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唐紀·後唐紀六
作者:司馬光
起上章攝提格,盡玄黓執徐六月,凡二年有奇。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中之下
◎ 長興元年庚寅,公元九三零年
春,正月,董璋遣兵築七寨於劍門。辛巳,孟知祥遣趙季良如梓州修好。
鴻臚少卿郭在徽奏請鑄當五千、三千、一千大錢;朝廷以其指虛為實,無識妄言,左遷衛尉少卿、同正。
吳徙平原王澈為德化王。
二月,乙未朔,趙季良還成都,謂孟知祥曰:“董公貪殘好勝,志大謀短,終為西川之患。”都指揮使李仁罕、張業欲置宴召知祥;先二日,有尼告二將謀以宴日害知祥;知祥詰之,無狀,丁酉,推始言者軍校都延昌、王行本,腰斬之。戊戌,就宴,盡去左右,獨詣仁罕第;仁罕叩頭流涕曰:“老兵惟盡死以報德。”由是諸將皆親附而服之。
壬子,孟知祥、董璋同上表言:“兩川聞朝廷於閬中建節,綿、遂益兵,無不憂恐。”上以詔書慰諭之。乙卯,上祀圓丘,大赦,改元。鳳翔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從嚴入朝陪祀,三月,壬申,制徙從嚴為宣武節度使。
癸酉,吳主立江都王璉為太子。
丙子,以宣徽使硃弘照為鳳翔節度使。
康福奏克保靜鎮,斬李匡賓。
復以安義為昭義軍。
帝將立曹淑妃為後,淑妃謂王德妃曰:“吾素病中煩,倦於接對,妹代我為之。”德妃曰:“中宮敵偶至尊,誰敢幹之!”庚寅,立淑妃為皇后。德妃事後恭謹,後亦憐之。初,王德妃因安重誨得進,常德之。帝性儉約,及在位久,宮中用度稍侈,重誨每規諫。妃取外庫錦造地衣,重誨切諫,引劉後為戒;妃由是怨之。
高從誨遣使奉表詣吳,告以墳墓在中國,恐為唐所討,吳兵援之不及,謝絕之。吳遣兵擊之,不克。
董璋恐綿州刺史武虔裕窺其所為,夏,四月,甲午朔,表兼行軍司馬,囚之府廷。
宣武節度使符習,自恃宿將,論議多抗安重誨,重誨求其過失,奏之,丁酉,詔習以太子太師致仕。
戊戌,加孟知祥兼中書令,夏魯奇同平章事。
初,帝在真定,李從珂與安重誨飲酒爭言,從珂毆重誨,重誨走免;既醒,悔謝,重誨終銜之。至是,重誨用事,自皇子從榮、從厚皆敬事不暇。時從珂為河中節度使、同平章事,重誨屢短之於帝,帝不聽。重誨乃矯以帝命諭河東牙內指揮使楊彥溫使逐之。是日,從珂出城閱馬,彥溫勒兵閉門拒之,從珂使人扣門詰之曰:“吾將汝厚,何為如是?”對曰:“彥溫非敢負恩,受樞密院宣耳。請公入朝。”從珂止於虞鄉,遣使以狀聞。使者至,壬寅,帝問重誨曰:“彥溫安得此言?”對曰:“此奸人妄言耳,宜速討之。”帝疑之,欲誘致彥溫訊其事,除彥溫絳州刺史。重誨固請發兵擊之,乃命西都留守索自通、步軍都指揮使藥彥稠將兵討之。帝令彥稠必生致彥溫,吾欲面訊之。召從珂詣洛陽。從珂知為重誨所構,馳入自明。
加安重誨兼中書令。
李從珂至洛陽,上責之使歸第,絕朝請。辛亥,索自通等拔河中,斬楊彥溫,癸丑,傳首來獻。上怒藥彥稠不生致,深責之。安重誨諷馮道、趙鳳奏從珂失守,宜加罪。上曰:“吾兒為奸黨所傾,未明曲直,公輩何為發此言,意不欲置之人間邪?此皆非公輩之意也。”二人惶恐而退。它日,趙鳳又言之,上不應。明日,重誨自言之,上曰:“朕昔為小校,家貧,賴此小兒拾馬糞自贍,以至今日為天子,曾不能庇之邪!卿欲如何處之於卿為便?”重誨曰:“陛下父子之間,臣何敢言!惟陛下裁之!”上曰:“使閒居私第亦可矣,何復言!”丙辰,以索自通為河中節度使。自通至鎮,承重誨旨,籍軍府甲仗數上之,以為從珂私造,賴王德妃居中保護,從珂由是得免。士大夫不敢與從珂往來;惟禮部郎中史館修撰呂琦居相近,時往見之,從珂每月奏請,皆咨琦而後行。
戊午,帝加尊號曰聖明神武文德恭孝皇帝。
安重誨言昭義節度使王建立過魏州有搖眾之語,五月,丙寅,制以太傅致仕。
董璋閱集民兵,皆剪髮黥面,復於劍門北置永定關,布列烽火。
孟知祥累表請割雲安等十三鹽監隸西川,以鹽直贍寧江屯兵,辛卯,許之。
六月,癸已朔,日有食之。
辛亥,敕防禦、團練使、刺史、行軍司馬、節度副使,自今皆自朝廷除之,諸道無得奏薦。
董璋遣兵掠遂、閬鎮戍,秋,七月,戊辰,兩川以朝廷繼遣兵屯遂、閬,復有論奏,自是東北商旅少敢入蜀。
八月,乙未,捧聖軍使李行德、十將張儉引告密人邊彥溫告“安重誨發兵,雲欲自討淮南;又引占相者問命。”帝以問侍衛都指揮使安從進、藥彥稠,二人曰:“此奸人慾離間陛下勛舊耳。重誨事陛下三十年,幸而富貴,何苦謀反!臣等請以宗族保之。”帝乃斬彥溫,召重誨慰撫之,君臣相泣。
以前忠武節度使張延朗行工部尚書,充三司使。三司使之名自此始。
吳徐知誥以海州都指揮使王傳拯有威名,得士心,值團練使陳宣罷歸,知誥許以傳拯代之;既而復遣宣還海州,征傳拯還江都。傳拯怒,以為宣毀之,己亥,帥麾下入辭宣。因斬宣,焚掠城郭,帥其眾五千來奔。知誥曰:“是吾過也。”免其妻子。漣水制置使王岩將兵入海州,以岩為威衛大將軍,知海州。傳拯,綰之子也,其季父輿為光州刺史。傳拯遣間使持書至光州,輿執之以聞,因求罷歸;知誥以輿為控鶴都虞候。時政在徐氏,典兵宿衛者尤難其人,知誥以輿重厚慎密,故用之。
壬寅,趙鳳奏:“切聞近有奸人,誣陷大臣,搖國柱石,行之未盡。”帝乃收李行德、張儉,皆族之。
立皇子從榮為秦王;丙辰,立從厚為宋王。
董璋之子光業為宮苑使,在洛陽,璋與書曰:“朝廷割吾支郡為節鎮,屯兵三千,是殺我必矣。汝見樞要為吾言:如朝廷更發一騎入斜谷,吾必反!與汝訣矣。”光業以書示樞密承旨李虔徽。未幾,朝廷又遣別將荀鹹乂將兵戍閬州,光業謂虔徽曰:“此兵未至,吾父必反。吾不敢自愛,恐煩朝廷調發,願止此兵,吾父保無他。”虔徽以告安重誨,重誨不從。璋聞之,遂反。利、閬、遂三鎮以聞,且言已聚兵將攻三鎮。重誨曰:“臣久知其如此,陛下含容不討耳。”帝曰:“我不負人,人負我則討之!”
九月,癸亥,西川進奏官蘇願白孟知祥云:“朝廷欲大發兵討兩川。”知祥謀於副使趙季良,季良請以東川兵先取遂、閬,然後並兵守劍門,則大軍雖來,吾無內顧之憂矣。知祥從之,遣使約董璋同舉兵。璋移繳利、閬、遂三鎮,數其離間朝廷,引兵擊閬州。庚午,知祥以都指揮使李仁罕為行營都部署,漢州刺史趙廷隱副之,簡州刺史張業為先鋒指揮使,將兵三萬攻遂州;別將牙內都指揮使侯弘實、先登指揮使孟思恭將兵四千會璋攻閬州。
安重誨久專大權,中外惡之者眾;王德妃及武德使孟漢瓊浸用事,數短重誨於上。重誨內憂懼,表解機務,上曰:“朕無間於卿,誣罔者朕既誅之矣,卿何為爾?”甲戌,重誨復面奏曰:“臣以寒賤,致位至此,忽為人誣以反,非陛下至明,臣無種矣。由臣才薄任重,恐終不能鎮浮言,願賜一鎮以全餘生。”上不許;重誨求之不已,上怒曰:“聽卿去,朕不患無人!”前成德節度使范延光勸上留重誨,且曰:“重誨去,誰能代之?”上曰:“卿豈不可?”延光曰:“臣受驅策日淺,且才不逮重誨,何敢當此?”上遣孟漢瓊詣中書議重誨事,馮道曰:“諸公果愛安令,宜解其樞務為便。”趙鳳曰:“公失言。”乃奏大臣不可輕動。
東川兵至閬州,諸將皆曰:“重璋久蓄反謀,以金帛啖其士卒,銳氣不可當,宜深溝高壘以挫之,不過旬日,大軍至,賊自走矣。”李仁矩曰:“蜀兵懦弱,安能當我精卒!”遂出戰,兵未交而潰歸。董璋晝夜攻之,庚辰,城陷,殺仁矩,滅其族。初,璋為梁將,指揮使姚洪嘗隸麾下,至是,將兵千人戍閬州;璋密以書誘之,洪投諸廁。城陷,璋執洪而讓之曰:“吾自行間獎拔汝,今日何相負?”洪曰:“老賊!汝昔為李氏奴,掃馬糞,得臠炙,感恩無窮。今天子用汝為節度使,何負於汝而反邪?汝猶負天子,吾受汝何恩,而雲相負哉!汝奴材,固無恥;吾義士,豈忍為汝所為乎!吾寧為天子死,不能與人奴並生!”璋怒,然鑊於前,令壯士十人刲其肉自啖之,洪至死罵不絕聲。帝置洪二子於近衛,厚給其家。
甲申,以范延光為樞密使,安重誨如故。
丙戌,下制削董璋官爵,興兵討之。丁亥,以孟知祥兼西南面供饋使。以天雄節度石敬瑭為東川行營都招討使,以夏魯奇為之副。璋使孟思恭分兵攻集州,思恭輕進,敗歸;璋怒,遣還成都,知祥免其官。戊子,以石敬瑭權知東川事。庚寅,以右武衛上將軍王思同為西都留守兼行營馬步都虞候,為伐蜀前鋒。
漢主遣其將梁克貞、李守鄜攻交州,拔之,執靜海節度使曲承美以歸,以其將李進守交州。
冬,十月,癸巳,李仁罕圍遂州,夏魯奇嬰城固守;孟知祥命都押牙高敬柔帥資州義軍二萬人築長城環之。魯奇遣馬軍都指揮使康文通出戰,文通聞閬州陷,遂以其眾降於仁罕。
戊戌,董璋引兵趣利州,遇雨,糧運不繼,還閬州。知祥聞之,驚曰:“比破閬中,正欲逕取利州,其帥不武,必望風遁去。吾獲其倉廩,據漫天之險,北軍終不能西救武信。今董公僻處閬州,遠棄劍閣,非計也。”欲遣兵三千助守劍門;璋固辭曰:“此已有備。”
錢鏐因朝廷冊閩王使都裴羽還,附表引咎;其子傳瓘及將佐屢為鏐上表自訴。癸卯,敕聽兩浙綱使自便。
以宣徽北院使馮贇為左衛上將軍、北都留守。
丁未,族誅董光業。
楚王殷寢疾,遣使詣闕,請傳位於其子希聲。朝廷疑殷已死,辛亥,以希聲為起復武安節度使兼侍中。
孟知祥以故蜀鎮江節度使張武為峽路行營招收討伐使,將水軍趣夔州,以左飛棹指揮使袁彥超副之。癸丑,東川兵陷征、合、巴、蓬、果五州。
丙辰,吳左僕射、同平章事嚴可求卒。徐知誥以其長子大將軍景通為兵部尚書、參政事,知誥將出鎮金陵故也。
漢將梁克貞入占城,取其寶貨以歸。
十一月,戊辰,張武至渝州,刺史張環降之,遂取瀘州,遣先鋒將硃偓分兵趣黔、涪。
己巳,楚王殷卒,遺命諸子,兄弟相繼;置劍於祠堂,曰;“違吾命者戮之!”諸將議遣兵守四境,然後發喪,兵部侍郎黃損曰:“吾喪君有君,何備之有!宜遣使詣鄰道告終稱嗣而已。”
石敬瑭入散關,階州刺史王經贄、瀘州刺史馮暉與前鋒馬步都虞候王思同、步軍都指揮使趙在禮引兵出人頭山後,過劍門之南,還襲劍門,壬申,克之,殺東川兵三千人,獲都指揮使齊彥溫,據而守之。暉,魏州人也。甲戌,弘贄等破劍州,而大軍不繼,乃焚其廬舍,取其資糧,還保劍門。乙亥,詔削孟知祥官爵。己卯,董璋遣使至成都告急。知祥聞劍門失守,大懼,曰:“董公果誤我!”庚辰,遣牙內都指揮使李肇將兵五千赴之,戒之曰:“爾倍道兼行,先據劍州,北軍無能為也。”又遣使詣遂州,令趙廷隱將萬人會屯劍州。又遣故蜀永平節度使李筠將兵四千趣龍州,守要害。時天寒,士卒恐懼,觀望不進,廷隱流涕諭之曰:“今北軍勢盛,汝曹不力戰卻敵,則妻子皆為人有矣。”眾心乃奮。董璋自閬州將兩川兵屯木馬寨。先是,西川牙內指揮使太谷龐福誠、昭信指揮使謝鍠屯來蘇村,聞劍門失守,相謂曰:“使北軍更得劍州,則二蜀勢危矣。”遽引部兵千餘人間道趣劍州。始至,官軍萬餘人自北山大下,會日暮,二人謀曰:“眾寡不敵,逮明則吾屬無遺矣。”福誠夜引兵數百升北山,大噪於官軍營後,鍠帥餘眾操短兵自其前急擊之;官軍大驚,空營遁去,復保劍門,十餘日不出。孟知祥聞之,喜曰:“吾始謂弘贄等克劍門,徑據劍州,堅守其城,或引兵直趣梓州,董公必棄閬州奔還;我軍失援,亦須解遂州之圍。如此則內外受敵,兩川震動,勢可憂危;今乃焚毀劍州,運糧東歸劍門,頓兵不進,吾事濟矣。”官軍分道趣文州,將襲龍州,為西川定遠指揮使潘福超、義勝都頭太原沙延祚所敗。甲申,張武卒於渝州;知祥命袁彥超代將其兵。硃偓將至涪州,武泰節度使楊漢賓棄黔南,奔忠州;偓追至豐都,還取涪州。知祥以成都支使崔善權武泰留後。董璋遣前陵州刺史王暉將兵三千會李肇等分屯劍州南山。
丙戌,馬希聲襲位,稱遺命去建國之制,復籓鎮之舊。
契丹東丹王突欲自以失職,帥部曲四十人越海自登州來奔。
十二月,壬辰,石敬瑭至劍門。乙未,進屯劍州北山;趙廷隱陳於牙城後山,李肇、王暉陳於河橋。敬瑭引步兵進擊廷隱,廷隱擇善射者五百人伏敬瑭歸路,按甲待之,矛稍欲相及,乃揚旗鼓譟擊之,北軍退走,顛墜下山,俘斬百餘人。敬瑭又使騎兵沖河橋,李肇以強弩射之,騎兵不能進。薄暮,敬瑭引去,廷隱引兵躡之,與伏兵合擊,敗之。敬瑭還屯劍門。
癸卯,夔州奏復取開州。
庚戌,以武安節度使馬希聲為武安、靜江節度使,加兼中書令。
石敬瑭征蜀未有功,使者自軍前來,多言道險狹,進兵甚難,關右之人疲於轉餉,往往竄匿山谷,聚為盜賊。上憂之,壬子,謂近臣曰:“誰能辦吾事者!吾當自行耳。”安重誨曰:“臣職忝機密,軍威不振,臣之罪也,臣請自往督戰。”上許之。重誨即拜辭,癸丑,遂行,日馳數百里。西方籓鎮聞之,無不惶駭。錢帛、芻糧晝夜輦運赴利州,人畜斃踣于山谷者不可勝紀。時上已疏重誨,石敬瑭本不欲西征,及重誨離上側,乃敢累表奏論,以為蜀不可伐,上頗然之。
西川兵先戍夔州者千五百人,上悉縱歸。
◎ 長興二年辛卯,公元九三一年
春,正月,壬戌,孟知祥奉表謝。
庚午,李仁罕陷遂州,夏魯奇自殺。
癸酉,石敬瑭復引兵至劍州,屯於北山。孟知祥梟夏魯奇首以示之。魯奇二子從敬瑭在軍中,泣請往取其首葬之,敬瑭曰:“知祥長者,必葬而父,豈不逾於身首異處乎!”既而知祥果收葬之。敬瑭與趙廷隱戰不利,復還劍門。
丙戌,加高從誨兼中書令。
東川歸合州於武信軍。
初,鳳翔節度使硃弘昭諂事安重誨,連得大鎮。重誨過鳳翔,弘昭迎拜馬首,館於府舍,延入寢室,妻子羅拜,奉進酒食,禮甚謹。重誨為弘昭泣言:“讒人交構,幾不免,賴主上明察,得保宗族。”重誨既去,弘昭即奏“重誨怨望,有惡言,不可令至行營,恐奪石敬瑭兵柄。”又遺敬瑭書,言“重誨舉措孟浪,若至軍前,恐將士疑駭,不戰自潰,宜逆止之。”敬瑭大懼,即上言:重誨至,恐人情有變,宜急征還。”宣徽使孟漢瓊自西方還,亦言重誨過惡,有詔召重誨還。
二月,己丑朔,石敬瑭以遂、閬既陷,糧運不繼,燒營北歸。軍前以告孟知祥,知祥匿其書,謂趙季良曰:“北軍漸進,奈何?”季良曰:“不過綿州,必遁。”知祥問其故,曰:“我逸彼勞,彼懸軍千里,糧盡,能無遁乎!”知祥大笑,以書示之。
安重誨至三泉,得詔亟歸;過鳳翔,硃弘昭不內,重誨懼,馳騎而東。
兩川兵追石敬瑭至利州,壬辰,昭武節度使李彥琦棄城走;甲午,兩川兵入利州。孟知祥以趙廷隱為昭武留後,廷隱遣使密言於知祥曰:“董璋多詐,可與同憂,不可與共樂,他日必為公患。因其至劍州勞軍,請圖之,並兩川之眾,可以得志於天下。”知祥不許。璋入廷隱營,留宿而去。廷隱嘆曰:“不從吾謀,禍難未已!”
