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四十三
作者:魏收
游明根 劉芳
游明根,字志遠,廣平任人也。祖鱓,慕容熙樂浪太守。父幼,馮跋假廣平太 守。和龍平,明根乃得歸鄉里。游雅稱薦之,世祖擢為中書學生。性貞慎寡慾,綜 習經典。及恭宗監國,與公孫叡俱為主書。
高宗踐祚,遷都曹主書,賜爵安樂男、寧遠將軍。高宗以其小心敬慎,每嗟美 之。假員外散騎常侍、冠軍將軍、安樂侯,使於劉駿,直使明僧暠相對。前後三返, 駿稱其長者,迎送之禮,有加常使。顯祖初,以本將軍出為東青州刺史,加員外常 侍。遷散騎常侍、平東將軍、都督兗州諸軍事、瑕丘鎮將,尋就拜東兗州刺史,改 爵新泰侯。為政清平,新民樂附。
高祖初,入為給事中,遷儀曹長,加散騎常侍。清約恭謹,號為稱職。後王師 南討,詔假安南將軍、儀曹尚書、廣平公,與梁郡王嘉參謀軍計。後兗州民叛,詔 明根慰喻。敕南征沔西、仇城、連口三道諸軍,稟明根節度。還都,正尚書,仍加 散騎常侍。
詔以與蕭賾絕使多年,今宜通否,群臣會議。尚書陸叡曰:“先以三吳不靖, 荊梁有難,故權停之,將觀釁而動。今彼方既靖,宜還通使。”明根曰:“中絕行 人,是朝廷之事,深築醴陽,侵彼境土,二三之理,直在蕭賾。我今遣使,於理為 長。”高祖從之。文明太后崩,群臣固請公除,高祖與明根往復。事在《禮志》。 遷大鴻臚卿、河南王乾師,尚書如故。隨例降侯為伯。又參定律令,屢進讜言。
明根以年逾七十,表求致仕,詔不許。頻表固請,乃詔曰:“明根風度清乾, 志尚貞敏,溫恭靜密,乞言是寄,故抑其高蹈之操,至於再三。表請殷勤,不容違 奪,便己許其告辨。可出前後表付外,依禮施行。”引明根入見,高祖曰:“卿年 耆德茂,服勤累朝,歷職內外,並著顯績,逮於耆老,履道不渝。是以釐革之始, 委以禮任,遲能迂德,匡贊於朕。然高尚悠邈,便爾言歸,君臣之禮,於斯而畢, 眷德思仁,情何可已。夫七十致仕,典禮所稱;位隆固辭,賢者達節。但季俗陵遲, 斯道弗繼。卿獨秉沖操,居今行古,有魏以來,首振頹俗,進可以光我朝化,退可 以榮慰私門。”明根對曰:“臣桑榆之年,鐘鳴漏盡,蒙陛下之澤,首領獲全,待 盡私庭,下奉先帝、陛下大恩,臣之願也。但犬馬之戀,不勝悲塞。”因泣不自勝。 高祖命之令進,言別殷勤,仍為流涕。賜青紗單衣、委貌冠、被褥、錦袍等物。
其年,以司徒尉元為三老,明根為五更,行禮辟雍。語在《元傳》。賜步挽一 乘,給上卿之祿,供食之味,太官就第月送之。以定律令之勤,賜布帛一千匹、谷 一千斛。後明根歸廣平,賜絹五百匹、安車一乘、馬二匹、幄帳被褥。車駕幸鄴, 明根朝於行宮。詔曰:“游五更光素蓬檐,歸終衡里,可謂朝之舊德,國之老成。 可賜帛五百匹、谷五百斛。”敕太官備送珍羞。後車駕幸鄴,又朝行宮,賜谷帛如 前,為造甲第。國有大事,恆璽書訪之。舊疹發動,手詔問疾,太醫送藥。太和二 十三年卒於家,年八十一。世宗遣使弔祭,賻錢一十萬、絹三百匹、布二百匹,贈 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謚靖侯。
明根歷官內外五十餘年,處身以仁和,接物以禮讓,時論貴之。高祖初,明根 與高閭以儒老學業,特被禮遇,公私出入,每相追隨,而閭以才筆時侮明根,世號 高、游焉。子肇,襲爵。
肇,字伯始,高祖賜名焉。幼為中書學生,博通經史及《蒼》、《雅》、《林》 說。高祖初,為內秘書侍御中散。司州初建,為都官從事,轉通直郎、秘閣令,遷 散騎侍郎、典命中大夫。車駕南伐,肇上表諫止,高祖不納。尋遷太子中庶子。
肇謙素敦重,文雅見任。以父老,求解官扶侍。高祖欲令遂祿養,乃出為本州 南安王禎鎮北府長史,帶魏郡太守。王薨,復為高陽王雍鎮北府長史,太守如故。 為政清簡,加以匡贊,歷佐二王,甚有聲跡。數年,以父憂解任。
景明末,征為廷尉少卿,固辭,乃授黃門侍郎。遷散騎常侍,黃門如故。兼侍 中,為畿內大使,黜陟善惡,賞罰分明。轉太府卿,徙廷尉卿,兼御史中尉,黃門 如故。肇,儒者,動存名教,直繩所舉,莫非傷風敗俗。持法仁平,斷獄務於矜恕。 尚書令高肇,世宗之舅,為百僚懾憚,以肇名與己同,欲令改易。肇以高祖所賜, 秉志不許,高肇甚銜之。世宗嘉其剛梗。
盧昶之在朐山也,肇諫曰:“朐山蕞爾,僻在海濱,山湖下墊,民無居者,於 我非急,於賊為利。為利,故必致死而爭之;非急,故不得已而戰。以不得已之眾, 擊必死之師,恐稽延歲月,所費遂甚。假令必得朐山,徒致交爭,終難全守,所謂 無益之田也。知賊將屢以宿豫求易朐山,臣愚謂此言可許。朐山久捍危敝,宜速審 之。若必如此,宿豫不征而自伏。持此無用之地,復彼舊有之疆,兵役時解,其利 為大。”世宗將從之,尋而昶敗。
遷侍中。蕭衍軍主徐玄明斬其青冀二州刺史張稷首,以郁洲內附,朝議遣兵赴 援。肇表曰:“玄明之款,雖奔救是當,然事有損益,或憚舉而功多,或因小而生 患,不可必也。今六里、朐山,地實接海,陂湖下濕,人不可居。郁洲又在海中, 所謂雖獲石田,終無所用。若不待連兵,六里雖克,尚不可守,況方事連兵,而爭 非要也。且六里於賊逾要,去此閒遠。若以閒遠之兵,攻逼近之眾,其勢既殊,不 可敵也。災儉之年,百姓飢敝,餓死者亦復不少。何以得宜靜之辰,興干戈之役? 軍糧資運,取濟無所。唯見其損,未睹其益。且新附之民,服化猶近,特須安帖, 不宜勞之。勞則怨生,怨生則思叛,思叛則不自安,不安則擾動。脫爾則連兵難解, 事不可輕。宜損茲小利,不使大損。”世宗並不納。
大將軍高肇伐蜀,肇諫曰:“臣聞: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兵者兇器, 不得已而後用。當今治雖太平,論征未可。何者?山東、關右,殘傷未復,頻年水 旱,百姓空虛,宜在安靜,不宜勞役。然往昔開拓,皆因城主歸款,故有徵無戰。 今之據者,雖假官號,真偽難分,或有怨於彼,不可全信。且蜀地險隘,稱之自古, 鎮戍晏然,更無異趣,豈得虛承浮說,而動大軍。舉不慎始,悔將何及!討蜀之略, 願俟後圖。”世宗又不納。
