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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紀·唐紀八十

作者:司馬光

起昭陽大淵獻二月,盡閼逢困敦閏月,凡一年有奇。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下之上

◎ 天復三年癸亥,公元九零三年

二月,壬申朔,詔:“比在鳳翔府所除官,一切停。”時宦官盡死,淮河東監軍張承業、幽州監軍張居翰、清海監軍程匡柔、西川監軍魚全禋及致仕嚴遵美,為李克用、劉仁恭、楊行密、王建所匿得全,斬他囚以應詔。
甲戌,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陸扆責授沂王傅、分司。車駕還京師,賜諸道詔書,獨鳳翔無之。扆曰:“茂貞罪雖大,然朝廷未與之絕,今獨無詔書,示人不廣。”崔胤怒,奏貶之。宮人宋柔等十一人皆韓全誨所獻,及僧、道士與宦官親厚者二十餘人,並送京兆杖殺。
上謂韓偓曰:“崔胤雖盡忠,然比卿頗用機數。”對曰:“凡為天下者,萬國皆屬之耳目,安可以機數欺之!莫若推誠直致,雖日計之不足,而歲計之有餘也。”
丙子,工部侍郎、同平章事蘇檢,吏部侍郎盧光啟,並賜自盡。丁丑,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溥為太子賓客、分司,皆崔胤所惡也。戊寅,賜硃全忠號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賜其僚佐敬翔等號迎鑾協贊功臣,諸將硃友寧等號迎鑾果毅功臣,都頭以下號四鎮靜難功臣。上議褒崇全忠,欲以皇子為諸道兵馬元帥,以全忠副之。崔胤請以輝王祚為之,上曰:“濮王長。”胤承全忠密旨,利祚沖幼,固請之。己卯,以祚為諸道兵馬元帥。庚辰,加全忠守太尉,充副元帥,進爵梁王。以胤為司徒兼侍中。胤恃全忠之勢,專權自恣,天子動靜皆稟之。朝臣從上幸鳳翔者,凡貶逐三十餘人。刑賞系其愛憎,中外畏之,重足一跡。以敬翔守太府卿,硃友寧領寧遠節度使。全忠表苻道昭同平章事,充天雄節度使,遣兵援送之秦州,不得至而還。
初,翰林學士承旨韓偓之登進士第也,御史大夫趙崇知貢舉。上返自鳳翔,欲用偓為相,偓薦崇及兵部侍郎王贊自代。上欲從之,崔胤惡其分己權,使硃全忠入爭之。全忠見上曰:“趙崇輕薄之魁,王贊無才用,韓偓何得妄薦為相!”上見全忠怒甚,不得已,癸未,貶偓濮州司馬。上密與偓泣別,偓曰:“吻人非復前來之比,臣得遠貶及死乃幸耳,不忍見篡弒之辱!”
己丑,上令硃全忠與李茂貞書,取平原公主。茂貞不敢違,遽歸之。
壬辰,以硃友裕為鎮國節度使。
乙未,全忠奏留步騎萬人於故兩軍,以硃友倫為左軍宿衛都指揮使,又以汴將張廷范為宮苑使,王殷為皇城使,蔣玄暉充街使。於是全忠之黨布列遍于禁衛及京輔。戊戌,全忠辭歸鎮,留宴壽春殿,又餞之於延喜樓。上臨軒泣別,令於樓前上馬。上又賜全忠詩,全忠亦和進;又賜《楊柳枝辭》五首。百官班辭於長樂驛。崔胤獨送至霸橋,自置餞席,夜二鼓,胤始還入城。上復召對,問以全忠安否,置酒奏樂,至四鼓乃罷。
以清海節度使裴樞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硃全忠薦之矣。
李克用使者還晉陽,言崔胤之橫,克用曰:“胤為人臣,外倚賊勢,內脅其君,既執朝政,又握兵權。權重則怨多,勢侔則釁生,破家亡國,在眼中矣。”硃全忠將行,奏:“克用於臣,本無大嫌,乞厚加寵澤,遣大臣撫慰;俾知臣意。”進奏吏以白克用,克用笑曰:“賊欲有事淄青,畏吾掎其後耳!”
三月,戊午,硃全忠至大梁。王師範弟師魯圍齊州,硃友寧引兵擊走之。師範遣兵益劉鄩軍,友寧擊取之。由是兗州援絕,葛從周引兵圍之。友寧進攻青州;戊辰,全忠引四鎮及魏博兵十萬繼之。
淮南將李神福圍鄂州,望城中積荻,謂監軍尹建峰曰:“今夕為公焚之。”建峰未之信。時杜洪求救於硃全忠,神福遣部將秦皋乘輕舟至灄口,舉火炬於樹杪。洪以為救兵至,果焚獲以應之。
夏,四月,己卯,以硃全忠判元帥府事。
知溫州事丁章為木工李彥所殺,其將張惠據溫州。
王師範求救於淮南,乙未,楊行密遣其將王茂章以步騎七千救之,又遣別將將兵數萬攻宿州。全忠遣其將康懷英救宿州,淮南兵遁去。
楊行密遣使詣馬殷,言硃全忠跋扈,請殷絕之,約為兄弟。湖南大將許德勛曰:“全忠雖無道,然挾天子以令諸侯,明公素奉王室,不可輕絕也。”殷從之。
杜洪求救於硃全忠,全忠遣其將韓勍將萬人屯灄口,遣使語荊南節度使成汭、武安節度使馬殷、武貞節度使雷彥威,令出兵救洪。汭畏全忠之強,且欲侵江、淮之地以自廣,發舟師十萬,沿江東下。汭作巨艦,三年而成,制度如府署,謂之“和州載”,其餘謂之“齊山”、“截海”、“劈浪”之類甚眾。掌書記李珽諫曰:“今每艦載甲士千人,稻米倍之,緩急不可動也。吳兵剽輕,難與角逐;武陵、長沙,皆吾仇也;豈得不為反顧之慮乎!不若遣驍將屯巴陵,大軍與之對岸,堅壁勿戰,不過一月,吳兵食儘自遁,鄂圍解矣。”汭不聽。珽,憕之五世孫也。
王建出兵攻秦、隴,乘李茂貞之弱也,遣判官韋莊入貢,亦修好於硃全忠。全忠遣押牙王殷報聘,建與之宴。殷言:“蜀甲兵誠多,但乏馬耳。”建作色曰:“當道江山險阻,騎兵無所施。然馬亦不乏,押牙少留,當共閱之。”乃集諸州馬,大閱於星宿山,官馬八千,私馬四千,部隊甚整。殷嘆服。建本騎將,故得蜀之後,於文、黎、維、茂州市胡馬,十年之間,遂及茲數。
五月,丁未,李克用雲州都將王敬暉殺刺史劉再立,叛降劉仁恭。克用遣李嗣昭、李存審將兵討之。仁恭遣將以兵五萬救敬暉,嗣昭退保樂安,敬暉舉眾棄城而去。先是,振武將契苾讓逐戍將石善友,據城叛。嗣昭等進攻之,讓自燔死。復取振武城,殺吐谷渾叛者二千餘人。克用怒嗣昭、存審失王敬暉,皆杖之,削其官。
成汭行未至鄂州,馬殷遣大將許德勛將舟師萬餘人,雷彥威遣其將歐陽思將舟師三千餘人會於荊江口,乘虛襲江陵,庚戌,陷之,盡掠其人及貨財而去。將士亡其家,皆無鬥志。李神福聞其將至,自乘輕舟前覘之,謂諸將曰:“彼戰艦雖多而不相屬,易制也,當急擊之!”壬子,神福遣其將秦裴、楊戎將眾數千逆擊汭於君山,大破之,因風縱火,焚其艦,士卒皆潰,汭赴水死,獲其戰艦二百艘。韓勍聞之,亦引兵去。
許德勛還過岳州,刺史鄧進忠開門具牛酒犒軍,德勛諭以禍福,進忠遂舉族遷於長沙。馬殷以德勛為岳州刺史,以進忠為衡州刺史。雷彥威狡獪殘忍,有父風,常泛舟焚掠鄰境,荊、鄂之間,殆至無人。
李茂貞畏硃全忠,自以官為尚書令,在全忠上,累表乞解去。詔復以茂貞為中書令。
崔胤奏:“左右龍武、羽林、神策等軍名存實亡,侍衛單寡;請每軍募步兵四將,每將二百五十人,騎兵一將百人,合六千六百人,選其壯健者,分番侍衛,”從之。令六軍諸衛副使、京兆尹鄭元規立格召募於市。
硃全忠表潁州刺史硃友恭為武寧李度使。
硃友寧攻博昌,月餘不拔。硃全忠怒,遣客將李捍往督之。捍至,友寧驅民丁十餘萬,負木石,牽牛驢,詣城南筑土山,既成,並人畜木石排而築之,冤號聲聞數十里。俄而城陷,盡屠之。進拔臨淄,抵青州城下,遣別將攻登、萊。
淮南將王茂章會王師範弟萊州刺史師誨攻密州,拔之,斬其刺史劉康乂,以淮海都游奕使張訓為刺史。
六月,乙亥,汴兵拔登州。師範帥登、萊兵拒硃友寧於石樓,為兩柵。丙子,夜,友寧擊登州柵,柵中告急,師範趣茂章出戰,茂章案兵不動。友寧破登州柵,進攻萊州柵。比明,茂章度其兵力已疲,乃與師範合兵出戰,大破之。友寧旁自峻阜馳騎赴敵,馬仆,青州將張士梟斬之,傳首淮南。兩鎮兵逐北至米河,俘斬萬計,魏博之兵殆盡。
全忠聞友寧死,自將兵二十萬晝夜兼行赴之。秋,七月,壬子,至臨朐,命諸將攻青州。王師範出戰,汴兵大破之。王茂章閉壘示怯,伺汴兵稍懈,毀柵而出,驅馳疾戰,戰酣退坐,召諸將飲酒,已而復戰。全忠登高望見之,問降者,知為茂章,嘆曰:“使吾得此人為將,天下不足平也!”至晡,汴兵乃退。茂章度眾寡不敵,是夕,引軍還。全忠遣曹州刺史楊師厚追之,及於輔唐。茂章命先鋒指揮使李虔裕將五百騎為殿,虔裕殊死戰,師厚擒而殺之。師厚,潁州人也。張訓聞茂章去,謂諸將曰:“汴人將至,何以御之?”諸將請焚城大掠而歸。訓曰:“不可。”封府庫,植旗幟於城上,遣羸弱居前,自以精兵殿其後而去。全忠遣左踏白指揮使王檀攻密州,既至,望旗幟,數日乃敢入城。見府庫城邑皆完,遂不復追。訓全軍而還。全忠以檀為密州刺史。
丁卯,以山南西道留後王宗賀為節度使。
睦州刺史陳詢叛錢鏐,舉兵攻蘭溪,鏐遣指揮使方永珍擊之。武安都指揮使杜建徽與詢連姻,鏐疑之,建徽不言。會詢親吏來奔,得建徽與詢書,皆勸戒之辭,鏐乃悅。建徽從兄建思譖建徽私蓄兵仗,謀作亂。鏐使人索之,建徽方食,使者直入臥內,建徽不顧,鏐以是益親重之。八月,戊辰朔,硃全忠留齊州刺史楊師厚攻青州,身歸大梁。
庚辰,加西川節度使西平王王建守司徒,進爵蜀王。
前渝州刺史王宗本言於王建,請出兵取荊南。建從之,以宗本為開道都指揮使,將兵下峽。
初,寧國節度使田頵破馮弘鐸,詣廣陵謝楊行密,因求池、歙為巡屬,行密不許。行密左右下及獄吏,皆救賂於頵,頵怒曰:“吏知吾將下獄邪!”及還,指廣陵南門曰:“吾不可復入此矣!”頵兵強財富,好攻取。行密既定淮南,欲保境息民,每抑止之,頵不從。及解釋錢鏐,頵尤恨之,陰有叛志。李神福言於行密曰:“頵必反,宜早圖之。”行密曰:“頵有大功,反狀未露,今殺之,諸將人人自危矣!”頵有良將曰康儒,與頵謀議多不合,行密知之,擢儒為廬州刺史。頵以儒為貳於己,族之。儒曰:“吾死,田公亡無日矣!”頵遂與潤州團練使安仁義同舉兵,仁義悉焚東塘戰艦。頵遣二使詐為商人,詣壽州約奉國節度使硃延壽,行密將尚公乃遇之,曰:“非商人也。”殺一人,得其書,以告行密。行密召李神福於鄂州,神福恐杜洪邀之,宣言奉命攻荊南,勒兵具舟楫。及暮,遂沿江東下,始告將士以討田頵。
