣背心,白布大口褲,革帶鞋。
左手執鑰,右手持雉羽。
持引路大旗的二人。
武舞郎八行,六十四人,戴平頭巾,徘絲布大袖、金飾繡緞坎肩,白練上衣,絲錦騰蛇起梁帶,豹文大口褲,烏靴。
左手拿盾,右手執斧。
持引路旌旗的二人。
加鼓吹十二按,背負熊豹,以象徵百獸齊舞。
案上設一面羽葆鼓,一面大鼓,一隻金鋅。
歌唱、吹簫、吹笳各二人。
王公上壽,天子舉起酒杯,演奏《玄同》;舉三次,用登歌演奏《文同》;舉起食物,文舞演出《昭德曲》,演出武舞《成功曲》。
禮儀舉行完畢,晉高祖很高興,賜金帛給崔稅,觀看的左右群臣都感嘆。
但是禮樂廢弛已久,製作的禮樂簡單錯訛,又接著演奏龜茲部《霓裳法曲》,使雅音混亂。
樂工舞郎,多數是教坊伶人、百工商賈、州縣逃避徭役的人,又沒有老師良工教他們練習。
第二年元旦,又在殿廷演奏,而唱歌發出的聲音悲傷煩躁,像《薤露》、《虞殯》的聲音,跳舞的人行列進退,都不合節拍,聽到的人都很悲憤。
這年晉高祖逝世。
崔稅因風痹改任太子賓客、分司西京而死。
開運二年,太常少卿陶谷奏請廢除二舞。
第=年,契丹滅晉,耶律德光進入京城,太常請準備法駕迎接,樂工排練鹵簿鼓吹,京城的人聽到了都為此流淚。
李悍,京兆人。年輕時好學,十分擅長文辭。唐末考中進士,任秘書省校書郎、集賢校理。唐滅亡,奉事梁任監察御史,經多次升任為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梁滅亡,貶為懷州司馬,遇上大赦酌情調到別處,逐漸升任衛尉少卿。天成年間,又任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幾次升任尚書右丞承旨。當時右散騎常侍張文寶管理貢舉,發榜考中的進士,有的被中書省審察落選,於是請求下令學士院作詩賦作為貢舉用的範文,學士竇夢征、張礪等人作的詩賦不好,於是讓李懌作,李悍笑著說:“我年輕時考中進士,不過是出自偶然而已。
後生可畏,後來的人不可估量,假使讓我又參加禮部考試,未必不落選,怎能給英俊少年做範文呢?”聽說的人讚賞他說話得體。
後來升任刑部尚書,分司洛陽。去世,享年七十多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