庚子,孟知祥以武信留後李仁罕為峽路行營招討使,使將水軍東略地。
辛丑,以樞密使兼中書令安重誨為護國節度使。趙鳳言於上曰:“重誨陛下家臣,其心終不叛主,但以不能周防,為人所讒;陛下不察其心,重誨死無日矣。”上以為朋黨,不悅。乙巳,趙廷隱、李肇自劍州引還,留兵五千戍利州。丙午,董璋亦還東川,留兵三千戍果、閬。
丁巳,李仁罕陷忠州。
吳徐知誥欲以中書侍郎、內樞使宋齊丘為相,齊丘自以資望素淺,欲以退讓為高,謁歸洪州葬父,因入九華山,止於應天寺,啟求隱居;吳主下詔征之,知誥亦以書招之,皆不至。知誥遣其子景通自入山敦諭,齊丘始還朝,除右僕射致仕,更命應天寺曰征賢寺。
三月,己未朔,李仁罕陷萬州;庚申,陷雲安監。
辛酉,賜契丹東丹王突欲姓東丹,名慕華,以為懷化節度使,瑞、慎等州觀察使;其部曲及先所俘契丹將惕隱等,皆賜姓名。惕隱姓狄,名懷惠。
李仁罕至夔州,寧江節度使安崇阮棄鎮,與楊漢賓自均、房逃歸;壬戌,仁罕陷夔州。
帝既解安重誨樞務,乃召李從珂,泣謂曰:“如重誨意,汝安得復見吾!”丙寅,以從珂為左衛大將軍。
壬申,橫海節度使、同平章事孔循卒。
乙酉,復以錢鏐為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吳越國王,遣監門上將軍張籛往諭旨,以曏日致仕,安重誨矯制也。
丁亥,以太常卿李愚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夏,四月,辛卯,以王德妃為淑妃。
閩奉國節度使兼中書令王延稟聞閩王延鈞有疾,以次子繼升知建州留後,帥建州刺史繼雄將水軍襲福州。癸卯,延稟攻西門,繼雄攻東門;延鈞遣樓船指揮使王仁達將水軍拒之。仁達伏甲舟中,偽立白幟請降,繼雄喜,屏左右,登仁達舟慰撫之;仁達斬繼雄,梟首於西門。延稟方縱火攻城,見之,慟哭,仁達因縱兵擊之,眾潰,左右以斛舁延稟而走,甲辰,追擒之。延鈞見之曰:“果煩老史再下!”延稟慚不能對。延鈞囚於別室,遣使者如建州招撫其黨;其黨殺使者,奉繼升及弟繼倫奔吳越。仁達,延鈞從子也。
以宣徽北院使趙延壽為樞密使。
己酉,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軍諸衛副使。
辛亥,以硃弘照為宣徽南院使。
五月,閩王延鈞斬王延稟於市,復其姓名曰周彥琛,遣其弟都教練使延政如建州撫慰吏民。
丁卯,罷畝稅麴錢,城中官造麴減舊半價,鄉村聽百姓自造;民甚便之。
己卯,以孟漢瓊知內侍省事,充宣徽北院使。漢瓊,本趙王鎔奴也。時范延光、趙延壽雖為樞密使,懲安重悔以剛愎得罪,每於政事不敢可否;獨漢瓊與王淑妃居中用事,人皆憚之。先是,宮中須索稍逾常度,重誨輒執奏,由是非分之求殆絕。至是,漢瓊直以中宮之命取府庫物,不復關由樞密院及三司,亦無語文書,所取不可勝紀。
辛巳,以相州刺史孟鵠為左驍衛大將軍,充三司使。
昭武留後趙廷隱自成都赴利州,逾月,請兵進取興元及秦、鳳;孟知祥以兵疲民困,不許。
護國節度使兼中書令安重誨內不自安,表請致仕;閏月,庚寅,制以太子太師致仕。是日,其子崇贊、崇緒逃奔河中。壬辰,以保義節度使李從璋為護國節度使;甲午,遣步軍指揮使藥彥稠將兵趣河中。安崇贊等至河中,重誨驚曰:“汝安得來?”既而曰:“吾知之矣,此非渠意,為人所使耳。吾以死徇國,夫復何言!”乃執二子表送詣闕。明日,有中使至,見重誨,慟哭久之;重誨問其故,中使曰:“人言令公有異志,朝廷已遣藥彥稠將兵至矣。”重誨曰:“吾受國怨,死不足報,敢有異志,更煩國家發兵,貽主上之憂,罪益重矣。”崇贊等至陝,有詔系獄。皇城使翟光鄴素惡重誨,帝遣詣河中察之,曰:“重誨果有異志則誅之。”光鄴至河中,李從璋以甲士圍其第,自入見重誨,拜於庭下。重誨驚,降階答拜,從璋奮撾擊其首;妻張氏驚救,亦撾殺之。奏至,己亥,下詔,以重誨離間孟知祥、董璋、錢鏐為重誨罪,又誣其欲自擊淮南以圖兵柄,遣元隨竊二子歸本道;並二子誅之。
丙午,帝遣西川進奏官蘇願、東川軍將劉澄各還本道,諭以安重誨專命,興兵致討,今已伏辜。
六月,乙丑,復以李從珂同平章事,充西都留守。
丙子,命諸道均民田稅。
閩王延鈞好神仙之術,道士陳守元、巫者徐彥、興盛韜共誘之作寶皇宮,極土木之盛,以守元為宮主。
秋,九月,己亥,更賜東凡慕華姓名曰李贊華。
吳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諫卒;以諸道副都統、鎮海節度使、守中收令徐知詢代之,賜爵東海郡王。徐知誥之召知詢入朝也,知諫豫其謀。知詢遇其喪於塗,撫棺泣曰:“弟用心如此,我亦無憾,然何面見先王於地下乎!”辛丑,加樞密使范延光同平章事。
辛亥,敕解縱五坊鷹隼,內外無得更進。馮道曰:“陛下可謂仁及禽獸。”上曰:“不然。朕昔嘗從武皇獵,時秋稼方熟,有獸逸入田中,遣騎取之,比及得獸,餘稼無幾。以是思之,獵有損無益,故不為耳。”
冬,十月,丁卯,洋州指揮使李進唐攻通州,拔之。
壬午,以王延政為建州刺史。
十一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癸巳,蘇願至成都,孟知祥聞甥妷在朝廷者皆無恙,遣使告董璋,欲與之俱上表謝罪。璋怒曰:“孟公親戚皆完,固宜歸附;璋已族滅,尚何謝為!詔書皆在蘇願腹中,劉澄安得豫聞,璋豈不知邪!”由是復為怨敵。
乙未,李仁罕自夔州引兵還成都。
吳中書令徐知誥表稱輔政歲久,請歸老金陵;乃以知誥為鎮海、寧國節度使,鎮金陵,餘官如故,總錄朝政如徐溫故事。以其子兵部尚書、參政事景通為司徒、同平章事,知中外左右諸軍事,留江都輔政;以內樞使、同平章事王令謀為右僕射,兼門下侍郎;以宋齊丘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兼內樞使,以佐景通。賜德勝節度使張崇爵清河王。崇在廬州貪暴,州人苦之,屢嘗入朝,厚以貨結權要,由是常得還鎮,為廬州患者二十餘年。
十二月,甲寅朔,初聽百姓自鑄農器並雜鐵器,每田二畝,夏秋輸農具三錢。
武安、靜江節度使馬希聲聞梁太祖嗜食雞,慕之,既襲位,日殺五十雞為膳;居喪無戚容。庚申,葬武穆王于衡陽,將發引,頓食雞隺數盤,前吏部侍郎潘起譏之曰:“昔阮籍居喪食蒸豚;何代無賢!”
癸亥,徐知誥至金陵。
昭武留後趙廷隱白孟知祥以利州城塹已完,頃在劍州與牙內都指揮使李肇同功,願以昭武讓肇,知祥褒諭,不許;延隱三讓,癸酉,知祥召廷隱還成都,以肇代之。
閩陳守元等稱寶皇之命,謂閩王延鈞曰:“苟能避位受道,當為天子六十年。”延鈞信之,丙子,命其子節度使使繼鵬權軍府事。延鈞避位受籙,道名玄錫。
愛州將楊廷藝養假子三千人,圖復交州;漢交州守將李進知之,受其賂,不以聞。是歲,廷藝舉兵圍交州,漢主遣承旨程寶將兵救之,未至,城陷。進逃歸,漢主殺之。寶圍交州,廷藝出戰,寶敗死。
◎ 長興三年壬辰,公元九三二年
春,正月,樞密使范延光言:“自靈州至邠州方渠鎮,使臣及外國入貢者多為党項所掠,請發兵擊之。”己丑,遣靜難節度使藥彥稠、前朔方節度使康福將步騎七千討党項。
乙未,孟知祥妻福慶長公主卒。
孟知祥以朝廷恩意優厚,而董璋塞綿州路,不聽遣使入謝,與節度副使趙季良等謀,欲發使自峽江上表,掌書記李昊曰:“公不與東川謀而獨遣使,則異日負約之責在我矣。”乃復遣使語之,璋不從。
二月,趙季良與諸將議遣昭武都監太原高彥儔將兵攻取壁州,以絕山南兵轉入山後諸州者;孟知祥謀於僚佐,李昊曰:“朝廷遣蘇願等西歸,未嘗報謝,今遣兵侵軼,公若不顧墳墓、甥妷,則不若傳檄舉兵直取梁、洋,安用壁州乎!”知祥乃止。季良由是惡昊。
辛未,初令國子監校定《九經》,雕印賣之。
藥彥稠等奏破党項十九族,俘二千七百人。
賜高從誨爵勃海王。
吳徐知誥作禮賢院於府舍,聚圖書,延士大夫,與孫晟及海陵陳覺談議時事。
孟知祥三遣使說董璋,以主上加禮於兩川,苟不奉表謝罪,恐復致討;璋不從。三月,辛丑,遣李昊詣梓州,極論利害,璋見昊,詬怒,不許。昊還,言於知祥曰:“璋不通謀議,且有窺西川之志,公宜備之。”
甲辰,閩王延鈞復位。
吳越武肅王錢鏐疾,謂將吏曰:“吾疾必不起,諸兒皆愚懦,誰可為帥者?”眾泣曰:“兩鎮令公仁孝有功,孰不愛戴!”鏐乃悉出印鑰授傳瓘,曰:“將吏推爾,宜善守之。”又曰:“子孫善事中國,勿以易姓廢事大之禮。”庚戌卒,年八十一。傳瓘與兄弟同幄行喪,內牙指揮使擊仁章曰:“令公嗣先王霸業,將吏旦幕趨謁,當與諸公子異處。”乃命主者更設一幄,扶傳瓘居之,告將吏曰:“自今惟謁令公,禁諸公子從者無得妄入。”晝夜警衛,未嘗休息。鏐末年左右皆附傳瓘,獨仁章數以事犯之。至是,傳瓘勞之,仁章曰:“先王在位,仁章不知事令公,今日盡節,猶事先王也。”傳瓘嘉嘆久之。傳瓘既襲位,更名元瓘,兄弟名“傳”者皆更為“元”。以遺命去國儀,用籓鎮法;除民田荒絕者租稅。命處州刺史曹仲達權知政事。置擇能院,掌選舉殿最,以浙西營田副使沈崧領之。內牙指揮使富陽劉仁巳及陸仁章久事,仁章性剛,仁巳好毀短人,皆為眾所惡。一日,諸將共詣府門請誅之;元瓘使從子仁俊諭之曰:“二將事先王久,吾方圖其功,汝曹乃欲逞私憾而殺之,可乎,吾為汝王,汝當稟吾命;不然,吾當歸臨安以避賢路!”眾懼而退。乃以仁章為衢州刺史,仁巳為湖州刺史。中外有上書告訐者,元瓘皆置不問,由是將吏輯睦。
初,契丹舍利萴剌與惕隱皆為趙德鈞所擒,契丹屢遣使請之。上謀於群臣,德鈞等皆曰:“契丹所以數年不犯邊,數求和者,以此輩在南故也,縱之則邊患復生。”上以問冀州刺史楊檀,對曰:“萴剌,契丹之驍將,曏助王都謀危社稷,幸而擒之,陛下免其死,為賜已多。契丹失之如喪手足。彼在朝廷數年,知中國虛實,若得歸,為患必深,彼才出塞,則南向發矢矣,恐悔之無及。”上乃止。檀,沙陀人也。
上欲授李贊華以河南籓鎮,群臣皆以為不可,上曰:“吾與其父約為昆弟,故贊華歸我。吾老矣,後世繼體之君,雖欲招之,其可致乎!”夏,四月,癸亥,以贊華為義成節度使,為選朝士為僚屬輔之。贊華但優遊自奉,不豫政事;上嘉之,雖時有不法亦不問,以莊宗後宮夏氏妻之。贊華好飲人血,姬妾多刺臂以吮之;婢僕小過,或抉目,或刀刲火灼;夏氏不忍其殘,奏離婚為尼。
乙丑,加宋王從厚兼中書令。
東川節度使董璋會諸將謀襲成都,皆曰必克;前陵州刺史王暉曰:“劍南萬里,成都為大,時方盛夏,師出無名,必無成功。”璋不從。孟知祥聞之,遣馬軍都指揮使潘仁嗣將三千人詣漢州詗之。璋入境,破白楊林鎮,執戍將武弘禮,聲勢甚盛,知祥憂之。趙季良曰:“璋為人勇而無恩,士卒不附,城守則難克,野戰則成擒矣。今不過巢穴,公之利也。璋用兵精銳皆在前鋒,公宜以贏兵誘之,以勁兵待之,始雖小衄,後必大捷。璋素有威名,今舉兵暴至,人心危懼。公當自出御之,以強眾心。”趙廷隱以季良言為然,曰:“璋輕而無謀,舉兵必敗,當為公擒之。”辛巳,以廷隱為行營馬步軍都部署,將三萬人拒之。
五月,壬午朔,廷隱入辭。董璋檄書至,又有遺季良、廷隱及李肇書,誣之雲,季良、廷隱與己通謀,召己令來。知祥以書授廷隱,廷隱不視,投之於地,曰:“不過為反間,欲令公殺副使與廷隱耳。”再拜而行。知祥曰:“事必濟矣。”肇素不知書,視之,曰:“璋教我反耳。”囚其使者,然亦擁眾為自全計。璋兵至漢州,潘仁嗣與戰於赤水,大敗,為璋所擒,璋遂克漢州。癸未,知祥留趙季良、高敬柔守成都,自將兵八千趣漢州,至彌牟鎮,趙廷隱陳於鎮北。甲申,遲明,廷隱陳於雞蹤橋,義勝定元都知兵馬使張公鐸陳於其後。俄而璋望西川兵盛,退陳於武侯廟下,璋帳下驍卒大噪曰:“日中曝我輩何為,何不速戰!”璋乃上馬。前鋒始交,東川右廂馬步都指揮使張守進降於知祥,言“璋兵盡此,無復後繼,當急擊之。”知祥登高冢督戰,左明義指揮使毛重威、左沖山指揮使李瑭守雞蹤橋,皆為東川兵所殺。趙廷隱三戰不利,牙內都指揮副使侯弘實兵亦卻,知祥懼,以馬棰指後陳。張公鐸帥眾大呼而進,東川兵大敗,死者數千人,擒東川中都指揮使元璝、牙內副指揮使董光演等八十餘人。璋拊膺曰:“親兵皆盡,吾何依乎!”與數騎遁去,餘眾七千人降,復得潘仁嗣。知祥引兵追璋至五侯津,東川馬步都指揮使元瑰降。西川兵入漢州府第,求璋不得,士卒爭璋軍資,故璋走得免。趙廷隱追至赤水,又降其卒三千人。是夕,知祥宿雒縣,命李昊草榜諭東川吏民,及草書勞問璋,且言將如梓州詢負約之由,請見伐之罪。乙酉,知祥會廷隱於赤水,遂西還,命廷隱將兵攻梓州。璋至梓州,肩輿而入,王暉迎問曰:“太尉全軍出征,今還者無十人,何也?”璋涕泣不能對。至府第,方食,暉與璋從子牙內都虞侯延浩帥兵三百大嗓而入。璋引妻子登城,子光嗣自殺。璋至北門樓,呼指揮使潘稠使討亂兵,稠引十卒登城,斬璋首,乃取光嗣首以授王暉,暉舉城迎降。趙廷隱入梓州,封府庫以待知祥。李肇聞璋敗,始斬其使以聞。丙戌,知祥入成都,丁亥,復將兵八千如梓州,至新都。趙廷隱獻董璋首。己丑,發玄武,趙廷隱帥東川將吏來迎。