己丑,安仁義襲常州,常州刺史李遇逆戰,極口罵仁義,仁義曰:“彼敢辱我,必有備。”乃引去。壬辰,行密以王茂章為潤州行營招討使,擊仁義,不克,使徐溫將兵會之。溫易其衣服旗幟,皆如茂章兵,仁義不知益兵,復出戰,溫奮擊,破之。
行密夫人,硃延壽之姊也。行密狎侮延壽,延壽怨怒,陰與田頵通謀。頵遣前進士杜荀鶴至壽州,與延壽相結,又遣至大梁告硃全忠,全忠大喜,遣兵屯宿州以應之。荀鶴,池州人也。
楊師厚屯臨朐,聲言將之密州,留輜重於臨朐。九月,癸卯,王師範出兵攻臨朐,師厚伏兵奮擊,大破之,殺萬餘人,獲師範弟師克。明日,萊州兵五千救青州。師厚邀擊之,殺獲殆盡,遂徙寨抵其城下。
硃延壽謀頗泄,楊行密詐為目疾,對延壽使者多錯亂所見,或觸柱仆地。謂夫人曰:“吾不幸失明,諸子皆幼,軍府事當悉以授三舅。”夫人屢以書報延壽,行密又自遣召之,陰令徐溫為之備。延壽至廣陵,行密迎及寢門,執而殺之。部兵驚擾,徐溫諭之,皆聽命,遂斬延壽兄弟,黜硃夫人。初,延壽赴召,其妻王氏謂曰:“君此行吉凶未可知,願日發一使以安我!”一日,使不至,王氏曰:“事可知矣!”部分僮僕,授兵闔門,捕騎至,乃集家人,聚寶貨,發百燎焚府舍,曰:“妾誓不以皎然之軀為仇人所辱。”赴火而死。延壽用法嚴,好以寡擊眾,嘗遣二百人與汴兵戰,有一人應留者,請行,延壽以違命,立斬之。
田頵襲昇州,得李神福妻子,善遇之。神福自鄂州東下,頵遣使謂之曰:“公見機,與公分地而王;不然,妻子無遺!”神福曰:“吾以卒伍事吳王,今為上將,義不以妻子易其志。頵有老母,不顧而反,三綱且不知,烏足與言乎!”斬使者而進,士卒皆感勵。頵遣其將王檀、汪建將水軍逆戰。丁未,神福至吉陽磯,與壇、建遇。壇、建執其子承鼎示之,神福命左右射之。神福謂諸將曰:“彼眾我寡,當以奇取勝。”及暮,合戰,神福陽敗,引舟溯流而上。壇、建追之,神福復還,順流擊之。壇、建樓船大列火炬,神福令軍中曰:“望火炬則擊之。”壇、建軍皆滅火,旗幟交雜,神福因風縱火,焚其艦,壇、建大敗,士卒焚溺死者甚眾。戊申,又戰於皖口,壇、建僅以身免。獲徐綰,行密以檻車載之,遺錢鏐。鏐剖其心以祭高渭。
頵聞壇、建敗,自將水軍逆戰,神福曰:“賊棄城而來,此天亡也!”臨江堅壁不戰,遣行告行密,請發步兵斷其歸路。行密遣漣水制置使台濛將兵應之。王茂章攻潤州,久未下,行密命茂章引兵會濛擊頵。
辛亥,汴將劉重霸拔棣州,執刺史邵播,殺之。
甲寅,硃全忠如洛陽,遇疾,復還大梁。
戊午,王師範遣副使李嗣業及弟師悅請降於楊師厚,曰:“師範非敢背德,韓全誨、李茂貞以硃書御札使之舉兵,師範不敢違。”仍請以其弟師魯為質。時硃全忠聞李茂貞、楊崇本將起兵逼京畿,恐其復劫天子西去,欲迎車駕都洛陽,乃受師範降,選諸將使守登、萊、淄、棣等州,即以師範權淄青留後。師範仍言先遣行軍司馬劉鄩將兵五千據兗州,非其自專,願釋其罪。亦遣使語鄩。
田頵聞台濛將至,自將步騎逆戰,留其將郭行頵以精兵二萬及王壇、汪建水軍屯蕪湖,以拒李神福。覘者言:“濛營寨褊小,才容二千人。”頵易之,不召外兵。濛入頵境,番陳而進,軍中笑其怯,濛曰:“頵宿將多謀,不可不備。”冬,十月,戊辰,與頵遇於廣德。濛先以楊行密書遍賜頵將,皆下馬拜受。濛因其挫伏,縱兵擊之,頵兵遂敗。又戰於黃池,兵交,濛偽走,頵追之,遇伏,大敗,奔還宣州城守,濛引兵圍之。頵亟召蕪湖兵還,不得入。郭行悰、王壇、汪建及當塗、廣德諸戍皆帥其眾降。行密以台濛已破田悰,命王茂章復引兵攻潤州。
初,夔州刺史侯矩從成汭救鄂州,汭死,矩奔還。會王宗本兵至,甲戌,矩以州降之,宗本遂定夔、忠、萬、施四州。王建復以矩為夔州刺史,更其姓名曰王宗矩。宗矩,易州人也。蜀之議者,以瞿唐,蜀之險要,乃棄歸、峽,屯軍夔州。建以宗本為武泰留後。武泰軍舊治黔州,宗本以其地多瘴癘,清徙治涪州,建許之。
葛從周急攻兗州,劉鄩使從周母乘板輿登城,謂從周曰:“劉將軍事我不異於汝,新婦輩皆安居,人各為其主,汝可察之。”從周歔欷而退,攻城為之緩。鄩悉簡婦人及民之老疾不足當敵者出之,獨與少壯者同辛苦,分衣食,堅守以扞敵。號令整肅,兵不為暴,民皆安堵,久之,外援既絕,節度副使王彥溫逾城出降,城上卒多從之,不可遏。鄩遣人從容語彥溫曰:“軍士非素遣者,勿多與之俱。”又遣人徇於城上曰:“軍士非素遣從副使而敢擅往者,族之!”士卒皆惶惑不敢出。敵人果疑彥溫,斬之城下,由是眾心益固。及王師範力屈,從周以禍福諭之,鄩曰:“受王公命守此城,一旦見王公失勢,不俟其命而降,非所以事上也。”及師範使者至,丁丑,始出降。從周為具齎裝,送鄩詣大梁。鄩曰:“降將未受梁王寬釋之命,安敢乘馬衣裘乎!”乃素服乘驢至大梁。全忠賜之冠帶,辭;請囚服入見,不許。全忠慰勞,飲之酒,辭以量小。全忠曰:“取兗州,量何大邪!”以為元從都押牙。是時四鎮將吏皆功臣、舊人,鄩一旦以降將居其上,諸將具軍禮拜於廷,鄩坐受自如,全忠益奇之。未幾,表為保大留後。葛從周久病,全忠以康懷英為泰寧節度使代之。
辛巳,宿衛都指揮使硃友倫與客擊球於左軍,墜馬而卒。全忠悲怒,疑崔胤故為之,凡與同戲者十餘人盡殺之,遣其兄子友諒代典宿衛。
山南東道節度使趙匡凝遣兵襲荊南,朗人棄城走,匡凝表其弟匡明為荊南留後。時天子微弱,諸道財賦多不上供,惟匡凝兄弟委輸不絕。
楊行密求兵於錢鏐,鏐遣方永珍屯潤州,從弟鎰屯宣州。又遣指揮使楊習攻睦州。
鳳翔、邠州屢出兵近京畿,硃全忠疑其復有劫遷之謀,十一月,發騎兵屯河中。
十二月,乙亥,田頵帥死士數百出戰,台濛陽退以示弱。頵兵逾濠而斗,濛急擊之。頵不勝,還走城,橋陷墜馬,斬之,其眾猶戰,以頵首示之,乃潰,濛遂克宣州。初,行密與頵閭里,少相善,約為兄弟,及頵首至廣陵,行密視之泣下,赦其母殷氏,行密與諸子皆以子孫禮事之。行密以李神福為寧國節度使,神福以杜洪未平,固讓不拜。宣州長史合肥駱知祥善治金谷,觀察牙推沈文昌為文精敏,嘗為頵草檄罵行密,行密以知祥為淮南支計官,文昌為節度分推。文昌湖州人也。
初,頵每戰不勝,輒欲殺錢傳瓘,其母及宣州都虞候郭師從常保護之。師從,合肥人,頵之婦弟也。頵敗,傳瓘歸杭州,錢鏐以師從為鎮東都虞候。
辛巳,以禮部尚書獨孤損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損,及之從曾孫也。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同平章事裴贄罷為左僕射。左僕射致仕張浚居長水,王師範之舉兵,浚豫其謀。硃全忠將謀篡奪,恐浚扇動籓鎮,諷張全義使圖之。丙申,全義遣牙將楊麟將兵詐為劫盜,圍其墅而殺之。永寧縣吏葉彥素為浚所厚,知麟將至,密告浚子格曰:“相公禍不可免,郎君宜自為謀。”謂格曰:“汝留則俱死,去則遺種。”格哭拜而去,葉彥帥義士三十人送之渡漢而還,格遂自荊南入蜀。
盧龍節度使劉仁恭習知契丹情偽,常選將練兵,乘秋深入,逾摘星嶺擊之,契丹畏之。每霜降,仁恭輒遣人焚塞下野草,契丹馬多飢死,常以良馬賂仁恭買牧地。契丹王邪律阿保機遣其妻兄述律阿缽將萬騎寇渝關,仁恭遣其子守光戍平州,守光偽與之和,設幄犒饗於城外,酒酣,伏兵執之以入。虜眾大哭,契丹以重賂請於仁恭,然後歸之。
初,崔胤假硃全忠兵力以誅宦官,全忠既破李茂貞,併吞關中,威震天下,遂有篡奪之志。胤懼,與全忠外雖親厚,私心漸異,乃謂全忠曰:“長安密邇茂貞,不可不為守御之備。六軍十二衛,但有空名,請召募以實之,使公無西顧之憂。”全忠知其意,曲從之,陰使麾下壯士應募以察其變。胤不之知,與鄭元規等繕治兵仗,日夜不息。及硃友倫死,全忠益疑胤,且欲遷天子都洛,恐胤立異。

◎ 天祐元年甲子,公元九零四年

春,正月,全忠密表司徒兼侍中、判六軍十二衛事、充鹽鐵轉運使、判度支崔胤專權亂國,離間君臣,並其黨刑部尚書兼京兆尹、六軍諸衛副使鄭元規、威遠軍使陳班等,皆請誅之。乙巳,詔責授胤太子少傅、分司,貶元規循州司戶,班湊州司戶。丙午,下詔罪狀胤等。以裴樞判左三軍事、充鹽鐵運使,獨孤捐判右三軍事、兼判度支。胤所募兵並縱遣之。以兵部尚書崔遠為中書侍郎,翰林學士、左拾遺柳璨為右諫議大夫,並同平章事。璨,公綽之從孫也。戊申,硃全忠密令宿衛都指揮使硃友諒以兵圍崔胤第,殺胤及鄭元規、陳班並胤所親厚者數人。
初,上在華州,硃全忠屢表請上遷都洛陽,上雖不許,全忠常令東都留守佑國軍節度使張全義繕修宮室。全忠之克邠州也,質靜難軍節度使楊崇本妻子於河中。崇本妻美,全忠私焉,既而歸之。崇本怒,使謂李茂貞曰:“唐室將滅,父何忍坐視之乎!”遂相與連兵侵逼京畿,複姓名為李繼徽。己酉,全忠引兵屯河中。丁巳,上御延喜樓,硃全忠遣牙將寇彥卿奉表,稱邠、歧兵逼畿甸,請上遷都洛陽。及下樓,裴樞已得全忠移書,促百官東行。戊午,驅徙士民,號哭滿路,罵曰:“賊臣崔胤召硃溫來傾覆社稷,使我曹流離至此!”老幼繦屬,月餘不絕。壬戌,車駕髮長安,全忠以其將張廷范為御營使,毀長安宮室百司及民間廬舍,取其材,浮渭河而下,長安自此遂丘墟矣。全忠發河南、北諸鎮丁匠數萬,令張全義治東都宮室,江、浙、湖、嶺諸鎮附全忠者,皆輸貨財以助之。甲子,車駕至華州,民夾道呼萬歲,上泣謂曰:“勿呼萬歲,朕不復為汝主矣!”館於興德宮,謂侍臣曰:“鄙語云:‘紇乾山頭凍殺雀,何不飛去生處樂。”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因泣下沾襟,左右莫能仰視,二月,乙亥,車駕至陝,以東都宮室未成,駐留於陝。丙子,全忠自河中來朝,上延全忠入寢室見何後,後泣曰:“自今大家夫婦委身全忠矣!”
