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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五十

作者:歐陽修、宋祁等

蘇張

蘇瑰,字昌容,雍州武功人,隋尚書僕射威之曾孫。擢進士第,補恆州參軍。 居母喪,哀毀加人,左庶子張大安表舉孝悌,擢豫王府錄事參軍,歷朗、歙二州刺 史。

時來俊臣貶州參軍,人懼復用,多致書請瑰,瑰叱其使曰:“吾忝州牧,高下 自有體,能過待小人乎?”遂不發書。俊臣未至追還,恨之。由是連外徙,不得入。 久之,轉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州據都會,多名珍怪產,前長史張潛、於辯機貲取鉅 萬,瑰單身襆被自將。徙同州刺史。

歲旱,兵當番上者不能赴。瑰奏:“宿衛不可闕,宜月賜增半糧,俾相給足, 則不闕番。又宜卻進獻,罷營造不急者。”不見省。時十道使括天下亡戶,初不立 籍,人畏搜括,即流入比縣旁州,更相庾蔽。瑰請罷十道使,專責州縣,豫立簿注, 天下同日閱正,盡一月止,使柅奸匿,歲一括實,檢制租調,以免勞弊。武后鑄浮 屠,立廟塔,役無虛歲。瑰以為“縻損浩廣,雖不出國用,要自民產日殫。百姓不 足,君孰與足?天下僧尼濫偽相半,請並寺,著僧常員數,缺則補。”後善其言。

神龍初,入為尚書右丞,封懷縣男。瑰明曉法令,多識台省舊章,一朝格式, 皆所刪正。再遷戶部尚書,拜侍中,留守京師。

中宗復政,鄭普思以妖幻位秘書員外監,支黨遍岐、隴間,相煽訹為亂。瑰捕 系普思窮訊,普思妻以左道得幸韋後,出入禁中,有詔勿治。瑰廷爭不可,帝猶依 違。司直范獻忠,瑰使按普思者,進曰:“瑰為大臣,不能前誅逆豎而報天子,罪 大矣,臣請先斬瑰。”於是,僕射魏元忠頓首曰:“瑰長者,用刑不枉,普思法當 死。”帝不得已,流普思於儋州,餘黨論死。累拜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 進封許國公。

帝南郊,國子祭酒祝欽明建白皇后為亞獻,安樂公主為終獻。瑰以為非禮,帝 前折愧之。帝昏懦,不能從。時大臣初拜官,獻食天子,名曰“燒尾”,瑰獨不進。 及侍宴,宗晉卿嘲之,帝默然。瑰自解於帝曰:“宰相燮和陰陽,代天治物。今粒 食踴貴,百姓不足,衛兵至三日不食,臣誠不稱職,不敢燒尾。”帝崩,遺詔皇太 後臨朝,相王以太尉輔政。後召宰相韋安石、韋巨源、蕭至忠、宗楚客、紀處訥、 韋溫、李嶠、韋嗣立、唐休璟、趙彥昭洎瑰議禁中。楚客猥曰:“太后臨朝,相王 有不通問之嫌,不宜輔政。”瑰正色曰:“遺制乃先帝意,安得輒改?”楚客等恕, 卒削相王輔政事,瑰稱疾不朝。是月,韋氏敗,睿宗即位,進左僕射。

景雲元年,老病,罷為太子少傅。卒,年七十二,贈司空荊州大都督,謚曰文 貞。皇太子別次發哀。遺令薄葬,布車一乘。

瑰治州考課常最,為宰相,陳當世病利甚多。韋溫始為汴洲司倉參軍,以賕被 杖,及用事,憚瑰正,卒不敢傷。開元二年,賜其家實封百戶,長子頲固辭,乃擢 中子乂左補闕。六年,詔與劉幽求配享睿宗廟廷。文宗大和中,錄舊德,官其四代 孫翔。

瑰諸子,頲、詵顯。

頲,字廷碩,弱敏悟,一覽至千言,輒覆誦。第進士,調烏程尉。武后封嵩高, 舉賢良方正異等,除左司御率府胄曹參軍。吏部侍郎馬載曰:“古稱一日千里,蘇 生是已。”再遷監察御史。長安中,詔覆來俊臣等冤獄,頲驗發其誣,多從洗宥。 遷給事中、修文館學士,拜中書舍人。時瑰同中書門下三品,父子同在禁筦,朝廷 榮之。

玄宗平內難,書詔填委,獨頲在太極後筦,口所占授,功狀百緒,輕重無所差。 書史白曰:“丐公徐之,不然,手腕脫矣。”中書令李嶠曰:“舍人思若湧泉,吾 所不及。”遷太常少卿,仍知制誥。遭父喪,起為工部侍郎,辭不拜,終制乃就職。 帝問宰相:“有自工部侍郎得中書侍郎乎?”對曰:“陛下任賢惟所命,何資之計?” 乃詔以頲為中書侍郎。帝勞曰:“方美官缺,每欲用卿,然宰相議遂無及者,朕為 卿恨。陸象先歿,紫微侍郎未嘗補,朕思其人無易卿者。”頲頓首謝。明日加知制 誥,給政事食,給食自頲始。時李軿對掌書命,帝曰:“前世李嶠、蘇味道文擅當 時,號“蘇李”。今朕得頲及軿,何愧前人哉!”俄襲封許國公。

吐蕃盜邊,諸將數敗,虜益張,秣騎內侵。帝怒,欲自將兵討之。頲諫曰: “古稱荒服,取荒忽之義,非常奉職貢也。故來則拒,去則勿逐,以禽獸畜之,羈 縻御之。譬若獵然,羽毛不入服用,體肉不登郊廟,則王者不射也。況萬乘之重, 與犬羊蚊虻語負勝哉?遠夷左衽,不足以辱天子,亦可見矣。雖然,兵法先聲後實, 陛下姑班親征之詔,而敕虓將謀夫投會濟師,則吐蕃不日崩破,亦無待躬致天討也。 臣謂岐、隴凋弊積年,若千乘萬騎,供億不涯,誠恐徭役內興,寇掠外虞,斯人不 堪,一也。戎虜之性,驟往倏來,敗不恥奔,勝不讓成。若大軍一臨邊,怖震鳥散, 彼出多方,我受其誤,二也。太上皇聞陛下身對寇場,不能無憂,烝烝之思,何以 自安?三也。漢蒯成侯諫高帝曰:“上嘗自勞,豈謂無人使哉?”高帝以為愛我。 今將相大臣,豈無為陛下宣力者,何親行之遽邪?”不省。

復上言:“王者之師,有徵無戰,籓貢或闕,王命征之,於是乎治兵其郊,獲 辭而止,非謂按甲自臨。敵人畏之莫敢戰也。古天子無親將,惟黃帝五十二戰,當 未平之時。自阪泉功成,則修身閒居,無為無事。陛下撥定禍亂,方當深視高居, 制禮作樂,禪梁父,登空同,何至厭天居,衽金革,為一日之敵?今吐蕃遣渠領乾 犯國令,軍吏一不勝,而陛下屈至尊為之敵,雖朝鼎夕砧,猶未可以夸四夷,安足 勞聖躬哉?虜之入,唯盜羊馬,發窖裭衣,未嘗殺略邊人,其罪易原也。臣恐虜情 狼顧,牽連北狄,聞六師之行,入幽、並,犯靈、夏,南動京師,太上皇一致憂勞, 是陛下以天下之安,不能寧其親也。臣固曰,居中制勝,策之上者。若夫擇良將, 募重而約嚴,違律必誅,殺敵必賞,多出金以購酋長,虜亡無日矣。願稍遷延,以 須西音。”亦會薛訥大破吐蕃,俘獲不貲,由是帝止不行。

