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一百零八
作者:歐陽修、宋祁等
畢崔劉陸鄭硃韓
畢諴,字存之,黃門監構從孫。構弟栩,生凌,凌生勻,世失官,為鹽估。勻 生諴,蚤孤。夜然薪讀書,母恤其疲,奪火使寐,不肯息,遂通經史,工辭章。性 端愨,不妄與人交。
太和中,舉進士、書判拔萃,連中。辟忠武杜悰幕府。悰領度支,表為巡官, 又從辟淮南,入拜侍御史。李德裕始與悰同輔政,不協,故出悰劍南東川節度使。 故吏惟諴餞訊如平日,德裕忌之,出為慈州刺史。累官駕部員外郎、倉部郎中。故 事,要家勢人,以倉、駕二曹為辱,諴沛然如處美官,無異言。宰相知之,以職方 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召入翰林為學士。
党項擾河西,宣宗嘗召訪邊事,諴援質古今,條破羌狀甚悉,帝悅曰:“吾將 擇能帥者,孰謂頗、牧在吾禁署,卿為朕行乎。”諴唯唯,即拜刑部侍郎,出為邠 寧節度、河西供軍安撫使。諴到軍,遣吏懷諭,羌人皆順向。時戍兵常苦調饟乏, 諴募士置屯田,歲收谷三十萬斛,以省度支經費,詔書嘉美。俄徙昭義,又遷河東。 河東尤近胡,復脩杷頭七十烽,謹候虜,寇不敢入。
懿宗立,遷宣武節度使,召為戶部尚書,判度支。未幾,以禮部尚書同中書門 下平章事。再期,固稱疾,改兵部尚書,罷。鏇兼平章事節度河中。卒,年六十二。
諴於吏術尤所長,既貴,所得祿奉,養護宗屬之乏,無間然。始,諴被知於宣 宗,嘗許以相。令狐綯忌之,自邠寧凡三徙,不得還。諴思有以結綯,至太原,求 麗姝盛飾使獻。綯曰:“太原於我無分,今以是餌,將破吾族矣。”不受。使者留 於邸,諴亦放之。太醫李玄伯者,帝所喜,以錢七十萬聘之,夫婦日自進食,得其 歡心,乃進之帝,嬖倖冠後宮。玄伯又治丹劑以進,帝餌之,疽生於背。懿宗立, 收玄伯及方士王岳、虞芝等,俱誅死。
崔彥昭,字思文,其先清河人。淹貫儒術,擢進士第。數應帥鎮辟奏,於吏治 精明,所至課最。累進戶部侍郎。繇河陽節度使徙河東。先是,沙陀諸部多犯法, 彥昭撫循有威惠,三年,境內大治,耆老叩闕願留,詔可。僖宗立,授兵部侍郎、 諸道鹽鐵轉運使。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判度支。初,楊收、路岩、韋保衡皆坐 朋比賄賂得罪死,蕭仿秉政,矯革之,而彥昭協力,故百職修舉,察不至苛。不六 月,遷門下侍郎。帝因下詔暴收等過惡,申勵丁寧,以成其美。
彥昭雖宰相,退朝侍母膳,與家人齒,順色柔聲,在左右無違,士人多其孝。 與王凝外昆弟也。凝大中初先顯,而彥昭未仕,嘗見凝,凝倨不冠帶,嫚言曰: “不若從明經舉。”彥昭為憾。至是,凝為兵部侍郎。母聞彥昭相,敕婢多制屨襪, 曰:“王氏妹必與子皆逐,吾將共行。”彥昭聞之,泣且拜,不敢為怨。而凝竟免。
伶人李可及為懿宗所寵,橫甚,彥昭奏逐,死嶺南。累拜兼尚書右僕射,以疾 去位,授太子太傅,卒。
劉鄴,字漢籓,潤州句容人。父三復,以善文章知名。少孤,母病廢,三復丐 粟以養。李德裕為浙西觀察使,奇其文,表為掌書記。德裕三領浙西及劍南、淮南, 未嘗不從。會昌時,位宰相,擢三復刑部侍郎、弘文館學士。