康福奏党項鈔盜者已伏誅,餘皆降附。
壬辰,孟知祥有疾,癸巳,疾甚,中門副使王處回侍左右,庖人進食,必空器而出,以安眾心。李仁罕自遂州來,趙廷隱迎於板橋;仁罕不稱東川之功,侵侮廷隱,廷隱大怒。乙未,知祥疾瘳;丁酉,入梓州。戊戌,犒賞將士,既罷,知祥謂李仁罕、趙廷隱曰:“二將誰當鎮此?”仁罕曰:“令公再與蜀州,亦行耳。”廷隱不對。知祥愕然,退,命李昊草牒,俟二將有所推則命一人為留後,昊曰:“昔梁祖、莊宗皆兼領四鎮,今二將不讓,惟公自領之為便耳。公宜亟還府,更與趙僕射議之。”
己亥,契丹使者迭羅卿辭歸國,上曰:“朕志在安邊,不可不少副其求。”乃遣萴骨舍利與之俱歸。契丹以不得萴剌,自是數寇雲州及振武。
孟知祥命李仁罕歸遂州,留趙廷隱東川巡檢,以李昊行梓州軍府事。昊曰:“二虎方爭,仆不敢受命,願從公還。”乃以都押牙王彥銖為東川監押。癸卯,知祥至成都,趙廷隱尋亦引兵西還。知祥謂李昊曰:“吾得東川,為患益深。”昊請其故,知祥曰:“自吾發梓州,得仁罕七狀,皆雲‘公宜自領東川,不然諸將不服。’廷隱言‘本不敢當東川,因仁罕不讓,遂有爭心耳。’君為我曉廷隱,復以閬州為保寧軍,益以果、蓬、渠、開四州,往鎮之。吾自領東川,以絕仁罕之望。”廷隱猶不平,請與仁罕斗,勝者為東川;昊深解之,乃受命。六月,以廷隱為保寧留後。戊午,趙季良帥將吏請知祥兼鎮東川,許之。季良等又請知祥稱王,權行制書,賞功臣,不許。董璋之起兵攻知祥也,山南西道節度使王思同以聞,范延光言於上曰:“若兩川並於一賊,撫眾守險,則取之益難,宜及其交爭,早圖之。”上命思同以興元之兵密規進取。未幾,聞璋敗死,延光曰:“知祥雖據全蜀,然士卒皆東方人,知祥恐其思歸為變,亦欲倚朝廷之重以威其眾。陛下不屈意撫之,彼則無從自新。”上曰:“知祥吾故人,為人離間至此,何屈意之有!”乃遣供奉官李存瑰賜知祥詔曰:“董璋狐狼,自貽族滅。卿丘園親戚皆保全全,所宜成家世之美名,守君臣之大節。”存瑰,克寧之子,知祥之甥也。
閩王廷鈞謂陳守元曰:“為我問寶皇:既為六十年天子,後當何如?”明日,守元入曰:“昨夕奏章,得寶皇旨,當為大羅仙主。”徐彥等亦曰:“北廟崇順王嘗見寶皇,其言與守元同。”延鈞益自負,始謀稱帝。表朝廷云:“錢鏐卒,請以臣為吳越王;馬殷卒,請以臣為尚書令。”朝廷不報,自是職貢遂絕。
段譯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中之下長興元年(庚寅、930)後唐紀六後唐明宗長興元年(庚寅,公元930年)
[1]春,正月,董璋遣兵築七寨於劍門。辛巳,孟知祥遣趙季良如梓州修好。
[1]春季,正月,東川節度使董璋派兵在劍門修築七座營寨。辛巳(十六日),西川節度使孟知祥派其副使趙季良到梓州來與董璋修好,以相結納。
[2]鴻臚少卿郭在徽奏請鑄當五千、三千、一千大錢;朝廷以其指虛為實,無識妄言,左遷衛尉少卿、同正。
[2]鴻臚少卿郭在徽奏請鑄造當五千、三千、一千使用的大錢,後唐朝廷以為這種指虛為實的主張,是沒有見識的胡說,把他貶降為衛尉少卿,比同正員。
[3]吳徙平原王澈為德化王。
[3]吳國調遷平原王楊澈為德化王。
[4]二月,乙未朔,趙季良還成都,謂孟知祥曰:“董公貪殘好勝,志大謀短,終為西川之患。”
[4]二月,乙未朔(初一),趙季良從梓州返回成都,對孟知祥說:“董璋這個人貪殘好勝,野心大,謀略短,終究是我們西川的禍害。”
都指揮使李仁罕、張業欲置宴召知祥,先二日,有尼告二將謀以宴日害知祥;知祥詰之,無狀,丁酉,推始言者軍校都延昌、王行本,腰斬之。戊戌,就宴,盡去左右,獨詣仁罕第;仁罕叩頭流涕曰:“老兵惟盡死以報德。”由是諸將皆親附而服之。
孟知祥的部屬都指揮使李仁罕、張業打算設酒席宴請他,此前二日,有尼姑密告說,這兩個屬將陰謀在宴請時謀害孟知祥;孟知祥嚴加查究,沒有獲得證據。丁酉(初三),歸罪於最先傳言此事的軍校都延昌和王行本,把二人處以腰斬。戊戌(初四),孟知祥去參加宴會,把隨從人員都打發開,獨自到李仁罕的住宅;李仁罕叩頭流涕地說:“我是你的老部下,今後只有盡死命來報答你的恩德。”從此,孟知祥所部諸將都心悅誠服地親近和依附於他。
[5]壬子,孟知祥、董璋同上表言:“兩川聞朝廷於閬中建節,綿、遂益兵,無不憂恐。”上以詔書慰諭之。
[5]壬子(十八日),孟知祥與董璋共同向後唐明宗上表稱:“東川、西川聽說朝廷在閬中建立節度使,在綿州、遂州增加兵力,無不感到擔憂和恐懼。”後唐明宗下詔書慰撫勸導他們。
[6]乙卯,上祀圜丘,大赦,改元。鳳翔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從入朝陪祀,三月,壬申,制徙從為宣武節度使。
[6]乙卯(二十一日),明宗在圜丘祭天,實行大赦,把年號改為長興。鳳翔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從入朝陪祭,三月,壬申(初八),明宗下令把李從調遷為宣武節度使。
[7]癸酉,吳主立江都王璉為太子。
[7]癸酉(初九),吳國君主楊溥立江都王楊璉為太子。
[8]丙子,以宣徽使朱弘昭為鳳翔節度使。
[8]丙子(十二日),後唐任命宣徽使朱弘昭為鳳翔節度使。
[9]康福奏克保靜鎮,斬殺李匡賓。
[9]朔方節度使康福報奏:攻克了保靜鎮,殺死了叛軍首領李匡賓。
[10]復以安義為昭義軍。
[10]後唐恢復安義軍的舊名,仍稱昭義軍。
[11]帝將立曹淑妃為後,淑妃謂王德妃曰:“吾素病中煩,倦於接對,妹代我為之。”德妃曰:“中宮敵偶至尊,誰敢幹之!”庚寅,立淑妃為皇后。德妃事後恭謹,後亦憐之。
[11]後唐明宗將要立曹淑妃為皇后,淑妃對王德妃說:“我平素胸中煩熱有病,厭倦那些接待應對的事,請你代替我去應承。”德妃說:“入中宮做皇后可以同天子匹偶,平起平坐,誰敢去干預!”庚寅(二十六日),立淑妃為皇后。德妃對待皇后恭順謹慎,皇后也憐愛她。
初,王德妃因安重誨得進,常德之。帝性儉約,及在位久,宮中用度稍侈,重誨每規諫。妃取外庫錦造地衣,重誨切諫,引劉後為戒;妃由是怨之。起初,王德妃是由於樞密權臣安重誨的關係才得以入宮的,經常感念安重誨。明宗本來習性儉樸,在位既久,宮內的費用也逐漸奢侈,安重誨時常規勸他。德妃調取外庫的錦帛做地毯,安重誨極力諫阻,並引用前朝莊宗時劉皇后的事例以為戒鑒;德妃從此嫌怨安重誨。
[12]高從誨遣使奉表詣吳,告以墳墓在中國,恐為唐所討,吳兵援之不及,謝絕之。吳遣兵擊之,不克。
[12]荊南高從誨派使者奉呈表章來到吳國,表示高氏祖墳在北方,害怕被後唐朝廷所討伐,那時吳兵會來不及援助他,因此,謝絕了吳國對他的籠絡。吳國便派兵進攻荊南,沒有能攻下來。
[13]董璋恐綿州刺史武虔裕窺其所為,夏,四月,甲午朔,表兼行軍司馬,囚之府廷。
[13]董璋害怕綿州使武虔裕窺探他的行動,夏季,四月,甲午朔(初一),上表推薦他兼任行軍司馬,把他誘至梓州,囚押在東川府廷。
[14]宣武節度使符習,自恃宿將,論議多抗安重誨,重誨求其過失,奏之;丁酉,詔習以太子太師致仕。
[14]宣武節度使符習,自恃是後唐宿將,論事議政常常與樞密使安重誨對抗,重誨尋找他的過錯,奏告明宗;丁酉(初四),下詔命令符習以太子太師的榮譽名銜告老去官。
[15]戊戌,加孟知祥兼中書令,夏魯奇同平章事。
[15]戊戌(初五),加封孟知祥兼任中書令,夏魯奇任同平章事。
[16]初,帝在真定,李從珂與安重誨飲酒爭言,從珂歐重誨,重誨走免;既醒,悔謝,重誨終銜之。至是,重誨用事,自皇子從榮、從厚皆敬事不暇。時從珂為河中節度使、同平章事,重誨屢短之於帝,帝不聽。重誨乃矯以帝命諭河東牙內指揮使楊彥溫使逐之。是日,從珂出城閱馬,彥溫勒兵閉門拒之,從珂使人扣門詰之曰:“吾待汝厚,何為如是?”對曰:“彥溫非敢負恩,受樞密院宣耳。請公入朝。”從珂止於虞鄉,遣使以狀聞。使者至,壬寅,帝問重誨曰:“彥溫安得此言?”對曰:“此奸人妄言耳,宜速討之。”帝疑之,欲誘致彥溫訊其事,除彥溫絳州刺史。重誨固請發兵擊之,乃命西都留守索自通、步軍都指揮使藥彥稠將兵討之。帝令彥稠必生致彥溫,吾欲面訊之。召從珂詣洛陽。從珂知為重誨所構,馳入自明。
[16]以前,後唐明宗鎮守真定時,其養子李從珂與安重誨曾在飲酒時爭吵,李從珂毆打安重誨,安重誨躲避,才得以免遭毆打;酒醒以後,李從珂悔悟道歉,安重誨始終記恨他。到此時,安重誨掌權用事,皇子李從榮、李從厚都尊敬他不敢怠慢。當時李從珂任河中節度使、同平章事,安重誨多次在明宗面前說他的壞話,明宗不聽。安重誨便假造明宗意旨,諭令河中牙內指揮使楊彥溫驅逐他。這一天,李從珂出城檢閱戰馬,楊彥溫領兵關了城門,拒絕讓他進城。李從珂命人扣門,質問他說:“我待你很厚重,你怎么能這樣做?”楊彥溫回答說:“我彥溫不敢對您負恩,我是受樞密院的宣示,請您入朝。”李從珂暫駐紮在虞鄉,派使者把情況向朝廷報告。使者到了以後,壬寅(初九),明宗問安重誨說:“楊彥溫怎么能這么說呢?”安重誨回答說:“這是壞人楊彥溫的胡說,應該趕快派兵征討他。”明宗懷疑此事,想把楊彥溫引誘來訊問情況,便調楊彥溫為絳州刺史。安重誨堅持請求派兵攻打楊彥溫,朝廷便命令西都留守索自通、步軍都指揮使藥彥稠統兵討伐他。明宗指令藥彥稠:“務必把楊彥溫活著抓回來,我要當面訊問他。”又召喚李從珂到京城洛陽來。李從珂知道是被安重誨所陷害,趕快入朝自己進行表白。
[17]加安重誨兼中書令。
[17]後唐加安重誨兼任中書令。
[18]李從珂至洛陽,上責之使歸第,絕朝請。
[18]李從珂來到洛陽,明宗責令他回自己的府第,斷絕入朝請見。
辛亥,索自通等拔河中,斬楊彥溫,癸丑,傳首來獻。上怒藥彥稠不生致,深責之。
辛亥(十八日),索自通等攻下河中,斬殺了楊彥溫,癸丑(二十日),把他的首級傳送到洛陽來獻報朝廷。明宗惱怒藥彥稠不把他活著送來,嚴厲地責備藥彥稠。
安重誨諷馮道、趙鳳奏從珂失守,宜加罪。上曰:“吾兒為奸黨所傾,未明曲直,公輩何為發此言,意不欲置之人間邪?此皆非公輩之意也。”二人惶恐而退。他日,趙鳳又言之,上不應。明日,重誨自言之,上曰:“朕昔為小校,家貧,賴此小兒拾馬糞自贍,以至今日為天子,曾不能庇之邪!卿欲如何處之於卿為便?”重誨曰:“陛下父子之間,臣何敢言!惟陛下裁之!”上曰:“使閒居私第亦可矣,何用復言!”
安重誨指使馮道、楊鳳表奏李從珂失於職守,應該加罪。明宗說:“我兒被奸黨所傾害,是非曲直還未弄明白。你們二位為什麼說這樣的話,是不是想不讓他活在人間,這些都不是你們二位的意思喲。”馮、楊二人嚇得惶恐而退。過些天,趙鳳又奏談此事,明宗不表態。第二天,安重誨自己奏言其事,明宗說:“我從前當小校,家裡貧窮,依賴這個孩子揀拾馬糞養家,到了今天我當了皇帝,就不能庇護他嗎?你想怎樣處置他對你才合適?”安重誨說:“陛下父子之間的事,為臣何敢亂說!只能聽憑陛下裁奪!”明宗說:“讓他閒居在自己家裡也就可以了,何必再多談此事!”