時詔立靖陵碑,命頲為之詞,辭曰:“前世帝後不志碑,事弗稽古,謂之不法。 審當可者,祖宗諸陵,一須營立,後嗣謂何?”帝不納其言。

開元四年,進同紫微黃門平章事,修國史,與宋璟同當國。璟剛正,多所裁決, 頲能推其長。在帝前敷奏,璟有未及,或少屈,頲輒助成之,有不會意,頲更申璟 所執,故帝未嘗不從,二人相得歡甚。璟嘗曰:“吾與蘇氏父子同為宰相,僕射長 厚,自是國器;若獻可替否,事至即斷,盡公不顧私,則今丞相為過之。”

八年,罷為禮部尚書。俄檢校益州大都督長史,按察節度劍南諸州。時蜀彫攰, 人流亡,詔頲收劍南山澤鹽鐵自贍。頲尚簡靜,重興力役,即募戌人,輸雇直,開 井置爐,量入計出,分所贏市谷,以廣見糧。時前司馬皇甫恂使蜀,檄取庫錢市錦 半臂、琵琶捍撥、玲瓏鞭,頲不肯予,因上言:“遣使銜命,先取不急,非陛下以 山澤贍軍費意。”或謂頲:“公在遠,叵得忤上意。”頲曰:“不然。明主不以私 愛奪至公,吾可以遠近廢忠臣節邪?”巂州蠻苴院與吐蕃連謀入寇,獲諜者,吏請 討之,頲不聽,移書還其諜曰:“毋得爾。”苴院羞悔,不敢侵邊。

從封泰山,詔頌朝覲壇,世咨其文。還,分主十銓事。卒,年五十八。帝猶視 朝,起居舍人韋述上疏曰:“貞觀、永徽時,大臣薨,輒置朝舉哀,成終始恩,上 有旌賢錄舊之德,下有生榮死哀之美。昔晉知悼子卒,平公宴樂,杜蕢一言而悟, 《春秋》載之。故禮部尚書頲累葉輔弼,奉事軒陛二十餘年,今奄忽不還,邦人痛 嗟。惟帷盡之舊,股肱之戚,宜即廢朝,明君臣之誼。”帝曰:“固朕意也。”即 日帳次哭洛城南門,不朝。詔贈右丞相,謚曰文憲。葬日,帝游鹹宜宮,將獵,聞 之,曰:“頲且葬,我忍自娛哉!”半道而還。

頲性廉儉,奉稟悉推散諸弟親族,儲無長貲。自景龍後,與張說以文章顯,稱 望略等,故時號“燕許大手筆”。帝愛其文,曰:“卿所為詔令,別錄副本,署臣 某撰,朕當留中。”後遂為故事。其後李德裕著論曰“近世詔誥,惟頲敘事外自為 文章”雲。

詵,字廷言,舉賢良方正高第,補汾陰尉,遷秘書詳正學士,累轉給事中,時 頲為紫微侍郎,固辭。帝曰:“古有內舉不避親者乎?”對曰:“晉祁奚是也。” 帝曰:“若然,朕自用詵,卿言非公也。”頃之,出徐州刺史,治有跡。卒,贈吏 部侍郎。

詵子震,以廕補千牛。十餘歲,強學有成人風。頲曰:“吾家有子。”累遷殿 中侍御史、長安令。安祿山隱京師,震與尹崔光遠殺開遠門吏,棄家出奔。會肅宗 興師靈武,震晝夜馳及行在,帝嘉之,拜御史中丞,遷文部侍郎。廣平王為元帥, 崇擇賓佐,以震為糧料使。二京平,封岐陽縣公,改河南尹。九節度兵敗相州,震 與留守崔圓奔襄、鄧,貶濟王府長史。起為絳州刺史,進戶部侍郎,判度支,為泰 陵、建陵鹵簿使,以勞封岐國公,拜太常卿。代宗將幸東都,復以震為河南尹,未 行,卒,贈禮部尚書。

乾,瑰從父兄也。父勖,字慎行,武德中,為秦王諮議、典簽、文學館學士, 尚南康公主,拜駙馬都尉。遷魏王泰府司馬,博學有美名,泰重之。勸開館引文學 士,著書名家。歷吏部侍郎、太子左庶子,卒。乾擢明經,授徐王府記室參軍,王 好畋,每諫止之。垂拱中,遷魏刺史。河朔飢,前刺史苛暴,百姓流徙,乾檢吏督 奸,勸課農桑,由是流冗盡復,以治稱。拜右羽林軍將軍,遷冬官尚書。來俊臣素 忌之,誣乾與琅邪王沖通書,系獄,發憤卒。

張說,字道濟,或字說之,其先自范陽徙河南,更為洛陽人。永昌中,武后策 賢良方正,詔吏部尚書李景諶糊名較覆,說所對第一,後署乙等,授太子校書郎, 遷左補闕。

後嘗問:“諸儒言氏族皆本炎、黃之裔,則上古乃無百姓乎?若為朕言之。” 說曰:“古未有姓,若夷狄然。自炎帝之姜、黃帝之姬,始因所生地而為之姓。其 後天下建德,因生以賜姓,黃帝二十五子,而得姓者十四。德同者姓同,德異者姓 殊。其後或以官,或以國,或以王父之字,始為賜族,久乃為姓。降唐、虞,抵戰 國,姓族漸廣。周衰,列國既滅,其民各以舊國為之氏,下及兩漢,人皆有姓。故 姓之以國者,韓、陳、許、鄭、魯、衛、趙、魏為多。”後曰:“善。”

久視中,後逭暑三陽宮,汔秋未還。說上疏曰:

宮距洛城百六十里,有伊水之隔,崿坂之峻,過夏涉秋,水潦方積,道壞山險, 不通轉運,河廣無梁,咫尺千里,扈從兵馬,日費資饟。太倉、武庫,並在都邑, 紅粟、利器,蘊若山丘,奈何去宗朝之上都,安山谷之僻處?是猶倒持劍戟,示人 樽柄,臣竊為陛下不取。夫禍變之生,在人所忽,故曰:“安樂必戒,無行所悔。” 不可一也。宮城褊小,萬方輻湊,填郛溢郭,並鍤無所。排斥居人,蓬宿草次,風 雨暴至,不知庇托,孤惸老病,流轉衢巷。陛下作人父母,將若之何?不可二也。 池亭奇巧,盪誘上心。削巒起觀,堨流漲海,俯貫地脈,仰出雲路,易山川之氣, 奪農桑之土。延木石,運斧斤,山谷連聲,春夏不輟。勸陛下作此者,豈正人邪? 《詩》云:“人亦勞止,迄可小康。”不可三也。御苑東西二十里,外無牆垣扃禁, 內有榛業谿谷,猛毅所伏,暴慝所憑。陛下往往輕行,警蹕不肅,歷蒙密,乘險巇, 卒有逸獸狂夫,驚犯左右,豈不殆哉?《易》曰:“思患豫防。”願為萬姓持重。 不可四也。