肅宗即位,遷中書令、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相州大中正。出為使持節,加 散騎常侍、鎮東將軍、相州刺史,有惠政。征為太常卿,遷尚書右僕射,固辭,詔 不許。肇於吏事,斷決不速。主者諮呈,反覆論敘,有時不曉,至於再三,必窮其 理,然後下筆;雖寵勢乾請,終無回撓。方正之操,時人服之。及領軍元義之廢靈 太后,將害太傅、清河王懌,乃集公卿會議其事。於時群官莫不失色順旨,肇獨抗 言以為不可,終不下署。正光元年八月卒,年六十九。詔給東園秘器、朝服一襲, 賵帛七百匹。肅宗舉哀於朝堂。贈使持節、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 州刺史,諡文貞公。
肇外寬柔,內剛直,耽好經傳,手不釋書。治《周易》、《毛詩》,尤精《三 禮》。為《易集解》,撰《冠婚儀》、《白珪論》,詩賦表啟凡七十五篇,皆傳於 世。謙廉不競,曾撰《儒棋》,以表其志焉。清貧寡慾,資仰俸祿而已。肇之為廷 尉也,世宗嘗私敕肇,有所降恕。肇執而不從,曰:“陛下自能恕之,豈足令臣曲 筆也!”其執意如此。及肅宗初,近侍群官豫在奉迎者,自侍中崔光已下並加封邑, 時封肇文安縣開國侯,邑八百戶。肇獨曰:“子襲父位,今古之常。因此獲封,何 以自處?”固辭不應。論者高之。
子祥,字宗良,頗有學。歷秘書郎,襲爵新泰伯。遷通直郎、國子博士,領尚 書郎中。肅宗以肇昔辭文安之封,復欲封祥,祥守其父意,卒亦不受。又追論肇前 議清河,守正不屈,乃封祥高邑縣開國侯,邑七百戶。孝昌元年卒,年三十六。贈 征虜將軍、給事黃門侍郎、幽州刺史,謚曰文。
子皓,字賓多,襲。侍御史。早卒。皓弟安居,襲爵新泰伯。武定中,司空墨 曹參軍。齊受禪,爵例降。
明根叔父矯,中書博士,濮陽、鉅鹿二郡太守。卒,贈冠軍將軍、相州刺史。
矯孫馥,國子博士。馥弟思進,尚書郎中。
劉芳,字伯文,彭城人也,漢楚元王之後也。六世祖訥,晉司隸校尉。祖該, 劉義隆征虜將軍、青徐二州刺史。父邕,劉駿兗州長史。
芳出後伯父遜之。遜之,劉駿東平太守也。邕同劉義宣之事,身死彭城。芳隨 伯母房逃竄青州,會赦免。舅元慶,為劉子業青州刺史沈文秀建威府司馬,為文秀 所殺。芳母子入梁鄒城。慕容白曜南討青齊,梁鄒降,芳北徙為平齊民,時年十六。 南部尚書李敷妻,司徒崔浩之弟女;芳祖母,浩之姑也。芳至京師,詣敷門,崔恥 芳流播,拒不見之。芳雖處窮窘之中,而業尚貞固,聰敏過人,篤志墳典。晝則傭 書,以自資給,夜則讀誦,終夕不寢,至有易衣並日之敝,而澹然自守,不汲汲於 榮利,不戚戚於賤貧,乃著《窮通論》以自慰焉。
芳常為諸僧傭寫經論,筆跡稱善,卷直以一縑,歲中能入百餘匹,如此數十年, 賴以頗振。由是與德學大僧,多有還往。時有南方沙門惠度以事被責,未幾暴亡。 芳因緣聞知文明太后。召入禁中,鞭之一百。時中官李豐主其始末,知芳篤學有志 行,言之於太后,太后微愧於心。會蕭賾使劉纘至,芳之族兄也,擢芳兼主客郎, 與纘相接。尋拜中書博士。後與崔光、宋弁、邢產等俱為中書侍郎。俄而詔芳與產 入授皇太子經,遷太子庶子、兼員外散騎常侍。從駕洛陽,自在路及鏇京師,恆侍 坐講讀。芳才思深敏,特精經義,博聞強記,兼覽《蒼》、《雅》,尤長音訓,辨 析無疑。於是禮遇日隆,賞賚豐渥,正除員外散騎常侍。俄兼通直常侍,從駕南巡, 撰述行事,尋而除正。王肅之來奔也,高祖雅相器重,朝野屬目。芳未及相見。高 祖宴群臣於華林,肅語次雲“古者唯婦人有笄,男子則無”。芳曰:“推經《禮》 正文,古者男子婦人俱有笄。”肅曰:“喪服稱男子免而婦人髽,男子冠而婦人笄。 如此,則男子不應有笄。”芳曰:“此專謂凶事也。《禮》:初遭喪,男子免,時 則婦人髽;男子冠,時則婦人笄。言俱時變,而男子婦人免髽、冠笄之不同也。又 冠尊,故奪其笄稱。且互言也,非謂男子無笄。又《禮》、《內則》稱:‘子事父 母,雞初鳴,櫛纚笄總。’以茲而言,男子有笄明矣。”高祖稱善者久之。肅亦以 芳言為然,曰:“此非劉石經邪?”昔漢世造三字石經於太學,學者文字不正,多 往質焉。芳音義明辨,疑者皆往詢訪,故時人號為劉石經。酒闌,芳與肅俱出,肅 執芳手曰:“吾少來留意《三禮》,在南諸儒,亟共討論,皆謂此義如吾向言,今 聞往釋,頓祛平生之惑。”芳理義精通,類皆如是。
高祖遷洛,路由朝歌,見殷比干墓,愴然悼懷,為文以吊之。芳為註解,表上 之。詔曰:“覽卿注,殊為富博。但文非屈宋,理慚張賈。既有雅致,便可付之集 書。”詔以芳經學精洽,超遷國子祭酒。以母憂去官。高祖南征宛鄧,起為輔國將 軍、太尉長史,從太尉、鹹陽王禧攻南陽。蕭鸞將裴叔業入寇徐州,疆場之民頗懷 去就,高祖憂之,以芳為散騎常侍、國子祭酒、徐州大中正,行徐州事。後兼侍中, 從征馬圈。高祖崩於行宮。及世宗即位,芳手加袞冕。高祖自襲斂暨於啟祖、山陵、 練除,始末喪事,皆芳撰定。鹹陽王禧等奉申遺旨,令芳入授世宗經。及南徐州刺 史沈陵外叛,徐州大水,遣芳撫慰賑恤之。尋正侍中,祭酒、中正並如故。