鄴六七歲能屬辭,德裕憐之,使與其子共師學。德裕既斥,鄴無所依,去客江 湖間。陝虢高元裕表署推官,高少逸又辟鎮國幕府。鹹通初,擢左拾遺,召為翰林 學士,賜進士第。歷中書舍人,遷承旨。鄴傷德裕以朋黨抱誣死海上,令狐綯久當 國,更數赦,不為還官爵。至懿宗立,綯去位,鄴乃申直其冤,復官爵,世高其義。 進戶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以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度支。僖宗嗣位, 再遷尚書左僕射。
初,韋保衡、路岩與鄴同秉政,為跡親。俄而蕭仿、崔彥昭得相,罷鄴為淮南 節度使、同平章事。黃巢方熾,詔高駢代之,徙節度鳳翔,固辭,還左僕射。帝西 狩,追乘輿不及,與崔沆、豆盧彖匿將軍張直方家,賊捕急,三人不肯臣,俱見 殺。
豆盧彖者,字希真,河南人。仕歷翰林學士、戶部侍郎,與崔沆皆拜同中書 門下平章事。是日,宣告於廷,大風雷雨拔樹。未幾,及禍。初,鹹通中,有治歷 者工言禍福,或問:“比宰相多不至四五,謂何?”答曰:“紫微方災,然其人又 將不免。”後楊收、韋保衡、路岩、盧攜、劉鄴、於琮、彖與沆,皆不得終雲。
陸扆,字祥文,宰相贄族孫。客於陝,遂為陝人。光啟二年,從僖宗幸山南, 擢進士第,累進翰林學士、中書舍人。扆工屬辭,敏速若注射然,一時書命,同僚 自以為不及,昭宗優遇之。帝嘗作賦,詔學士皆和,獨扆最先就。帝覽之,嘆曰: “貞元時,陸贄、吳通玄兄弟善內廷文書,後無繼者,今朕得之。”始,得舉進士 時,方遷幸,而六月榜出。至是,每甚暑,它學士輒戲曰:“造榜天也。”以譏扆 進非其時。累為尚書左丞,封嘉興縣男。徙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故事, 自三省得宰相,有光署錢,留為宴資,學士院未始有。至扆,送光院錢五十萬,以 榮近司。進中書侍郎,判戶部。
嗣覃王以兵伐鳳翔,扆諫曰:“國步方安,不宜加兵近輔,必為它盜所乘,無 益也。且親王而屬軍事,必有後害。”帝顧軍興,責扆沮撓,貶峽州刺史。師果敗。 久之,授工部尚書。從天子自華州還,以兵部尚書復當國,封吳郡公。
天復初,帝密語韓偓曰:“陸扆、裴贄孰忠於我?”偓曰:“扆等皆宰相,安 有它腸?”帝曰:“外言扆不喜我復位,元日易服奔啟夏門,信不?”偓曰:“孰 為陛下言此?”曰:“崔胤、令狐渙。”偓曰:“設扆如是,亦不足責。且陛下反 正,扆素不知謀,忽聞兵起,欲出奔耳。陛下責其不死難則可,以為不喜,乃讒言 也。”帝遂悟。累兼戶部尚書。
帝至自鳳翔,大赦天下,諸道皆賜詔,獨不及李茂貞。扆曰:“國西,鳳翔為 最近,跡其罪固不可赦。然尚修職貢,朝廷未之絕,無宜於詔書有以異也。”始, 崔胤罷相,扆代之。胤內怨望,及是議以為陰有黨附,貶沂王傅,分司東都。胤死, 復授吏部尚書,從遷洛。柳璨始附硃全忠,謀去朝廷衣冠有望者,貶扆濮州司戶參 軍,殺之白馬驛,年五十九。扆初名允迪,後改雲。