今北有胡寇覷邊,南有夷獠騷徼,關西小旱,耕稼是憂,安東近平,輸漕方始。 臣願及時鏇軫,深居上京,息人以展農,修德以來遠,罷不急之役,省無用之費。 澄心澹懷,惟億萬年,蒼蒼群生,莫不幸甚。臣度芻議,十不從一,何者?沮盤游 之娛,間林沚之玩,規遠圖,替近適,要後利,棄前歡,未沃明主之心,已捩貴臣 之意。然不愛死者,懼言責不職耳。

後不省。

擢鳳閣舍人。張易之誣陷魏元忠也,援說為助。說廷對“元忠無不順言”,忤 後旨,流欽州。中宗立,召為兵部員外郎,累遷工部、兵部二侍郎,以母喪免。既 期,詔起為黃門侍郎,固請終制,祈陳哀到。時禮俗衰薄,士以奪服為榮,而說獨 以禮終,天下高之。除喪,復為兵部,兼修文館學士。

睿宗即位,擢中書侍郎兼雍州長史。譙王重福死,東都支黨數百人,獄久不決, 詔說往按,一昔而罪人得,乃誅張靈均、鄭愔,余詿誤悉原。帝嘉其不枉直,不漏 惡,慰勞之。玄宗為太子,說與褚無量侍讀,尤見親禮。逾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 事,監修國史。

景雲二年,帝謂侍臣曰:“術家言五日內有急兵入宮,為我備之。”左右莫對。 說進曰:“此讒人謀動東宮耳,陛下若以太子監國,則名分定,奸膽破,蜚禍塞矣。” 帝悟,下制如說言。明年,皇太子即皇帝位,太平公主引蕭至忠、崔湜等為宰相, 以說不附己,授尚書左丞,罷政事,為東都留守。說知太平等懷逆,乃因使以佩刀 獻玄宗,請先決策,帝納之。至忠等已誅,召為中書令,封燕國公,實封二百戶。

始,武后末年,為潑寒胡戲,中宗嘗乘樓從觀。至是,因四夷來朝,復為之。 說上疏曰:“韓宣適魯,見周禮而嘆,孔子會齊,數倡優之罪。列國如此,況天朝 乎?今四夷請和,使者入謁,當按以禮樂,示以兵威,雖曰戎夷,不可輕也。焉知 無駒支之辯,由余之賢哉?且乞寒潑胡,未聞典故,裸體跳足,汨泥揮水,盛德何 觀焉?恐非乾羽柔遠,樽俎折衝之道。”納之,自是遂絕。

素與姚元崇不平,罷為相州刺史、河北道按察使。坐累徙岳州,停實封。說既 失執政意,內自懼。雅與蘇瑰善,時瑰子頲為宰相,因作《五君詠》獻頲,其一紀 瑰也,候瑰忌日致之。頲覽詩嗚咽,未幾,見帝陳說忠謇有勛,不宜棄外,遂遷荊 州長史。

俄以右羽林將軍檢校幽州都督,入朝以戎服見。帝大喜,授檢校并州長史,兼 天兵軍大使,修國史,敕齎稿即軍中論譔。朔方軍大使王晙誅河曲降虜阿布思也, 九姓同羅、拔野固等皆疑懼。說持節從輕騎二十,直詣其部,宿帳下,召見酋豪慰 安之。副使李憲以虜難信,不宜涉不測。說報曰:“吾肉非黃羊,不畏其食;血非 野馬,不畏其刺。士當見危致命,亦吾效死秋也。”由是九姓遂安。晙後討蘭池叛 胡康待賓,詔說相聞經略。時党項羌亦連兵攻銀城,說將步騎萬人出合河關掩擊, 破之,追北駱駝堰。羌、胡自相猜,夜斗,待賓遁入鐵建山,餘眾奔潰。說招納黨 項,使復故處。副使史獻請盡誅之,說不從,奏置麟州以安羌眾。

召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讓宋璟、陸象先,不許。明年,詔為朔方節 度大使,親行五城,督士馬。時慶州方渠降胡康願子反,自為可汗,掠牧馬,西涉 河出塞。說進討,至木槃山禽之,俘獲三千。乃議徙河曲六州殘胡五萬於唐、鄧仙、 豫間,空河南朔方地。以功賜實封三百戶。故時,邊鎮兵贏六十萬,說以時平無所 事,請罷二十萬還農。天子以為疑,說曰:“邊兵雖廣,諸將自衛、營私爾,所以 制敵,不在眾也。以陛下之明,四夷畏威,不慮減兵而招寇,臣請以闔門百口為保。” 帝乃可。時衛兵貧弱,番休者亡命略盡,說建請一切募勇強士,優其科條,簡色役。 不旬日,得勝兵十三萬,分補諸衛,以強京師,後所謂“廣騎”者也。

帝自東都將還京,因幸并州。說見帝曰:“太原王業所基,陛下巡幸,振耀威 武,以申永思。繇河東入京師,有漢武脽上祠,此禮廢闊,歷代莫舉,願為三農祈 彀,誠四海之福。”帝納其言,過祠后土乃還。進中書令。

說又倡封禪議,受詔與諸儒草儀,多所裁正。帝召說與禮官學士置酒集仙殿, 曰:“朕今與賢者樂於此,當遂為集賢殿。”乃下制改麗正書院為集賢殿書院,而 授說院學士,知院事。東封還,為尚書右丞相兼中書令。詔說撰《封禪壇頌》,刻 之泰山,以誇成功。初,源乾曜不欲封禪,說固請,乃不相平。及升山,執事官當 從者,說皆引所厚超階入五品,從兵唯加勛而不賜,眾怨其專。

宇文融先獻策,括天下游戶及籍外田,署十道勸農使,分行郡縣。說畏其擾, 數沮格之。至是,融請吏部置十銓,與蘇釐等分治選事,有所論請,說頗抑之,於 是銓綜失敘。融恨恚,乃與崔隱甫、李林甫共劾奏說“引術士王慶則夜祠禱解,而 奏表其閭;引僧道岸窺訁冋時事,冒署右職;所親吏張觀、范堯臣依據說勢,市權 招賂,擅給太原九姓羊錢千萬。”其言醜慘。帝怒,詔乾曜、隱甫、刑部尚書韋抗 即尚書省鞫之,發金吾兵圍其第。說兄左庶子光詣朝堂刑耳列冤,帝遣高力士往視, 見說蓬首垢面,席藁,家人以瓦器饋脫粟鹽疏,為自罰憂懼者。力士還奏,且言: “說往納忠,於國有功。”帝憮然,乃停說中書令,誅慶則等,坐者猶十餘人。說 既罷政事,在集賢院專脩國史。又乞停右丞相,不許。然每軍國大務,帝輒訪焉。 隱甫等恐說復用,巧文詆毀,素忿說者又著《疾邪篇》,帝聞,因令致仕。

始為相時,帝欲事吐蕃,說密請講和以休息鄣塞,帝曰:“朕待王君■計之。” 說出告源乾曜曰:“君■好兵以求利,彼入,吾言不用矣。”後君■破吐蕃於青海 西,說策其且敗,因上巂州斗羊於帝,以申諷諭,曰:“使羊能言,必將曰‘斗而 不解,立有死者’。所賴至仁無殘,量力取歡焉。”帝識其意,納之,賜彩千匹。 後瓜州失守,君■死。