芳表曰:“夫為國家者,罔不崇儒尊道,學校為先。誠復政有質文,茲范不易, 諒由萬端資始,眾務稟法故也。唐虞已往,典籍無據;隆周以降,任居虎門。《周 禮·大司樂》云:‘師氏,掌以微詔王。居虎門之左,司王朝,掌國中之事,以 教國子弟。’蔡氏《勸學篇》云:‘周之師氏,居虎門左,敷陳六藝,以教國子。’ 今之祭酒,即周師氏。《洛陽記》:國子學宮與天子宮對,太學在開陽門外。案 《學記》云:‘古之王者,建國親民,教學為先。’鄭氏注云:‘內則設師保以教, 使國子學焉;外則有太學、庠序之官。’由斯而言,國學在內,太學在外,明矣。 案如《洛陽記》,猶有仿像。臣愚謂:今既徙縣崧瀍,皇居伊洛,宮闕府寺,僉復 故趾,至於國學,豈可舛替?校量舊事,應在宮門之左。至如太學,基所炳在,仍 舊營構。又云:太和二十年,發敕立四門博士,於四門置學。臣案:自周已上,學 惟以二,或尚西,或尚東,或貴在國,或貴在郊。爰暨周室,學蓋有六。師氏居內, 太學在國,四小在郊。《禮記》雲周人‘養庶老於虞庠,虞庠在國之西郊。’《禮》 又云:‘天子設四學,當入學而太子齒。’注云:‘四學,周四郊之虞庠也。’案 《大戴·保傅篇》云:‘帝入東學,尚親而貴仁;帝入南學,尚齒而貴信;帝入西 學,尚賢而貴德;帝入北學,尚貴而尊爵;帝入太學,承師而問道。’周之五學, 於此彌彰。案鄭注《學記》,周則六學。所以然者,注云:‘內則設師保以教,使 國子學焉;外則有太學、庠序之官。’此其證也。漢魏已降,無復四郊。謹尋先旨, 宜在四門。案王肅注云:‘天子四郊有學,去王都五十里。’考之鄭氏,不雲遠近。 今太學故坊,基趾寬曠,四郊別置,相去遼闊,檢督難周。計太學坊並作四門,猶 為太廣。以臣愚量,同處無嫌。且今時制置,多循中代,未審四學應從古不?求集 名儒禮官,議其定所。”從之。
遷中書令,祭酒如故。出除安東將軍、青州刺史。為政儒緩,不能禁止奸盜, 廉清寡慾,無犯公私。還朝,議定律令。芳斟酌古今,為大議之主,其中損益,多 芳意也。世宗以朝儀多闕,其一切諸議,悉委芳修正。於是朝廷吉凶大事皆就諮訪 焉。轉太常卿。芳以所置五郊及日月之位,去城裡數,於禮有違,又靈星、周公之 祀,不應隸太常,乃上疏曰:
臣聞國之大事,莫先郊祀,郊祀之本,實在審位。是以列聖格言,彪炳綿籍; 先儒正論,昭著經史。臣學謝全經,業乖通古,豈可輕薦瞽言,妄陳管說。竊見所 置壇祠遠近之宜,考之典制,或未允衷,既曰職司,請陳膚淺。
《孟春令》雲“其數八”,又雲“迎春於東郊”。盧植云:“東郊、八里之郊 也。”賈逵云:“東郊,木帝太昊,八里。”許慎云:“東郊,八里郊也。”鄭玄 《孟春令》注云:“王居明堂。《禮》曰:王出十五里迎歲,蓋殷禮也。周禮,近 郊五十里。”鄭玄別注云:“東郊,去都城八里。”高誘云:“迎春氣於東方,八 里郊也。”王肅云:“東郊,八里,因木數也。”此皆同謂春郊八里之明據也。 《孟夏令》雲“其數七”,又雲“迎夏於南郊”。盧植云:“南郊、七里郊也。” 賈逵云:“南郊,火帝炎帝,七里。”許慎云:“南郊,七里郊也。”鄭玄云: “南郊,去都城七里。”高誘云:“南郊,七里之郊也。”王肅云:“南郊,七里, 因火數也。”此又南郊七里之審據也。《中央令》雲“其數五”。盧植云:“中郊, 五里之郊也。”賈逵云:“中央,黃帝之位,並南郊之季,故云兆五帝於四郊也。” 鄭玄云:“中郊,西南未地,去都城五里。”此又中郊五里之審據也。《孟秋令》 雲“其數九”,又曰:“迎秋於西郊”。盧植云:“西郊、九里郊。”賈逵云: “西郊,金帝少皞,九里。”許慎云:“西郊,九里郊也。”鄭玄云:“西郊,去 都城九里。”高誘云:“西郊,九里之郊也。”王肅云:“西郊,九里,因金數也。” 此又西郊九里之審據也。《孟冬令》雲“其數六”,又雲“迎冬於北郊”。盧植云: “北郊,六里郊也。”賈逵云:“北郊,水帝顓頊,六里。”許慎云:“北郊,六 里郊也。”鄭玄云:“北郊,去都城六里。”高誘云:“北郊,六里之郊也。”王 肅云:“北郊六里,因水數也。”此又北郊六里之審據也。宋氏《舍文嘉》注云: “《周禮》,王畿千里,二十分其一以為近郊。近郊五十里,倍之為遠郊。迎王氣 蓋於近郊。漢不設王畿,則以其方數為郊處,故東郊八里,南郊七里,西郊九里, 北郊六里,中郊在西南未地,五里。”《祭祀志》云:“建武二年正月,初制郊兆 於雒陽城南七里。依采元始中故事,北郊在雒陽城北四里。”此又漢世南北郊之明 據也。今地祗準此。至如三十里之郊,進乖鄭玄所引殷周二代之據,退違漢魏所行 故事。凡邑外曰郊,今計四郊,各以郭門為限,里數依上。
《禮》:朝拜日月,皆於東西門外。今日月之位,去城東西路各三十,竊又未 審。《禮》又云:“祭日於壇,祭月於坎。”今計造如上。《禮儀志》雲“立高禖 祠於城南”,不雲里數。故今仍舊。靈星本非禮事,兆自漢初,專為祈田,恆隸郡 縣。《郊祀志》云:“高祖五年,制詔御史,其令天下立靈星祠,牲用太牢,縣邑 令長得祠。”晉祠令云:“郡、縣、國祠稷、社、先農,縣又祠靈星。”此靈星在 天下諸縣之明據也。周公廟所以別在洛陽者,蓋姬旦創成洛邑,故傳世洛陽,崇祠 不絕,以彰厥庸。夷齊廟者,亦世為洛陽界內神祠。今並移太常,恐乖其本。天下 此類甚眾,皆當部郡縣修理,公私施之禱請。竊惟太常所司郊廟神祗,自有常限, 無宜臨時斟酌以意,若遂爾妄營,則不免淫祀。二祠在太常,在洛陽,於國一也, 然貴在審本。
臣以庸蔽,謬忝今職,考括墳籍,博採群議,既無異端,謂粗可依據。今玄冬 務隙,野罄人閒,遷易郊壇,二三為便。
詔曰:“所上乃有明據,但先朝置立已久,且可從舊。”
先是,高祖於代都詔中書監高閭、太常少卿陸琇、並公孫崇等十餘人修理金石 及八音之器。後崇為太樂令,乃上請尚書僕射高肇,更共營理。世宗詔芳共主之。 芳表以禮樂事大,不容輒決,自非博延公卿,廣集儒彥,討論得失,研窮是非,則 無以垂之萬葉,為不朽之式。被報聽許,數旬之間,頻煩三議。於時,朝士頗以崇 專綜既久,不應乖謬,各嘿然無發論者。芳乃探引經誥,搜括舊文,共相難質,皆 有明據,以為盈縮有差,不合典式。崇雖示相酬答,而不會問意,卒無以自通。尚 書述奏,仍詔委芳別更考制,於是學者彌歸宗焉。