丙辰,以索自通為河中節度使。自通至鎮,承重誨指,籍軍府甲仗數上之,以為從珂私造;賴王德妃居中保護,從珂由是得免。士大夫不敢與從珂往來,惟禮部郎中史館修撰呂琦居相近,時往見之,從珂每有奏請,皆咨琦而後行。
丙辰(二十三日),任命索自通為河中節度使。索自通到了鎮所,秉承安重誨的意旨,登記點收軍庫中鎧甲兵器數字向朝廷報告,說成是李從珂私自製造;仰仗王德妃在內部保護,李從珂才得以免罪。士大夫不敢與李從珂往來,只有禮部郎中、史館修撰呂琦和他居住相近,有時去看他,李從珂遇到有事奏請時,都是問了呂琦之後才辦。
[19]戊午,帝加尊號曰聖明神武文德恭孝皇帝。
[19]戊午(二十五日),明宗加尊號為聖明神武文德恭孝皇帝。
[20]安重誨言昭義節度使王建立過魏州有搖眾之之語,五月,丙寅,制以太傅致仕。
[20]安重誨奏言昭義節度使王建立經過魏州時有動搖人心之語,五月,丙寅(初三),命令他以太傅職稱去官退休。
[21]董璋閱集民兵,皆剪髮黥面,復於劍門北置永定關,布列烽火。
[21]董璋檢閱召集來的民兵,都給他們剪髮黥面,又在劍門之北設定永定關,布列烽火。
[22]孟知祥累表請割雲安等十三鹽監隸西川,以鹽直贍寧江屯兵,辛卯,許之。
[22]孟知祥多次上表請求割劃雲安等十三個鹽務監所隸屬西川,用買賣的錢來供給寧江的屯兵,辛卯(二十八日),得到準許。
[23]六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23]六月,癸巳朔(初一),出現日食。
[24]辛亥,敕防禦、團練使、刺史、行軍司馬、節度副使,自今皆朝廷除之,諸道無得奏薦。
[24]辛亥(十九日),敕命:防禦使、團練使、刺史、行軍司馬、節度副使,今後都由朝廷任命,各節度使不得奏薦。
[25]董璋遣兵掠遂、閬鎮戍,秋,七月,戊辰,兩川以朝廷繼遣兵屯遂、閬,復有論奏,自是東北商旅少敢入蜀。
[25]董璋派兵劫掠守衛在遂州、閬州的官軍,秋季,七月,戊辰(初七),兩川因為朝廷繼續派兵屯戍遂州、閬州,又有奏章議論此事,從此東北方向的商旅,很少敢於入蜀。
[26]八月,乙未,捧聖軍使李行德、十將張儉引告密人邊彥溫告“安重誨發兵,雲欲自討淮南;又引占相者問命。”帝以問侍衛都指揮使安眾進、藥彥稠,二人曰:“此奸人慾離間陛下勛舊耳。重誨事陛下三十年,幸而富貴,何苦謀反!臣等請以宗族保之。”帝乃斬彥溫,召重誨慰撫之,君臣相泣。
[26]八月,乙未(初四),捧聖軍使李行德、十將張儉引領告密人邊彥溫奏告:安重誨起兵,說要自己去討伐淮南;又召引占相者為自己算命。明宗為此諮詢於侍衛都指揮使安從進、藥彥稠,二人說:“這是奸人要離間對陛下有功勳的舊臣。安重誨給陛下做事三十年,有幸得到富貴,何苦要謀反!我們請求用自己的家族性命擔保他。”明宗便把邊彥溫殺了,並召見安重誨慰撫,君臣相對而哭泣。
[27]以前忠武節度使張延朗行工部尚書,充當三司使。三司使之名自此始。[27]任用前忠武節度使張延朗擔任工部尚書,充當主管鹽鐵、戶部、度支的三司使。三司使的職名是從這時開始的。
[28]吳徐知誥以海州都指揮使王傳拯有威名,得士心,值圍練使陳宣罷歸,知誥許以傳拯代之;既而復遣宣還海州,征傳拯還江都。傳拯怒,以為宣毀之,己亥,帥麾下入辭宣,因斬宣,焚掠城郭,帥其眾五千來奔。知誥曰:“是吾過也。”免其妻子。漣水制置使王岩將兵入海州,以岩為威衛大將軍,知海州。
[28]吳國中書令徐知誥因為海州都指揮使王傳拯有威名,得人心,正趕上團練使陳宣罷官歸家,徐知誥許諾由王傳拯代替他;接著又把陳宣派遣回海州,而徵召王傳拯還歸江都。王傳拯發怒,以為是陳宣詆毀他所致。己亥(初八),率領部屬到陳宣處辭行,藉機殺了陳宣,焚燒搶掠城郭,帶領步眾五千人投奔後唐。徐知誥說:“這是我的過錯。”免加王傳拯的妻子的罪。漣水制置使王岩領兵進入海州,便任用王岩為威衛大將軍,主持海州政事。
傳拯,綰之子也,其季父輿為光州刺史。傳拯遣間使持書至光州,輿執之以聞,因求罷歸;知誥以輿為控鶴都虞候。時政在徐氏,典兵宿衛者尤難其人,知誥以輿重厚慎密,故用之。
王傳拯是王綰的兒子,他的叔叔王輿為光州刺史。傳拯派人拿著他的信秘密來到光州找王輿,王輿拘留來使,上報吳主,並因此要求罷官還家,徐知誥任用王輿為控鶴都虞候。當時吳國政權掌握在徐氏手中,領兵宿衛者尤其難得,徐知誥因為王輿為人厚重慎密,所以用他。
[29]壬寅,趙鳳奏:“竊聞近有奸人,誣陷大臣,搖國柱石,行之未盡。”帝乃收李行德、張儉,皆族之。
[29]壬寅(十一日),後唐趙鳳奏稱:“聽說近來有奸人誣陷大臣,動搖國家的柱石,還沒有完全誅盡。”明宗便下令收捕李行德、張儉,把二人的家族都誅殺了。
[30]立皇子從榮為秦王;丙辰,立從厚為宋王。
[30]立皇子李從榮為秦王;丙辰(二十五日),立李從厚為宋王。
[31]董璋之子光業為宮苑使,在洛陽,璋與書曰:“朝廷割吾支郡為節鎮,屯兵三千,是殺我必矣。汝見樞要為吾言:如朝廷更發一騎入斜谷,吾必反!與汝訣矣。”光業以書示樞密承旨李虔徽。未幾,朝廷又遣別將荀鹹將兵戍閬州,光業謂虔徽曰:“此兵未至,吾父必反。吾不敢自愛,恐煩朝廷調發,願止此兵,吾父保無他。”虔徽以告安重誨,重誨不從。璋聞之,遂反。利、閬、遂三鎮以聞,且言已聚兵將攻三鎮。重誨曰:“臣久知其如此,陛下含容不討耳。”帝曰:“我不負人,人負我則討之。”
[31]董璋之子董光業任宮苑使,在洛陽,董璋給他寫信說:“朝廷把我管轄的梓州以外各州劃出另設節鎮,屯兵在三川,這是一定要把我置於死地。你見到樞密要員替我傳言:如果朝廷再多派一個人馬進入斜谷,我就必定造反,和你訣別了。”董光業把信給樞密承旨李虔徽看了。沒有多久,後唐朝廷又派別將荀鹹率兵戍守閬州,董光業對李虔徽說:“不等這一支兵馬到達,我父親必然造反。我不敢愛惜自己的生命,恐怕讓朝廷調發人馬招惹麻煩,希望能夠停止派遣這支人馬,我父親保證沒有別的舉動。”李虔徽把董光業意見報告安重誨,安重誨沒有答應。董璋聽說後,馬上造反。利州、閬州、遂州三鎮向朝廷報告,並說董璋已經聚集兵馬將要進攻三鎮。安重誨說:“我早就知道董璋要這樣,陛下太容忍他,不肯討伐啊。”明宗說:“我不虧負於人,人虧負於我便要討伐他。”
[32]九月,癸亥,西川進奏官蘇願白孟知祥云:“朝廷欲大發兵討兩川。”知祥謀於副使趙季良,季良請以東川兵先取遂、閬,然後並兵守劍門,則大軍雖來,吾無內顧之憂矣。知祥從之,遣使約董璋同舉兵。璋移檄利、閬、遂三鎮,數其離間朝廷,引兵擊閬州。庚午,知祥以都指揮使李仁罕為行營都部署,漢州刺史趙廷隱副之,簡州刺史張業為先鋒指揮使,將兵三萬攻遂州;別將牙內都指揮使侯弘實、先登指揮使孟思恭將兵四千會璋攻閬州。
[32]九月,癸亥(初三),西川進奏官蘇願向孟知祥稟告:“朝廷要派大軍討伐兩川。”孟知祥和節度副使趙季良謀議對策,趙季良建議讓東川兵馬先占領遂州、閬州,然後西川同東川合兵扼守劍門,這樣,即使朝廷大軍來了,我們兩川也沒有後顧之憂了。孟知祥聽從了趙季良的意見,派使者邀約董璋共同起兵。董璋便向利州、閬州、遂州三鎮送發檄文,責備他們離間朝廷與東川的關係,發兵進攻閬州。庚午(初十),孟知祥任用都指揮使李仁罕為行營都部署,漢州刺史趙廷隱做他的副手,簡州刺史張業為先鋒指揮使,率領三萬士兵進攻遂州,又派牙內都指揮使侯弘實、先登指揮使孟思恭領兵四千會合董璋進攻閬州。
[33]安重誨久專大權,中外惡之者眾;王德妃及武德使孟漢瓊浸用事,數短重誨於上。重誨內憂懼,表解機務,上曰:“朕無間於卿,誣罔者朕既誅之矣,卿何為爾?”甲戌,重誨復面奏曰:“臣以寒賤,致位至此,忽為人誣以反,非陛下至明,臣無種矣。由臣才薄任重,恐終不能鎮浮言,願賜一鎮以全餘生。”上不許;重誨求之不已,上怒曰:“聽卿去,朕不患無人!”前成德節度使范廷光勸上留重誨,且曰:“重誨去,誰能代之?”上曰:“卿豈不可!”延光曰:“臣受驅策日淺,且才不逮重誨,何敢當此!”上遣孟漢瓊詣中書議重誨事,馮道曰:“諸公果愛安令,宜解其樞務為便。”趙鳳曰:“公失言!”乃奏大臣不可輕動。
[33]安重誨長期掌握大權,內外怨恨他的人很多;王德妃和武德使孟漢瓊漸漸握有勢力,幾次在明宗面前說他的壞話。安重誨心裡擔憂害怕,上表要求解除他的樞密機要任務,明宗對他說:“朕和你之間沒有隔閡。造謠誣陷你的人,朕已經把他們誅殺了,你還要乾什麼呢?”甲戌(十四日),安重誨又面奏明宗說:“我出身貧寒卑賤,得到如此高位,現在被人誣告說我要謀反,假若不是陛下極度聖明,我就滅門無後了。由於我才能小責任重,恐怕終究不能壓制住流言蜚語,請求陛下賜給我一個外鎮使命以保全餘生。”明宗沒有答應他的請求,安重誨沒完沒了地反覆請求,明宗發怒說:“聽憑你去吧,朕不愁沒有人接替你。”從前成德節度使范延光勸奏明宗留用安重誨,並且說:“重誨如果走了,有誰能代替他?”明宗說:“你難道不可以嗎?”范延光說:“我受陛下驅使的時間還短,而且才幹不及重誨,怎么敢當此重任!”明宗派孟漢瓊到中書省討論安重誨的問題,馮道說:“諸位果真正愛惜安令公,解除他的樞要任務為宜。”趙鳳說:“您失言了!”於是回奏認為大臣不可輕易變動。
[34]東川兵至閬州,諸將皆曰:“董璋久蓄反謀,以金帛啖其士卒,銳氣不可當,宜深溝高壘以挫之,不過旬日,大軍至,賊自走矣。”李仁矩曰:“蜀兵懦弱,安能當我精卒!”遂出戰,兵未交而潰歸。董璋晝夜攻之,庚辰,城陷,殺仁矩,滅其族。
[34]東川的兵馬進到閬州,戍守的諸將都說:“董璋早就蓄謀造反,用金帛財物收買他的士兵,銳氣不可阻擋,應該挖築深溝高壘來挫敗他,不用十天,朝廷大軍到來,賊兵自己就會退走的。”閬州主帥李仁矩說:“蜀兵懦弱沒有戰鬥力,怎能抵擋我軍的精兵強卒!”於是便出域迎戰,還沒有交鋒就潰敗回來。董璋令軍隊不分晝夜攻擊,庚辰(二十日),城池被攻陷,殺了李仁矩,誅滅了他的家族。
初,璋為梁將,指揮使姚洪嘗隸麾下,至是,將兵千人戍閬州;璋密以書誘之,洪投諸廁。城陷,璋執洪而讓之曰:“吾自行間獎拔汝,今日何相負?”洪曰:“老賊!汝昔為李氏奴,掃馬糞,得臠炙,感恩無窮。今天子用汝為節度使,何負於汝而反邪?汝猶負天子,吾受汝何恩,而雲相負哉!汝奴材,固無恥;吾義士,豈忍為汝所為乎!吾寧為天子死,不能與人奴並生!”璋怒,然鑊於前,令壯士十人剮其肉自啖之,洪至死罵不絕聲。帝置洪二子於近衛,厚給其家。
過去,董璋在後梁為將時,指揮使姚洪曾經隸屬於他的部下,此時正領兵千人戍守閬州;董璋暗地給他寫信誘降,姚洪把信丟入廁所。城陷後,董璋抓住姚洪,責備他說:“我自行伍間提拔你,今天你為何相負於我?”姚洪說:“老賊!你從前在李姓富人家當奴僕,掃馬糞,得點烤肉片就感恩不盡。現在皇上用你當節度使,有什麼虧負於你而造反呀?你尚且負心於天子,我受你什麼恩典了,你竟說起什麼相負啊!你是個奴才,本來就無恥;我是義士,豈能幹你所幹的事呢!我寧可為天子死,不能同人奴共生!”董璋大怒,在他的面前燒起大鍋,叫十個壯漢割他的肉自己煮來吃,姚洪至死罵聲不絕。明宗把姚洪的兩個兒子安置在侍衛中,優厚地撫恤他的家屬。
[35]甲申,以范延光為樞密使,安重誨如故。
[35]甲申(二十四日),任命范延光為樞密使,安重誨任職如故。
[36]丙戌,下制削董璋官爵,興兵討之。丁亥,以孟知祥兼西南供饋使。以天雄節度石敬瑭為東川行營都招討使。以夏魯奇為之副。
[36]丙戌(二十六日),下命令削去董璋的官爵,興兵討伐他。丁亥(二十七日),任用孟知祥兼職西南供饋使。任用天雄節度使石敬瑭為東川行營都招討使,夏魯奇為他的副手。
璋使孟思恭分兵攻集州,思恭輕進,敗歸;璋怒,遣還成都,知祥免其官。
董璋讓孟思恭分兵攻打集州,孟思恭輕率進兵,打了敗仗回來;董璋發怒,把他遣回成都,孟知祥免了他的官職。
戊子,以石敬瑭權知東川事。庚寅,以右武衛上將軍王思同為西都留守兼行營馬步都虞候,為伐蜀前鋒。
戊子(二十八日),任命石敬瑭暫時主持東川的事務。庚寅(三十日),任用右武衛上將軍王思同為西都留守兼行營馬步都虞候,做伐蜀的前鋒。
[37]漢主遣其將梁克貞、李守攻交州,拔之,執靜海節度使曲承美以歸,以其將李進守交州。
[37]南漢主遣派他的大將梁克貞、李守攻打交州,攻了下來,抓獲靜海節度使曲承美而歸,任用他的將領李進戍守交州。
[38]冬,十月,癸巳,李仁罕圍遂州,夏魯奇嬰城固守;孟知祥命都押牙高敬柔帥資州義軍二萬人築長城環之。魯奇遣馬軍都指揮使康文通出戰,文通聞閬州陷,遂以其眾降於仁罕。
[38]冬季,十月,癸巳(初三),李仁罕包圍遂州,夏魯奇依城抵禦固守;孟知祥軍都押牙高敬柔率領資州義軍二萬人築起一道很長的圍牆環繞包圍遂州。夏魯奇派馬軍都指揮使康文通出戰,康文通聽說閬州已被董璋攻陷,便帶領他的部眾投降了李仁罕。
戊戌,董璋引兵趣利州,遇雨,糧運不繼,還閬州。知祥聞之,驚曰:“比破閬中,正欲逕取利州,其帥不武,必望風遁去。吾獲其倉廩,據漫天之險,北軍終不能西救武信。今董公僻處閬州,遠棄劍閣,非計也。”欲遣兵三千助守劍門;璋固辭曰:“此已有備。”
戊戌(初八),董璋帶領人馬攻向利州,途中遇到大雨,糧秣運輸跟不上,又回閬州。孟知祥聽到這件事後,吃驚地說:“剛剛攻破閬州,正要揮軍直下攻取利州,其主帥不敢抵抗,必然望風逃遁。我軍便可繳獲他的糧食倉儲,占據漫天寨的險要,北方來的朝廷軍隊最終也一定不能西救遂州。現在董公偏僻地留處閬州,遠離劍閣,不是上策。”準備派兵三千幫助守衛劍門;董璋堅決拒辭說:“此事已經有了準備。”