十七年,復為右丞相,遷左丞相。上日,敕所司供帳設樂,內出醪饌,帝為賦 詩。俄授開府儀同三司。十八年卒,年六十四,為停正會,贈太師,謚曰文貞,群 臣駁異未決,帝為制碑,謚如太常,繇是定。

說敦氣節,立然諾,喜推藉後進,於君臣朋友大義甚篤。帝在東宮,所與秘謀 密計甚眾,後卒為宗臣。朝廷大述作多出其手,帝好文辭,有所為必使視草。善用 人之長,多引天下知名士,以佐佑王化,粉澤典章,成一王法。天子尊尚經術,開 館置學士,脩太宗之政,皆說倡之。為文屬思精壯,長於碑誌,世所不逮。既謫岳 州,而詩益淒婉,人謂得江山助雲。常典集賢圖書之任,間雖致仕一歲,亦修史於 家。

始,帝欲授說大學士,辭曰:“學士本無大稱,中宗崇寵大臣,乃有之,臣不 敢以為稱。”固辭乃免。後宴集賢院,故事,官重者先飲,說曰:“吾聞儒以道相 高,不以官閥為先後。太宗時修史十九人,長孫無忌以元舅,每宴不肯先舉爵。長 安中,與修《珠英》,當時學士亦不以品秩為限。”於是引觴同飲,時伏其有體。 中書舍人陸堅以學士或非其人,而供擬太厚,無益國家者,議白罷之。說聞曰: “古帝王功成,則有奢滿之失,或興池觀,或尚聲色。今陛下崇儒向道,躬自講論, 詳延豪俊,則麗正乃天子禮樂之司,所費細而所益者大。陸生之言,蓋未達邪。” 帝知,遂薄堅。

說嘗自為其父碑,帝為書其額曰:“嗚呼,積善之墓。”說歿後,帝使就家錄 其文,行於世。開元後,宰相不以姓著者,曰燕公雲。大曆中,詔配享玄宗廟廷。 子均、垍、埱。

均亦能文。自太子通事舍人累遷主爵郎中、中書舍人。開元十七年,說授左丞 相,校京官考,注均考曰:“父教子忠,古之善訓,王言帝載,尤難以任。庸以嫌 疑,而撓紀綱?考上下。”當時亦不以為私。後襲燕國公,累遷兵部侍郎,以累貶 饒、蘇二州刺史。久之,復為兵部侍郎。

自以己才當輔相,為李林甫所抑,林甫卒,倚陳希烈,冀得其處。既而楊國忠 用事,希烈罷,而均為刑部尚書。坐垍,貶建安太守。還,授大理卿,居常觖望不 平。祿山盜國,為偽中書令。肅宗反正,兄弟皆論死。房琯聞之,驚曰:“張氏滅 矣。”乃見苗晉卿,營解之。帝亦顧說有舊,詔免死,流合浦。建宮初,贈太子少 傅。子濛,事德宗,為中書舍人。

垍尚寧親公主。時說居中秉政,均為舍人,諸父光為銀青光祿大夫,榮盛冠時。 玄宗眷垍厚,即禁中置內宅,侍為文章,珍賜不可數。均供奉翰林,而垍以所賜夸 均,均曰:“此婦翁遺婿,非天子賜學士也。”垍嘗為帝贊禮,舉止都雅,帝悅之。 因幸內宅,顧垍曰:“希烈辭宰相,孰可代者?垍錯愕,未得對。帝曰:“無易吾 婿。”垍頓首謝。會貴妃聞,以語國忠,國忠惡之,及希烈罷,薦韋見素代之,垍 始怨上。

天寶十三載,祿山入朝,以破奚、契丹功,求平章事,國忠曰:“祿山有軍功, 然不識字,與之,恐四夷輕漢。”乃止。及還范陽,詔高力士餞滻坡,力士歸曰: “祿山內鬱郁,若知欲相而不行者。”帝以語國忠,國忠曰:“所告者必張垍。” 帝怒,盡逐其兄弟,以均守建安,而垍為盧溪郡司馬,埱自給事中為宜春郡司馬。 歲中,還,垍為太常卿。

帝西狩至鹹陽,唯韋見素、楊國忠、魏方進從。帝謂力士曰:“若計朝臣當孰 至者?”力士曰:“張垍兄弟世以恩戚貴,其當即來。房琯有宰相望,而陛下久不 用,又為祿山所器,此不來矣。”帝曰:“未可知也。”後琯至,召見流涕。帝撫 勞,且問:“均、垍安在?”琯曰:‘臣之西,亦嘗過其家,將與偕來。均曰: “馬不善馳,後當繼行。’然臣觀之,恐不能從陛下矣。”帝嗟悵,顧力士曰: “吾豈欲誣人哉?均等自謂才器亡雙,恨不大用,吾向欲始全之,今非若所料也。” 垍遂與希烈皆相祿山,垍死賊中。

贊曰:說於玄宗最有德,及太平用事,納忠惓惓,又圖封禪,發明典章,開元 文物彬彬,說力居多。中為奸人排擯,幾不免,自古功名始終亦幾希,何獨說哉! 至子以利遽敗其家。若瑰、頲再世稱賢宰相,盛矣!

部分譯文

蘇瑰,字昌容,是雍州武功人,隋朝時尚書僕射蘇威的曾孫。科試得中進士,補為恆州參軍。母喪期間極度悲哀。

左庶子張大安上表薦舉他孝悌,提拔為豫王府錄事參軍,歷任朗、歙二州刺史。

那時,來俊臣因貪淫罪貶為同州參軍。人們擔心來俊臣會再被起用,很多人寫信給蘇瑰,蘇瑰將這些使者叱退說:“不才我任職州官,高下自然遵照一定規格,怎會錯待一個小人呢?”來俊臣還未到達所貶州就被召回,對蘇瑰心中懷恨。

因此,蘇瑰連連外徙,不得入京。很久以後,轉任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揚州地理位置很重要,且多產珠翠珍怪。前任長史張潛、於辯機都收取了好多萬,而蘇瑰只單身及簡單行裝,自我約束很嚴,又調為同州刺史。

那年天旱,戍防的兵不能赴戍所。

蘇瑰上疏奏請:“守衛是不可以缺少的,應該每月再增加一半糧食,使他們能供應充足,不至於缺班。還應該省去進獻物品,停止不急需的營造工程。”奏書上去,不見回答。那時十道使搜括天下的逃亡戶,並不為他們立籍,百姓們害怕被搜括,就流落到鄰縣旁州,並相互隱瞞。

蘇瑰請求罷去十道使,搜羅逃戶事交由州縣辦理,事先準備好登記冊,天下同一天檢查,杜絕了隱瞞。每年核實一次,據此確定租賦勞役,可避免多征役夫。武后建佛寺、立廟塔,沒一年不派勞役。蘇瑰認為“:浪費嚴重,雖然不要國庫拿錢出來,但重要的是百姓的生產日見困難。

百姓不足,君王怎能富足?天下的僧人尼姑有一多半是假的。懇請合併寺廟,定出僧人尼姑的數目,缺了再補。”武后覺得他說得很好。

神龍初年,入京任尚書右丞,封爵懷縣男。蘇瑰明曉法令,十分了解台省的舊章。當時的律、令、格、式均特命他刪正。再升為戶部尚書,任為侍中,留守京師。

中宗復位,鄭普思以妖幻之術任秘書員外監。他的黨羽分布在岐州與隴州之間,到處煽動誘騙作亂。蘇瑰將鄭普思逮捕入獄,窮追到底。鄭普思的妻子以鬼道為韋後所寵,能隨意出入禁中。