芳以社稷無樹,又上疏曰:“依《合朔儀注》:日有變,以朱絲為繩,以繞系 社樹三匝。而今無樹。又《周禮·司徒職》云:‘設其社稷之壝,而樹之田主,各 以其社之所宜木。’鄭玄注云:‘所宜木,謂若松柏栗也。’此其一證也。又《小 司徒》、《封人職》云:‘掌設王之社壝,為畿封而樹之。’鄭玄注云:‘不言稷 者,王主於社。稷,社之細也。’此其二證也。又《論語》曰:‘哀公問社於宰我, 宰我對曰:夏後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是乃土地之所宜也。此其三證也。 又《白虎通》云:‘社稷所以有樹,何也?尊而識之也,使民望見即敬之,又所以 表功也。’案此正解所以有樹之義,了不論有之與無也。此其四證也。此雲‘社稷 所以有樹何’,然則稷亦有樹明矣。又《五經通義》云:‘天子太社、王社,諸侯 國社、侯社。制度奈何?曰:社皆有垣無屋,樹其中以木,有木者土,主生萬物, 萬物莫善於木,故樹木也。’此其五證也。此最其丁寧備解有樹之意也。又《五經 要義》云:‘社必樹之以木。’《周禮·司徒職》曰:‘班社而樹之,各以土地所 生。’《尚書逸篇》曰:‘太社惟松,東社惟柏,南社惟梓,西社惟栗,北社惟槐。’ 此其六證也。此又太社及四方皆有樹別之明據也。又見諸家《禮圖》、《社稷圖》 皆畫為樹,唯誡社、誡稷無樹。此其七證也。雖辨有樹之據,猶未正所植之木。案 《論語》稱‘夏後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便是世代不同。而《尚書逸篇》 則雲‘太社惟松,東社惟柏,南社惟梓,西社惟栗,北社惟槐’,如此,便以一代 之中,而五社各異也。愚以為宜植以松。何以言之?《逸書》雲‘太社惟松’,今 者植松,不慮失禮。惟稷無成證,乃社之細,蓋亦不離松也。”世宗從之。
芳沉雅方正,概尚甚高,經傳多通,高祖尤器敬之,動相顧訪。太子恂之在東 宮,高祖欲為納芳女,芳辭以年貌非宜。高祖嘆其謙慎,更敕芳舉其宗女,芳乃稱 其族子長文之女。高祖乃為恂聘之,與鄭懿女對為左右孺子焉。崔光於芳有中表之 敬,每事詢仰。芳撰鄭玄所注《周官儀禮音》、乾寶所注《周官音》、王肅所注 《尚書音》、何休所注《公羊音》、范寧所注《穀梁音》、韋昭所注《國語音》、 范曄《後漢書音》各一卷,《辨類》三卷,《徐州人地錄》二十卷,《急就篇續注 音義證》三卷,《毛詩箋音義證》十卷,《禮記義證》十卷,《周官》、《儀禮義 證》各五卷。崔光表求以中書監讓芳,世宗不許。延昌二年卒,年六十一。詔賜帛 四百匹,贈鎮東將軍、徐州刺史,諡文貞。
長子懌,字祖欣。雅有父風,頗好文翰。歷徐州別駕、兗州左軍府長史、司空 諮議參軍。屢為行台出使,所歷皆有當官之稱。轉通直散騎常侍、徐州大中正、行 郢州事,尋遷安南將軍、大司農卿。卒,贈鎮東將軍、徐州刺史,謚曰簡。無子, 弟廞以第三子夋為後。夋,天平中,走江南。武定末歸國,賜爵臨潁縣子。
懌弟廞,字景興。好學強立,善事當世。高肇之盛及清河王懌為宰輔,廞皆與 其子侄交遊往來。靈太后臨朝,又與太后兄弟往還相好,太后令廞以詩賦授弟元吉。 歷尚書郎、太尉屬、中書侍郎、冠軍將軍、行南青州事,尋征安南將軍、光祿大夫。 孝莊初,除國子祭酒,復以本官行徐州事。前廢帝時,除驃騎將軍、左光祿大夫。 出帝初,除散騎常侍,遷驃騎大將軍,復領國子祭酒。出帝於顯陽殿講孝經,廞為 執經,雖詶答論難未能精盡,而風采音制足有可觀。尋兼都官尚書,又兼殿中尚書。 及出帝入關,齊獻武王至洛,責廞而誅之,時年五十二。
子騭,字子升。少有風氣,頗涉文史。弱冠,州辟主簿,奉使詣闕,見莊帝於 顯陽殿,問以邊事。騭應對閒敏,帝善之,遂敕除員外散騎侍郎。出補徐州開府從 事中郎。父廞之死,騭率勒鄉部赴兗州,與刺史樊子鵠抗禦王師,每戰流涕突陳。 城陷,擒送晉陽,齊獻武王矜而赦之。文襄王之為儀同開府,以騭為屬——本州大 中正。武定初,轉中書舍人,加安東將軍。於時與蕭衍和通,騭前後受敕接對其使 十六人。出為司徒右長史,未幾,遷左長史。六年,受使兗州,行達東郡,暴疾卒, 時人嗟惜之。追贈本將軍、南青州刺史。
廞弟悅,永安中,開府記室。
悅弟戫,武定中,鎮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
戫弟粹,徐州別駕、朱衣直閣。粹少尚氣俠,兄廞死,粹招合部曲,就兗州刺 史樊子鵠,謀應關西。大將軍攻討,城陷,殺之。
芳叔撫之孫思祖,勇健有將略。高祖末入朝,歷羽林監,梁、沛二郡太守,員 外常侍。屢為統軍南征,累著功捷。任城王之圍鍾離也,蕭衍遣其冠軍將軍張惠紹 及彭甕、張豹子等率眾一萬送糧鍾離。時思祖為平遠將軍,領兵數千邀衍餉軍於邵 陽,遣其長史元少騎一千,於鍾離之北遏其前鋒,錄事參軍繆琰掩其後,思祖身率 精銳橫衝其陳,三軍合擊,大破之;擒惠紹及衍驍騎將軍、祁陽縣開國男趙景悅、 悅弟寧遠將軍景脩、寧遠將軍梅世和、屯騎校尉任景攸、長水校尉邊欣、越騎校尉 賈慶真、龍驤將軍徐敞等,俘斬數千人。尚書論功,擬封千戶侯。思祖有二婢,美 姿容,善歌舞,侍中元暉求之不得,事遂停寢。後除揚烈將軍、遼西太守。思祖於 路叛奔蕭衍,衍以思祖為輔國將軍、北徐州刺史,頻寇淮北。數年而死。
纘子晰,歷蕭衍琅邪、東莞二郡太守,戍朐山。朐山人王萬壽斬晰,送首,以 朐山內附,並晰子翐於京師。數年後,以翐為給事中、汝陽太守。正光初,自郡南 叛。
芳從子懋,字仲華。祖泰之,父承伯,仕於劉彧,並有名位。懋聰敏好學,博 綜經史,善草隸書,多識奇字。世宗初,入朝,拜員外郎。遷尚書外兵郎中,加輕 車將軍。芳甚重之,凡所撰制朝廷軌儀,皆與參量。尚書博議,懋與殿中郎袁翻常 為議主。達於從政,台中疑事,鹹所訪決。受詔參議新令。性沉雅厚重,善與人交, 器宇淵曠,風流甚美,時論高之。尚書李平,與之結莫逆之友。遷步兵校尉,領郎 中,兼東宮中舍人。轉員外常侍、鎮遠將軍,領考功郎中,立考課之科,明黜陟之 法,甚有條貫。肅宗初,大軍攻硤石。懋為李平行台郎中,城拔,懋頗有功。太傅、 清河王懌愛其風雅,常目而送之曰:“劉生堂堂,搢紳領袖,若天假之年,必為魏 朝宰輔。”詔懋與諸才學之士,撰成儀令。懌為宰相積年,禮懋尤重,令諸子師之。 遷太尉司馬。熙平二年冬,暴病卒。家甚清貧,亡之日,徒四壁而已。太傅懌及當 時才俊莫不痛惜之。贈持節、前將軍、南秦州刺史,謚曰宣簡。懋詩誄賦頌及諸文 筆,見稱於時,又撰諸品物造作之始十五卷,名曰《物祖》。