[39]錢因朝廷冊閩王使者裴羽還,附表引咎;其子傳及將佐屢為上表自訴。癸卯,敕聽兩浙綱使自便。
[39]吳越王錢乘著後唐朝廷冊立閩王的使者裴羽回朝之便,附送表章表示自己有過失;他的兒子錢傳和將佐也屢次為錢上表作自我表白。癸卯(十三日),明宗下敕文,讓釋放兩浙綱使,聽其自便。
[40]以宣徽北院使馮為左衛上將軍、北都留守。
[40]後唐任用宣徽北院使馮為左衛上將軍、北都留守。
[41]丁未,族誅董光業。
[41]丁未(十七日),誅殺了董光業全族。
[42]楚王殷寢疾,遣使詣闕,請傳位於其子希聲。朝廷疑殷已死,辛亥,以希聲為起復武安節度使兼侍中。
[42]楚王馬殷病危,派使者進詣朝廷,請求把職位傳給其子馬希聲。朝廷懷疑馬殷已死,辛亥(二十一日),便把馬希聲起用復職為武安節度使兼侍中。
[43]孟知祥以故蜀鎮江節度使張武為峽路行營招收討伐使,將水軍趣夔州,以左飛棹指揮使袁彥超副之。
[43]孟知祥任用前蜀鎮江節度使張武為峽路行營招收討伐使,帶領水軍直夔州,任用左飛棹指揮使袁彥超為他的副手。
癸丑,東川兵陷征、合、巴、蓬、果五州。
癸丑(二十三日),東川兵攻陷徵、合、巴、蓬、果五州。
[44]丙辰,吳左僕射、同平章事嚴可求卒。徐知誥以其長子大將軍景通為兵部尚書、參政事,知誥將出鎮金陵故也。
[44]丙辰(二十六日),吳國左僕射、同平章事嚴可求去世。徐知誥任用他的長子大將軍徐景通為兵部尚書、參政事,是因為徐知誥將要出鎮金陵的緣故。
[45]漢將梁克貞入占城,取其寶貨以歸。
[45]南漢大將梁克貞攻入占城,掠取了占城的財寶貨物而歸。
[46]十一月,戊辰,張武至渝州,刺史張環降之,遂取瀘州,遣先鋒將朱分兵趣黔、涪。
[46]十一月,戊辰(初九),張武進到達渝州,刺史張環向他投降,於是進而占領了瀘州,又派先鋒將朱分兵向黔州和涪州進軍。
[47]己巳,楚王殷卒,遺命諸子,兄弟相繼;置劍於祠堂,曰:“違吾命者戮之!”諸將議遣兵守四境,然後發喪,兵部侍郎黃損曰:“吾喪君有君,何備之有!宜遣使詣鄰道告終稱嗣而已。”
[47]己巳(初十),楚王馬殷去世,遺命給幾個兒子,要兄死弟續;放置一把寶劍在祠堂內,並說:“誰要是違背我的遺命,就殺了他!”他部下的諸將討論,主張先派兵防守四面邊境,然後再發布喪訊,兵部侍郎黃損說:“我們喪失了君主還有君主,有什麼要防備的?應該派遣使者到各個鄰郡去說明先君去世、後君嗣位就行了。”
[48]石敬瑭入散關,階州刺史王弘贄、瀘州刺史馮暉與前鋒馬步都虞候王思同、步軍都指揮使趙在禮引兵出人頭山後,過劍門之南,還襲劍門,克之,殺東川兵三千人,獲都指揮使齊彥溫,據而守之。暉,魏州人也。甲戌,弘贄等破劍州,而大軍不繼,乃焚其廬舍,取其資糧,還保劍門。
[48]後唐石敬瑭進入散關,階州刺史王弘贄、瀘州刺史馮暉與前鋒馬步都虞候王思同、步兵都指揮使趙在禮帶領軍隊出人頭山之後,繞至劍門之南,回過頭來襲擊劍門,壬申(十三日)攻了下來,殺死東川兵三千人,擒獲都指揮使齊彥溫,占據了劍門險隘而加以防守。馮暉是魏州人。甲戌(十五日),王弘贄等攻破劍州,而大部隊未能跟著上來,便燒了劍州守軍的房舍,掠取了物資糧食,回軍保衛劍門。
乙亥,詔削孟知祥官爵。
乙亥(十六日),明宗下詔書,削去孟知祥的官爵。
己卯,董璋遣使至成都告急。知祥聞劍門失守,大懼,曰:“董公果誤我!”庚辰,遣牙內都指揮使李肇將兵五千赴之,戒之曰:“爾倍道兼行,先據劍州,北軍無能為也。”又遣使詣遂州,令趙廷隱將萬人會屯劍州。又遣故蜀永平節度使李筠將兵四千趣龍州,守要害。時天寒,士卒恐懼,觀望不進,廷隱流涕諭之曰:“今北軍勢盛,汝曹不力戰卻敵,則妻子皆為人有矣。”眾心乃奮。
己卯(二十日),董璋派使者到成都告急。孟知祥聽說劍門失守,大為恐懼,並說:“董璋果然貽誤於我!”庚辰(二十一日),派牙內都指揮使李肇領兵五千去救援,並告誡他說:“你加倍趕路,先去占據劍州、北方來的軍隊就沒有辦法了。”又派使者到遂州,命令趙廷隱帶領萬人會師駐紮劍州。又派遣原來前蜀永平節度使李筠領兵四千奔赴龍州,把守要害。當時,天氣寒冷,士兵恐懼,觀望不肯前進,趙廷隱流著眼淚勸告大家說:“現在北軍氣勢強盛,你們如不竭盡全力去抵擋敵軍,那樣,老婆孩子就都要為別人所有了!”兵眾的心情才激奮起來。
董璋自閬州將兩川兵屯木馬寨。
董璋從閬州率領兩川的兵馬駐紮在木馬寨。
先是,西川牙內指揮使太谷龐福誠、昭信指揮使謝屯來蘇村,聞劍門失守,相謂曰:“使北軍更得劍州,則二蜀勢危矣。”遽引部兵千餘人間道趣劍州。始至,官軍萬餘人自北山大下,會日暮,二人謀曰:“眾寡不敵,逮明則吾屬無遺矣。”福誠夜引兵數百升北山,大噪於官軍營後,帥餘眾操短兵自其前急擊之,官軍大驚,空營遁去,復保劍門,十餘日不出。孟知祥聞之,喜曰:“吾始謂弘贄等克劍門,徑據劍州,堅守其城,或引兵直趣梓州,董公必棄閬州奔還;我軍失援,亦須解遂州之圍。如此則內外受敵,兩川震動,勢可憂危;今乃焚毀劍州,運糧東歸劍門,頓兵不進,吾事濟矣。”
起先,西川牙內指揮使太穀人龐福誠、昭信指揮使謝屯駐來蘇村,聽到劍門失守,相互言說:“如果北軍進一步取得劍州,那么,二蜀的局勢就危險了。”便立即率領所部兵卒千餘人從小道急奔劍州。剛剛到達,一萬多官軍從北山大量涌下,此時正好太陽快落山,二人商議說:“我們寡不敵眾,要是等到天明,我們的人就沒有存活的了。”於是龐福誠乘夜晚率領兵丁數百人登上北山,在官軍營寨之後大聲喊叫,謝率領餘下的人手持短兵器從其前面進行攻擊;官軍大為驚恐,傾營逃遁而去,還兵守衛劍門,十多天不出來。孟知祥聽說後,高興地說道:“開始我以為李弘贄等攻下劍門,直取劍州,堅守其城,或者引兵直向梓州,董璋必定捨棄閬州跑回去;我軍失去援兵,也就需要解除對遂州的圍困。如果這樣,就要內外受敵,兩川震動、形勢可謂憂患危急;現在,他們焚毀了劍州,掠運糧食東歸劍門,屯紮兵馬不再前進,我的事情就好辦了。”
官軍分道趣文州,將襲龍州,為西川定遠指揮使潘福超、義勝都頭太原沙延祚所敗。
官軍分道直奔文州,準備襲擊龍州,被西川定遠指揮使潘福超、義勝都頭太原的沙延祚所擊敗。
甲申,張武卒於渝州;知祥命袁彥超代將其兵。
甲申(二十五日),張武在渝州去世;孟知祥命令袁彥超代替他統率他的軍隊。
朱將至涪州,武泰節度使楊漢賓棄黔南,奔忠州;追至豐都,還取涪州。知祥以成都支使崔善權武泰留後。董璋遣前陵州刺史王暉將兵三千會李肇等分屯劍州南山。
朱將要到達涪州,武泰節度使楊漢賓放棄黔南,奔向忠州;朱追趕他到豐都,又回軍占領涪州。孟知祥命成都支使崔善暫為武泰留後。董璋派前陵州刺史王暉領兵三千會合李肇等分別屯駐劍州南山。
[49]丙戌,馬希聲襲位,稱遺命去建國之制,復藩鎮之舊。
[49]丙戌(二十七日),馬希聲繼承了馬殷的職位,聲稱奉馬殷的遺命,除去建立楚國的規制,恢復節度使藩鎮的舊制。
[50]契丹東丹王突欲自以失職,帥部曲四十人越海自登州來奔。
[50]契丹族的東丹王突欲自以為失去職位,率領他的家僕四十人越過渤海灣,從登州來投奔後唐。
[51]十二月,壬辰,石敬瑭至劍門。乙未,進屯劍州北山;趙廷隱陳於牙城後山,李肇、王暉陳於河橋。敬瑭引步兵進擊廷隱,廷隱擇善射者五百人伏敬瑭歸路,按甲待之,矛欲相及,乃揚旗鼓譟擊之,北軍退走,顛墜下山,俘斬百餘人。敬瑭又使騎兵沖河橋,李肇以強弩射之,騎兵不能進。薄暮,敬瑭引去,廷隱引兵躡之,與伏兵合擊,敗之。敬瑭還屯劍門。
[51]十二月,壬辰(初三),石敬瑭率軍到劍門,乙未(初六),進軍屯駐劍州北山;趙廷隱陳兵在牙城後山,李肇、王暉陳兵於河橋。石敬瑭引步兵進擊趙廷隱,趙廷隱選擇善於射箭的士卒五百人埋伏在石敬瑭的歸路上,等待他的兵來臨。等到槍刀可以相接時,才揚旗擊鼓吶喊出擊,北軍遭到伏擊退走,顛撲墜落地逃下山,被俘斬了百餘人。石敬瑭又派騎兵衝擊河橋,李肇用強弩射擊,騎兵不能前進。傍晚,石敬瑭引兵退去,趙廷隱領兵潛隨其後,與伏兵聯合進擊,打敗石敬瑭的兵眾。石敬瑭還軍屯紮於劍門。
[52]癸卯,夔州奏復取開州。
[52]癸卯(十四日),夔州官軍上奏收復了開州。
[53]庚戌,以武安節度使馬希聲為武安、靜江節度使,加兼中書令。
[53]庚戌(二十一日),後唐明宗任命武安節度使馬希聲為武安、靜江節度使,加官兼任中書令。
[54]石敬瑭征蜀未有功,使者自軍前來,多言道險狹,進兵甚難,關右之人疲於轉餉,往往竄匿山谷,聚為盜賊。上憂之,壬子,謂近臣曰:“誰能辦吾事者!吾當自行耳。”安重誨曰:“臣職忝機密,軍威不振,臣之罪也,臣請自往督戰。”上許之。安重誨即拜辭,癸丑,遂行,日馳數百里。西方藩鎮聞之,無不惶駭。錢帛、芻糧晝夜輦運赴利州,人畜斃踣于山谷者不可勝紀。時上已疏重誨,石敬瑭本不欲西征,及重誨離上側,乃敢累表奏論,以為蜀不可伐,上頗然之。
[54]石敬瑭征蜀未能取得功效,使者從前線來到朝廷,大多訴說道路艱險狹窄,進兵極為困難,函谷關以西的人由於為軍隊轉運糧餉,搞得很疲憊,往往逃竄躲藏到山谷中,聚合當盜賊。明宗很憂慮,壬子(二十三日),對親近的大臣說:“有誰能替我辦理朝中事務,我要親自去征伐蜀地。”安重誨說:“我承蒙重用,任職於機密要位,現在軍威不能振興,是我的過失,請求讓我去親自督戰。”明宗準許了他。安重誨立即拜辭朝廷,癸丑(二十四日),便上路了,每天賓士數百里。西方的藩鎮聞訊,沒有不驚惶駭懼的。錢幣、布匹、軍草、糧食等等,晝夜用車運送到利州,人畜顛跌斃死於山谷的不可計數。當時,明宗已經疏遠安重誨,石敬瑭本來就不願西征,等到安重誨離開君主身邊後,於是才敢多次上表奏論,認為對蜀地不可征伐,明宗很以為然。
[55]西川兵先戍夔州者千五百人,上悉縱歸。
[55]西川兵士早先戍守在夔州的人有一千五百,明宗全部釋放他們歸家。
二年(辛卯、931)
二年(辛亥,公元931年)
[1]春,正月,壬戌,孟知祥奉表謝。
[1]春季,正月,壬戌(初三),孟知祥上表感謝朝廷遣還戍兵。
[2]庚午,李仁罕陷遂州,夏魯奇自殺。
[2]庚午(十一日),川軍李仁罕攻陷遂州,官軍守將夏魯奇自殺。
癸酉,石敬瑭復引兵至劍州,屯於北山。孟知祥梟夏魯奇首以示之。魯奇二子從敬瑭在軍中,泣請往取其首葬之,敬瑭曰:“知祥長者,必葬而父,豈不愈於身首異處乎!”既而知祥果收葬之。敬瑭與趙廷隱戰不利,復還劍門。
癸酉(十四日),石敬瑭再次引兵到劍州,屯駐在北山。孟知祥砍了夏魯奇的人頭示眾。夏魯奇的兩個兒子跟隨石敬瑭在軍隊中,哭泣著請求往敵陣取回夏魯奇的頭來安葬,石敬瑭說:“孟知祥是厚道的長者,必然會安葬你們的父親,那樣豈不比把你父親身體和首級分為兩處更好些嗎!”過後孟知祥果然把夏魯奇收葬了。石敬瑭同趙廷隱交戰不能取得勝利,又還軍於劍門。
[3]丙戌,加高從誨兼中書令。
[3]丙戌(二十七日),加封高從誨兼任中書令。
[4]東川歸合州於武信軍。
[4]東川把原先占領的合州歸還給其舊統轄的武信軍。
[5]初,鳳翔節度使朱弘昭諂事安重誨,連得大鎮。重誨過鳳翔,弘昭迎拜馬首,館於府舍,延入寢室,妻子羅拜,奉進酒食,禮甚謹。重誨為弘昭泣言:“讒人交構,幾不免,賴主上明察,得保宗族。”重誨既去,弘昭即奏“重誨怨望,有惡言,不可令至行營,恐奪石敬瑭兵柄。”又遺敬瑭書,言“重誨舉措孟浪,若至軍前,恐將士疑駭,不戰自潰,宜逆止之。”敬瑭大懼,即上言:“重誨至,恐人情有變,宜急征還。”宣徽使孟漢瓊自西方還,亦言重誨過惡,有詔召重誨還。
[5]起初,鳳翔節度使朱弘昭討好安重誨,連連得以領治大的節鎮。安重誨經過鳳翔時,朱弘昭在馬前迎接拜禮,讓安重誨下榻在他的官舍內,並且延請到內室,叫出妻子羅列參拜,親自上菜進酒,禮節極為恭敬。安重誨對朱弘昭哭著說:“小人用讒言構陷於我,幾乎得罪不能免死,幸虧仰賴君主洞察明透,才得以保全我的宗族。”安重誨走了以後,朱弘昭立即上奏:“安重誨埋怨朝廷,並說了朝廷的壞話,不可讓他到達行營,恐怕他要奪取石敬瑭的兵權。”朱弘昭又寫信給石敬瑭,說:“安重誨行動魯莽,他若到了軍隊中,恐怕將士都要懷疑恐懼,不戰自潰,應該阻擋他前去。”石敬瑭非常害怕,立即上表奏稱:“安重誨如果來到軍前,恐怕人心有變,要趕快把他調回。”此時,宣徽使孟漢瓊從西面前線回朝,也奏說安重誨的過失和罪行,於是,明宗下詔召喚安重誨還京。
二月,己丑朔,石敬瑭以遂、閬既陷,糧運不繼,燒營北歸。軍前以告孟知祥,知祥匿其書,謂趙季良曰:“北軍漸進,奈何?”季良曰:“不過綿州,必遁。”知祥問其故,曰:“我逸彼勞,彼懸軍千里,糧盡,能無遁乎!”知祥大笑,以書示之。
二月,己丑朔(初一),石敬瑭由於遂州、閬州已經陷落,糧秣運輸接應不上,燒了營寨北歸。前鋒把情況報告孟知祥,孟知祥藏起了報告信,對趙季良說:“北軍漸漸向前推進,該怎么辦?”趙季良說:“他們到不了綿州,必然要退回去。”孟知祥問是什麼原因,趙季良說:“我逸彼勞,他們把軍隊遠遠派遣在千里之外,糧食吃完了,能不走嗎?”孟知祥大笑,才把報告信拿給他看。
[6]安重誨至三泉,得詔亟歸;過鳳翔,朱弘昭不內,重誨懼,馳騎而東。
[6]安重誨到達三泉後,得到明宗詔書,急忙回朝,再過鳳翔時,朱弘昭不接納。安重誨害怕,快馬馳奔向東續進。
[7]兩川兵追石敬瑭至利州,壬辰,昭武節度使李彥琦棄城走;甲午,兩川兵入利州。孟知祥以趙廷隱為昭武留後,延隱遣使密言於知祥曰:“董璋多詐,可與同憂,不可與共樂,他日必為公患。因其至劍州勞軍,請圖之。並兩川之眾,可以得志於天下。”知祥不許。璋入廷隱營,留宿而去。廷隱嘆曰:“不從吾謀,禍難未已!”