因此中宗特下敕要蘇瑰不要再追究。蘇瑰在朝廷力爭鄭普思不可赦,皇帝仍舊猶豫。司直范獻忠———蘇瑰讓他審訊鄭普思的人———進言“:蘇瑰身為大臣不能誅殺叛逆小人而報答天子,犯了大罪,請讓臣先誅殺蘇瑰。”那時,僕射魏元忠叩頭說“:蘇瑰是忠厚長者,用刑不會錯,鄭普思依法該當死罪。”皇帝不得已,將鄭普思流放到儋州,其餘黨徒都處死。蘇瑰後來升任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晉封爵許國公。

皇帝將行南郊大祀,國子祭酒祝欽明建議皇后為第二祭獻者,安樂公主為最後祭獻者。蘇瑰認為這樣做於禮不合,在皇帝面前指責祝欽明。皇帝雖然心中明白,但終於照祝欽明的建議行禮。

那時,公卿大臣初次為官者,照例要獻食天子,稱之為“燒尾”,蘇瑰初任僕射,獨不進獻。到侍宴時,將作大匠宗晉卿說:“任官僕射竟不燒尾,豈不喜哉?”皇帝聽了默不做聲,蘇瑰對皇帝解釋說:“宰相一職,主管調和陰陽,代天治理萬物。現在糧價暴漲,百姓窮困,宿衛兵中還有三天都沒吃飯的,臣實在愚蠢不能稱職,所以不敢燒尾。”

皇帝駕崩,遺詔讓皇太后臨朝,相王任太尉輔政。韋後召宰相韋安石、韋巨源、蕭至忠、宗楚客、紀處訥、韋溫、李嶠、韋嗣立、唐休瞡、趙彥昭及蘇瑰等人在禁中議事。宗楚客討好說:“太后臨朝,應該停止相王輔政。皇太后與相王有叔嫂不通問之禮。”蘇瑰嚴肅地說:“遺制,是先帝的意思,怎能更改?”宗楚客等人生氣了,終於削除相王輔政的事。蘇瑰稱病不入朝。這個月,韋氏敗亡,睿宗即位,升蘇瑰為左僕射。

景雲元年(710),年老有病,罷政職,任太子少傅。死時年七十二歲。追贈司空、荊州大都督,賜謚為“文貞”。皇太子另次發哀。蘇瑰遺囑薄葬,僅要布車一乘。

蘇瑰治州時,考核政績總能得優秀。

任宰相時,陳述當世的利弊很多。韋溫當初任汴州司倉參軍,曾因受賄被杖責。

到韋溫當權了,很害怕蘇瑰的嚴正,不敢傷他。開元二年(714),皇帝賜其家實封一百戶,他的長子蘇廷頁堅持辭謝不受。

於是提升中子蘇耣為左補闕。開元六年(718),詔令蘇瑰與劉幽求一同配享睿宗廟廷。

文宗大和年間,獎勵其舊德,授官給蘇瑰的第四代孫子蘇翔。

蘇瑰的兒子中,蘇廷頁、蘇詵顯赫有政績。

蘇頲,字廷碩,小時候就極聰明,眼睛一掃就能看一千字,且即刻能背誦。

二十歲考中進士,補任烏程尉。武后封禪嵩高山,要求薦舉賢人才,升蘇頲為左司御率府胄曹參軍。吏部侍郎馬載說:“古人說一日千里,王佐之才,蘇生就是這樣的人。”再升為監察御史。長安年間,詔令蘇頲覆核來俊臣等人所造成的冤案,蘇頲一個一個地查驗誣陷的情況,為他們洗雪。後來,升任給事中、修文館學士,任中書舍人。那時,他父親蘇瑰任同中書門下三品,父子同在朝中掌管樞密。朝廷內外都以為榮。

玄宗平定內亂,書詔非常多,全由蘇頲一個人在太極後閣,口述書詔內容,由書史筆錄。蘇頲口述時,多種頭緒、不同功過、輕重等級滔滔不絕,均絲毫不差。

書史說“:求求您說慢一點,不然,我的手腕都要掉了。”中書令李嶠說:“舍人,思如泉湧,我比不上他。”升蘇頲為太常少卿,仍主管制誥之事。景雲年中,父親死,有詔令起復(不待喪期滿而起用)為工部侍郎,蘇頲辭謝不受,辭理懇切,詔許他依例服喪,喪期滿後就職。皇帝問宰相“:有沒有從工部侍郎就升任中書侍郎的?”宰相回答:“陛下任用賢能,何必計較其資歷呢?”於是詔令任蘇頲為中書侍郎。皇帝勉勵他說:“正有好官缺額,我多次想用你,但交給宰相議論時沒有人提到你,我為你感到遺憾。自從陸象先死後,紫微侍郎一職還沒有補上,我考慮這個位置非你莫屬。”蘇頲叩頭拜謝。

第二天,加主管制誥職,給政事食,給食制就從蘇頲開始。那時,李耣為紫微侍郎,與蘇頲同掌文誥。皇帝說:“前世李嶠、蘇味道是當時文壇上的高手,時人稱之為‘蘇、李’。如今我有了蘇頲及李耣,不愧於前人。”不久,蘇頲承襲父封為許國公。

吐蕃來侵犯邊境,各將領多次戰敗,吐蕃更加張狂,騎兵侵入內地。皇帝非常生氣,準備親自率兵討伐。蘇頲勸諫說“:古代稱吐蕃那裡為‘荒服’,即荒涼卑微之意,不是常年奉職有貢獻的地域。

所以他們入侵,就抵禦將他們打退,他們退兵了,也不去追趕。把他們比作禽獸一樣地養育他們,既籠絡又防範。就好像打獵,若不是要用它們的毛羽做衣服,用它們的肉祭郊廟,為王者是不去射殺它們的。何況以萬乘天下之至尊而去與犬羊、蚊虻較量勝負呢?邊遠蠻荒之夷人,是不值得勞駕天子的。不過,兵法中說,先造聲勢,然後實戰。陛下可以下達一個親征的詔書,而敕令勇將謀臣統兵出征,那樣吐蕃指日可破,也不需要陛下親自去行天討了。臣認為岐州、隴州多年窮困荒涼,假若千乘萬騎的人馬前往,軍餉供應龐大勢必增加徭役,加上外寇的掠奪,人民將不堪重負,此其一。戎虜的性格,來得突然,去得也飛快,打敗了逃走不以為恥,打勝了也不需要告宗廟。

假若我大軍一到邊界,他們害怕了作鳥獸散,再又四面八方地來騷擾,我們將受他們愚弄,此其二。太上皇聽說陛下親自面對敵人戰地,不能不擔憂,令上皇掛念,陛下怎能心安?此其三。漢朝蒯成侯曾勸諫漢高祖說:‘皇上曾親自操勞,難道說沒有人能做事嗎?’漢高祖認為這話是為了愛護他。如今這么多將相大臣,難道沒有人能為陛下宣諭朝廷的力量嗎?為什麼要如此輕率地親征?”皇帝不答理。