子筠,字士貞。自員外散騎侍郎,歷河南郡丞、中散大夫、徐州大中正、秘書 丞。天平初,卒。贈前將軍、徐州刺史。子規,早卒。
筠弟筟,字士文。少而聰惠。年十二,詣尚書王衍,衍與語,大奇之,遂與太 傅李延實、秘書李凱上疏薦之,拜秘書郎。筟亦善士。興和元年卒,年二十八。無 子,兄子矩繼。
懋從叔元孫,養志丘園,不求聞達。高祖幸彭城,起家拜蘭陵太守。治以清白 為名。卒官。
子長文,高祖擢為南兗州冠軍府長史,帶譙郡太守。被圍糧竭,固節全城,以 功賜爵下邑子。遷魯郡太守。高祖為太子恂納其女為孺子。卒。
子敬先,襲爵。敬先弟徽,奉朝請,徐州治中。
長文弟永,字履南。頗有將略,累著征戰之勤。歷位中散大夫、龍驤將軍。神 龜中,兼大鴻臚卿,持策拜高麗王安。還,除范陽太守。
芳族兄僧利,輕財通俠,甚得鄉情。高祖幸徐州,引見,善之,拜徐州別駕。 遷沛郡太守。後遂從容鄉里,不樂台官。積十餘年,朝議慮其有二志,征拜輕車將 軍、羽林監。卒官。長子世雄,至太山太守。
世雄弟世明,字伯楚,頗涉書傳。自奉朝請稍遷蘭陵太守、彭城內史。屬刺史 元法僧以城外叛,遂送蕭衍。衍欲加封爵,世明固辭不受,頻請衍乞還,衍聽之。 肅宗時,征為諫議大夫。孝莊末,除征虜將軍、南兗州刺史。時爾朱世龍等威權自 己,四方怨叛,城民王乞得逼劫世明,據州歸蕭衍。衍封世明開國縣侯,食邑千戶, 征西大將軍、郢州刺史,又加儀同三司。世明復辭不受,固請北歸。衍不奪其意, 乃躬餞之于樂游苑。世明既還,奉送所持節,身歸鄉里。自是不復入朝,常以射獵 為適。興和三年卒於家。贈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徐州刺史。子禕,字彥英。武 定末,冠軍將軍、中散大夫。
初,蘭陵繆儼靈奇,與彭城劉氏才望略等。及彭城內附,靈奇弟子承先隨薛安 都至京師,賜爵襄賁子,尋還徐州;數十年間,了無從宦者。世宗末,承先子彥植 襲爵見敘,稍遷伏波將軍、羽林監。彥植恭慎長厚,為時所稱。
時滎陽鄭演,仕劉彧為琅邪太守。屬徐州刺史薛安都將謀內附,演贊成其事。 顯祖初入朝,以功除冠軍將軍、彭城太守、洛陽侯。後拜太中大夫,改爵雲陽伯。 卒,贈幽州刺史,謚曰懿。其子孫因此遂家彭、泗。
子長猷,以父勛起家,拜寧遠將軍、東平太守。尋轉沛郡。入為南主客郎中、 太尉屬,襲爵雲陽伯。車駕南伐,既克宛城,拜長猷南陽太守。及鑾輿將反,詔長 猷曰:“昔曹公克荊州,留滿寵於後。朕今委卿此郡,兼統戎馬,非直綏初附,以 扞城相托。”特賜縑二百匹。高祖崩於南陽,斂於其郡。尋征護軍長史。世宗初, 壽春歸款,兼給事黃門侍郎,持節宣慰。及任城王為揚州刺史,詔長猷為諮議參軍, 帶安豐太守。轉徐州武昌王府長史,帶彭城內史。征拜諫議大夫,轉司徒諮議,遷 通直散騎常侍。永平五年卒。謚曰貞侯。
子廓,襲。卒。
子元休,襲。興和中,睢州刺史。齊受禪,爵例降。
元休弟憑,字元祐。武定中,司徒從事中郎。
史臣曰:游明根雅道儒風,終受非常之遇,以太和之盛,當乞言之重,抑亦曠 世一時。肇既聿修,克隆堂構,正情梗氣,顛沛不渝,辭爵主幼之年,亢節臣權之 日,顧視群公,其風固以遠矣。劉芳矯然特立,沉深好古,博通洽識,為世儒宗, 亦當年之師表也。懋才流識學,有名士之風,見重於世,不虛然矣。
部分譯文
游明根,字志遠,廣平任人。祖游鱔,慕容熙政權的樂浪太守。父游幼,馮跋假廣平太守。和龍被平定之後,游明根得歸鄉里。游雅稱讚推舉他,魏世祖擢拔他為中書學生。游明根生性貞正謹慎,清心寡欲,廣習經典。等到魏恭宗監國,他與公孫睿一起掌管朝中文書撰寫事宜。
高宗登基,遷官都曹主書,賜爵安樂男、寧遠將軍。魏高宗以其小心謹慎,每每嗟嘆讚美他。任他為假員外散騎常侍、冠軍將軍、安樂侯,出使劉駿政權,直使明僧詗相對。前後出使三次,劉駿稱他為長者,迎送的禮節,超出一般的使者。魏顯祖初年,以本將軍出任東青州刺史,加授員外常侍。遷任散騎常侍、平東將軍,都督兗州諸軍事、瑕丘鎮將,不久就被拜為東兗州刺史,改爵新泰侯。為政清平,新附之民都樂意歸心於他。
魏高祖初年,入朝任給事中,遷任儀曹長,加散騎常侍。清廉簡約,恭誠謹慎,十分稱職。後來,王師南討,假安南將軍、儀曹尚書、廣平公,與梁郡王元嘉一道參謀軍計。後來兗州百姓叛亂。帝詔游明根前去撫慰。皇帝命調撥沔水西、仇城、連口三道軍馬,讓游明根節度指揮。回京之後,任正尚書,仍加授散騎常侍。
帝下詔因與蕭賾斷絕使節往來多年,現在是否應該通使,讓群臣一起討論此事。尚書陸睿說:“先前因三吳不寧,荊、梁有難,所以權且停使,準備伺機而動。而今那裡既已平靜,應該再行通使。”游明根說:“中絕行人,是朝廷之事,深築醴陽,侵他境土,只有二三分理在蕭賾那裡。我們今天遣使前去,占了道理。”魏高祖接納了這個意見。文明太后死後,群臣堅決要求高祖停職服喪,高祖與游明根議論往復。事情記在《禮志》。遷任大鴻臚卿、河南王元乾老師,尚書職位仍舊。後隨慣例降侯為伯。又參與修訂律令,屢次進奏忠讜之言。