鄭綮,字蘊武。及進士第,歷監察御史,擢累左司郎中。因窶甚,丐補廬州刺 史。黃巢掠淮南,綮移檄請無犯州境,巢笑,為斂兵,州獨完。僖宗嘉之,賜緋魚。 歲滿去,贏錢千緡藏州庫。後它盜至,終不犯鄭使君錢。及楊行密為刺史,送都還 綮。王徽為御史大夫,以兵部郎中表知雜事,遷給事中。杜弘徽任中書舍人,綮以 其兄讓能輔政,不宜處禁要,上還制書,不報,輒移病去。召為右散騎常侍,往往 條摘失政,眾訁雚傳之,宰相怒,改國子祭酒,議者不直,復還常侍。大順後,王 政微,綮每以詩謠托諷,中人有誦之天子前者。昭宗意其有所蘊未盡,因有司上班 簿,遂署其側曰:“可禮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綮本善詩,其語多俳諧, 故使落調,世共號“鄭五歇後體”。至是,省史走其家上謁,綮笑曰;“諸君誤矣, 人皆不識字,宰相亦不及我。”史言不妄。俄聞制詔下,嘆曰:“萬一然,笑殺天 下人!”既視事,宗戚詣慶,搔首曰:“歇後鄭五作宰相,事可知矣。”固讓,不 聽。立朝偘然,無復故態。自以不為人所瞻望,才三月,以疾乞骸,拜太子少保致 仕,卒。
硃朴,襄州襄陽人。以三史舉,繇荊門令進京兆府司錄參軍,改著作郎。乾寧 初,太府少卿李元實欲取中外九品以上官兩月俸助軍興,朴上疏執不可而止。
擢國子《毛詩》博士。上書言當世事,議遷都曰:“古王者不常厥居,皆觀天 地興衰,隨時制事。關中,隋家所都,我實因之,凡三百歲,文物資貨,奢侈僭偽 皆極焉。廣明巨盜陷覆宮闕,局署帑藏,里閈井肆,所存十二,比幸石門、華陰, 十二之中又亡八九,高祖、太宗之制蕩然矣。夫襄、鄧之西,夷溫數百里,其東, 漢輿、鳳林為之關,南,菊潭環屈而流屬於漢,西有上洛重山之險,北有白崖聯絡, 乃形勝之地,沃衍之墟。若廣浚漕渠,運天下之財,可使大集。自古中興之君,去 已衰之衰,就未王而王。今南陽,漢光武雖起而未王也。臣視山河壯麗處多,故都 已盛而衰,難可興已;江南土薄水淺,人心囂浮輕巧,不可以都;河北土厚水深, 人心強愎狠戾,不可以都。惟襄、鄧實惟中原,人心質良,去秦咫尺,而有上洛為 之限,永無夷狄侵軼之虞,此建都之極選也。”不報。
朴為人木強,無它能。方是時,天子失政,思用特起士,任之以中興,而朴所 善方士許岩士得幸,出入禁中,言朴有經濟才,又水部郎中何迎亦表其賢,帝召與 語,擢左諫議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素無聞,人人大驚,俄判戶部,進中書 侍郎。帝益治兵,所處可一委朴。朴移檄四方,令近者出甲士,資饋饟,遠者以羨 余上。後數月,岩士為韓建所殺,朴罷為秘書監,三貶郴州司戶參軍,卒。與朴皆 相者孫渥。
孫偓,字龍光。父景商,為天平軍節度使。偓第進士,歷顯官,以戶部侍郎同 中書門下平章事,遷門下,為鳳翔四面行營都統。俄兼禮部尚書、行營節度諸軍都 統招討處置等使。始,家第堂柱生槐枝,期而茂,既而偓秉政,封樂安縣侯。與朴 皆貶衡州司馬,卒。
偓性通簡,不矯飭,嘗曰:“士苟有行,不必以己長形彼短、己清彰彼濁。” 每對客,奴童相詬曳仆諸前,不之責,曰:“若持怒心,即自撓矣。”
兄儲,歷天雄節度使,終兵部尚書。