蘇頲再次上書:“王者之師,只在討伐有罪,而不在爭取必勝。蕃屬朝貢不足或不時,王下令征伐,於是陳兵其郊野,蕃屬認罪後即收兵。並不是一定要親臨戰場使敵人害怕了不敢出戰。古代天子不親自帶兵,只有黃帝曾親自五十二次戰鬥,那是天下未平之時。自從阪泉將炎帝戰敗,大功告成後,黃帝也就閒居以修身,以德治國,無刑無戰。陛下當年平定禍亂,現在正該居高臨下,以從長遠出發,制定禮樂、封泰山、禪梁父、緬懷黃帝、登空桐山。為什麼要厭離天居,披堅執銳,而去做一日之爭戰?現在吐蕃派遣他的大頭領來冒犯國令,我軍吏們一次不能取勝,陛下就立刻降至尊而與之對敵,即使早上出發晚上即獲勝利,也不值得向四夷誇耀,為什麼要勞動皇帝聖躬呢?聽說虜人,就是偷盜羊、馬,搶糧食衣服,並沒有殺戮邊區人民,他們的罪過是可以原諒的。臣擔心吐蕃若是徘徊,牽動了北狄,他們聽說王師出征,乘虛而入幽州、并州,侵犯靈州、夏州,南下驚動京師,以致太上皇憂慮不能安心。

這樣陛下為求天下之安,卻不能使親人安寧。臣一向認為陛下居於國中,指揮制勝,是最好的策略。如能選擇良將,用重金募兵,嚴格約束,違律者殺,殺敵者賞,另一方面用重金收買虜人酋長,吐蕃之亡就計日可待了。願陛下安下心來,待西面戰報來了再做打算。”正好,薛訥大破吐蕃軍,俘獲甚多。因此,皇帝親征之事也就作罷。

那時,皇帝詔令在靖陵立碑,命蘇頲撰寫碑文。蘇頲推辭說“:前代的帝王及皇后,都沒有神道碑。行事不遵照古訓,就稱為不法。如果靖陵建碑,那陛下祖宗的陵墓,也都必須追建。否則後代將怎么看這事?”皇帝不聽。

開元四年(716),升任紫微侍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修國史,與宋瞡一同執國政。宋瞡為人剛直,很多事都能斷然裁決,蘇頲都順從其美。若在皇帝面前奏事,宋瞡有沒說到的,或應對時一時答不上來的,蘇廷頁就協助完成。如皇帝不能即刻會意的,蘇頲就再次申說宋瞡的意見,所以他們的奏請,皇帝沒有不答應聽從的。這兩人相處得十分融洽。宋瞡曾說“:我與蘇氏父子同為宰相,僕射是忠厚長者,確是國家寶器,若論獻策獻計,糾偏匡正,有事當即判斷處理,至公無私,則現在的宰相超過他的父親了。”

開元八年(720),罷為禮部尚書。不久,檢校益州大都督長史,按察節度劍南各州。當時,蜀地凋敝,人民不得不流亡,皇帝詔令蘇頲收劍南山澤的鹽鐵自救。蘇頲即招募戍人,拿出工錢,開鹽井,置鐵爐,量入為出,將所賺的錢買穀子,充實糧庫。那時,前司馬皇甫恂出使到蜀,取庫錢買錦半臂、琵琶捍撥、玲瓏鞭,蘇頲不肯給錢,並上書說“:使者出來均負有使命,竟先取不急之需,這不是陛下用山澤之利來供給軍費的原意。”有人對蘇廷頁說:“公在遠離京都的地方,不可以冒犯皇上的旨意的。”蘇頲說“:不能這么說。一個英明的皇帝決不會以私人所喜來奪取公眾的利益的。我怎么可以因離皇帝遠而不顧忠臣應有的氣節呢?”轀州蠻酋苴院,與吐蕃聯合謀劃入侵。蘇頲抓獲了一個間諜。官吏們都要求出兵討伐,蘇頲不答應,只寫了封信交給那間諜,並放他回去。信中只說“不可以這樣乾”。苴院得信十分羞愧,不敢入侵邊境。

開元十三年(725),跟隨皇帝東封泰山。詔令蘇頲撰寫朝覲碑文,世人均極讚賞。還京後,要他分管選官之事。開元十五年(727)死,終年五十八歲。皇帝依舊視朝,起居舍人韋述上疏說:“貞觀、永徽年間,大臣死,都要罷朝舉哀,以表示從始至終之恩,以及君臣之間的大義。

這樣做,上有表彰賢能記載舊臣之德,下有生榮死哀之美譽。古代晉國知悼子死,平公依舊宴樂,杜蕢進言,馬上醒悟。

此事《春秋》上都記載詳盡,禮經以為美談。已故禮部尚書蘇頲,幾代都為輔弼大臣,奉事陛下二十多年,現今去而不返,國人都哀痛嘆息。望陛下能紀念功臣不忘舊人,應該當即廢朝,以明君臣之義。”皇帝說“:這正是我的意思。”就在當天在洛城南門設帳舉哀,停朝兩天。追贈右丞相,賜謚為“文憲”。入葬的那天,皇帝正游鹹宜宮,將去打獵,聽說蘇頲入葬,說:“蘇頲將要入葬,我怎忍心遊樂呢?”半路就返回。

蘇頲生性廉潔有節制,所得薪俸全都送給弟弟和親戚們,家中毫無積蓄。

景龍年後,與張說同以文章聞名。當時人稱他們為“燕許大手筆”。皇帝非常喜歡他的文章,說:“你所寫的詔令,另錄一個副本,署上‘臣某撰’字樣,我要留下時常翻閱。”後來,此事成為一個典。其後李德裕曾寫文章論及此事,說:“近世的詔誥,只有蘇頲在敘事之外還有特色文章。”

張說,字道濟,一說字說之。其祖先從范陽遷到河南,就改為洛陽人了。永昌年間,武后考賢良方正,詔令吏部尚書李景諶把考生名字都糊沒再來覆校,張說所對的得第一名。後來署為乙等,授官太子校書郎,升左補闕。

武后曾問:“各儒士談起自己的氏族,都說是炎、黃的後代,難道上古沒有普通百姓嗎?你倒說說看。”張說說“:古代人沒有姓,就像現在的夷狄一樣,自從炎帝到姜,黃帝到姬,才以出生地作為姓。後來天子以德建國,就以其德性而賜姓。黃帝共有二十五個兒子,而賜給的姓只有十四個。德性相同的,姓也同;德性不同的,姓也不同。再後來,或者用官名,或者用國名;或者用王父的字,賜給為氏族。時間長了,也就作為姓了。

到唐堯、虞舜,再到戰國,姓和族都慢慢多起來。周朝衰微,列國也滅亡了,人們各以他原來的國名作為氏,到兩漢時,人都有姓了。所以用國名作姓的,以韓、陳、許、鄭、魯、衛、趙、魏為多。”武后說:“說得好。”

久視年間,武后到三陽宮避暑,到了秋天還不回京。張說上疏說:“三陽宮距洛陽一百六十里,有伊水的阻隔,有萫坂的遮擋。夏天已過,秋天來臨,漸有水潦之積,道路被沖毀不少,山坡十分險峻,運輸十分不便。伊水上又無橋樑,咫尺有如千里。扈從兵馬,每日都需要糧草。陛下的太倉、武庫都在京都,倉、庫內的糧食兵器,蓄積如山。