游明根因自己年過七十,上表請求退休。皇帝下詔不同意,他頻頻上表堅決請求,帝下詔書:“明根風度清乾,志尚貞敏,溫恭靜密,請求退休的表章被朕擱置,故請求退休的要求,再三提出。表請殷勤,不容違奪,朕便已答應其請求。現把他前後表交予有關部門,依禮施行。”侍者引游明根入見,高祖說:“卿年高德茂,累朝盡職,歷職內外,都有顯著功績,到了老年,不改志操,所以我朝改革之始,朕委你以禮任,你年老德盛,經驗豐富,定能為朕輔佐。然而你志高節遠,便即言歸,君臣之禮,從此結束,眷德思仁,情何可已。夫七十退休,是禮典的說法;你位隆固辭,賢者達節。但是禮俗不整,此道無繼。卿獨具高遠志操,有遠古之風,有魏以來,首振頹俗,進可以光我朝化,退可以勞慰私門。”游明根回答說:“為臣已到日暮之年,鐘鳴漏盡,蒙陛下恩澤,身首保全,回家之後,下奉先帝、陛下大恩大德,是為臣的一片心愿。然而現在犬馬戀主的心情,使為臣不勝悲傷。”因而淚水不斷。高祖要他上前來,殷勤言別,漣漣流涕。皇帝賜予青紗單衣,還有貌冠、被褥、錦袍等物品。
這一年,朝廷以司徒尉元為三老,明根為五更,行禮官學。語在《徒元傳》。皇帝賜給步挽一乘,給予上卿俸祿、美味佳肴,太官每月送上府門。以其制定律令時的勤勉,賜給他布帛一千匹、谷一千斛。後來游明根回到廣平家中,朝廷又賜絹五百匹、安車一乘、馬二匹、幄帳被褥。帝駕到鄴城,游明根到行宮朝見皇帝。帝下詔說:“游五更兩袖清風,還歸鄉里,而他昔日在朝中勞苦功高,威望顯赫。可賜予帛五百匹,谷五百斛。”敕令太官備送珍餚。後來皇帝到鄴城,游明根又在行宮朝見皇帝,帝如前式又賜給他谷帛,還為他建造第宅。國家有什麼大事,總是寫信訪請於他。游明根舊病發作,皇帝手詔問疾,太醫上門送藥。太和二十三年(499)在家中去世,享年八十一歲。魏世宗派使者前去弔祭,贈錢十萬、絹三百匹、布二百匹,贈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謚稱靖侯。
游明根歷任朝野內外官職達五十多年,以仁義和順立身,以禮義辭讓接物,當時人以此為貴。高祖初年,游明根與高閭以儒老方面的學問,受到特別的禮遇,公私場合出入,二人相伴相隨,而高閭以自己文才時時怠慢游明根,世稱高、游。子游肇襲繼爵位。
游肇,字伯始,高祖賜予的名字。游肇幼年為中書學生,博通經史以及《蒼》、《雅》、《林》的學說。高祖初年,任內秘書侍御中散。司州初建,任都官從事,轉任通直郎、秘閣令,遷任散騎侍郎、典命中大夫。皇帝車駕南伐,游肇上表勸阻,高祖沒有接受其意見。不久遷任太子中庶子。
游肇謙虛樸素、敦厚篤重、溫文爾雅。因為他的父親年老,請求解官服侍。高祖想讓他帶祿奉養,於是令他出任本州南安王元楨鎮北府長史,帶領魏郡太守。南安王死後,又為高陽王元雍鎮北府長史,太守官職仍舊。為政清簡,加以匡贊朝廷,歷輔二王,很有政績。數年之後,因為居父喪被解除官職。
景明末年,朝廷徵召他為廷尉少卿,堅決推辭,於是授他為黃門侍郎。遷任散騎常侍,黃門侍郎仍舊。兼任侍中,任畿內大使,升善貶惡,賞罰分明。轉任太府卿,遷任尉卿,兼任御史中尉,黃門侍郎官職仍舊。游肇是位儒者,動存名教,直糾所舉,無不是傷風敗俗的事情。他持法寬仁公平,斷察獄訟務求矜憫仁恕。尚書令高肇,魏世宗的舅舅,聲勢之大,文武百官都十分忌怕,因游肇名字與自己相同,想讓他改掉。游肇以自己的名字是高祖所賜,堅決不改,高肇耿耿於懷。魏世宗聽說,稱讚游肇的剛正耿直。
盧昶在朐山,游肇上疏說:“朐山是彈丸之地,遠在偏僻的海邊,其地形非湖即山,老百姓連居住的地方都沒有,對我們不是急需之地,對於敵人來說卻是有利的地方。有利,所以必然會為他而拚死爭奪;非急,故不得已而戰。以不得已之眾打擊拚命之師,臣擔心會耽延歲月,所費很多。假令必得朐山,徒致交爭,最終還是難以全守,這正是所謂無益之田也。臣知敵人屢屢以宿豫請求交換朐山,臣愚蠢地認為這可以答應。朐山長久以來,危弊迭出,應該速速考慮對策。如果交換了,宿豫便不征自伏。握有這塊無用之地,恢復舊有河山,兵事即刻而解,利益很大。”魏世宗準備這樣做,不久盧昶就失敗了。
遷任侍中。蕭衍軍主徐玄明斬殺其青、冀二州刺史張稷的腦袋,以郁洲內附朝廷,朝中商議派兵赴援。游肇表奏說:“徐玄明表達了款誠之意,雖然說應去增援拯救,然而此事有利也有害,或怕舉而功多,或許因小而生禍患,可能出現的情況還說不定。現今六里、朐山,地域接海,陂塘湖泊低下潮濕,人不可居。郁洲又在海中,正是所謂雖獲石田,終無所用。如果不得到連口,六里雖然克平,尚且不可據守,何況想要連兵,而去爭奪並不重要的地方。況且六里對於敵人來說至為重要,離此又很遙遠。如用赴遠之兵,攻打逼近之敵,其勢力自然懸殊,不能克敵制勝。災害之年,百姓饑寒交迫,餓死的也不在少數。怎么能在應該停息爭鬥的時候,興起干戈之役呢?這樣的話,軍糧資運,無處取給。為臣只見其損,不見其益。而且新附之民,剛承皇魏教化,特別需要安寧慰貼,不應勞役他們。勞則怨生,怨生則會想到叛亂,叛亂則國家不安定,不安是則必會動亂。如果是這樣,則戰事難以平息。事情輕重,不可小視。應該損彼小利,不使國家受到大的損害。”魏世宗又不接受意見。
大將軍高肇征伐蜀地,游肇諫奏說:“臣聽說:遠方的人不服統治,我們便修整文德以吸引他們。兵者兇器,不得已而後用。當今雖說是天下治平,但討論征戰則不可。為什麼呢?太行山東、關右,傷殘沒有恢復,連年水旱,百姓空虛,宜在安靜,不應勞役。然而往年開拓疆域,都因城主歸降,所以有徵無戰。而今據城而降的,雖假官號,但真假難分,也許有怨於彼,不可全信。而且蜀地險隘,自古有此說法,鎮戍安泰,更無他圖,我們哪能憑著傳聞,便動用大軍。行動開始不謹慎,後悔都會來不及!征討蜀地計策,願等以後再議。”魏世宗又不接納。