韓偓,字致光,京兆萬年人。擢進士第,佐河中幕府。召拜左拾遺,以疾解。 後遷累左諫議大夫。宰相崔胤判度支,表以自副。王溥薦為翰林學士,遷中書舍人。 偓嘗與胤定策誅劉季述,昭宗反正,為功臣。帝疾宦人驕橫,欲盡去之。偓曰: “陛下誅季述時,余皆赦不問,今又誅之,誰不懼死?含垢隱忍,須後可也。天子 威柄,今散在方面,若上下同心,攝領權綱,猶冀天下可治。宦人忠厚可任者,假 以恩幸,使自翦其黨,蔑有不濟。今食度支者乃八千人,公私牽屬不減二萬,雖誅 六七巨魁,未見有益,適固其逆心耳。”帝前膝曰:“此一事終始屬卿。”
中書舍人令狐渙任機巧,帝嘗欲以當國,俄又悔曰:“渙作宰相或誤國,朕當 先用卿。”辭曰:“渙再世宰相,練故事,陛下業已許之。若許渙可改,許臣獨不 可移乎?”帝曰:“我未嘗面命,亦何憚?”偓因薦御史大夫趙崇勁正雅重,可以 準繩中外。帝知偓,崇門生也,嘆其能讓。初,李繼昭等以功皆進同中書門下平章 事,時謂“三使相”,後稍稍更附韓全誨、周敬容,皆忌胤。胤聞,召鳳翔李茂貞 入朝,使留族子繼筠宿衛。偓聞,以為不可,胤不納。偓又語令狐渙,渙曰:“吾 屬不惜宰相邪?無衛軍則為閹豎所圖矣。”偓曰:“不然。無兵則家與國安,有兵 則家與國不可保。”胤聞,憂,未知所出。李彥弼見帝倨甚,帝不平,偓請逐之, 赦其黨許自新,則狂謀自破,帝不用。彥弼譖偓及渙漏禁省語,不可與圖政,帝怒, 曰:“卿有官屬,日夕議事,奈何不欲我見學士邪?”繼昭等飲殿中自如,帝怒, 偓曰:“三使相有功,不如厚與金帛官爵,毋使豫政事。今宰相不得顓決事,繼昭 輩所奏必聽。它日遽改,則人人生怨。初以衛兵檢中人,今敕使、衛兵為一,臣竊 寒心,願詔茂貞還其衛軍。不然,兩鎮兵斗闕下,朝廷危矣。”及胤召硃全忠討全 誨,汴兵將至,偓勸胤督茂貞還衛卒。又勸表暴內臣罪,因誅全誨等;若茂貞不如 詔,即許全忠入朝。未及用,而全誨等已劫帝西幸。
偓夜追及鄠,見帝慟哭。至鳳翔,遷兵部侍郎,進承旨。
宰相韋貽範母喪,詔還位,偓當草制,上言:“貽範處喪未數月,遽使視事, 傷孝子心。今中書事,一相可辦。陛下誠惜貽範才,俟變縗而召可也。何必使出峨 冠廟堂,入泣血柩側,毀瘠則廢務,勤恪則忘哀,此非人情可處也。”學士使馬從 皓逼偓求草,偓曰:“腕可斷,麻不可草!”從皓曰:“君求死邪?”偓曰:“吾 職內署,可默默乎?”明日,百官至,而麻不出,宦侍合噪。茂貞入見帝曰:“命 宰相而學士不草麻,非反邪?”艴然出。姚洎聞曰:“使我當直,亦繼以死。”既 而帝畏茂貞,卒詔貽範還相,洎代草麻。自是宦黨怒偓甚。從皓讓偓曰:“南司輕 北司甚,君乃崔胤、王溥所薦,今日北司雖殺之可也。兩軍樞密,以君周歲無奉入, 吾等議救接,君知之乎?”偓不敢對。
茂貞疑帝間出依全忠,以兵衛行在。帝行武德殿前,因至尚食局,會學士獨在, 宮人招偓,偓至,再拜哭曰:“崔胤甚健,全忠軍必濟。”帝喜,偓曰:“願陛下 還宮,無為人知。”帝賜以面豆而去。全誨誅,宮人多坐死。帝欲盡去餘黨,偓曰: “禮,人臣無將,將必誅,宮婢負恩不可赦。然不三十年不能成人,盡誅則傷仁。 願去尤者,自內安外,以靜群心。”帝曰:“善。”崔胤請以輝王為元帥,帝問偓: “它日累吾兒否?”偓曰:“陛下在東內時,天陰雺,王聞烏聲曰:‘上與後幽困, 烏雀聲亦悲。’陛下聞之惻然,有是否?”帝曰:“然。是兒天生忠孝,與人異。” 意遂決。偓議附胤類如此。