[7]兩川兵馬追趕石敬瑭到利州,壬辰(初四),昭武節度使李彥琦放棄城池逃走;甲午(初六),兩川兵進入利州。孟知祥用趙廷隱為昭武留後,趙廷隱派使者秘密對孟知祥說:“董璋為人多詐變,可以和他同憂患,不可和他共安樂,這個人以後必然是您的禍患。乘他到劍州慰勞軍隊,請您謀取他。併吞兩川之眾,可以得志於天下。”孟知祥不答應。董璋來到趙廷隱的軍營,留住一夜而去。趙廷隱嘆息說:“不依我的計謀,禍害難於制止了。”
[8]庚子,孟知祥以武信留後李仁罕為峽路行營招討使,使將水軍東略地。
[8]庚子(十二日),孟知祥任用武信留後李仁罕為峽路行營招討使,讓他帶領水軍向東略取地盤。
[9]辛丑,以樞密使兼中書令安重誨為護國節度使。趙鳳言於上曰:“重誨陛下家臣,其心終不叛主,但以不能周防,為人所讒;陛下不察其心,死無日矣。”上以為朋黨,不悅。
[9]辛丑(十三日)任用樞密使兼中書令安重誨為護國節度使。趙鳳對後唐明宗說:“安重誨是陛下的家臣,他的心絕不會背叛主人,但因為他能周密地防備,被人所讒毀;如陛下不明察他的心跡,他就會不知哪天到死於非命了。”明宗認為趙鳳與安重誨結為朋黨,不高興。
[10]乙巳,趙廷隱、李肇自劍州引還,留兵五千戍利州。丙午,董璋亦還東川,留兵三千戍果、閬。
[10]乙巳(十七日),趙廷隱、李肇從劍州引兵回到成都,留下五千兵馬戍守利州。丙午(十八日),董璋也回到東川,留三千兵馬戍果州、閬州。
[11]丁巳,李仁罕陷忠州。
[11]丁巳(二十七日),李仁罕攻陷忠州。
[12]吳徐知誥欲以中書侍郎、內樞使宋齊丘為相,齊丘自以資望素淺,欲以退讓為高,謁歸洪州葬父,因入九華山,止於應天寺,啟求隱居;吳主下詔征之,知誥亦以書招之,皆不至。知誥遣其子景通自入山敦諭,齊丘始還朝,除右僕射致仕,更命應天寺曰征賢寺。
[12]吳國徐知誥打算讓中書侍郎、內樞使宋齊丘任宰相,宋齊丘以為自己資望素來淺薄,想用退讓表示高尚,回故鄉洪州安葬父親,藉機進入九華山,留在應天寺,啟奏請求隱居;吳國君主下詔徵調他回朝,徐知誥也寫信招他回來,宋齊丘都不來。徐知誥派其子徐景通親自入山敦促勸說,宋齊丘才回朝,封為右僕射,讓他告老退休,把應天寺改名為“征賢寺”。
[13]三月,己未朔,李仁罕陷萬州;庚申,陷雲安監。
[13]三月,己未朔(初一),李仁罕攻陷萬州;庚申(初六),攻陷雲安監。
[14]辛酉,賜契丹東丹王突欲姓東丹,名慕華,以為懷化節度使、瑞·慎等州觀察使;其部曲及先所俘契丹將惕隱等,皆賜姓名。惕隱姓狄,名懷忠。
[14]辛酉(初七),後唐明宗賜契丹的東丹王突欲姓東丹,名叫慕華,任用他為懷化節度使及瑞、慎等州的觀察使;他的家兵和以前俘獲的契丹酋長惕隱等人都賜姓名。惕隱姓狄,名懷忠。
[15]李仁罕至夔州,寧江節度使安崇阮棄鎮,與楊漢賓自均,房逃歸;壬戌,仁罕陷夔州。
[15]李仁罕到達夔州,寧江節度使安崇阮放棄鎮所,與楊漢賓從均州、房州逃歸;壬戌(初四),李仁罕攻陷夔州。
[16]帝既解安重誨樞務,乃召李從珂,泣謂曰:“如重誨意,汝安得復見吾!”丙寅,以從珂為左衛大將軍。
[16]明宗既已解除了安重誨的樞要職務,便把義子李從珂召回來,流著眼淚對他說:“如果按照安重誨的意思,你哪還能夠見到我!”丙寅(初八),任命李從珂為左衛大將軍。
[17]壬申,橫海節度使、同平章事孔循卒。
[17]壬申(十四日),橫海節度使、同平章事孔循去世。
[18]乙酉,復以錢為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吳越國王,遣監門上將軍張往諭旨,以向日致仕,安重誨矯制也。
[18]乙酉(二十七日),後唐朝廷重新任命錢為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吳越國王,派監門上將軍張前往宣諭聖旨,因為以前讓錢告老退休,是安重誨假託詔命所為。
[19]丁亥,以太常卿李愚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19]丁亥(二十九日),任用太常卿李愚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20]夏,四月,辛卯,以王德妃為淑妃。
[20]夏季,四月,辛卯(初三),把王德妃升為淑妃。
[21]閩奉國節度使兼中書令王延稟聞閩王延鈞有疾,以次子繼升知建州留後,帥建州刺史繼雄將水軍襲福州。癸卯,延稟攻西門,繼雄攻東門;延鈞遣樓船指揮使王仁達將水軍拒之。仁達伏甲舟中,偽立白幟請降,繼雄喜,屏左右,登仁達舟慰撫之;仁達斬繼雄,梟首於西門。延稟方縱火攻城,見之,慟哭,仁達因縱兵擊之,眾潰,左右以斛舁延稟而走,甲辰,追擒之。延鈞見之曰:“果煩老兄再下!”延稟慚不能對。延鈞囚於別室,遣使者如建州招撫其黨,其黨殺使者,奉繼升及弟繼倫奔吳越。仁達,延鈞從子也。
[21]閩國奉國節度使兼中書令王延稟聽說閩王王延鈞有病,他的次子王繼升為建州留後,自己帶領建州刺史王繼雄統率水軍進襲福州。癸卯(十五日),王延稟攻西門,王繼雄攻東門;王延鈞派樓船指揮使王仁達統領水軍抵抗。王仁達在舟中埋伏了甲兵,假樹白旗請求投降,王繼雄很高興,於是屏退左右,登上王仁達的船來慰撫他;王仁達殺了王繼雄,砍了頭懸掛在西門。王延稟正在放火攻城,看見之後,哀痛大哭,王仁達因此縱兵攻擊他,其眾潰散,左右的人用巨斛抬著王延稟奔逃。甲辰(十六日),追上抓獲了他。王延鈞見到他說:“果然麻煩你老兄再下福州了!”王延稟慚愧得不能回對。王延鈞把他囚押在別室,派使者到建州招撫他的黨羽;王延稟的黨羽殺死使者,保護著王繼升和他的弟弟王繼倫投奔吳越國。王仁達是王延鈞的侄兒。
[22]以宣徽北院使趙延壽為樞密使。
[22]任用宣徽北院使趙延壽為樞密使。
[23]己酉,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軍諸衛副使。
[23]己酉(二十一日),委任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任六軍諸衛副使。
[24]辛亥,以朱弘昭為宣徽南院使。
[24]辛亥(二十三日),任用朱弘昭為宣徽南院使。
[25]五月,閩王延鈞斬王延稟於市,復其姓名曰周彥琛,遣其弟都教練使延政如建州撫慰吏民。
[25]五月,閩王王延鈞斬殺了其異姓兄弟王延稟,恢復其姓名為周彥琛,派遣他的弟弟都教練使王延政到建州撫慰官吏和民眾。
[26]丁卯,罷畝稅曲線,城中官造減舊半價,鄉村聽百姓自造;民甚至便之。
[26]丁卯(初十),停止計畝收酒稅錢,城內官造按舊價減半,鄉村聽由百姓自己製造;民眾很稱方便。
[27]己卯,以孟漢瓊知內侍省事,充宣徽北院使。漢瓊,本趙王熔奴也。時范延光、趙延壽雖為樞密使,懲安重誨以剛愎得罪,每於政事不敢可否;獨漢瓊與王淑妃居中用事,人皆憚之。先是,宮中須索稍逾常度,重誨輒執奏,由是非分之求殆絕。至是,漢瓊直以中宮之命取府庫物,不復關由樞密院及三司,亦無文書,所取不可勝紀。
[27]己卯(二十二日),任命孟漢瓊為知內侍省事,充任宣徽北院使。孟漢瓊本來是趙王王熔的家奴。當時,范延光、趙延壽雖然身為樞秘使,但是以安重誨剛愎用事獲罪為戒,往往對政事不敢表示可否;獨有孟漢瓊與王淑妃在內宮弄權,人們都懼怕他們。起初,宮中需要和索取稍有超越正常用度,安重誨常常抓住上奏後唐明宗,因此非份的求取幾乎斷絕了。到這時,孟漢瓊徑直用中宮的命令調取府庫中的器物,不再通知樞密院和三司,也沒有文書憑據,所取之物不可勝計。
[28]辛巳,以相州刺史孟鵠為左驍衛大將軍,充三司使。
[28]辛巳(二十四日),任用相州刺史孟鵠為左驍衛大將軍,充任三司使。
[29]昭武留後趙廷隱自成都赴利州,逾月,請兵進取興元及秦、鳳;孟知祥以兵疲民困,不許。
[29]昭武留後趙廷隱從成都赴利州,過了一個月,請派兵進取興元及秦州、鳳州;孟知祥因為兵疲民困,沒有答應趙廷隱的請求。
[30]護國節度使兼中書令安重誨內不自安,表請致仕;閏月,庚寅,制以太子太師致仕。是日,其子崇贊、崇緒逃奔河中。
[30]護國節度使兼中書令安重誨內心感到不能自安,上表請求退休;閏五月,庚寅(初三),後唐明宗下詔讓他以太子太師銜告老退休。就在這一天,他的兒子安崇贊、安崇緒逃奔到河中。
壬辰,以保義節度使李從璋為護國節度使。甲午,遣步軍指揮使藥彥稠將兵趣河中。
壬辰(初五),任命保義節度使李從璋為護國節度使。甲午(初七),派遣步軍指揮使藥彥稠領兵進軍河中。
安崇贊等至河中,重誨驚曰:“汝安得來?”既而曰:“吾知之矣,此非渠意,為人所使耳。吾以死徇國,夫復何言!”乃執二子表送詣闕。
安崇贊等到了河中,安重誨吃驚說“你們為什麼來這裡?”接著又說:“我明白了,這不是你們的意思,是被人所利用啊。我要以死殉國,還有什麼再說的?”於是,捉拿了二子上表押送到朝廷。
明日,有中使至,見重誨,慟哭久之;重誨問其故,中使曰:“人言令公有異志,朝廷已遣藥彥稠將兵至矣。”重誨曰:“吾受國恩,死不足報,敢有異志,更煩國家發兵,貽主上之憂,罪益重矣。”崇贊等至陝,有詔系獄。皇城使崔光鄴素惡重誨,帝遣詣河中察之,曰:“重誨果有異志則誅之。”光鄴至河中,李眾璋以甲士圍其第,自入見重誨,拜於庭下。重誨驚,降階答拜,從璋奮撾擊其首;妻張氏驚救,亦撾殺之。
第二天,有內廷使者到來,見到安重誨,悲痛涕哭不止;安重誨問他為什麼這樣悲痛,內使說:“人們傳說您要謀反,朝廷已派遣藥彥稠領兵過來了。”安重誨說:“我受國家重恩,死也不足報答,怎敢有異志,來煩擾國家發兵,招致主上的憂慮,那就罪過更重了。”安崇贊等到了陝州,詔令把他們囚系獄中。皇城使崔光鄴向來厭惡安重誨,後唐明宗派他到河中去察看情況,並說:“安重誨如果真有異志就殺了他。”崔光鄴到了河中,李從璋派帶甲的士兵包圍安重誨的府第,自己進入見安重誨,拜於庭下。安重誨大驚,走下台階答拜,李從璋猛然奮起以錘撾擊過他的頭部;安妻張氏驚慌援救,也被擊斃。
奏至,己亥,下詔,以重誨離間孟知祥、董璋、錢為重誨罪,又誣其欲自擊淮南以圖兵柄,遣元隨竊二子歸本道;並二子誅之。
奏章到了朝廷,己亥(十二日),明宗下詔書,把安重誨離間孟知祥、董璋、錢與朝廷的關係作為安重誨的罪行,又誣說他想自己出擊淮南以奪取兵權,派遣元隨暗中帶安崇贊、安崇緒二子歸還本道;並將二人誅殺。
[31]丙午,帝遣西川進奏官蘇願、東川將劉澄各還本鎮,諭以安重誨專命,興兵致討,今已伏辜。
[31]丙午(十九日),後唐明宗派西川進奏官蘇願、東川軍將領劉澄各自回到本軍鎮所,傳達:因安重誨專權,朝廷對他興兵討伐,現在安重誨已經伏罪死亡。
[32]六月,乙丑,復以李從珂同平章事,充西都留守。
[32]六月,乙丑(初九),重新任用李從珂為同平章事,充任西都留守。
[33]丙子,命諸道均民田稅。
[33]丙子(二十日),後唐朝廷命令所轄諸道均衡民眾的田稅。
[34]閩王延鈞好神仙之術,道士陳守元、巫者徐彥林與盛韜共誘之作寶皇宮,極土木之盛,以守元為宮主。
[34]閩王王延鈞喜好神仙不死之術,道士陳守元、巫師徐彥林與盛韜共同誘使他興建寶皇宮道觀,土木工程極為豪華,就以陳守元為宮主。
[35]秋,九月,己亥,更賜東丹慕華姓名曰李贊華。
[35]秋季,九月,己亥(十五日),重新賜予東丹慕華的姓名叫李贊華。
[36]吳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諫卒;以諸道副都統、鎮海節度使、守中書令徐知詢代之,賜爵東海郡王。徐知誥之召知詢入朝也,知諫豫其謀。知詢遇其喪於途,撫棺泣曰:“弟用心如此,我亦無撼,然何面見先王於地下乎!”
[36]吳國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諫去世;任用諸道副都統、鎮海節度使、守中書令徐知詢代替他,賜爵東海郡王。天成四年時,徐知誥利用權柄召調徐知詢入吳國朝廷,徐知諫參與了策劃。此次,徐知詢往洪州赴任,路上遇到徐知諫的靈柩,徐知詢撫摸著棺材哭泣說:“老弟對我如此用心,我也不怨恨你,然而你有何面目見先王於地下呢?”