甲申,立皇子禎為端王,祁為豐王,福為和王,禧為登王,祐為嘉王。
上遣間使以御札告難於王建,建以邛州剌史王宗祐為北路行營指揮使,將兵會鳳翔兵迎車駕,至興平,遇汴兵,不得進而還。建始自用墨制除官,雲“俟車駕還長安表聞。”
三月,丁未,以硃全忠兼判左、右神策及六軍諸衛事。癸丑,全忠置酒私第,邀上臨幸。乙卯,全忠辭上,先赴洛陽督修宮室。上與之宴群臣,既罷,上獨留全忠及忠武節度使韓建飲,皇后出,自捧玉卮以飲全忠,晉國夫人可證附上耳語。建躡全忠足,全忠以為圖己,不飲,陽醉而出。全忠奏以長安為佑國軍,以韓建為佑國節度使,以鄭州刺史劉知俊為匡國節度使。丁巳,上復遣間使以絹詔告急於王建、楊行密、李克用等,令糾帥籓鎮以圖匡復,曰:“朕至洛陽,則為所幽閉,詔敕皆出其手,朕意不復得通矣!”
楊行密遣錢傳撩及其婦並顧全武歸錢塘。以淮南行軍司馬李神福為鄂岳招討使,復將兵擊杜洪。硃全忠遣使詣行密,請舍鄂岳,復修舊好。行密報曰:“俟天子還長安,然後罷兵修好。”
夏,四月,辛巳,硃全忠奏洛陽宮室已成,請車駕早發,表章相繼。上屢遣宮人諭以皇后新產,未任就路,請俟十月東行。全忠疑上徘徊俟變,怒甚,謂牙將寇彥卿曰:“汝速至陝,即日促官家發來。”閏月,丁酉,車駕發陝。壬寅,全忠逆於新安。上之在陝也,司天監奏:“星氣有變,期在今秋,不利東行。”故上欲以十月幸洛。至是,全忠令醫官許昭遠告醫官使閻祐之、司天監王墀、內都知韋周、晉國夫人可證等謀害元帥,悉收殺之。
癸卯,上憩於谷水。自崔胤之死,六軍散亡俱盡,所餘擊球供奉、內園小兒共二百餘人,從上而東。全忠猶忌之,為設食於幄,盡縊殺之。豫選二百餘人大小相類者,衣其衣服,代之侍衛。上初不覺,累日乃寤。自是上之左右職掌使令皆全忠之人矣。甲辰,車駕發谷水,入宮,御正殿,受朝賀。乙巳,御光政門,赦天下,改元。更命陝州曰興唐府。詔討李茂貞、楊崇本。
戊申,敕內諸司惟留宣徽等九使外,餘皆停廢,仍不以內夫人充使。以蔣玄暉為宣徽南院使兼樞密使,王殷為宣徽北院使兼皇城使,張廷范為金吾將軍、充街使,以韋震為河南尹兼六軍諸衛副使,又征武寧留後硃友恭為左龍武統軍,保大節度使氏叔琮為右龍武統軍,典宿衛,皆全忠之腹心也。癸丑,以張全義為天平節度使。乙卯,以全忠為護國、宣武,宣義、忠武四鎮節度使
鎮海、鎮東節度使越王錢鏐求封吳越王,朝廷不許。硃全忠為之言於執政,乃更封吳王。
更命魏博曰天雄軍。癸亥,進天雄節度使長沙郡王羅紹威爵鄴王。

段譯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下之上天復三年(癸亥、903)
唐紀八十 唐昭宗天復三年(癸亥,公元903年)
[1]二月,壬申朔,詔:“比在鳳翔府所除官,一切停。”
[1]二月壬申朔(初一),昭宗頒布詔令:“近來在鳳翔府任命的官員,全部解除職務。”
時宦官盡死,惟河東監軍張承業、幽州監軍張居翰、清海監軍程匡柔、西川監軍魚全及致仕嚴遵美,為李克用、劉仁恭、楊行密、王建所匿得全,斬他囚以應詔。
這時,宦官都被殺死,只有河東監軍張承業、幽州監軍張居翰、清海監軍程匡柔、西川監軍魚全,以及退休家居的原樞密使嚴遵美,被李克用、劉仁恭、楊行密、王建藏匿起來,斬了其他囚犯來應付詔令,才保存了性命。
[2]甲戌,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陸責授沂王傅、分司。車駕還京師,賜諸道詔書,獨鳳翔無之。曰:“茂貞罪雖大,然朝廷未與之絕;今獨無詔書,示人不廣。”崔胤怒,奏貶之。宮人宋柔等十一人皆韓全誨所獻,及僧、道士與宦官親厚者二十餘人,並送京兆杖殺。
[2]甲戌(初三),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陸受責降補沂王傅分司。昭宗回到京師後,給各道頒賜詔書,唯獨鳳翔節度使李茂貞沒有。陸說:“李茂貞的罪惡雖然重大,但朝廷並沒有與他決絕;現在唯獨不給他頒賜詔書,給人看著不寬大為懷。”崔胤勃然大怒,奏請將陸貶斥了。宮人宋柔等十一人都是韓全誨獻進宮的,以及和尚、道士與宦官親近交深的二十餘人,一併送交京兆尹亂杖打死。
[3]上謂韓曰:“崔胤雖盡忠,然比卿頗用機數。”對曰:“凡為天下者,萬國皆屬之耳目,安可以機數欺之!莫若推誠直致,雖日計之不足而歲計之有餘也。”
[3]昭宗對韓說:“崔胤雖然竭盡忠誠,但比你多用心機權術。”韓回答說:“凡治理天下的人,萬國都耳目專注,哪裡能夠用心機權術欺騙蒙蔽他們呢!不如推心置腹直接了當,這樣,雖然按日計算不充足,但按年計算就有剩餘了。”
[4]丙子,工部侍郎、同平章事蘇檢,吏部侍郎盧光啟,並賜自盡;丁丑,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溥為太子賓客、分司,皆崔胤所惡也。
[4]丙子(初五),工部侍郎、同平章事蘇檢,吏部侍郎盧光,一併被賜令自殺。丁丑(初六),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溥降補太子賓客、分司。他們都是崔胤憎恨的人。
[5]戊寅,賜朱全忠號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賜其僚佐敬翔等號迎鑾協贊功臣,諸將朱友寧等號迎鑾果毅功臣,都頭以下號四鎮靜難功臣。
[5]戊寅(初七),朝廷賜朱全忠號“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賜他的屬官敬翔等人號“迎鑾協贊功臣”、諸將朱友寧等人號“迎鑾果毅功臣”、都頭以下號“四鎮靜難功臣”。
上議褒崇全忠,欲以皇子為諸道兵馬元帥,以全忠副之;崔胤請以輝王祚為之,上曰:“濮王長。”胤承全忠密旨,利祚沖幼,固請之,己卯,以祚為諸道兵馬元帥。庚辰,加全忠守太尉,充副元帥,進爵梁王。以胤為司徒兼侍中。
昭宗與群臣商議嘉獎尊崇朱全忠,想要任命皇子擔任諸道兵馬元帥,以朱全忠擔任副職。崔胤請讓輝王李祚擔任諸道兵馬元帥,昭宗說:“濮王居長。”崔胤秉承朱全忠的秘密旨意,以李祚年幼於己有利,堅決請求以李祚為元帥。己卯(初八),昭宗任命李祚為諸道兵馬元帥。庚辰(初九),昭宗加封朱全忠署太尉,充任諸道兵馬副元帥,進爵梁王,任命崔胤為司徒兼侍中。
胤恃全忠之勢,專權自恣,天子動靜皆稟之。朝臣從上幸鳳翔者,凡貶逐三十餘人。刑賞系其愛憎,中外畏之,重足一跡。
崔胤仗恃朱全忠的勢力,獨攬朝政,恣意妄為,皇上的行止動靜都要稟報他。扈從昭宗前去鳳翔的大臣, 降低官職和放逐外地的共三十餘人。朝廷的刑罰、賞賜都取決於他的愛憎,朝廷內外的官吏都懼怕他,重足而立不敢妄動。
以敬翔守太府卿,朱友寧領遠節度使。全忠表符道昭同平章事,充天雄節度使,遣兵援送之秦州,不得至而還。
朝廷任命敬翔署太府卿,朱友寧兼任寧遠節度使。朱全忠上表奏請以符道昭為同平章事,充任天雄節度使,派遣軍隊護送往秦州赴任;沒能到達而返回。
[6]初,翰林學士承旨韓之登進士第也,御史大夫趙崇知貢舉。上返自鳳翔,欲用為相,薦崇及兵部侍郎王贊自代;上欲從之,崔胤惡其分己權,使朱全忠入爭之。全忠見上曰:“趙崇輕薄之魁,王贊無才用,韓何得妄薦為相!”上見全忠怒甚,不得己,癸未,貶濮州司馬。上密與泣別,曰:“是人非復前來之比,臣得遠貶及死乃幸耳,不忍見篡弒之辱!”
[6]當初,翰林院學士承旨韓考中進士的時侯,御史大夫趙崇任主考官。昭宗自鳳翔返回後,想要用韓任宰相,韓推薦趙崇及兵部侍郎王贊代替自己。昭宗想依從,崔胤恨他們分享自己的權力,就讓朱全忠入宮爭辯反對。朱全忠進見昭宗說:“趙崇是輕佻浮薄之首,王贊沒有才能,韓怎么能隨便保薦他們做宰相!”昭宗見朱全忠憤怒得很,無可奈何,於癸未(十二日)將韓貶為濮州司馬。昭宗秘密地與韓哭著告別,韓說:“這個人不能再與從前相比了,我能夠被貶往遠離京師的地方任職到死就是幸運了,不忍心看見篡位殺君的屈辱!”