帝反正,勵精政事,偓處可機密,率與帝意合,欲相者三四,讓不敢當。蘇檢 復引同輔政,遂固辭。初,偓侍宴,與京兆鄭元規、威遠使陳班並席,辭曰:“學 士不與外班接。”主席者固請,乃坐。既元規、班至,終絕席。全忠、胤臨陛宣事, 坐者皆去席,偓不動,曰:“侍宴無輒立,二公將以我為知禮。”全忠怒偓薄己, 悻然出。有譖偓喜侵侮有位,胤亦與偓貳。會逐王溥、陸扆,帝以王贊、趙崇為相, 胤執贊、崇非宰相器,帝不得已而罷。贊、崇皆偓所薦為宰相者。全忠見帝,斥偓 罪,帝數顧胤,胤不為解。全忠至中書,欲召偓殺之。鄭元規曰:“偓位侍郎、學 士承旨,公無遽。”全忠乃止,貶濮州司馬。帝執其手流涕曰:“我左右無人矣。” 再貶榮懿尉,徙鄧州司馬。天祐二年,復召為學士,還故官。偓不敢入朝,挈其族 南依王審知而卒。
兄儀,字羽光,亦以翰林學士為御史中丞。偓貶之明年,帝宴文思球場,全忠 入,百官坐廡下,全忠怒,貶儀棣州司馬,侍御史歸藹登州司戶參軍。
贊曰:懿、僖以來,王道日失厥序,腐尹塞朝,賢人遁逃,四方豪英,各附所 合而奮。天子塊然,所與者,惟佞愎庸奴,乃欲鄣橫流、支已顛,寧不殆哉!觀綮、 朴輩不次而用,捭豚臑,拒貙牙,趣亡而已。一韓偓不能容,況賢者乎?
部分譯文
鄭綮的字叫蘊武。他考中了進士,任過監察御史,多次升官後任左司郎中。
因家裡很窮,請求任命為廬州刺史。黃巢擄掠淮南,他發文請求不要侵犯州界,黃巢笑了,為這收了兵,廬州單單保全了。唐僖宗嘉獎他,賜給他緋官服銀魚袋。他任職期滿離職,將剩餘的一千貫錢存在廬州倉庫里。後來別的盜賊來了,都不動他的錢;到楊行密任廬州刺史,送到京城還給了他。王徽任御史大夫,上表推薦他任兵部郎中、知雜事,後升任給事中。杜弘徽被任命為中書舍人,鄭綮因他哥哥杜讓能任宰相,不應在宮禁中任要職,上奏退回任命詔書,皇帝不答覆,他就稱病離職了。後又被召去任右散騎常侍,常常上奏指責不當的政令,大家都高興地傳誦,宰相發怒了,調他任國子祭酒,有人議論不恰當,又復任常侍官。
大順年以後,皇帝威望下降,他常寫詩歌暗含勸告,近侍有人在皇帝面前讀了這些詩。唐昭宗認為他有抱負沒能施展,趁有關部門呈上文書時,就在旁邊寫道“:可任命為禮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鄭綮原本善於寫詩,詩句多滑稽詼諧,故意不把話說完,當時人都稱作“鄭老五歇後體”。這時,中書省官員跑到他家去拜見,他笑著說:“諸位弄錯了,人們都不認得字,宰相也輪不上我。”官員們說沒弄錯。後聽說任命詔書已頒下,他嘆氣說:“如果真是這樣,讓全國人都笑死了!”他上任後,親戚們來慶賀,他搔著頭說:“歇後體鄭老五當了宰相,政事可想而知。”他堅決推辭,皇帝不讓。
他在朝任宰相很溫和,不再像過去那樣。
他自認為不能使人信服,在任職才三個月,就稱病請求退休,被任命為太子少保後退了休,此後去世了。
韓偓的字叫致光,京兆府萬年縣人。他考中了進士後,任河中府幕僚。
後被召進朝廷任命為左拾遺,因為生病免職了。多次升官後任左諫議大夫。宰相崔胤兼任度支,任命他做副手。王浦又推薦他任翰林學士,後升任中書舍人。