肅宗即位,遷任中書令、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相州大中正。出為使持節,加散騎常侍、鎮東將軍、相州刺史,有很好的政績。徵召為太常卿,遷任尚書右僕射,游肇堅決推辭,帝下詔不許。游肇對於官吏的事情,決斷不快。碰到什麼事情,他反覆論敘,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詢問再三,必定窮盡其理,然後方才下筆,即使寵幸顯貴幹涉,他也決不讓步。方正的操守,當時人都很佩服。等到領軍元叉廢黜靈太后,準備加害太傅、清河王元懌,於是召集公卿商議其事。當時群官無不失言順從,游肇獨獨抗言認為不能這樣做,終於讓這事沒能進行下去。正光元年(520)八月,游肇去世,享年六十九歲。帝詔給予東園秘器、朝服一套,贈帛七百匹。肅宗在朝堂舉哀。贈使持節、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謚稱文貞公。
游肇外表寬柔,內心剛直,喜好經傳,手不釋書。治學《周易》、《毛詩》,尤其精通《三禮》。寫有《易集解》,撰《冠婚儀》、《白皀論》,並有詩賦表啟一共七十五篇,都流傳於世。謙虛廉潔,不好誇飾,曾經撰寫《儒鸉》,表達自己的志向。清貧寡慾,養家餬口僅靠自己的俸祿。游肇任廷尉時,魏世宗曾經私下指示游肇,希望其筆下留情。游肇執意不肯,說:“陛下自己能原諒自己,怎能讓為臣替你曲筆隱瞞呢!”其固執可見一斑。到了肅宗初年,近侍群官在世宗生病期間侍奉皇帝的,自侍中崔光以下全都加授封邑,當時游肇被封為文安縣開國侯,食邑八百戶。游肇獨說:“子襲父位,自古為常,因為這而獲得賞封,臣何以自安?”堅決推辭不受,議論的以此推崇他。
劉芳,字伯文,彭城人,漢代楚元王的後人。六世祖劉納,晉代任司隸校尉。祖劉該,任劉義隆政權的征虜將軍、青徐二州刺史。父劉邕,劉駿政權的兗州長史。
劉芳出繼給伯父劉遜之當兒子,遜之,任劉駿政權的東平太守。劉邕參與劉義宣的事情,身死彭城。劉芳跟隨伯母房氏逃竄青州,逢大赦獲得自由。舅房元慶,任劉子業青州刺史、劉文秀建威府司馬,被劉文秀所殺。劉芳母子進入梁鄒城。慕容白曜南討青、齊,梁鄒降順,劉芳北遷為平齊百姓,時年十六歲。魏南部尚書李敷妻,司徒崔浩弟弟的女兒,劉芳的祖母,是崔浩的姑姑。劉芳到京城,來到李敷府上,崔以劉芳四處流浪為恥,拒絕見他。劉芳雖然處於窮苦窘迫之中,但學業仍未荒廢,他聰敏過人,篤志經典。白天讀書終日,以自資給,夜則誦讀,終夜不睡,以至有典衣度日之困,而他卻淡然自守,不急急於榮利,不戚戚於貧賤,寫下《窮通論》以安慰自己。
劉芳為諸僧抄寫經論,字跡很漂亮,一卷價格一匹布,一年之中能收入百餘匹布,像這樣持續了數十年,賴此度日,情況漸漸好起來。由於劉芳與有德學的著名僧人,經常交往。當時南方有位和尚叫惠度因事被責,不久暴亡,劉芳因此被牽連,文明太后把他召入宮中,抽了一百鞭子。當時,宦官李豐主持這件事,他知道劉芳篤於學業,志行很高,便在太后面前講起他,太后聽說,有些慚愧。正逢蕭賾的使者劉纘來了,他是劉芳的同族兄弟,太后提拔劉芳為主客郎,與劉纘應對。不久被拜授為中書博士。後來與崔光、宋弁、邢產等人一起任中書侍郎,不久帝詔劉芳與邢產到東宮教授太子經書,遷任太子庶子,兼任員外散騎常侍。跟隨車駕到洛陽,劉芳在路途上及到京城,總是侍坐太子講讀孜孜。劉芳才思深淵敏捷,特別精於經義,博聞強記,兼覽《蒼》、《雅》,尤其擅長音訓,辨析字義確當無疑。從這以後,他受到的禮遇日盛一日,得到的賞賜也很豐厚優渥,被正除為員外散騎常侍。不久兼通直常侍,跟隨皇帝車駕南巡,撰述行事,不久正除。王肅投奔皇魏,高祖十分器重,朝野為之矚目。劉芳沒機會與他相見。高祖在華林宴請群臣,王肅說到“古時候只有婦人有成年禮,而男子則沒有”。劉芳說:“推尋經書《禮》正文,古時候女子男子都有此禮。”王肅說:“《喪服》說男子免而婦人結喪髻,男子戴帽而婦人插笄。像這樣,則男子不應該有插笄以示成年的禮制。”劉芳說:“這專門說的是不幸的凶事。《禮》:‘初遭喪,男子免冠,這時婦人則結喪髻;男子戴帽,則婦人插笄。’這說的都是應時而變,而男子、婦人免冠結髻、戴帽插笄表示傷悼的方式不同。又冠尊,所以代替了其插笄。而且這是換言互稱,並不是說男子無笄。又《禮內則》稱:‘子事父母,夜晚雞開始鳴叫時,梳洗插笄。’由此而言,男子有笄也就很明確了。”高祖讚賞這番議論,玩味了很久。王肅也覺得劉芳說得很對,說:“這莫非就是劉石經嗎?”過去漢代建造三字石經放置在太學,學者有什麼文字上的問題,多到那裡校質。劉芳音義明辨,有疑問的人多前往詢咨訪求,所以當時人稱為劉石經。酒宴完畢,劉芳與王肅一起出去,王肅握著劉芳的手說:“我從小留意《三禮》,在南方與諸儒生一起,經常一起討論,大家都說此義就像我方才說的那樣,今天聽到你這番解釋,頓時去掉我平生之惑。”劉芳理義精通,都像此字這樣。
高祖遷居洛陽,經過朝歌,見到殷商比干的墓冢,愴然悼懷,撰文吊惜。劉芳為之註解,表奏呈上。帝下詔說:“看卿的注文,很是廣富淵博。但是辭藻不如屈、宋,義理不如張、賈。既然有此雅致,便可把它付印集書。”帝下詔因劉芳經學精深博洽,超階遷授國子祭酒。劉芳因居母喪離職。高祖南征宛、鄧,起任他為輔國將軍、太尉長史,跟從太尉、鹹陽王元禧攻打南陽。蕭鸞將領裴叔業入侵徐州,疆場之民,大都很想歸順裴叔業,高祖很擔憂,任命劉芳為散騎常侍、國子祭酒、徐州大中正,行徐州事。徙遷兼任侍中,隨征馬圈。高祖在行宮去世。及世宗即位,劉芳為他手加莽袍冠帽。高祖的遺體從裝殮到啟祖、山陵、練除、喪事的自始至終,都是劉芳一手操辦。鹹陽王元禧等人奉高祖遺詔,命令劉芳入宮教授魏世宗經書。等到南徐州刺史沈陵外叛於敵,徐州大水,朝廷派劉芳撫慰賑恤災民。不久被授職正侍中、祭酒,中正官職照舊。