陛下為什麼離開宗廟所在之上都,而安居僻遠之山谷?這就像倒拿著戟、劍,把戟柄、劍把給別人看,臣私下認為陛下不該這么做。

“災禍變亂的發生,都在人疏忽的時候。所以說:‘安樂時定要有所警戒,不要做將來後悔的事。’這是不可再留於此的理由之一。告成地方偏小,各方面人都集聚在此,填掉農田,擴充城廓,又將原居民驅趕出去,在野郊搭篷暫住,風雨突然襲來,無處躲避,孤寡老病的人也都流落街巷。陛下為民父母,將如何對待他們?這是不可再留於此的理由之二。

三陽宮內池亭奇巧,吸引陛下觀賞,削去山巒以建樓觀,擋住河流,以致海水高漲。下則貫通地脈,上則高出雲天。改變了山川自然之氣,剝奪了桑農耕種之土。長途運輸奇木異石,深山伐木鑿石,山谷中勞役之聲不斷,從春至夏從未間斷。勸陛下這樣做的人,難道能是君子正人嗎?《》中說:‘民人有勞有止,則可得到安定。’這是不可再留於此的理由之三。御苑東西長二十里,外面沒有牆垣門禁,苑內又有叢林溪谷,是猛獸出沒的地方,也是暴徒藏身的地方。陛下常常出行時很少隨從,清道警戒都不嚴格,穿行於林草茂密之處,翻越山陵陡峭之地。假如突然出現猛獸狂人,驚犯了陛下,豈不危險?《易》中說:‘時刻要居安思危,預作防範。’願陛下為萬民著想,自我持重,這是不可再留於此的理由之四。

“如今,北方有胡人窺視邊區,南方有夷獠不斷騷擾,關西小旱,收成堪憂。

安東是個基本平年。漕運剛剛開始。切盼陛下能及時返回,深居京都,止息人民的勞役,讓他們去農耕,施行上國的恩德,以安撫招徠邊遠之人。停止不急需的工程,節約無成效的費用,靜心淡懷,可臻億萬年。蒼蒼眾生,莫不為此而感幸。臣自我估計臣的粗淺的論議,陛下十句聽不進一句。因為臣阻遏了陛下的遊興,用長遠的國家利益請陛下丟棄目前的歡樂。還沒有取得明主的信任,就已經觸犯了貴臣的意志。然而臣只有赤誠之心而不惜死,不願辜負陛下交付的職責。”

疏奏上去,武后不答理。

長安初年,升任鳳閣舍人。那時,張易之誣陷魏元忠,要張說作證。張說在御前對證時說“:魏元忠從未說過不順之言。”違背了武后的旨意,被流放欽州。

中宗立,召回任兵部員外郎,不久歷任工部侍郎及兵部侍郎。因母喪回家。喪期開始,詔令復起任黃門侍郎。張說多次上表辭謝,語言懇切,請求能服完母喪。

那時,禮教衰薄,大多數人都以能在喪期中起復為榮耀,而張說獨能堅守禮節,天下人都稱讚他。除喪後,依然任兵部侍郎,兼修文館學士。

睿宗即位,升張說為中書侍郎,兼雍州長史。譙王重福死,東都重福的黨羽幾百人,案子長久不能判決。詔令張說去審訊,只一個晚上就將主謀審出。誅殺了張靈均、鄭..,其他人被冤枉逮捕的一律釋放。皇帝嘉獎他不冤枉好人,不遺漏惡人,給予慰勞。那時,臨淄王為太子,張說與司業褚無量都任侍讀,太子的行為極守親禮,十分恭順。過年以後,升張說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

景雲二年(711),皇帝對侍臣說:“有術家上言,五天之內將會有急兵入營,你們為我做好防備。”左右驚訝相顧,不知該怎么回答。張說說“:這是有小人想撼動東宮。陛下假若正式公布由太子監國,那就君臣的名份明確了。小人自然膽怯,無妄之災也就不會產生了。”皇帝醒悟,當即下制由皇太子監國。第二年,皇太子即帝位,太平公主引薦蕭至忠、崔..等人為宰相,因為張說不阿附太平公主,任他為尚書左丞,罷知政事,為東都留守。張說心中明白太平公主等人心懷陰謀,於是派使者向玄宗獻上一把佩刀,請皇帝迅速決策。皇帝接納了他的建議。後來,蕭至忠等人被誅,張說被召回任中書令,封爵燕國公,賜他封二百戶。

起初,武后末年時,曾在冬季表演由西域傳來的潑寒舞蹈,中宗曾登樓觀賞。

現在,因四夷來朝,再次做這種表演。張說上疏說“:臣聽說韓宣到魯國去見到周禮的莊重,十分感嘆,孔子去齊國,列數倡優的罪孽。那時的諸侯國尚且如此看重正統禮樂,何況天朝呢?如今四夷前來求和,派使者來謁見天子,應該用禮樂來接待他們,且讓他們參觀兵威。他們雖說是戎夷少數民族,但也不可輕視。

怎么知道他們中間沒有駒支一樣的辯才、由余一樣的賢人呢?而且用冷水潑胡人而乞寒,沒聽說有典,裸體跳舞,澆水投泥,盛德之人怎能觀看?恐怕不符合用禮樂教化邊遠之人,用盛德折服不義之軍的道理吧。”皇帝接納,從此再不做潑寒胡之遊戲。

張說一直與姚崇不相和,因此被罷為相州刺史、河北道按察使。不久又因事牽連,下任岳州刺史,停止其他封戶。

張說既不能得執政者之歡心,內心常懷警惕。張說平時與蘇瑰很要好,那時蘇瑰的兒子蘇耮任宰相。張說寫了篇《五君詠》獻給蘇耮。文中五君之一就是蘇瑰。在瑰逝世忌日送過去。蘇耮讀了詩感動得嗚咽不止。不久,見著皇帝時就說張說忠良正直有功,不該丟棄在外地,於是調張說為荊州長史。

不久,派張說為右羽林將軍檢校幽州都督,入朝時以軍裝晉謁。皇帝大喜,任他為檢校并州長史,兼天平軍大使,修國史,敕令他帶著稿本就在軍中修撰。

開元八年(720),朔方軍大使王聈誅殺了河曲降將阿布思等一千多人。當時并州的大同、橫野等軍有九姓同羅、拔曳固等部落的人心中都懷疑懼。張說拿了符節,只帶了二十輕騎,直到他們的部落,宿於帳下,召見部落的酋長大豪,加以安撫慰勉。副使李憲認為虜人不可測,不該輕易入不測之地。張說回答說“:我的肉不是黃羊肉,不怕他們會吃;我的血不是野馬血,不怕他們會刺。一個士,應該見危難時捨命相救,到部落中去正是我捨命之時。”九姓人為張說之義所感,安下心來。後來,王聈去討伐蘭池的叛胡康待賓,皇帝詔令張說去與王聈一同商量對策。當時,党項羌也連兵來攻銀城,張說率領一萬人馬出合河關乘其不備,打得他們大敗,直追趕到駱駝堰。羌人胡人自相猜疑,夜間自相殘殺。康待賓逃入鐵建山,其他的人也都逃散。張說招納党項,讓他們回到原地。副使史獻建議殺盡党項,張說不同意,向皇帝奏請設定麟州以安頓羌人。