[7]己丑,上令朱全忠與李茂貞書,取平原公主;茂貞不敢違,遽歸之。
[7]己丑(十八日),昭宗叫朱全忠給李茂貞去信,要接回平原公主。李茂貞不敢違抗,急忙將平原公主送回。
[8]壬辰,以朱友裕為鎮國節度使。
[8]壬辰(二十一日),朝廷任命朱友裕為鎮國節度使。
[9]乙未,全忠奏留步騎萬人於故兩軍,以朱友倫為左軍宿衛都指揮使;又以汴將張廷范為宮苑使,王殷為皇城使,蔣玄暉充街使。於是全忠之黨布列遍于禁衛及京輔。
[9]乙未(二十四日),朱全忠奏請留步、騎兵一萬人在原神策左右兩軍營署,以朱友倫擔任左軍宿衛都指揮使,又任命汴州將領張廷范為宮苑使,王殷為皇城使,蔣玄暉充會街使。於是,朱全忠的黨羽布列遍及宮禁宿防及京輔各處。
戊戌,全忠辭歸鎮,留宴壽春殿,又餞之於延喜樓。上臨軒泣別,令於樓前上馬。上又賜全忠,全忠亦和進;又進楊柳枝辭五首。百官班辭於長樂驛。崔胤獨送至霸橋,自置餞席,夜二鼓,胤始還入城;上復召對,問以全忠安否;置酒奏樂,至四鼓乃罷。
戊戌(二十七日),朱全忠告辭回大梁,昭宗先在壽春殿設宴挽留,又在延喜樓為他餞行。昭宗親臨樓前長廊與朱全忠哭著告別,並命他在樓前上馬。昭宗又賜給朱全忠,朱全忠也和詩呈進,又賜《楊柳枝詞》五首。文武官員在長樂驛列班辭別。崔胤獨自送至霸橋,自擺酒席餞行,到晚上二更時侯,崔胤才回城;昭宗又召入詢問朱全忠平安與否,並擺酒奏樂,到四更方散。
[10]以清海節度使裴樞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10]朝廷任命清海節度使裴樞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是朱全忠舉薦的。
[11]李克用使者還晉陽,言崔胤之橫,克用曰:“胤為人臣,外倚賊勢,內脅其君,既執朝政,又握兵權。權重則怨多,勢侔則釁生,破家亡國,在眼中矣!”
[11]李克用的使者自京師回到晉陽,講述崔胤專橫霸道的情形,李克用說:“崔胤身為人臣,在外倚靠強賊的勢力,在內脅迫自己的君主,既主持朝政,又掌握兵權。權力過重就結怨多,勢均力敵就要生出事端,破家亡國,近在眼前了!”
[12]朱全忠將行,秦:“克用於臣,本無大嫌,乞厚加寵譯,遣大臣撫慰,俾知臣意。”進奏吏以白克用,克用筆曰:“賊欲有事淄青,畏吾掎其後耳!”
[12]朱全忠將要起身回大梁,奏稱:“李克用對我來沒有大的仇怨,懇求皇上對他厚加恩寵,派遣大臣前去安慰,使他知道我的心意。”河東進奏吏將朱全忠的話稟報李克用,李克用大筆道:“這強賊想要進攻淄青,怕我在後面牽制他罷了!”
[13]三月,戊午,朱全忠至大梁。王師範弟師魯轉齊州,朱友寧引兵擊走之。師範遣兵益劉軍,友寧擊取之。由是兗州援絕,葛從周引兵圍之。友寧進攻青州;戊辰,全忠引四鎮及魏博兵十萬繼之。
[13]三月戊午(十七日),朱全忠回到大梁。王師範的弟弟王師魯圍攻齊州,朱友寧率兵將他打跑。王師範派兵增加劉的兵力,朱友寧率兵攻擊打敗援兵。因此,兗州援兵斷絕,葛從周率兵包圍了兗州。朱友寧進攻青州;戊辰(二十七日),朱全忠統率四鎮及魏博的軍隊十萬人,繼續開往青州。
[14]淮南將李神福圍鄂州,望城中積荻,謂監軍尹建峰曰:“今夕為公焚之。”建峰未之信。時杜洪求救於朱全忠,神福遣部將秦皋乘輕舟至灄口,舉火炬於樹杪;洪以為救兵至,果焚荻以應之。
[14]淮南將領李神福圍攻鄂州,望見城中堆積著荻草,對監軍尹建峰說:“今天晚上為您把它焚燒了。”尹建峰還不相信。當時,杜洪向朱全忠求救,李神福派遣部將秦皋乘輕舟到灄口,在樹林上舉起火炬,杜洪以為救兵到了,果然焚燒荻草來接應。
[15]夏,四月,己卯,以朱全忠判元帥府事。
[15]夏季,四月己卯(初九),朝廷任命朱全忠總管元帥府事務。
[16]知溫州事丁章為木工李彥所殺,其將張惠據溫州。
[16]知溫州事丁章被木工李彥殺死,他的將領張惠占據溫州。
[17]王師範求救於淮南,乙未,楊行密譴其將王茂章以步騎七千救之,又遣別將將兵數萬攻宿州。全忠遣其將康懷英救宿州,淮南兵遁去。
[17]王師範向淮南節度使楊行密求救。乙未(二十五日),楊行密派遣他的部將王茂章率領步兵、騎兵七千人前往援救,又遣別將率兵數萬人攻打宿州。朱全忠派遣他的部將康懷英率兵援救宿州,淮南軍隊逃跑了。
[18]楊行密遣使詣馬殷,言朱全忠跋扈,請殷絕之,約為兄弟。湖南大將許德勛曰:“全忠雖無道,然挾天子以令諸侯,明公素奉王室,不可輕絕也。”殷從之。
[18]楊行密派遣使者去見馬殷,說朱全忠專橫跋扈,請馬殷與他斷絕交往,約定結為兄弟。湖南大將許德勛說:“朱全忠雖然無道,但是他挾天子以令諸侯,您向來尊奉王室,不可輕易與他絕交。”馬殷聽從了。
[19]杜洪求救於朱全忠,全忠遣其將韓將萬人屯灄口,遣使語荊南節度使成、武安節度使馬殷、武貞節度使雷彥威,令出兵救洪。畏全忠之強,且欲侵江、淮之地以自廣,發舟師十萬,沿江東下。作巨艦,三年而成,制度如府署,謂之“和舟載”,其餘謂之“齊山”、“截海”、“劈浪”之類甚眾。掌書記李諫曰:“今每艦載甲士千人,稻米倍之,緩急不可動也。吳兵剽輕,難與角逐;武陵、長沙,皆吾仇也;豈得不為反顧之慮乎!不若遣驍將屯巴陵,大軍與之對岸,堅壁勿戰,不過一月,吳兵食儘自遁,鄂圍解矣。”不聽。,怔之五世孫也。
[19]杜洪向朱全忠求救,朱全忠派遣他的部將韓率領一萬軍隊駐紮灄口,派遣使者前告訴荊南節度使成、武安節度使馬殷、武貞節度使雷彥威,叫他們出兵救援杜洪。成畏懼朱全忠的強大,並且想要侵占江、淮之地來擴張自己的地盤,於是派遣水師十萬,沿江東下。成製造巨艦,三年才完工,規模法度如同府第官署,叫做“和州載”,其餘叫做“齊山”、“截海”、“劈浪”之類的很多。掌書記李勸告說:“現在每艦載甲士一千人,稻米又多一倍,有個緩急,不能移動。吳兵敏捷輕快,難與角逐。武陵雷彥威、長沙馬殷都是我們的仇敵,怎么能不考慮後顧之憂呢!不如派遣勇猛的將領駐守巴陵,大軍與之隔岸相對,堅守壁壘不出戰,不過一個來月,吳兵食盡就會自己退走,鄂州就解圍了。”成沒有聽從。李是李的五世孫。
[20]王建出兵攻秦、隴、乘李茂貞之弱也;遣判官韋莊入貢,亦修好於朱全忠。全忠遣押牙王殷報聘,建興之宴。殷言:“蜀甲兵誠多,但乏馬耳。”建作色曰:“當道江山險陰,騎兵無所施;然馬亦不乏,押牙少留,當共閱之。”乃集諸州馬,大閱於星宿山,官馬八千,私馬四千,部隊甚整。殷嘆服。建本騎將,故得蜀之後,於文、黎、維、茂州市胡馬,十年之間,遂及茲數。
[20]王建乘李茂貞勢力削弱的時機,出兵進攻秦州、隴州,並派遣判官韋莊到京師進獻物品,也向朱全忠謀求和好。朱全忠派遣押牙王殷前回訪,王建設宴招待。王殷說:“蜀地的兵士確實眾多,只是缺少馬匹罷了。”王建變了臉色說:“蜀地道路險惡,山河阻隔,騎兵沒有施展之處。然而馬匹也不缺少,押牙稍留時日,當共同檢閱一番。”於是,王建調集各州的馬匹,在星宿山舉行大規模檢閱,計官馬八千匹,私馬四千匹,部隊非常整齊。王殷讚嘆佩服。王建本來是騎兵將領,所以在取得蜀地以後,就往文州、黎州、維州、茂州一帶購買胡地出產的馬匹,十年之間,就達到了這個數目。
[21]五月,丁未,李克用雲州都將王敬暉殺刺史劉再立,叛降劉仁恭;克用遣李嗣昭、李存審將兵討之。仁恭遣將以兵五萬救敬暉,嗣昭退保樂安,敬暉舉眾棄城而去。先是,振武將契讓逐戍將石善友,據城叛;嗣昭等進攻之,讓自燔死;復取振武城,殺吐谷渾叛者二千餘人。克用怒嗣昭、存審失王敬暉,皆杖之,削其官。
[21]五月丁未(初七),李克用屬下的雲州都將王敬暉殺死刺史劉再立,叛變投降劉仁恭。李克用派遣李嗣昭、李存審率兵討伐。劉仁恭派遣將領帶兵五萬救援王敬暉,李嗣昭退兵保衛樂安,王敬暉率眾棄城逃走。在這以前,振武將領契讓驅逐防守的將領石善友,據城叛亂,李嗣昭等率兵攻伐,契讓自焚而死。李嗣昭等又奪取振武城,殺死叛亂的吐谷渾二千餘人,李克用惱怒李嗣昭、李存審沒有能夠擒殺王敬暉,將他們杖責,並削去官職。
[22]成行未至鄂州,馬殷遣大將許德勛將舟師萬餘人,雷彥威遣其將歐陽思將舟師三千餘人會於荊江口,乘虛襲江陵,庚戌,陷之,盡掠其人及貨財而去。將士亡其家,皆無鬥志。
[22]荊南節度使成率軍東下,還沒有到鄂州,武安節度使馬殷派遣部將許德勛率領水軍一萬餘人,武貞節度使雷彥威派遣部將歐陽思率領水軍三千餘人在荊江口會合,乘虛突襲江陵,庚戌(初十)將江陵攻克,盡掠人口及貨財而去。成的將士家亡財空,都沒有了鬥志。
李神福聞其將至,自乘輕舟前覘之,謂諸將曰:“彼戰艦雖多而不相屬,易制也,當急擊之!”壬子,神福遣其將秦裴、楊戎將眾數千逆擊於君山,大破之,因風縱火,焚其艦,士卒皆潰,赴水死,獲其戰艦二百艘。韓聞之,亦引兵去。
淮南將領李神福聽說成率領水師將要到達,就親自乘著輕舟前去察看,對各位將領說:“他們的戰艦雖多,但彼此不相連續,容易制伏,應當急速發兵攻擊!”壬子(十二日),李神福派遣部將秦裴、楊戎率眾數千人在洞庭湖君山迎擊,把成打得大敗,趁著風勢放火焚燒成的艦隻,將士爭相逃散,成投湖淹死,繳獲成的戰艦二百艘。韓聽到此訊,也退兵離去。
許德勛還過岳州,刺史鄧進忠開門具牛酒犒軍,德勛諭以禍福,進忠遂舉族遷於長沙。馬殷以德勛為岳州刺史,以進忠為衡州刺史。
許德勛返回途中路過岳州,刺史鄧進忠大開城門,準備牛酒飲食慰勞將士,許德勛告訴他禍福利害,鄧進忠於是帶領全族遷往長沙。馬殷任命許德勛為岳州刺史,鄧進忠為衡州刺史。