[37]辛丑,加樞密使范延光同平章事。
[37]辛丑(十七日),封樞密使范延光為同平章事。
[38]辛亥,敕解縱五坊鷹隼,內外無得更進。馮道曰:“陛下可謂仁及禽獸。”上曰:“不然。朕昔嘗從武皇獵,時秋稼方熟,有獸逸入田中,遣騎取之,比及得獸,余稼無幾。以是思之,獵有損無益,故不為耳。”
[38]辛亥(二十七日),後唐明宗敕令把內廷五坊豢養的鷹隼都放回山林,以後朝廷內外都不得再進獻。馮道說:“陛下可稱仁愛及於禽獸了。”明宗說:“不是這樣。朕從前曾經隨從武皇帝打獵,當時正當秋季,禾稼剛成熟,有的野獸逃入田中,派人騎著馬去獵取,等到抓住野獸,禾稼已經剩餘沒有多少了。因此想到,縱放鷹犬去打獵有損無益,所以我不乾那種事情啊。”
[39]冬,十月,丁卯,洋州指揮使李進唐攻通州,拔之。
[39]冬季,十月,丁卯(十三日),洋州指揮使李進唐攻打蜀地通州,予以攻克。
[40]壬午,以王延政為建州刺史。
[40]壬午(二十九日),後唐任用王延政為建州刺史。
[41]十一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41]十一月,甲申朔(初一),出現日食。
[42]癸巳,蘇願至成都,孟知祥聞甥在朝廷者皆無恙,遣使告董璋,欲與之俱上表謝罪。璋怒曰:“孟公親戚皆完,固宜歸附;璋已族滅,尚何謝為!詔書皆在蘇願腹中,劉澄安得豫聞,璋豈不知邪!”由是復為怨敵。
[42]癸巳(初十),蘇願到達成都,孟知祥聽說他的親戚在後唐朝廷做官的都安然無事,就派使者去告訴董璋,想要和董璋一同上表謝罪。董璋發怒說:“孟公親戚都完好,當然應該歸附朝廷;我的宗族已經殺滅,還有什麼可謝的!朝廷下的詔書都在蘇願的肚子裡,劉澄哪得預問,我董璋難道不知道嗎!”從此,又成為怨敵。
[43]乙未,李仁罕自夔州引兵還成都。
[43]乙未(十二日),李仁罕從夔州領兵返還成都。
[44]吳中書令徐知誥表稱輔政歲久,請歸老金陵;乃以知誥為鎮海、寧國節度使,鎮金陵,余官如故,總錄朝政如徐溫故事。以其子兵部尚書、參政事景通為司徒、同平章事,知中外左右諸軍事,留江都輔政;以內樞使、同平章事王令謀為左僕射,兼門下侍郎,以宋齊丘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兼內樞使,以佐景通。
[44]吳國中書令徐知誥向吳主上表說,自己輔政時間長了,請求告老回金陵;吳主便任命知誥為鎮海、寧國節度使,鎮守金陵,其餘官職如舊,總管朝政像他的父親徐溫一樣。又任用徐知誥的兒子兵部尚書、參政事徐景通為司徒、同平章事,主管中外左右諸軍事務,留在江都輔政;還用內樞使、同平章事王令謀為左僕射,兼門下侍郎,用宋齊丘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二人並同平章事,兼內樞使,以協助徐景通。
賜德勝節度使張崇爵清河王。崇在廬州貪暴,州人苦之,屢嘗入朝,厚以貨結權要,由是常得還鎮,為廬州患者二十餘年。
賜德勝節度使張崇進爵清河王。張崇在廬州貪婪暴虐,百姓叫苦。他曾經屢次入朝,用大量財勾結朝中有權有勢的高官,因此常常能夠返還原鎮,成為廬州的禍害達二十多年。
[45]十二月,甲寅朔,初聽百姓自鑄農器並雜鐵器,每田二畝,夏秋輸農具三線。
[45]十二月,甲寅朔(初一),開始聽任百姓自己鑄造農具和雜鐵器,每有田二畝,夏秋季納農具稅三線。
[46]武安、靜江節度使馬希聲聞梁太祖嗜食雞,慕之,既襲位,日殺五十雞為膳;居喪無戚容。庚申,葬武穆王于衡陽,將發引,頓食雞數盤,前吏部侍郎潘起譏之曰:“昔阮籍居喪食蒸豚,何代無賢!”
[46]武安、靜江節度使馬希聲聽說後梁太祖朱溫嗜好吃雞,很羨慕,待到他繼承楚王位以後,每天殺五十隻雞供膳食之用,他正居於服喪之期,也沒有悲傷的樣子。庚申(初七),在衡陽埋葬他的父親武穆王馬殷,將要發喪,頓時吃了數盤雞湯,前吏部侍郎潘起譏諷他說:“從前阮籍居喪吃蒸小豬;哪一代沒有‘賢人’啊!”
[47]癸亥,徐知誥至金陵。
[47]癸亥(初十),徐知誥到達金陵。
[48]昭武留後趙廷隱白孟知祥以利州城塹已完,頃在劍州與牙內都指揮使李肇同功,願以昭武讓肇,知祥褒諭,不許;廷隱三讓,癸酉,知祥召廷隱還成都,以肇代之。
[48]昭武留後趙廷隱上表稟告孟知祥,利州修整城塹已經完成,前此在守衛劍州時,牙內都指揮使李肇與他有同樣的功勞,願意把昭武軍鎮讓給李肇,孟知祥稱讚了他,但是沒有準許;趙廷隱三次表示讓位,癸酉(二十日),孟知祥把趙廷隱召回成都,讓李肇去代替他。
[49]閩陳守元等稱寶皇之命,謂閩王延鈞曰:“苟能避位受道,當為天子六十年。”延鈞信之,丙子,命其子節度副使繼鵬權軍府事。延鈞避位受,道名玄錫。
[49]閩國陳守元等聲稱,奉寶皇之命,對閩王王延鈞說:“如果您能避開王位,接受道,可以做天子六十年。”王延鈞相信了這個話,丙子(二十三日),命他的兒子節度副使王繼鵬暫管軍府之事。王延鈞避位接受道家符,取道名玄錫。
[50]愛州將楊廷藝養假子三千人,圖復交州;漢交州守將李進知之,受其賂,不以聞。是歲,廷藝舉兵圍交州,漢主遣承旨程寶救之,未至,城陷。進逃歸,漢主殺之。寶圍交州,廷藝出戰,寶敗死。
[50]愛州將官楊廷藝養義子三千人,企圖復取交州;南漢守將李進知道此事,由於受到楊廷藝的賄賂,不向南漢國主劉龔報告。這一年,楊廷藝發兵圍攻交州,南漢國主派承旨程寶去救援,兵未到而城已陷。李進逃歸,南漢主把他殺了。程寶圍攻交州,楊廷藝出城迎戰,程寶戰敗而死。
三年(壬辰、932)
三年(壬辰,公元932年)
[1]春,正月,樞秘使范延光言:“自靈州至州方渠鎮,使臣及外國入貢者多為党項所掠,請發兵擊之。”己丑,遣靜難節度使藥彥稠、前朔方節度使康福將步騎七千討党項。
[1]春季,正月,樞密使范延光上奏:“從靈州至州方渠鎮,使臣及外國入朝廷來進貢的人,很多被党項所劫掠,請朝廷派兵去攻打他們。”己丑(初七),後唐朝廷派靜難節度使藥彥稠、前朔方節度使康福統領步兵和騎兵七人討伐党項。
[2]乙未,孟知祥妻福慶長公主卒。
[2]乙未(十三日),孟知祥妻福慶長公主去世。
[3]孟知祥以朝廷恩意優厚,而董璋塞綿州路,不聽遣使入謝,與節度副使趙季良等謀,欲發使自峽江上表,掌書記李昊曰:“公不與東川謀而獨遣使,則異日負約之責在我矣。”乃復遣使語之,璋不從。
[3]孟知祥因為朝廷對他恩寵優厚,而董璋擋住綿州的道路,不讓他派使者入朝致謝,便同節度副使趙季良等謀議,準備派遣使者從峽江出川上表,掌書記李昊說:“您不同東川商量而獨自派出使者,那么將來不守協約的責任就落在我們頭上了。”因而又派人告訴董璋,董璋不聽他的。
二月,趙季良與諸將議遣昭武都監太原高彥儔將兵攻取壁州,以絕山南兵轉入山後諸州者;孟知祥謀於僚佐,李昊曰:“朝廷遣蘇願等西歸,未嘗報謝,今遣兵侵軼,公若不顧墳墓,甥,則不若傳檄舉兵直取梁、洋,安用壁州乎!”知祥乃止。季良由是惡昊。
二月,趙季良與諸將計議派昭武都監太原人高彥儔領兵攻取壁州,來斷絕秦嶺以南的兵卒轉奔山後諸州的人;孟知祥和自己的僚屬商議,李昊說:“朝廷把蘇願等派回來,還沒有向朝廷報謝,現在反派兵侵襲,您如果不顧自家的祖墳和親戚,就不如發出戰報直取梁州、洋州,哪用得著攻打壁州啊!”孟知祥便停止攻取壁州。趙季良從此厭惡李昊。
[4]辛未,初令國子監校定九經,雕印賣之。
[4]辛未(十九日),後唐朝廷初次下令國子監校定《九經》,雕版印製出售。
[5]藥彥稠等奏破党項十九族,俘二千七百人。
[5]藥彥稠等奏報攻破党項十九個部族,俘虜二千七百人。
[6]賜高從誨爵勃海王。
[6]賜授高從誨進爵勃海王。
[7]吳徐知誥作禮賢院於府舍,聚圖書,延士大夫,與孫晟及海陵陳覺談議時事。
[7]吳國徐知誥在金陵府舍作禮賢院,聚集圖書,延攬士大夫,與孫晟及海陵陳覺議論時事。
[8]孟知祥三遣使說董璋,以主上加禮於兩川,苟不奉表謝罪,恐復致討;璋不從。三月,辛丑,遣李昊詣梓州,極論利害,璋見昊,詬怒,不許。昊還,言於知祥曰:“璋不通謀議,且有窺西川之志,公宜備之。”
[8]孟知祥三次派使者勸說董璋,因主上對兩川優禮有加,如不上表謝罪,恐怕還要派兵來討伐,董璋不聽。三月,辛丑(十九日),又派李昊到梓州拜見董璋,極力論述利害。董璋見到李昊,怒罵不已,仍不同意。李昊回來,對孟知祥說:“董璋不容商量,而且有襲取西川的意圖,您可要戒備他。”
[9]甲辰,閩王延鈞復位。
[9]甲辰(二十二日),閩王王延鈞復位。
[10]吳越武肅王錢疾,謂將吏曰:“吾疾必不起,諸兒皆愚懦,誰可為帥者?”眾泣曰:“兩鎮令公仁孝有功,孰不愛戴!”乃悉出印鑰授傳,曰:“將吏推爾,宜善守之。”又曰:“子孫善事中國,勿以易姓廢事大之禮。”庚戌卒,年八十一。
[10]吳越武肅王錢患病,對所屬文官武將說:“我這次患病必然不能再愈。我的幾個兒子都愚蠢懦弱,誰可以做統帥呢?”眾人涕泣地說:“鎮海節度使錢傳仁孝有功,誰不愛戴!”錢便把吳越的印信、鎖鑰全部取出授與錢傳,並說:“眾位將吏推舉你,你要妥善守護住。”又說:“今後,子孫們要親善地對待中原,不要因為中原統治者易姓而放棄侍奉大國之禮。”庚戌(二十八日)去世,終年八十一歲。
傳與兄弟同幄行喪,內牙指揮使陸仁章曰:“令公嗣先王霸業,將吏旦暮趨謁,當與諸公子異處。”乃命主者更設一幄,扶傳居之,告將吏曰:“自今惟謁令公,禁諸公子從者無得妄入。”晝夜警衛,未嘗休息。未年左右皆附傳,獨仁章數以事犯之。至是,傳勞之,仁章曰:“先王在位,仁章不知事令公,今日盡節,猶事先王也。”傳嘉嘆久之。
錢傳與兄弟們共同在一個帳幄內守喪,內牙指揮使陸仁章說:“令公繼承先王的霸業,將吏們早晚要進見,應當與諸位公子分開住。”便命令主事的人另設一帳,扶著錢傳住進去,並向將吏宣告:“從今以後,這裡只能謁見令公,禁止諸公子的隨從未經允許隨便進入。”於是,晝夜警衛,未嘗休息。錢末年,侍奉在左右的人都依附討好於錢傳,唯獨陸仁章幾次因為一些事情觸犯他。到此時,錢傳慰勞他,陸仁章說:“先王在位時,仁章不知侍奉令公,現在為您盡力,猶如侍奉先王呵。”錢傳很嘉許他,稱嘆不已。
傳既襲位,更名元,兄弟名“傳”者皆更為“元”。以遺命去國儀,用藩鎮法;除民田荒絕者租稅。命處州刺史曹仲達權知政事。置擇能院,掌選舉殿最,以浙西營田副使沈崧領之。
錢傳繼承王位以後,改名元,兄弟們名字中的“傳”字都改為“元”字。因錢的遺命去掉稱為國家的典儀,而用藩鎮法制;免除民田荒蕪無收者的租稅。任命處州刺史曹仲達暫為知政事。設定擇能院,掌管選拔評定優劣之事,派浙西營田副使沈崧領導此事。
內牙指揮使富陽劉仁杞及陸仁章久用事,仁章性剛,仁杞好毀短人,皆為眾所惡。一日,諸將共詣府門請誅之;元使從子仁俊諭之曰:“二將事先王久,吾方圖其功,汝曹乃欲逞私憾而殺之,可乎?吾為汝王,汝當稟吾命;不然,吾當歸臨安以避賢路!”眾懼而退。乃以仁章為衢州刺史,仁杞為湖州刺史。中外有上書告訐者,元皆置不問,由是將吏輯睦。
內牙指揮使富陽人劉仁杞及陸仁章長時間當權,陸仁章性剛直,劉仁杞喜歡貶低人,二人都被眾人所厭惡。一天,諸將一起來到府門請求除掉他們;錢元命他的侄子錢仁俊宣告眾人說:“這二位將軍侍奉先王很久了,我正要表彰他們的功勞,你們竟然要為遂私人嫌怨而誅殺他們,怎么可以呢?我現在是你們的王,你們應當聽從我的命令;如若不然,我就應當歸返臨安以避讓賢路!”眾人惶懼而退去。於是,便任用陸仁章為衢州刺史。劉仁杞為湖州刺史。內外有上書進行私人攻訐的,錢元都擱置不理,因此將吏和睦。
[11]初,契丹舍利刺與惕隱皆為趙德鈞所擒,契丹屢遣使請之。上謀於群臣,德鈞等皆曰:“契丹所以數年不犯邊、數求和者,以此輩在南故也,縱之則邊患復生。”上以問冀州刺史楊檀,對曰:“刺,契丹之驍將,向助王都謀危社稷,幸而擒之,陛下免其死,為賜已多。契丹失之如喪手足。彼在朝廷數年,知中國虛實,若得歸,為患必深,彼才出塞,則南向發矢矣,恐悔之無及。”上乃止。檀,沙陀人也。
[11]起先,契丹舍利刺與惕隱都被趙德鈞所擒獲、契丹屢次派人請求放還他們。明宗與群臣討論,趙德鈞等都說:“契丹所以幾年不來侵犯邊境,而且多次來求和,就是由於這些人被系押在南朝的緣故,放了他們,那就要邊患再生。”明宗把此事諮詢冀州刺史楊檀,楊檀回答說:“刺是契丹的勇將,過去幫助王都陰謀危害社稷,幸而擒住了他,陛下免了他一死,賜給他的恩惠已經很多。契丹丟掉了他如同斷了手足。他在朝廷留居數年,了解中國的虛實,如果獲得放歸,必然要深深為患。才放他出了塞北,就會向南放射弓箭,那時,恐怕後悔也來不及了。”明宗便停止釋放他們。楊檀是沙陀人。
[12]上欲授李贊華以河南藩鎮,群臣皆以為不可,上曰:“吾與其父約為昆弟,故贊華歸我。吾老矣,後世繼體之君,雖欲招之,其可致乎!”夏,四月,癸亥,以贊華為義成節度使,為選朝士為僚屬輔之。贊華但優遊自奉,不豫政事;上嘉之,雖時有不法亦不問,以莊宗後宮夏氏妻之。贊華好飲人血,姬妾多刺臂以吮之;婢僕小過,或抉目,或刀火灼;夏氏不忍其殘,奏離婚為尼。