韓偓曾和崔胤定計殺劉季述。唐昭宗復位,他是功臣。皇帝恨宦官驕橫,想除盡他們。韓偓說:“皇上殺劉季述時,說其餘的都赦免不追問,現在又殺他們,哪個不擔心被處死呢?現應忍受羞侮,等待以後再說。皇上的權力現在被各地篡奪,如果君臣協力,掌管法令,國家治理好還有希望。宦官中忠厚可以信任的,給予他們恩惠,要他們自己殺死他們的黨羽,沒有不成功的。現在在度支官署領食物的宦官就有八千人,公私牽連的不下兩萬人,即使殺死六七個頭子,不會有好處,只會堅定他們叛逆的決心。”皇帝移近他說“: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中書舍人令狐渙以機智靈巧見長,皇帝曾想任命為宰相,不久又後悔說:“令狐渙任宰相可能會危害國家,我應該先任用你。”他推辭說“:令狐渙兩代當宰相,熟悉過去的情況,皇上已答應了他,如果答應他可以改變,答應我就不能改變了嗎?”皇帝說:“我沒有當面任命,怕什麼?”他就推薦御史大夫趙崇剛強、正直、文雅、穩重,可以做朝廷內外的楷模。
皇帝了解他是趙崇的學生,讚嘆他能謙讓。
當初,李繼昭等人因功都升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當時人稱為“三位使職宰相”,後來又逐漸增加了韓全誨、周敬容,都忌妒崔胤。崔胤聽說後,召鳳翔節度使李茂貞來京朝拜,要他把侄兒李繼先留下管侍衛。韓偓聽說了,認為不好,崔胤不採納。韓偓又對令狐渙說,令狐渙道“:我們難道不顧惜宰相職位嗎?沒有衛兵就被宦官控制了。”韓偓說:“不對,沒有軍隊,家庭和國家都安全,有軍隊家庭和國家就無法保全了。”崔胤聽說後,發愁了,不知怎么好。李彥昭見皇帝時很傲慢,皇帝生氣了,韓偓請求把他趕走,赦免他的黨羽,準許他們重新做人,他們的計謀自然破敗了,皇帝沒有採納。李彥弼說韓偓和令狐渙泄漏皇帝在皇宮裡說的話,不能和他們商量政事,皇帝發怒說:“你有部下,日夜在一起商議事務,為什麼不想要我會見學士呢?”
李繼昭等人在宮殿里隨便喝酒,皇帝發怒了,韓偓說:“三位使職宰相有功勞,不如多賞財物,多封官爵,不要讓他們參與政務。現在宰相不單獨決定政事,李繼昭等人上奏必定聽從,今後突然改變,人人都會怨恨。當初用衛兵約束宦官,現在命使、衛兵合一,我暗地裡擔心,希望令李茂貞撤回他的衛兵。不這樣,兩個藩鎮的軍隊在京城裡爭鬥,國家就危險了。”到崔胤召朱全忠來討伐韓全誨,汴州兵快到了,韓偓勸崔胤催李茂貞撤回衛兵。又勸他上奏宣布宦官的罪狀,殺死韓全誨等人;如果李茂貞不聽命令,就允許朱全忠到朝廷來,沒來得及採納,韓全誨等人已把皇帝劫持到西邊去了。
韓偓夜晚追到戶縣,見到皇帝後痛哭起來。到了鳳翔,他升任兵部侍郎、學士承旨。