雷彥威狡》四將,每將二百五十人,騎兵一將一百人,共六千六百人,從中選擇健壯者,分班輪流侍從護衛。”昭宗批准。命令六軍諸衛副使、京兆尹鄭元規訂立標準在街市召募。
[25]朱全忠表潁州刺史朱友恭為武寧節度使。
[25]朱全忠上表秦請任命穎州刺史朱友恭為武寧節度使。
[26]朱友寧攻博昌,月余不拔;朱全忠怒,遣客將劉捍往督之。捍至,友寧驅民丁十餘萬,負木石,牽牛驢,詣城南筑土山,既成,並人畜木石排而築之,冤號聲聞數十里。俄而城陷,盡屠之。抵青州城下,遣別將攻登、萊。
[26]寧遠節度使朱友寧進攻博昌,一個多月沒有攻克。朱全忠大怒,派遣客將劉捍前往監督。劉捍到後,朱友寧驅趕壯丁十餘萬人,背負木石,牽著牛驢,到城南修築土山。土山築成以後,連同人畜木石排列在一起填土搗實,喊冤號哭之聲傳出數十里。即刻破都昌城,把城內男女老少全部殺死。隨後進兵攻克臨淄,抵達青州城下,派遣別將率兵攻打登州、萊州。
淮南將王茂章會王師範弟萊州刺史師誨攻密州,拔之,斬其刺史劉康義,以淮海都游弈使張訓為刺史。
淮南將領王茂章會同王師範的弟弟萊州刺史王師誨進攻密州,將城攻破,殺死刺史劉康義,並以淮海都游弈使張訓為密州刺史。
六月,乙亥,汴兵拔登州。師範帥登、萊兵拒朱友寧於石樓,為兩柵。丙子,夜,友寧擊登州柵,柵中告急,師範趣茂章出戰,茂章按兵不動。友破登州柵,進攻萊州柵。比明,茂章度兵力己疲,乃與師範合兵出戰,大破之。友寧旁自峻阜馳騎赴敵,馬仆,青州將張土梟斬之,傳首淮南。兩鎮兵逐北至米河,俘斬萬計,魏博之兵殆盡。
六月乙亥(初六),汴州軍隊攻克登州。王師範率領登州、萊州軍隊,在石樓抵抗朱友寧,樹立兩道柵欄。丙子(初七)夜裡,朱友寧率兵攻擊登州柵,柵內情況緊急,王師範催促王茂章出戰,王茂章按兵不動。朱友攻破登州柵,進攻萊州柵。天快明時,王茂章估計朱以寧的兵力己經疲憊,才與王師範合兵出戰,把朱友寧的軍隊打得大敗。朱友寧從旁側高峻的土山上縱馬出擊敵人,馬失前蹄倒下,青州將領張士將他斬首,傳首淮南示眾。平盧、淮南兩鎮軍隊追擊敗走的敵人到米河,俘獲斬殺敵人以萬計,魏博軍隊幾乎完了。
全忠聞友寧死,自將兵二十萬晝夜兼行赴之,秋,七月,壬子,至臨朐,命諸將攻青州。王師範出戰,汴兵大破之。王茂章閉壘示怯,伺汴兵稍懈,毀柵而出,驅馳疾戰,戰酣退坐,召諸將飲酒,己而復戰。全忠登高望見之,問降者,知為茂章,嘆曰:“使吾得此人為將,天下不足平也!”至晡,汴兵乃退。茂章度眾不敵,是夕,引軍還。全忠遣曹州刺史楊師厚追之,及於輔唐。茂章命先鋒指揮使李虔裕將五百騎為殿,虔裕殊死戰,師厚擒而殺之。師厚,潁州人也。
朱全忠聽說朱友寧死了,親自率領二十萬大軍日夜兼行奔赴救援。秋季,七月壬子(十四日),朱全忠率軍到臨朐,命令各將領攻打青州。王師範率兵出戰,被汴州軍打得大敗。王茂章閉壘不出表示怯懦,偵察汴州軍隊稍微懈怠,率兵毀柵衝出,馳驅快攻,打得盡興,退回坐下,召集諸將飲酒,不久又衝出奮戰。朱全忠登高觀戰望見他,問投降的人,知道是王茂章,嘆說:“假使我能得以此人做將領,天下就不夠我平定了!”黃昏時分,汴州軍隊才撤退。王茂章估計敵眾我,不能取勝,當天晚上就率領軍隊回淮南。朱全忠派遣曹州刺史楊師厚率兵追趕,直到輔唐。王茂章命令先鋒指揮使李虔裕率領五百騎兵殿後,與追兵拚死戰鬥,楊師厚將李虔裕擒獲殺死。楊師厚是潁州人。
張訓聞茂章去,謂諸將曰:“汴人將至,何以御之?”諸將請焚城大掠而歸。訓曰:“不可。”封府庫,植旗幟於城上,遣羸弱居前,自以精兵殿後而去。全忠遣左踏白指揮使王檀攻密州,既至,望旗幟,數日乃敢入成;見府庫城邑皆完,遂不復追。訓全軍而還。全忠以檀為密州刺史。
密州刺史張訓聽說王茂章離去,對各位將領說:“汴州軍將要到達,用什麼抵禦呢?”諸將請求焚燒城池,大掠財物而回淮南。張訓說:“不能這樣做。”於是,封閉府庫,在城上樹立旗幟,然後讓老弱兵士在前,自己率領精兵斷後而離去。朱全忠派遣左踏白指揮使王檀攻打密州,到達以後,望見城上旗幟,過了數日才敢進城。王檀見府庫、城邑全都完好,就不再追趕。張訓全軍回到淮南。朱全忠以王檀擔任密州刺史。
[27]丁卯,以山南西道留後王宗賀為節度使。
[27]丁卯(二十九日),朝廷任命山南西道留後王宗賀為節度使。
[28]睦州刺史陳詢叛錢,舉兵攻蘭溪,遣指揮使方永珍擊之。武安都指揮使杜建徽與詢連姻,疑之,建徽不言。會詢親吏來奔,得建徽與詢書,皆勸戒之辭,乃悅。建徽從兄建思譖建徽私蓄兵仗,謀作亂;使人索之,建徽方食,使者直入臥內,建徽不顧,以是益親重之。
[28]睦州刺史陳詢背叛錢,率兵進攻蘭溪,錢派遣指揮使方永珍率兵前去攻打陳詢。武安都指揮使杜建徽與陳詢是姻親,錢懷疑他,杜建徽不辯解。恰巧陳詢的親信屬吏前來投奔,錢得到杜建微給陳詢的書信,都是勸告陳詢改過的話,錢這才喜悅。杜建徽的堂兄杜建思誣陷杜建徽私自貯備兵器,陰謀作亂。錢派人前去搜尋,杜建徽正在吃飯,使者徑直進入臥室搜查,杜建徽毫不顧忌,錢因此更加親近推重他。
[29]八月,戊辰朔,朱全忠留齊州刺史楊師厚攻青州,身歸大梁。
[29]八月戊辰朔(初一),朱全忠留下齊州刺史楊師厚攻打青州,自己回大梁。
[30]庚辰,加西川節度使西平王王建守司徒,進爵蜀王。
[30]庚辰,(十三日),朝廷給西川節度使西平王王建加官署司徒,進爵蜀王。
[31]前渝州刺史王宗本言於王建,請出兵取荊南;建從之,以宗本為開道都指揮使,將兵下峽。
[31]前渝州刺史王宗本向王建進言,請出兵攻取荊南。王建聽從,任命王宗本為開道都指揮使,率兵船下三峽。
[32]初,寧國節度使田破馮弘鐸,詣廣陵謝楊行密,因求池、歙為巡屬,行密不許。行密左右下及獄吏,皆求賂於,怒曰:“吏知吾將下獄邪!”及還,指廣陵南門曰:“吾不可復入此矣!”兵強財富,好攻取;行密既定淮南,欲保境息民,每抑止之,不從。及解釋錢,尤恨之,陰有叛志。李神福言於行密曰:“必反,宜早圖之。”行密曰:“有大功,反狀未露,今殺之,諸將人人自危矣!”有良將曰康儒,與謀議多不合,行密知之,擢儒為廬州刺史。以儒為貳於己,族之。儒曰:“吾死,田公亡無日矣!”遂與潤州團練使安仁義同舉兵,仁義悉焚東塘戰艦。
[32]當初,寧國節度使田打敗馮弘鐸,前往廣陵告謝淮南節度使楊行密,因有功要求把池州、歙州作為自己的巡視屬地,楊行密沒有答應。楊行密左右的人以及獄吏,都向田索要財物,田勃然大怒說:“你獄吏知道我將要下獄嗎!”等到回去的時侯,田指著廣陵的南門說:“我不能再入此城了!”田兵強財富,喜好攻戰奪取;楊行密己經平定淮南,想要保境安民,往往加以壓抑制止,田不從。等到楊行密與錢親善友好,田就更加恨他,暗中己有背叛楊行密的志向。李神福向楊行密進言說:“田一定要謀反,應當儘早設法應付。”楊行密說:“田有大功勞,謀反的行跡沒有暴露,現在殺他,各位將官就要人人自危了!”田有個良將叫康儒,與田商議事情經常意見不合,楊行密知道這情況以後,擢升康儒為廬州刺史。田以為康儒對自己有二心,將他全族殺死。康儒說:“我死了,田公滅亡就沒有幾天了!”田於是與潤州團練使安仁義一同起兵,安仁義全部焚燒了楊行密停在揚州東塘的戰艦。
遣二使詐為商人,詣壽州約奉國節度使朱延壽,行密將尚公遇之,曰:“非商人也。”殺一人,得其書,以告行密。行密召李神福於鄂州,神福恐杜洪邀之,宣言奉命攻荊南,勒兵具舟楫;及暮,遂沿江東下,始告將士以討田。
田派遣兩個使者假裝商人,往壽州邀約奉國節度使朱延壽,楊行密的將領尚公遇見他們,說:“不是商人。”殺死一人,搜得田給朱延壽的書信,把這情況告訴楊行密。楊行密從鄂州召回李神福,李神福擔心杜洪進行攔擊,揚言奉命攻打荊南,準備武器船隻;等到日落的時侯,就沿長江順流東下,這才告訴將士前去討伐田。
己丑,安仁義襲常州,常州刺史李遇逆戰,極口罵仁義,仁義曰:“彼敢辱我,必有備。”乃引去。壬辰,行密以王茂章為潤州行營招討使,擊仁義,不克,使徐溫將兵會之。溫易其衣服旗幟,皆如茂章兵,仁義不知益兵,復出戰,溫奮擊,破之。
己丑(二十二日),安仁義襲擊常州,常州刺史李遇迎戰,開口極力大罵安仁義,安仁義說:“他敢辱罵我,一定有準備。”於是帶領軍隊退走。壬辰(二十五日),楊行密任命王茂章為潤州行營招討使,攻擊安仁義,沒有攻克,派徐溫率兵會同攻擊。徐溫改換所率軍隊的衣服旗幟,都像王茂章的軍隊,安仁義不知道對方增加了軍隊,再次出戰,徐溫奮力攻擊,把安仁義打敗。
行密夫人,朱延壽之也。行密狎侮延壽,延壽怨怒,陰與田通謀。遣前進士杜荀鶴至壽州,與延壽相結;又遣於大梁告朱全忠,全忠大喜,遣兵屯宿州以應之。荀鶴,池州人也。
楊行密的夫人是朱延壽姐姐。楊行密輕慢侮辱朱延壽,朱延壽怨恨憤怒,暗中與田串通策劃反叛。田派遣前進士杜荀鶴到壽州,與朱延壽相互交結;又遣杜荀鶴到大梁告訴朱全忠,朱全忠大喜,派兵駐紮宿州來接應。杜荀鶴是池州人。
[33]楊師厚屯臨朐,聲言將之密州,留輜重於臨朐。九月,癸卯,王師範出兵攻臨朐,師厚伏兵奮擊,大破之,殺萬餘人,獲師範弟師克。明日,萊州兵五千救青州,師厚邀擊之,殺獲殆盡,遂徒寨抵其城下。
[33]楊師厚駐兵臨朐,聲言將要前往密州,把器械糧草等留在臨朐。九月癸卯(初六),王師範出兵進攻臨朐,楊師厚伏兵奮力攻擊,把王師範打得大敗,擊殺一萬餘人,擒獲王師範的弟弟王師克。第二天萊州軍隊五千人救援青州,楊師厚進行攔擊。將萊州軍隊幾乎全部殺死擒獲,於是將營寨移到青州城下。