[12]明宗要授予李贊華河南藩鎮,群臣都認為不可,後唐明宗說:“我和他父親盟約為兄弟,所以贊華才歸順於我。現在我老了,後來的繼承大統之君,雖然想招他來,能辦得到嗎?”夏季,四月,癸亥(十一日),任命李贊華為義成節度使,並且為他選拔朝士做僚屬以輔助他。李贊華只顧優遊享受,不預聞政事;明宗讚許他,雖然時常有不法行為也不過問,還把莊宗後宮宮人夏氏做他的妻子。李贊華喜歡喝人血,姬妾們常常刺破手臂流血讓他吸吮;婢僕者有些小過失,或者挖目,或者刀割、火灼;夏氏無法忍受他的殘酷,奏請離婚去當尼姑。
[13]乙丑,加宋王從厚兼中書令。
[13]乙丑(十五日),加封宋王李從厚兼任中書令。
[14]東川節度使董璋會諸將謀襲成都,皆曰必克;前陵州刺史王暉曰:“劍南萬里,成都為大,時方盛夏,師出無名,必無成功。”孟知祥聞之,遣馬軍都指揮使潘仁嗣將三千人詣漢州之。
[14]東川節度使董璋聚會眾將謀議襲擊成都,眾將都說一定能夠攻克;前陵州刺史王暉說:“劍南萬里地方,以成都為大郡,現在又正當盛夏,師出無名,一定不能成功。”孟知祥聽說董璋來襲,派馬軍都指揮使潘仁嗣統領三千人馬到漢州偵察。
璋入境,破白楊林鎮,執戍將武弘禮,聲勢甚盛,知祥憂之,趙季良曰:“璋為人勇而無恩,士卒不附,城守則難克,野戰則成擒矣。今不守巢穴,公之利也。璋用兵精銳皆在前鋒,公宜以羸兵誘之,以勁兵待之,始雖小衄,後必大捷。璋素有威名,今舉兵暴至,人心危懼,公當自出御之,以強眾心。”趙廷隱以季良言為然,曰:“璋輕而無謀,舉兵必敗,當為公擒之。”辛巳,以廷隱為行營馬步軍都部署,將三萬人拒之。
董璋進入西川境內,攻破白楊林鎮,抓住守將武弘禮,聲勢很盛,孟知祥擔憂,趙季良說:“董璋為人勇猛而沒有恩德,士兵心中不依附他,如果他據城固守,就難以攻克,如果進行野戰,就容易擒獲他了。現在,他不守自己的巢穴,對您是有利的。董璋用兵,精銳都放在前鋒,您套用弱兵引誘他,用強兵等待他,開始雖然要有小挫折,最後必然取得大勝利。董璋素來以威武揚名,現在他興兵驟至,人心害怕,您應當親自出戰去抗禦他,來加強兵眾的鬥志。”趙廷隱認為趙季良的話說得對,也說:“董璋輕率而沒有謀略,他舉兵必然要失敗,我應當為您把他捉住。”辛巳(二十九日),任趙廷隱為行營馬步軍都部署,統領三萬人抗拒董璋。
五月,壬午朔,廷隱入辭。董璋檄書至,又有遺季良、廷隱及李肇書,誣之雲,季良、廷隱與己通謀,召己令來。知祥以書授廷隱,廷隱不視,投之於地,曰:“不過為反間,欲令公殺副使與廷隱耳。”再拜而行。知祥曰:“事必濟矣。”肇素不知書,視之,曰:“璋教我反耳。”囚其使者,然亦擁眾為自全計。
五月,壬午朔(初一),趙廷隱來辭別孟知祥。董璋的興兵文書送到成都,還有給趙季良、趙廷隱及李肇的信,信中造謠說,趙季良、趙廷隱和他自己通同設謀,招喚他來攻西川。孟知祥把來信交給趙廷隱,趙廷隱根本不看,投擲於地,說道:“不過是施行反間之計,要使令公殺節度副使和廷隱而已。”便向孟知祥鄭重地道別登程了。孟知祥說:“事情一定能夠成功。”李肇素來不認識字,一看來信,便說:“董璋教我反叛喲。”把董璋派里的使者囚禁起來,然而也調集兵馬做了自我保全的準備。
璋兵至漢州,潘仁嗣與戰於赤水,大敗,為璋所擒,璋遂克漢州。
董璋的兵馬到了漢州,潘仁嗣和他在赤水開戰,打得大敗,被董璋擒獲,董璋便占領漢州。
癸未,知祥留趙季良、高敬柔守成都,自將兵八千趣漢州,至彌牟鎮,趙廷隱陳於鎮北。甲申,遲明,廷隱陳於雞橋,義勝定遠都知兵馬使張公鐸陳於其後。俄而璋望西川兵盛,退陳於武侯廟下,璋帳下驍卒大噪曰:“日中曝我輩何為!”璋乃上馬。前鋒始交,東川右廂馬步都指揮使張守進降於知祥,言“璋兵盡此,無復後繼,當急擊之。”知祥登高冢督戰,左明義指揮使毛重威、左沖山指揮使李瑭守雞橋,皆為東川兵所殺;趙廷隱三戰不利,牙內都指揮副使侯弘實兵亦卻,知祥懼,以馬棰指後陣。張公鐸帥眾大呼而進,東川兵大敗,死者數千人,擒東川中指揮使元、牙內副指揮使董光演等八十餘人。璋拊膺曰:“親兵皆盡,吾何依乎!”與數騎遁去,餘眾七千人降,復得潘仁嗣。知祥引兵追璋至五侯津,東川馬步都指揮使元降。西川兵入漢州府第,求璋不得,士卒爭璋軍資,故璋走得免。趙廷隱追至赤水,又降其卒三千人。是夕,知祥宿雒縣。命李昊草榜諭東川吏民,及草書勞問璋,且言將如梓州,詢負約之由,請見伐之罪。乙酉,知祥會廷隱於赤水,遂西還,命廷隱將兵攻梓州。
癸未(初二),孟知祥留下趙季良、高敬柔守衛成都,自己帶領八千兵馬奔向漢州。到達彌牟鎮,趙廷隱陳兵於鎮北。甲申(初三),天剛亮,趙廷隱在雞橋擺開陣勢,義勝定遠都知兵馬使張公鐸在他的後面布開陣勢。過了一些時候,董璋望見西川兵勢盛大,自己把陣線退到武侯廟下。董璋帳下的驍勇的兵卒大事鼓譟說:“太陽正當午,把我們大家曝曬在烈日之下要乾什麼!”董璋這才上馬向前進軍。前鋒剛剛交戰,東川右廂馬步都指揮使張守進向孟知祥投降,並說:“董璋的兵馬全部在這裡,再沒有後繼部隊,應該快速出擊。”孟知祥登上高墳頭督戰,左明義指揮使毛重威、左沖山指揮使李瑭把守雞橋,都被東川兵所殺;趙廷隱三次交戰都失利,牙內都指揮副使侯弘實的兵也退卻下來,孟知祥害怕,用馬鞭指揮後陣。張公鐸率領眾兵大喊著進軍向前,東川兵大敗,死亡數千人,擒獲東川中都指揮使元、牙內副指揮使董光演等八十餘人。董璋捶打著胸脯說:“親近兵士都喪失了,我還依靠誰啊!”只同幾個騎兵逃遁而去,其餘兵眾七千多人投降了,把潘仁嗣也拯救回來。孟知祥領兵追趕董璋到五侯津,東川馬步都指揮使元投降。西川兵攻入漢州府第,尋找不見董璋。當時,士兵爭著劫掠董璋的軍事物資,所以董璋得以走脫。趙廷隱追趕到赤水,又迫降其士卒三千人。這一晚,孟知祥留宿在雒縣。命李昊璋草擬文榜告諭東川吏民。又起草書信慰勞問候董璋,並且說要到梓州去詢問董張為什麼不守協約,質問他興兵見伐的罪名。乙酉(初四),孟知祥與趙廷隱在赤水會師,便西還成都,命令趙廷隱統兵進攻梓州。
璋至梓州,肩輿而入,王暉迎問曰:“太尉全軍出征,今還者無十人,何也?”璋涕泣不能對。至府第,方食,暉與璋從子牙內都虞候延浩帥兵三百大噪而入。璋引妻子登城,子光嗣自殺。璋至北門樓,呼指揮使潘稠使討亂兵,稠引十卒登城,斬璋首,及取光嗣首以傳授王暉,暉舉城迎降。趙廷隱入梓州,封府庫以待知祥。李肇聞璋敗,始斬其使以聞。
董璋退至梓州,坐著肩輿回來,王暉迎接時問道:“太尉全軍出征西川,現在回來的不到十人,是怎么回事?”董璋哭著不能答對。到了自家府第,正在吃飯,王暉與董璋的侄子牙內都虞候董延浩帶領兵丁三百人大聲呼喊著進來。董璋拉著妻子登上城垣,他的兒子董光嗣自殺。董璋跑到北門城樓,呼喚指揮使潘稠讓他鎮壓亂兵,潘稠帶著十個兵丁登上城,斬了董璋的頭,又取下董光嗣的頭,一起交給王暉,王暉便開城迎入西川兵而投降了。趙廷隱進入梓州,封閉了府庫財物以等待孟知祥到來。李肇聽說董璋失敗,才把原來囚禁的董璋派來的使者殺了,並報告孟知祥。
丙戌,知祥入成都,丁亥,復將兵千如梓州。至新都,趙廷隱獻董璋首。己丑,發玄武,趙廷隱帥東川將吏來迎。
丙戌(初五),孟知祥返回成都,丁亥(初六),又率兵八千人赴梓州。到新都時,趙廷隱向他呈獻董璋的人頭。己丑(初八),從玄武出發,趙廷隱帶領著東川的將吏來迎接。
[15]康福奏党項鈔盜者已伏誅,余皆降附。
[15]朔方節度使康福向後唐朝廷奏報,党項掠劫者已經伏誅,其餘都已降附。
[16]壬辰,孟知祥有疾,癸巳,疾甚,中門副使王處回侍左右,庖人進食,必空器而出,以安眾心。李仁罕自遂州來,趙廷隱迎於板橋;仁罕不稱東川之功,侵侮廷隱,廷隱大怒。乙未,知祥疾瘳;丁酉,入梓州。戊戌,犒賞將士,既罷,知祥謂李仁罕、趙廷隱曰:“二將誰當鎮此?”仁罕曰:“令公再與蜀州,亦行耳。”廷隱不對。知祥愕然,退,命李昊草牒,俟二將有所推則命一人為留後,昊曰:“昔梁祖、莊宗皆兼領四鎮,今二將不讓,惟公自領之為便耳。公宜亟還府,更與趙僕射議之。”
[16]壬辰(十一日),孟知祥患病,癸巳(十二日),病加劇,中門副使王處回侍奉在左右,廚師送食物進來,必然空著食器送出,用以安定眾人之心。李仁罕從遂州來,趙廷隱在板橋迎接他;李仁罕不稱道攻取東川的功勞,侮謾趙廷隱,趙廷隱很是惱怒。乙未(十四日),孟知祥病好了;丁酉(十六日),進入梓州。戊戌(十七日),犒賞戰士,飲宴之後,孟知祥對李仁罕、趙廷隱說:“二位將軍誰應當鎮戍在這裡?”李仁罕說:“令公如果再把蜀州交給我領管,我也可以去。”趙廷隱不說話。孟知祥覺著為難,回來之後,讓李昊起草公文,等二將有所推讓便任用一個為留後,李昊說:“以前梁朝太祖、我朝莊宗都一身而兼領四鎮,現在二將不肯相讓,只有令公自己領管為宜。您最好趕快回成都,同趙季良僕射商量。”
[17]己亥,契丹使者迭羅卿辭歸國,上曰:“朕志在安邊,不可不少副其求。”乃遣骨舍利與之俱歸。契丹以不得刺,自是數寇雲州及振武。
[17]己亥(十八日),契丹使者迭羅卿辭別朝廷歸國,後唐明宗說:“朕的意願是要使邊境安寧,不可不稍微符合他們的要求。”便把骨舍利遣返,與使者同歸。契丹因為刺沒有遣回,從此屢次侵犯雲州及振武。
[18]孟知祥命李仁罕歸遂州,留趙廷隱東川巡檢,以李昊行梓州軍府事。昊曰:“二虎方爭,仆不敢受命,願從公還。”乃以都押牙王彥銖為東川監押。癸卯,知祥至成都,趙廷隱尋亦引兵西還。
[18]孟知祥命令李仁罕返回遂州,留下趙廷隱為東川巡檢,任用李昊行使梓州軍府的管理事務。李昊說:“兩隻老虎正爭鬥得凶,我不敢接受這個命令,願意跟隨您回成都。”於是,便用都押牙王彥銖為東川監押。癸卯(二十二日),孟知祥到達成都,趙廷隱不久也領兵向西還軍。
知祥謂李昊曰:“吾得東川,為患益深。”昊請其故,知祥曰:“自吾發梓州,得仁罕七狀,皆雲‘公宜自領東川,不然諸將不服。’廷隱言‘本不敢當東川,因仁罕不讓,遂有爭心耳。’君為我曉廷隱,復以閬州為保寧軍,益以果、蓬、渠、開四州,往鎮之。吾自領東川,以絕仁罕之望。”廷隱猶不平,請與仁罕斗,勝者為東川;昊深解之,乃受命。六月,以廷隱為保寧留後。戊午,趙季良帥將吏請知祥兼鎮東川,許之。季良等又請知祥稱王,權行制書,賞功臣,不許。
孟知祥對李昊說:“我取得東川,憂慮更多了。”李昊問其緣故,孟知祥說:“自從我離開梓州,收到李仁罕七次表文,都說‘您應該親自領鎮東川,不然諸將會不心服。’趙廷隱則說‘本來不敢領鎮東川,因李仁罕不相讓,才有了與他爭任之心。’請你替我曉諭趙廷隱,我去恢復閬州為保寧軍,加上果、蓬、渠、開四州,請他去鎮守。我自己兼領東川,以斷絕李仁罕的企望。”趙廷隱聽了還是恨恨不平,要求與李仁罕比武,誰勝誰領東川;李昊一再勸解他,他才接受了孟知祥的命令。六月,任用趙廷隱為保寧留後。戊午(初七),趙季良帶領將吏請求孟知祥兼鎮東川,孟知祥答應了。趙季良等又請求孟知祥稱王,發布命令暫稱制書,賞賜功臣,孟知祥不準。
董璋之攻知祥也,山南西道節度使王思同以聞,范延光言於上曰:“若兩川並於一賊,撫眾守險,則取之益難,宜及其交爭,早圖之。”上命思同以興元之兵密規進取。未幾,聞璋敗死,延光曰:“知祥雖據全蜀,然士卒皆東方人,知祥恐其思歸為變,亦欲倚朝廷之重以威其眾,陛下不屈意撫之,彼則無從自新。”上曰:“知祥吾故人,為人離間至此,何屈意之有!”乃遣供奉官李存賜知祥詔曰:“董璋狐狼,自貽族滅。卿丘園親戚皆保全全,所宜成家世之美名,守君臣之大節。”存,克寧之子,知祥之甥也。
董璋攻打孟知祥的時候,山南西道節度使王思同向後唐朝廷作了報告,范延光對明宗上言:“如果兩川合併於一個盜賊掌握,安撫民眾,守衛險要,那就更難於攻取了,最好在他們交爭之中,早日收服他。”明宗命王思同用興元之兵暗中規劃準備進取西蜀。沒有多久,聽到董璋敗死,范延光又說:“孟知祥雖已據有全蜀,然而他的士兵都是東邊的人,孟知祥怕他們思歸致變,也想依賴朝廷的重望以震攝他的兵眾,陛下如果不屈意委婉地安撫他,他就無從改過自新。”明宗說:“孟知祥是我的故舊相好,是被人離間才幹出抗拒朝廷的事情,有什麼‘屈意’可說的!”於是,派遣供奉官李存賜給孟知祥以詔書說:“董璋是狐狼之輩,自找族滅全家。愛卿的祖宗墓園和親戚都保障了安全,你應該保全家世的美名,遵守君臣的大節。”李存是李克寧的兒子,孟知祥的外甥。
[19]閩王延鈞謂陳守元曰:“為我問寶皇:既為六十年天子,後當何如?”明日,守元入白:“昨夕奏章,得寶皇旨,當為大羅仙主。”徐彥林等亦曰:“北廟崇順王嘗見寶皇,其言與守元同。”延鈞益自負,始謀稱帝。表朝廷云:“錢卒,請以臣為吳越王;馬殷卒,請以臣為尚書令。”朝廷不報,自是職貢遂絕。
[19]閩王王延鈞對陳守元說:“你為我問問寶皇:既然能當天子六十年,以後又將怎么樣。”第二天,陳守元進府說:“昨夜向天宮進奏章請示,得到寶皇降旨,您後來要當大羅仙主。”徐彥林等人也說:“北廟崇順王曾經見到寶皇,所講的話與陳守元說的一樣。”王延鈞更加自命不凡,開始謀求稱帝。上表給朝廷說:“錢死了,請朝廷任我為吳越王;馬殷死了,請朝廷任我為尚書令。”後唐朝廷不理他,他從此便斷絕了朝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