就在這一年,召張說回京,任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張說要讓給宋瞡、陸象先,未蒙允許。第二年,詔令張說為朔方節度大使,親赴五城,督各州兵馬,時常巡邊。那時,慶州方渠降胡康待賓的餘黨康願子又叛,自稱可汗,掠奪牧馬,涉河出塞。張說督兵進討,追到木般木山將康願子抓獲,且捕得叛胡三千人。

於是建議將河曲六州的殘胡五萬多人遷入唐州、鄧州、仙州、豫州等地。將河南朔方之地空出來。張說論功受賜實封三百戶。以前,邊鎮的戍兵常有六十多萬。

張說認為太平之時戍兵無事乾,建議撤銷二十萬,讓他們回家耕種。天子懷疑此建議的可行性,張說說:“邊兵雖多,但各將帥都只管擁兵自衛,役使兵丁營私。

真能制敵,不在兵多。以陛下之英明威武,四夷都能臣伏,不用擔心裁減人員會招來寇賊。臣請以臣全家百口人做擔保。”皇帝於是同意。當時宿衛的兵貧弱,輪班休假時很多都逃跑了。張說建議招募壯士,修改條令,減少勞役。不到十天,選得精兵十三萬,分別補給各衛,增強京師的守衛。這就是後來稱為“弓廣騎”的衛隊。

皇帝從東都回京師,就便到達并州。

張說見皇帝時說:“太原,是國家王業的發祥地,陛下巡視到此,振威耀武,並建碑紀德以表達永恩的意思。由河東入京師,那裡有漢武帝時為祭祀后土的月隹上祠,這種祭祀后土之禮長久未行了,歷代都沒能舉行。願陛下能振興典禮,為三農祈福。這是恩賜萬民之福。”皇帝接受他的建議,過月隹上祠時祭祀了后土。回京後,升張說為中書令。

張說又倡議封禪,受詔令與各儒官草擬封禪時的禮儀程式。舊儀程有不合適的,張說很多都加以改正。皇帝召張說及禮官學士賜宴集仙殿,說:“我今日與各位賢者同宴於此,宜改名為集賢殿。”於是下制,改麗正書院為集賢殿書院,任張說為集賢院學士,管理院事。封禪回來後,任張說為尚書右丞相兼中書令。皇帝詔令張說撰寫《封禪壇頌》,刻在泰山,以誇成功。當初,左丞相源乾曜本不同意封禪,而張說再三要求,於是對張說有了看法。及至登山,應該跟隨上山的執事官,張說都點他所喜歡的人,而且都超級升為五品。隨行的兵士,只加功勳而沒有賜物。眾人因此而埋怨張說的專權。

御史中丞宇文融先獻策,請收集天下的遊民及籍外剩田,設定十道的勸農使,分往郡縣檢察。張說怕他們擾人不便,多次建議不這樣做。這時,宇文融奏請吏部設定十銓,由宇文融與蘇廷頁等分管考察遴選官員之事。宇文融有所建議奏請,張說常常貶抑他。宇文融心中懷恨。於是與崔隱甫、李林甫共同揭發檢舉張說“招引術士王慶則夜間祈禱,又招引僧人道岸刺探時事,其親信張觀、范堯臣依仗張說的權力,收賄賣權,擅自給太原九姓羊錢一千萬”。揭發的內容極為醜惡,皇帝看了大怒,詔令源乾曜、崔隱甫及刑部尚書韋抗,就在尚書省審訊張說,還調出金吾兵包圍了他的家。張說的哥哥左庶子張光到朝堂割耳朵鳴冤。

皇帝派高力士去看,見張說蓬頭垢面,坐在草蓆上,他的家人用瓦缽子裝著粗米飯及醃菜給他吃,作為自罰。高力士回報了情況,說:“張說往日一向忠心,且與國有功。”皇帝也有些同情他。於是罷了張說中書令之職,誅殺了王慶則等人,牽連的還有十多人。張說既罷了政事,就在集賢院專修國史。張說還上書乞停止右丞相一職,皇帝不許。每遇有軍國大事,皇帝總要派人去咨問。崔隱甫等人怕皇帝還會復用張說,就巧文詆毀他,平時不喜歡張說的人又寫了篇《疾邪篇》。

皇帝知道後,就詔令張說退休。

張說剛開始任宰相時,皇帝打算討伐吐蕃,張說秘密奏請允許吐蕃講和,使邊境得以休養生息。皇帝說“:我等王君耯來商量。”張說出來後告訴源乾曜說:“王君耯貪功心急,定會用兵取利。他一進去,我的建議一定不被採納的。”後來,王君耯在青海西大破吐蕃兵。張說估計王君耯會敗,於是將轀州的斗羊獻給皇帝,上表說:“假如羊能說話,它必定會說‘:斗而不止,當即就有斗死的。’它所以能活命,全賴至仁不殘,量力取歡即止。”皇帝明白他的意思,收下羊,賜彩千匹。後來,瓜州失守,王君耯死。

開元十七年(729),張說又為右丞相,升左丞相。到任之日,敕令所司供帳,設音樂,由大內拿出酒食,皇帝還為之賦詩。不久,任開府儀同三司。開元十八年(730)死,終年六十四歲。皇帝為之停止元旦的正會。追贈太師,賜謚為“文貞”。群臣駁議,以為不稱“文貞”。

皇帝親自為他寫神道碑,御筆賜謚。這才最後定下。

張說看重氣節,講信譽,在君臣朋友之間,講究大義。皇帝在東宮時,與他一起秘密商議的事甚多,後來終於成為開元宗臣。朝廷中的大文章,大都出自張說之手。皇帝喜好文辭,要寫什麼,一定要張說起草。張說善於用人之長,引薦了很多天下的知名之士,幫佐王化,粉飾典章。天子尊崇經術,開館設學士、修太宗之政等事,都是張說倡議的。他的文章,思路開闊精緻,尤其長於碑誌,是世人所不及的。後來貶謫到岳州,其時的詩格外淒婉,人們說是得江山之助。曾主管集賢圖書。當中雖有一年退休,但仍在家中修史。

當初,皇帝想給張說大學士一銜,張說辭謝說“:學士本沒有什麼‘大’稱,是中宗要推崇所寵的大臣,這才設立的,臣不敢有此稱。”再三推辭才作罷。後來在集賢院宴飲,舊例,官尊者先飲。張說說“:我聽說儒者所推崇者為道,不以官職為先後。大帝時修史的有十九人。長孫無忌是國舅,每次宴飲都不肯先舉杯。

長安年間,我參與修《珠英》。當時的學士也不以官階為先後。”於是大家同時舉杯。當時人都佩服他行為得體。中書舍人陸堅認為集賢院中有些人稱不上是學士,所司供膳太好,無益於國,建議罷去。

張說聽說後說:“自古帝王功成,會有自滿奢侈的失誤,有的大建園林池觀,有的享樂於聲色犬馬。現在陛下崇尚儒術,追求王道,親自來宣講議論,延請豪傑俊才。麗正書院是天子禮樂之司,費用很小而好處極大。陸生的建議,是他不了解情況所致。”皇帝由此對陸堅很冷淡。

張說曾經為他的父親做碑文,皇帝為他御筆書寫題額:“嗚呼,積善之墓。”

張說死後,皇帝派人到他家去抄錄他的文章,流行於世。開元後,宰相不以姓著者,稱之為“燕公”。大曆年間,詔令配享玄宗廟廷。兒子張均、張耹、張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