[34]朱延壽謀頗泄,楊行密詐為目疾,對延壽使者多錯亂所見,或觸柱仆地。謂夫人曰:“吾不幸失明,諸子皆幼,軍府事當以授三舅。”夫人屢以書報延壽;行密又自遣召之,陰令徐溫為之備。延壽至廣陵,行密迎及寢門,執而殺之;部兵驚擾,徐溫諭之,皆聽命,遂斬延壽兄弟,黜朱夫人。
[34]朱延壽串通田計畫略有泄露,楊行密知道後假裝患了眼病,對朱延壽的使者經常認錯人,或者撞著柱子撲倒在地。楊行密對夫人朱氏說:“我不幸失明,諸子幼小,軍府的事情應當全部交給三舅管理。”朱夫人屢次給朱延壽寫信告訴他。楊行密又自己派人召喚朱延壽到廣陵來,暗中卻命令徐溫為他做好防備。朱延壽到廣陵,楊行密迎到臥室門口,將他逮捕並殺死。朱延壽的部下將士驚慌擾亂, 徐溫曉諭他們,全都聽從命令。於是,斬殺朱延壽的兄弟,並把朱夫人廢黜。
初,延壽赴召,其妻王氏謂曰:“君此行吉凶未可知,願日發一使以安我!”一日,使不至,王氏曰:“事可知矣!”部分僮僕,授兵闔門,捕騎至,乃集家人,聚寶貨,發百燎焚府舍,曰:“妾誓不以皎然之軀為仇人所辱。赴火而死。
起初,朱延壽應楊行密的召請前去廣陵,他的妻子王氏對他說:“您此行的吉凶未卜,希望每天派一個使者來給我報平安!”一天,使者沒有到來,王氏說:“事情己經可以知道了!”於是布置家僮僕役,發給兵器,把大門關閉;楊行密派來捉人的騎兵一到,王氏就召集家人,把珍寶財物聚積一起,點燃很多火炬焚燒府舍,王氏說:“我發誓不把自己潔白無瑕的軀體讓仇人玷辱。”於是投火自焚而死。
延壽用法嚴,好以擊眾,嘗遣二百人與汴兵戰,有一人應留者,請行,延壽以違命,立斬之。
朱延壽執法嚴厲,喜好以少擊多,曾經派二百人與朱全忠的汴州軍隊作戰,有一個應該留下的人,請求前往,朱延壽以違抗命令,將他立即斬首。
[35]田襲州,得李神福妻子,善遇之。神福自鄂州東下,遣使謂之曰:“公見機,與公分地而王;不然,妻子無遺!”神神曰:“吾以卒伍事吳王,今為上將,義不以妻子易其志。有老母,不顧而反,三綱且不知,烏足與言乎!”斬使者而進,士卒皆感勵。遣其將王壇、汪建將水軍逆戰。丁未,神福至吉陽磯,與壇、建遇,壇、建執其子承鼎示之,神福命左右射之。神福謂諸將曰:“彼眾我,當以奇取勝。”及暮,合戰,神福佯敗,引舟溯流而上;壇、建追之,神福復還,順流擊之。壇、建樓船大列火炬,神福令軍中曰:“望火炬輒擊之。”壇、建軍皆滅火,旗幟交雜,神福因風縱火,焚其艦,壇、建大敗,士卒焚溺死者甚眾;戊申,又戰於皖口,壇、建僅以身免。獲徐綰,行密以檻車載之,遺錢;剖其心以祭高渭。
[35]寧國節度使田襲擊昇州,俘獲李神福的妻兒,待他們很好,李神福從鄂州東下,田派遣使者前去對他說:“您看機會行事,與您分地稱王,不然的話,您的妻兒難以存活!”李神福說:“我以兵卒身份侍奉吳王,今為上將,道義上不能因為妻兒改變志向。田有老母,毫不顧念而反叛,連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尚且不知道,哪裡值得與他說!”於是,將使者殺死,率兵前進,士兵全都感動振奮。田派遣他的部將王壇、汪建率領水軍迎戰。丁未(初十),李神福到達吉陽磯,與王壇、汪建相遇,王壇、汪建拿他的兒子李承鼎給他看,李神福命令左右的人放箭射他。李神福對諸將說:“他們人多,我們人少,應當用奇兵取勝。”傍晚,合兵作戰,李神福假裝打敗,帶領戰船逆流而逃,王壇、汪建率船排列著大量火炬,李神福命令中軍說:“望見火炬就攻擊。”王壇、汪建的軍隊全都熄滅火炬,旗幟交錯雜亂,李神福趁著風勢放火,焚燒敵艦,王壇、汪建大敗,士兵燒死淹死的很多。戊申(十一日),雙方又在皖口交戰,王壇、汪建僅以身免。李神福擒獲徐綰,楊行密用檻車載著他,送給鎮海節度使錢;錢將徐綰的心挖出,用來祭奠高渭。
聞壇、建敗,自將水軍逆戰。神福曰:“賊棄城而來,此天亡也!”臨江堅壁不戰,遣使告行密,請發步兵斷其歸路;行密遣漣水制置使台將兵應之。王茂章攻潤州,久未下,行密命茂章引兵會擊。
田聽說王壇、汪建失敗,親自率領水軍前去迎戰。李神福說:“賊棄城前來,這是上天要他滅亡啊!”於是臨江堅守壁壘,不與田決戰,一而派遣使者報告楊行密,請求派遣步兵斷絕田的歸路。楊行密得到報告,立即派遣漣水制置使台率領步兵前去接應。王茂章進攻潤州,很久沒有攻下,楊行密又命令王茂章帶領軍隊前去會同台攻擊田。
[36]辛亥,汴將劉重霸拔棣州,執刺史邵播,殺之。
[36]辛亥(十四日),汴州將領劉重霸攻克棣州,逮住刺史邵播,將他殺死。
[37]甲寅,朱全忠如洛陽,遇疾,復還大梁。
[37]甲寅(十七日),朱全忠到洛陽,患了病,又回大梁。
[38]戊午,王師範遣副使李嗣業及弟師悅請降於楊師厚,曰:“師範非敢背德,韓全誨、李茂貞以朱書御札使之舉兵,師範不敢違。”仍請以其弟師魯為質。時朱全忠聞李茂貞、楊崇本將起兵逼京畿,恐其復劫天子西去,欲迎車駕都洛陽,乃受師範降,選諸將使守登、萊、淄、棣等州,即以師範權淄青留後。師範仍言先遣行軍司馬劉將兵五千據兗州,非其自專,願釋其罪;亦遣使語。
[38]戊午(二十一日),平盧節度使王師範派遣副使李嗣業及弟弟王師悅向楊師厚請求投降,說:“師範不是膽敢背棄大德,韓全誨、李茂貞用皇上朱筆寫的信札命令我發兵,師範不敢違反。”並請求用他的弟弟王師魯作為人質。當時朱全忠聽說李茂貞、楊崇本將要起兵進逼京畿,恐怕他們再次劫持昭宗西去鳳翔,想要迎接昭宗建都洛陽,於是接受了王師範投降,選擇諸將守衛登、萊、淄、棣等州,當即以王師範暫時為淄表留後。王師範並說明先前遣行軍司馬劉率兵五千占據兗州,不是他擅自做主,希望寬免他的罪過;也派遣使者告訴劉。
[39]田聞台將至,自將步騎逆戰,留其將郭行以精兵二萬及王壇、汪建水軍屯蕪湖,以拒李神福。覘者言:“營寨褊小,才容二千人。”易之,不召外兵。入境,番陳而進,軍中笑其怯,曰:“宿將多謀,不可不備。”冬,十月,戊辰,與遇於廣德,先以楊行密書遍賜將,皆下馬拜受;因其挫伏,縱兵擊之,兵遂敗。又戰於黃池,兵交,偽走;追之,遇伏,大敗,奔還宣州城守,引兵圍之。亟召蕪湖兵還,不得入。郭行、王壇、汪建及當塗、廣德諸戍皆帥其眾降。行密以台己破田,命王茂章復引兵攻潤州。
[39]寧國節度使田聽說台將要到達,親自統帥步、騎兵迎戰,留下他的部將郭行率領二精銳部隊及王壇、汪建的水軍駐紮蕪湖,來抵抗李神福。偵控敵情的人說:“台的營寨狹小,才容納二千人。”田輕視台,不召集外地的軍隊。台進入田的地界,把軍隊分為數部輪番陣前進,軍中有人笑他怯懦,台說:“田是久經戰陣的老將,足智多謀,不能不防備。”冬季,十月戊辰(初二),台與田在廣德 相遇,台先把楊行密的書信遍賜田的各位將領,各將都下馬叩拜領受;台趁著田的將士士氣受到摧挫,發兵攻擊,田的軍隊於是失敗。又在黃池作戰,軍隊一交戰,台假裝逃走,田率兵追趕,遇到埋伏,被打得大敗,逃奔回宣州,閉城防守,台率領軍隊包圍宣州。田緊急召回蕪湖的軍隊,但不能入城。郭行、王壇、汪建及當塗、廣德等地的駐防將都率眾投降。楊行密因台己經打敗田,命令王茂章又率領軍隊前去攻打潤州。
[40]初,夔州刺史侯矩從成救鄂州,死,矩奔還。會王宗本兵至,矩以州降之,宗本遂定夔、忠、萬、施四州。王建復以矩為夔州刺史,更其姓名曰王宗矩。宗矩,易州人也。蜀之議者,以瞿唐,蜀之險要,乃棄歸、峽,屯軍夔州。建以宗本為武泰留後。武泰軍舊治黔州,宗本以其地多瘴癘,請徙治涪州,建許之。
[40]當初,夔州刺史侯矩隨從荊南節度使成援救鄂州,成兵敗淹死,侯矩逃回夔州。適逢開道都指揮使、前渝州刺史王宗本率兵到達夔州,甲戌(初八),侯矩獻州投降,王宗本於是平定夔、忠、萬、施四州。西川節度使王建仍以侯矩為夔州刺史,給他改姓名叫王宗矩。王宗矩是易州人。議事的蜀人認為瞿唐峽是蜀地的險竣要衝,於是捨棄歸、峽二州,駐王建任命王宗本為武泰留後。武泰軍的舊治所在黔州,王宗本因當地潮濕高溫,經常流行傳染病,請將治所遷到涪州,王建答應了他。
[41]葛從周急攻兗州,劉使從周母乘板輿登城,謂從周曰:“劉將軍事我不異於汝,新婦輩皆安居,人各為其主,汝可察之。”從周欷而退,攻城為之緩。悉簡婦人及民之老疾不足當敵者出之,獨與少壯者同辛苦,分衣食,堅守以捍敵;號令整肅,兵不為暴,民皆安堵。久之,外援既絕,節度副使王彥溫逾城出降,城上卒多從之,不可遏。遣人從容語彥溫曰:“軍士非素遣者,勿多與之俱。”又遺人徇於城上曰:“軍士非素遣從副使而敢擅往者,族之!”士卒皆惶惑不敢出。敵人果疑彥溫,斬之城下,由是眾心益固。及王師範力屈,從周以禍福諭之,曰:“受王公命守此城,一旦見王公失勢,不俟其命而降,非所以事上也。”及師範使者至,丁丑,始出降。
[41]葛從周急攻兗州,劉讓葛從周的母親乘坐板車登上城樓,對葛從周說:“劉將軍侍奉我不比你差,你的妻子等也都安居,人各為其主,你可以詳細察看。”葛從周抽噎嘆息而退,攻城因此延緩。劉挑選婦人及年老有病不能禦敵的人,讓他們全都出去,只與年輕力壯者同辛苦,分衣食,堅守城池來抵禦敵人;號令整齊嚴肅,軍隊不做殘暴的事,百姓全都安定。過了一段時間,外援已經繼絕,節度副使王彥溫越過城牆出去投降,城上的兵卒多跟隨他去,不能制止。劉派人不慌不忙地告訴王彥溫說:“不是你向來差遣的軍士,不要多讓他們與你一同去。”又派人在城上巡示說:“不是向來派遣跟隨節度副使而擅自前往的軍士,把他的全族殺死!”士兵聽後,全都恐懼疑惑,不敢出城。敵人果然懷疑王彥溫,把他在城下斬首,因此,眾心更加穩定。等到王師範屢次被汴州軍隊打敗,葛從周用禍福得失曉示他,劉說:“我受王公的命令守衛此城,一旦看見王公失去權勢,不等他的命令就投降,不是用來侍奉尊上的態度。”等到王師範勸降的使者到來之後,劉才於丁丑(十一日)出城投降。