宰相韋貽範為母親守喪,有昭命他回朝廷任職,輪到韓偓起草詔書,他上奏說“:韋貽範守喪沒幾個月,現馬上要他來管事,傷害了兒子的孝心。現在中書府的事務,一位宰相就能辦好。皇上確實看重韋貽範的才幹,應等他服完喪再召他來,為什麼一定要叫他出門到朝廷行禮,回家到靈柩邊哭泣,悲傷過度傷害了身體就耽誤了政事,勤於政事又會影響哀悼親人,這不是人能忍受得了的。”學士使馬從皓逼韓偓起草,他說:“你可以砍斷我的手腕,但詔令不能起草!”馬從皓說:“你找死嗎?”第二天,群臣來了,但詔書沒寫,宦官侍從一同起鬨。李茂貞進宮拜見皇帝說“:任命宰相但學士不肯起草詔令,不是反了嗎?”滿臉怒氣地出去了。姚洎知道後說“:要我值班,我也會接著去以死抗爭。”後來皇帝怕李茂貞,終於命韋貽範回來當了宰相,姚洎代替起草了詔令。從此宦官很恨韓偓。馬從皓斥責韓偓說:“南朝廷太輕視北朝廷了,你是崔胤、王溥推薦的,現在北朝廷可以殺了他們。兩軍的樞密官,因為你一年沒有俸祿了,我們正在商量救濟,你知道嗎?”韓偓不敢回答。
李茂貞懷疑皇帝想逃出去依靠朱全忠,派兵守衛皇帝住處。皇帝走到武德殿前面,順便到了尚食局,遇到只有學士在,命宮人召喚韓偓。韓偓來了,拜了兩次哭著說:“崔胤很健康,朱全忠的軍隊必定獲勝。”皇帝高興了,韓偓說:“希望皇上回宮中,不要被人知道了。”皇帝賞飯給他後離去了。韓全誨被殺了,宦官們多數牽連被處死了。皇帝想殺光剩下的黨羽,韓偓說:“按照禮制,臣子不能自己做主,自己做主就必定處死,奴婢辜負了皇上的恩德,罪不該赦免,但不到三十年不能長成人,都殺死了就傷害了仁德。希望殺死最壞的,從宮內到宮外,使大家安心。”皇帝說“:好。”崔胤請求任命輝王為元帥,皇帝問韓偓:“這今後會不會拖累我的兒子呢?”韓偓說:“皇上困在東宮時,天陰有霧,輝王聽見烏鴉叫聲後說‘:皇上和皇后被關押,烏鴉的叫聲也是悲傷的。’皇上聽到後很傷心,有這事嗎?”皇帝說:“是的,這孩子生來忠誠行孝,和別人不一樣。”決心就定了。
韓偓附和崔胤都和這一樣。
皇帝復位後,一心想治理好國家。
韓偓處理機密政務,都和皇帝的意見相合,皇帝幾次想任命他為宰相,他都推讓不敢承擔。蘇檢又推薦他一起任宰相,他還是堅決推辭。當初,韓偓侍奉宴席,見和京兆尹鄭元規、威遠軍使陳班坐在一起,就告辭說:“學士不敢和外廷官員交往。”主持宴會的人堅決請求,他才坐下了,到鄭元規、陳班來了,他還是離開了宴席。朱全忠、崔胤到殿前宣布政事,坐著的人都行避席禮,韓偓卻不動,並說“:侍奉宴席的人不能隨便站著,二位大人會認為我懂得禮節。”朱全忠認為韓偓對自己不尊重,憤然離席走了。有人講讒言說韓偓喜歡頂撞宰相,崔胤也和韓偓不和了。遇到驅逐了王溥、陸..,皇帝任命王贊、趙崇為宰相,崔胤堅持說他們兩人不是當宰相的材料,皇帝沒辦法才將他們免職了,他們兩人都是韓偓推薦任宰相的。朱全忠見到皇帝,斥責韓偓的罪過,皇帝多次看著崔胤,崔胤不幫韓偓說話。朱全忠到了中書省,想把韓偓叫去殺掉。鄭元規說:“韓偓官任侍郎學士承旨,您不要太著急。”
朱全忠才住手了,將他貶為濮州司馬。
皇帝拉著他的手流下眼淚說“:我身邊沒有人了。”他又被貶為榮懿縣尉,後升任鄧州司馬。天佑二年(905),又被召去任學士,復任舊職。韓偓不敢進朝廷,帶著他的家族到南邊依附王審知,後去世了。
他哥哥韓儀的字叫羽光,也以翰林學士身份任御史中丞。韓偓被貶的第二年,皇帝在文思院球場設宴,朱全忠進院,群臣都坐在屋檐下,朱全忠發怒了,將韓儀貶為棣州司馬,將侍御史歸藹貶為登州司戶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