從周為具齎裝,送詣大梁。曰:“降將未受梁王寬釋之命,安敢乘馬衣裘乎!”乃素服乘驢至大梁。全忠賜之冠帶,辭;請囚服入見,不許。全忠慰勞,飲之酒,辭以量小。全忠曰:“取兗州,量何大邪!”以為元從都押牙。是時四鎮將吏皆功臣、舊人,一旦以降將居其上,諸將具軍禮拜於廷,坐受自如,全忠益奇之;未幾,表為保大留後。
葛從周為劉備辦行裝,送他前往大梁。劉說:“降將沒有得到梁王寬大釋放的命令,哪裡敢騎馬穿裘呢!”於是穿著囚犯的衣服騎驢到大梁。朱全忠賞賜給他衣冠腰帶,劉推辭;請求穿著囚服進見,朱全忠不允許。朱全忠慰勞劉,讓他飲酒,劉以量小推辭。朱全忠說:“你奪取兗州,量多么大啊!”於是任命劉為元從都押牙。這時,四鎮的將領官吏都是朱全忠的功臣、舊人,劉一旦以降將高居於他們之上,諸將都行軍禮在公堂上叩拜。劉坐著受禮,神態如常,朱全忠更加驚奇。過了不久,就上表奏請任命劉為保大留後。
葛從周久病,全忠以康懷英為泰寧節度使代之。
葛從周長期患病,朱全忠命康懷英為泰寧節度使,代替他。
[42]宿衛都指揮使朱友倫與客擊球於左軍,墜馬而卒。全忠悲怒,疑崔胤故為之,凡與同戲者十餘人盡殺之,遣其兄子友諒代典宿衛。
[42]辛巳(十五日),宿衛都指揮使朱友倫在左軍與客人擊,掉下馬來摔死。朱全忠悲痛憤怒,懷疑是崔胤故意搞的,凡與朱友倫一同玩耍的十餘人全部殺死,派遣他哥哥的兒子朱友諒代管皇宮中的直宿警衛。
[43]山南東道節度使趙匡凝遣兵襲荊南,朗人棄城走,匡凝表其弟匡明為荊南留後。時天子微弱,諸道貢賦多不上供,惟匡明兄弟委輸不絕。
[43]山南東道節度使趙匡凝派遣軍隊襲擊荊南,朗州人棄城逃走;趙匡凝上表請以他的弟弟趙匡明擔任荊南留後。當時昭宗勢微力弱,各道的貢品賦稅多不繳納,只有趙匡明兄弟派人運送京師,從不間斷。
[44]楊行密求兵於錢,遣方永珍屯潤州,從弟鎰屯宣州;又遣指揮使楊習攻睦州。
[44]淮南節度使楊行密向鎮海節度使錢請求派兵援助,錢派遣方永珍率兵駐紮潤州,堂弟錢鎰率兵駐紮宣州,又派遣指揮使楊習率兵攻打睦州。
[45]鳳翔、州屢出兵近京畿,朱全忠疑其復有劫遷之謀,十一月,發騎兵屯河中。
[45]鳳翔節度使李茂貞、州靜難節度使李繼徽屢次出兵逼近京畿,朱全忠懷疑他們又有劫持昭宗遷往鳳翔的圖謀,於十一月派遣騎兵駐紮河中。
[46]十二月,乙亥,田帥死士數百出戰,台陽退以示弱。兵逾濠而斗,急擊之;不勝,還走城,橋陷墜馬,斬之。其眾猶戰,以首示之,乃潰,遂克宣州。
[46]十二月乙亥(初九),寧國節度使田率領敢死隊數百人出戰,台假裝退走表示軟弱。田的軍隊越過護城河戰鬥,台急速反擊。田不能取勝,往回逃跑進城,橋樑陷落,掉下馬來,被斬首。田的敢死隊仍在戰鬥,見到田的首級,這才潰散,台於是攻克宣州。
初,行密與同閭里,少相善,約為兄弟,及首至廣陵,行密視之泣下,赦其母殷氏,行密與諸子皆以子孫禮事之。
當初,楊行密與田同鄉里,年輕時相好,結為兄弟。等到田的首級送到廣陵,楊行密看著不禁潸然淚下。於是,楊行密赦免田的母親殷氏,並與自己的兒子們以子孫之禮侍奉她。
行密以李神福為寧國節度使;神福以杜洪未平,固讓不拜。宣州長史駱知祥善治金谷,觀察牙推沈文昌為文精敏,嘗為草檄罵行密,行密以知祥為淮南支計官,文昌為節度牙推。文昌,湖州人也。
楊行密任命李神福為寧國節度使,李神福因杜洪還沒有平定,堅決辭讓,沒有接受。宣州長史合肥駱知祥善於管理錢糧,觀察牙推沈文昌作文精緻敏捷,曾經為田起草檄文大罵楊行密。楊行密駱知祥為淮南支計官,沈文昌為節度牙推。沈文昌是湖州人。
初,每戰不勝,輒欲殺錢傳,其母及宣州都虞候郭師從常保護之。師從,合肥人,之婦弟也。敗,傳歸杭州,錢以師從為鎮東都虞候。
當初,田多次攻戰都不能取勝,就想殺死錢傳,他的母親及宣州都虞候郭師從經常保護他。郭師從是合肥人,田的妻弟。田失敗被殺,錢傳回杭州,錢任命郭師從為鎮東都虞候。
[47]辛巳,以禮部尚書獨孤損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損,及之從曾孫也。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同平章事裴贄罷為左僕射。
[47]辛巳(十五日),朝廷任命禮部尚書獨孤損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獨孤損是獨孤及的從曾孫。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同平章事裴樞被免職降為左僕射。
[48]左僕射致仕張浚居長水,王師範之舉兵,浚豫其謀。朱全忠將謀篡奪,恐浚扇動藩鎮,諷張全義使圖之。丙申,全義遣牙將楊麟將兵詐為劫盜,圍其墅而殺之。永寧縣吏葉彥素為浚所厚,知麟將至,密告浚子格曰:“相公禍不可免,郎君宜自為謀。”浚謂格曰:“汝留則俱死,去則遺種。”格哭拜而去,葉彥帥義士三十人送之渡漢而還,格遂自荊南入蜀。
[48]告老退休的左僕射張浚住在長水,平盧節度使王師範當初發兵進攻朱全忠,張浚曾參與謀劃。朱全忠將篡奪帝位,恐怕張浚煽動藩鎮反對,就示意佑國節度使張全義設法除掉他。丙申(三十日),張全義派遣牙將楊麟率兵假裝劫盜,包圍張浚的別墅,把他殺死。永寧縣吏葉彥一直受到張浚的厚待,知道楊麟將要到來,秘密告訴張浚的兒子張格說:“相公禍不可免,你應當自己謀求生路。”張浚對張格說:“你留下來就要一同死,逃走還可以傳種接代。”張格哭著拜辭而去,葉彥率領義士三十人護送他渡過漢水而返回,張格於是自荊南入蜀。
[49]盧龍節度使劉仁恭習知契丹情偽,常選將練兵,乘秋深入,逾摘星嶺擊之,契丹畏之。每霜降,仁恭輒遣人焚塞下野草,契丹馬多飢死,常以良馬賂仁恭買牧地。契丹王阿保機遣其妻兄阿缽將萬騎寇渝關,仁恭遣其子守光戍平州,守光偽與之和,設幄犒饗於城外,酒酣,伏兵執之以入。虜眾大哭,契丹以重賂請於仁恭,然後歸之。
[49]盧龍節度使劉仁恭熟悉契丹的情況,常選將練兵,趁著秋季深入,越過摘星嶺發動攻擊,契丹懼怕。每到霜降,劉仁恭就派人焚燒塞下野草,契丹的馬多餓死,契丹常用良馬賄賂劉仁恭來買牧地。契丹王耶律阿保機派遣他的妻兄述律阿缽率領一萬騎兵侵犯渝關,劉仁恭派遣他的兒子對劉守光駐守平州。劉守光假裝與述律阿缽和好,在城外設定帳篷,犒勞招待他;酒喝得正暢快,埋伏的兵士把述律阿缽抓入城中,契丹部眾大哭。契丹王用豐厚的財物向劉仁恭請求,然後得以返歸。
[50]初,崔胤假朱全忠兵力以誅宦官,全忠既破李茂貞,併吞關中,威震天下,遂有篡奪之志。胤懼,與全忠外雖親厚,私心漸異,乃謂全忠曰:“長官密邇茂貞,不可不為守御之備。六軍十二衛,但有空名,請召募以實之,使公無西顧之憂。”全忠知其意,曲從之,陰使麾下壯士應募以察其變。胤不之知,與鄭元規等繕治兵仗,日夜不息。及朱友倫死,全忠益疑胤,且欲遷天子都洛,恐胤立異。
[50]當初,崔胤藉助朱全忠的兵力來誅殺宦官,朱全忠已經打敗李茂貞,併吞了關中,聲威震動天下,於是有篡奪帝位的志向。崔胤大懼,與朱全忠表面上雖然親厚,內心裡漸漸背離,於是對朱全忠說:“長安靠近李茂貞,不可不做守御的準備。六軍十二衛,只有空名,請召募補足,使您沒有西顧的憂慮。”朱全忠知道他的意圖,勉強依從他,暗地裡讓部下壯士應募來觀察他的變化。崔胤不知道其中的情由,與鄭元規等整治兵器,日夜不停。等到宿衛都指揮使朱友倫摔死,朱全忠更加懷疑崔胤,並且想劫持昭宗遷都洛陽,恐怕崔胤另立異論阻止。
天元年(甲子、904)
天元年(甲子,公元904年)
[1]春,正月,全忠密表司徒兼侍中、判六軍十二衛事、充鹽鐵轉運使、判度支崔胤專權亂國,離間君臣,並其黨刑部尚書兼京兆尹·六軍諸衛副使鄭元規、威遠軍使陳班等,皆請誅之。乙巳,詔責授胤太子少傅、分司,貶元規循州司戶,班湊州司戶。丙午,下詔罪狀胤等;以裴樞判左三軍事、充鹽鐵轉運使,獨孤損判右三軍事、兼判度支;胤所募兵並縱遣之。以兵部尚書崔遠為中書侍郎,翰林學士、左拾遺柳璨為右諫議大夫,並同平章事。璨,公綽之從孫也。戊申,朱全忠密令宿衛都指揮使朱友諒以兵圍胤第,殺胤及鄭元規、陳班並胤所親厚者數人。
[1]春季,正月,朱全忠上密表揭發司徒兼侍中、判六軍十二衛事、充鹽鐵轉運使、判度支崔胤專權亂國,離間君臣,連同他的黨羽刑部尚書兼京兆尹、六軍諸衛副使鄭元規,威遠軍使陳班等,奏請全部處死。乙巳(初九),昭宗頒布詔令,譴責並改授崔胤為太子少傅、分司,貶鄭元規為循州司戶,陳班為溱州司戶。丙午(初十),昭宗頒下詔令,公布崔胤等的罪狀;任命裴樞判左三軍事、充鹽鐵轉運使,獨孤損判右三軍事、兼判度支;崔胤召募的兵士一併放走遣返;任命兵部尚書崔遠為中書侍郎,翰林學士、左拾遣柳璨為右諫議大夫,都為同平章事。柳璨是柳公綽的從孫。戊申(十二日),朱全忠密令宿衛都指揮使朱友諒率兵包圍崔胤的住宅,殺死崔胤及鄭元規、陳班以及崔胤的親信數人。
[2]初,上在華州,朱全忠屢表請上遷都洛陽,上雖不許,全忠常令東都留守佑國軍節度使張全義繕修官室。
[2]當初,昭宗在華州,朱全忠屢次上表請昭宗遷都洛陽,昭宗雖然沒有允許,朱全忠卻常令東都留守佑國軍節度使張全義繕修宮室。
全忠之克州也,質靜難軍節度使楊崇本妻子於河中。崇本妻美,全忠私焉,既而歸之。崇本怒,使謂李茂貞曰:“唐寶將滅,父何忍坐視之乎!”遂相與連兵侵逼京畿,複姓名為李繼徽。
朱全忠攻克州的時候,將靜難軍節度使楊崇本的妻子作為人質留在河中。楊崇本的妻子容貌美麗,朱全忠與她通姦,不久把她歸還楊崇本。楊崇本知情大怒,派遣使者對李茂貞說:“唐室將要滅亡,父親怎么忍心坐視唐室滅亡呢!”於是,楊崇本與李茂貞聯合出兵侵逼京畿,又恢複姓名為李繼徽。
己酉,全忠引兵屯河中。丁巳,上御延喜樓,朱全忠遣牙將寇彥卿奉表,稱、岐兵逼畿甸,請上遷都洛陽;及下樓,裴樞已得全忠移節,促百官東行。戊午,驅徙士民,號哭滿路,罵曰:“賊臣崔胤召朱溫來傾覆社稷,使我曹流離至此!”老幼襁屬,月余不絕。
己酉(十三日),朱全忠率兵駐紮河中。丁巳(二十一日),昭宗在延禧樓,朱全忠派遣牙將寇彥卿捧著奏表,稱州、岐州的軍隊已經逼近京城管區,請昭宗遷都洛陽;等到昭宗下樓,裴樞已經收到朱全忠遷都的文書,催促文武百官東行。戊午(二十二日),被驅趕遷徙的士人百姓,號哭滿路,大罵道:“賊臣崔胤召朱溫前來顛覆社稷,使我們顛沛流離到這種地步!”扶老攜幼魚貫而行,一個多月沒斷。
壬戌,車駕髮長安,全忠以其將張廷范為御營使,毀長安宮室百司及民間廬舍,取其材,浮渭沿河而下,長安自此遂丘墟矣。
壬戌(二十六日),昭宗從長安出發,朱全忠任命他的部將張廷范為御營使,拆毀長安的宮室、官署及民間房舍,取出木材,拋入渭河之中,順黃河漂浮東下,長安自此成為廢墟了。
全忠發河南、北諸鎮丁匠數萬,令張全義治東都宮室,江、浙、湖、嶺諸鎮附全忠者,皆輸貨財以助之。
朱全忠徵發河南、河北各鎮民夫工匠數萬人,命令東都留後張全義建造東都宮室,江、浙、湖、嶺諸鎮歸附朱全忠的,都運送錢物到洛陽來幫助修建。
甲子,車駕至華州,民夾道呼萬歲,上泣謂曰:“勿呼萬歲,朕不復為汝主矣!”館於興德宮,謂侍臣曰:“鄙語云:‘紇乾山頭凍殺雀,何不飛去生處樂。’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因泣下沾襟,左右莫能仰視。
甲子(二十八日),昭宗到達華州,百姓夾道呼萬歲,昭宗哭著對他們說:“不要呼萬歲,朕不再是你們的君主了!”當晚,昭宗在興德宮住宿,對侍臣說:“俗語說:‘紇乾山頭凍得要死的山雀,為什麼不飛到能夠活的地方去快樂。’朕今東奔西走,行止無定,不知道究竟流落到哪裡!”因此哭濕了衣襟,左右的人不能抬頭仰視。
二月,乙亥,車駕至陝,以東都官室未成,駐留於陝。丙子,全忠自河中來朝,上延全忠入寢室見何後,後泣曰:“自今大家夫婦委身全忠矣!”
二月乙亥(初十),昭宗到達陝州,因為東都洛陽的宮室還沒有建成,就在陝州停留暫住。丙子(二十一日),朱全忠從河中前來朝見,昭宗邀請朱全忠進寢室見何皇后,何皇后哭著說:“自今我們夫婦託身給全忠了!”
[3]甲申,立皇子禎為端王,祈為豐王,福為和王,禧為登王,為嘉王。
[3]甲申(二十九日),昭宗立皇子李禎為端王,李祈為豐王,李福為和王,李禧為登王,李為嘉王。
[4]上遣間使以御札告難於王建,建以邛州刺史王宗祜為北路行營指揮使,將兵會鳳翔兵迎車駕,至興平,遇汴兵,不得進而還。建始自用墨制除官,雲“俟車駕還長安表聞。”
[4]昭宗派遣密使拿著親筆信札向西川節度使王建通報危難。王建以邛州刺史王宗為北路行營指揮使,率兵會同鳳翔的軍隊迎接昭宗,到達興平後,遭遇汴州軍隊,不能前進而返回。王建開始自用墨筆手令任命官員,說:“等候陛下回到長安再上表奏報。”
[5]三月,丁未,以朱全忠兼判左、右神策及六軍諸衛事。癸丑,全忠置酒私第,邀上臨幸。乙卯,全忠辭上,先赴洛陽督修宮室。上與之宴群臣,既罷,上獨留全忠及忠武節度使韓建飲,皇后出,自捧玉以飲全忠,晉國夫人可證附上耳語。建躡全忠足,全忠以為圖己,不飲,陽醉而出。全忠奏以長安為佑國軍,以韓建為佑國節度使,以鄭州刺史劉知俊為匡國節度使。
[5]三月丁未(十二日),昭宗任命朱全忠兼判左右神策軍及六軍諸衛事。癸丑(十八日),朱全忠在私宅擺設酒筵,邀請昭宗前去赴宴。乙卯(二十日),朱全忠辭別昭宗,先往洛陽去監督修建宮室。昭宗與他一同宴請群臣,宴會散後,昭宗只留下朱全忠及忠武節度使韓建繼續飲酒,何皇后走出,親自捧著玉杯請朱全忠喝,晉國夫人可證貼著昭宗耳朵說話。韓建踩朱全忠的腳,朱全忠以為暗算自己,便不喝,假裝喝醉而離去。朱全忠奏請將長安改為佑國軍,任命韓建為佑國節度使,任命鄭州刺命名劉知俊為匡國節度使。
丁巳,上復遣間使以絹詔告急於王建、楊行密、李克用等,令糾帥藩鎮以圖匡復,曰:“朕至洛陽,則為所幽閉,詔敕皆出其手,朕意不復得通矣!”
丁巳(二十二日),昭宗又派遣密使以絹寫詔令向王建、楊行密、李克用等告急,命令他們糾集統帥藩鎮來設法匡復國家,詔令說:“朕到洛陽,就被朱全忠幽禁了,詔令敕書都出自他的手,朕意不再能夠傳達了!”
[6]楊行密遣錢傳及其婦並顧全武歸錢唐。
[6]淮南節度使楊行密遣送錢傳及他的妻子並顧全武回錢塘。
以淮南行軍司馬李神福為鄂岳招討使,復將兵擊杜洪。朱全忠遣使詣行密,請舍鄂岳,復修舊好。行密報曰:“俟天子還長安,然後罷兵修好。”
楊行密以淮南行軍司馬李神福為鄂岳招討使,再次率兵攻擊杜洪。朱全忠派遣使者謁見楊行密,請他捨棄鄂岳,恢復舊時的友好。楊行密答覆說:“等天子回到長安,然後停止攻戰重修和好。”
[7]夏,四月,辛巳,朱全忠奏洛陽官室已成,請車駕早發,表章相繼。上屢遣宮人諭以皇后新產,未任進路,請俟十月東行。全忠疑上徘徊俟變,怒甚,謂牙將寇彥卿曰:“汝速至陝,即日促官家發來!”閏月,丁酉,車駕發陝;壬寅,全忠逆於新安。上之在陝也,司天監奏:“星氣有變,期在今秋,不利東行。”故上欲以十月幸洛。至是,全忠令醫官許昭遠告醫官使閻之、司天監王墀、內都知韋周、晉國夫人可證等謀害元帥,悉收殺之。
[7]夏季,四月辛巳(十六日),朱全忠奏報洛陽宮室已經建成,請昭宗車駕早日出發,表章接連不斷,一再催促。昭宗屢次派遣宮人告訴他皇后剛生嬰兒,不能登路,請等到十月東去洛陽。朱全忠懷疑昭宗故意徘徊不前等待事變,勃然大怒,對牙將寇彥卿說:“你速到陝州,即日催促天子出發前來!”閏四月丁酉(初三),昭宗從陝州出發;壬寅(初八),朱全忠迎於新安。昭宗在陝州的時候,司天監曾經奏稱:“星氣有變化,時間在今年秋天,東行不利。”所以昭宗想要在十月前往洛陽。到這個時候,朱全忠命醫官許昭遠告發醫官使閻之、司天監王墀、內都知韋周、晉國夫人可證等謀害元帥朱全忠,於是把他們全都拘捕殺死。
癸卯,上憩於水。自崔胤之死,六軍散亡俱盡,所余擊球供奉、內園小兒共二百餘人,從上而東。全忠猶忌之,為設食於幄,盡縊殺之,豫選二百餘人大小相類者,衣其衣服,代之侍衛。上初不覺,累日乃寤。自是上之左右職掌使令皆全忠之人矣。
癸卯(初九),昭宗在水邊休息。自崔胤被殺之後,六軍全都逃散,餘下的擊球供奉、內園小兒共二百餘人,跟從昭宗來東行。朱全忠還忌恨他們,就在帷幄中為他們設定食物,把他們全部勒死。預先挑選大小相似的二百餘人,穿上他們的衣服,代替他們侍從護衛。昭宗開始沒有察覺,過了幾天才發覺。從此,昭宗左右的管事調遣全是朱全忠的人了。
甲辰,車駕發水,入宮,御正殿,受朝駕,乙巳,御光政門,赦天下,改元。更命陝州曰興唐府。詔討李茂貞、楊崇本。
甲辰(初十),昭宗從水出發,進入皇宮升座正殿,接受朝駕。乙巳(十一日),昭宗至光政門,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天元年,將陝州改名為興唐府;頒布詔令討伐李茂貞、楊崇本。
戊申,敕內諸司惟留宣徽等九使外,余皆停廢,仍不以內夫人充使。以蔣玄暉為宣徽南院使兼樞密使,王殷為宣徽北院使兼皇城使,張廷范為金吾將軍、充街使,以韋震為河南尹兼六軍諸衛副使,又征武寧留後朱友恭為左龍武統軍,保大節度使氏叔琮為右龍武統軍,典宿衛,皆全忠之腹心也。
戊申(十四日),敕命宮內各司只留宣徽兩院、小馬坊、豐德庫、御廚、客省、閣門、飛龍、莊宅等九使外,其餘都停止廢除,仍舊不讓內夫人充任各司使。任命蔣玄暉為宣徽南院使兼樞密使,王殷為宣徽北院使兼皇城使,張廷范為金吾將軍、充任街使;任命韋震為河南尹兼六軍諸衛副使;雙徵召武寧留後未友恭為左龍武統軍,保大節度使氏叔琮為右龍武統軍,主管宮中值宿警衛。他們都是朱全忠的心腹親信。
癸丑,以張全義為天平節度使。
癸丑(十九日),朝廷任命張全義為天平節度使。
乙卯,以全忠為護國、宣武、宣義、忠武四鎮節度使。
乙卯(二十一日),朝廷任命朱全忠為護國、宣武、宣義、忠武四鎮節度使。
[8]鎮海、鎮東節度使越王錢求封吳越王;朝廷不許。朱全忠為之言於執政,乃更封吳王。
[8]鎮海、鎮東節度使越王錢求封吳越王;朝廷沒有應允。朱全忠在主管官員面前為錢說情,於是改封錢為吳王。
[9]更命魏博曰天雄軍。癸亥,進天雄節度使長沙郡王羅紹威爵鄴王。
[9]朝廷將魏博改名為天雄軍。癸亥(二十九日),天雄節度使長沙郡王羅紹威進爵為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