劉芳上表說:“大凡治理國家的,無不崇儒尊道,先設學校,即使政有質樸文飾,這一範式從不改易,這是由於它是萬端資始,眾務稟法的緣故。唐、虞之世以前,典籍不存;盛周以來,學校任居虎門。《周禮·大司樂》云:‘師氏,掌美以女微詔王。居虎門之左,司王朝,執掌國中過失的事情,以之教誨國臣子弟。’蔡氏《勸學篇》說:‘周朝師氏,居虎門左,闡釋六藝,以教國子。’而今的祭酒,就是周朝的師氏。《洛陽記》:‘國子學官與天子宮殿相對,太學在開陽門外。’案查《學記》說:‘古代王者,建立國家,親愛人民,都以教學為先。’鄭氏注釋說:‘內則設立師保以教,使國中子弟學受,外則有太學、庠序的官職。’由此而論,國學在宮殿之內,太學在皇廷之外,很明確了。案如《洛陽記》,還是仿此設定的。臣愚蠢地認為:現在既已徙縣崧、鏶,皇宮遷居伊、洛,宮殿府寺,都依舊式,至於國學,怎么就不照原樣了?校比舊事,其位置應在宮門左邊。至如太學,舊基仍在,仍舊營構。又過去太和二十年(496),朝廷下詔設立四門博士,在四門置學宮。臣按:從周朝溯上,學校只有兩種,或尚西,或尚東,或者以在都城為貴,或以在郊郭為上。到了周代,學校有六。師氏居內,太學在國都,四國小在郊郭。《禮記》說周人‘養眾老於學校,學校在國都四郊’,《禮》又說:‘天子設立四學,當入學而太子立。’注云:‘四學,周代國都四郊的學校。’案《大戴禮記163·了他的意見。
遷任中書令,祭酒官職照舊。出任安東將軍、青州刺史。劉芳為政儒慢緩順,不能禁止奸邪盜賊,但廉潔清正,寡求少欲,無犯公私利益。還朝後,參預議定律令。劉芳斟酌古今,成為大議的主要人物,律令中損減增益的內容,大多出自劉芳的意圖。魏世宗以朝廷禮儀多有缺損,其一切議論,都交給劉芳修正。於是朝廷中吉凶大事都找劉芳諮詢訪求了。
轉任太常卿,劉芳以所設定的五郊以及日月的位置,離都城的里數於禮有相違背的地方,又加上對靈星、周公的祭禮儀式,覺得不應該隸屬太常寺,於是上疏說:
“臣聞國家大事,沒有比郊祀更重要的了,郊祀的根本,實質是在審定位置。所以列聖區別之言,彰明浩浩典籍;先儒正確之論,昭著於經史。為臣學識談不上通經,業也不能說通古,怎敢輕率地奏陳瞽妄之言,妄陳管見之說。臣竊見所設定的祭壇祀祠遠近的法度,考證典制,或許有欠妥的地方,臣既忝居此職,請陳膚淺之見。
“《孟春令》說‘其數八’,又說‘迎春於東郊’。盧植說:‘東郊,八里郊也。’賈逵說:‘東郊,木帝太昊,距京都八里。’許慎說:‘東郊,八里郊也。’鄭玄《孟春令》注云:‘王者居明堂。《禮》曰:王者出城十五里迎歲,是殷代禮制。《周禮》曰,在離城十五里的近郊祭祀。’鄭玄另注說:‘東郊,離都城八里。’高誘說:‘帝迎於東方,壇祠在離都城八里的郊郭。’王肅說:‘東郊,八里,因木數。’這都同是春郊壇祠離都城八里的明據。《孟夏令》雲‘其數七’,又說‘迎夏於南郊’。盧植說:‘南郊,七里郊也。’賈逵說:‘南郊壇祠,祭火帝炎帝,離都城七里。’許慎說:‘南郊壇祠,在離都城七里的郊郭。’鄭玄說:‘南郊,離都城七里。’高誘說:‘南郊,七里郊也。’王肅說:‘南郊壇祠,離都城七里,因於火數。’這又是南郊壇祠離城七里的詳細根據。《中央令》說:‘其數五。’盧植說:‘中郊,五里之郊也。’賈逵說:‘中兆,黃帝之位,並南郊之季,所以說兆五帝於四郊。’鄭玄說:‘中郊,在西南未地,離都城五里。’這又是中郊五里的明據。《孟秋令》說‘其數九’,又說‘迎秋於西郊’。盧植說:‘西郊壇祠,在離城九里的郊郭。’賈逵說:‘西郊,祭金帝少..,在離都城九里的地方。’許慎說:‘西郊壇祠,在離城九里的郊郭。’鄭玄說:‘西郊,去都城九里。’高誘說:‘西郊壇祠,在離城九里郊郭。’王肅說:‘西郊,九里,因金數。’這又是西郊九里的明據。《孟冬令》說‘其數六’,又說‘迎冬於北郊’。盧植說:‘北郊壇祠,在離都城六里的郊郭。’賈逵說:‘北郊壇祠,祭祀水帝顓頊,在離城六里的郊郭。’許慎說:‘北郊壇祠,在離城六里的郊郭。’鄭玄說:‘北郊壇祠,離城六里。’高誘說:‘北郊,六里之郊也。’王肅說:‘北郊六里,因水之數也。’這又是北郊六里的明據。宋氏《含文嘉》注說:‘《周禮》,王郊千里,二十分其一為近郊。近郊五十里,一百里則為遠郊,迎祭王氣都在近郊舉行。漢代不設王畿,則以方比之數為郊郭的位置,所以東郊八里,南郊七里,西郊九里,北郊六里,中郊在西南未地,離都城五里。’《祭祀志》說:‘建武二年(26)正月,開始制立郊祀於雒陽城南七里的地方。這是依照元始年間(1~5)的做法,北郊在雒陽城北四里的地方。’這又是漢代南北郊的明證。今天的地點只按照這個選擇。至如離城三十里設立郊祀之壇,進與鄭玄所引的殷、周兩代的做法相違,退與漢、魏所行辦法相背。凡是邑城之外都稱郊,今天計算四郊,應各以郭門為限度,距城裡數依上典制。
“《禮》,朝拜日月,都在城的東西門外。而今祭日月的位置,離城東西路程各為三十里,臣竊以為又未詳審。《禮》又說:‘祭日於壇,祭月於坎。’而今計造如上。《禮儀志》說‘設立高謀祠於都城南面’,不說離都城裡數。所以現在仍照舊。靈星本不是禮制之事,祭祀出自漢初,專門為了祝祀田耕,總是隸祭於郡縣。《郊祀志》說:‘高祖五年(前202),高祖詔示御史,命令天下設定靈星祠,祭祀用太牢,縣邑的令長主祭。’晉代祠祀令說:‘郡、縣、國祭祀稷神、社神、先農,縣又祭祀靈星。’這是靈星的祭祀在天下眾縣的明據。周公廟所以別設在洛陽,是因為姬旦創成洛邑,所以傳祭洛陽,崇祠不絕,以彰明其功勞。伯夷、叔齊的祠廟,也世世代代為洛陽界內的神祠。而今都移祭太常,臣擔心會與其本意相違。天下祭祀錯位的事情很多,都應該歸應屬的部門郡縣修理,公私在所祭的地方祈請。為臣竊以為太常寺所掌祭的郊廟神祗,自有其常限,不應該臨時隨意斟酌,如果隨便亂來,則不免會淫侵祠祭常規。二祠在太常,在洛陽,對於國家來說都是一樣的,然而具體做起來就應審其根本。
“為臣以庸懶卑陋,謬妄忝居今天的職位,為臣考索經典,博採群議,既無別樣說法,可以說大致可以此為據。而今年冬天勞作的間隙,野靜人閒,便可遷移郊祠神壇,各方都很方便。”
皇帝下詔說:“所上奏陳確有明據,但是郊廟先朝置立已久,也就姑且依照舊式。”
這以前,魏高祖在代都詔令中書監高閭、太常少卿陸王秀,加上公孫崇等十多人修理金石樂器,以及八音之器。後來,公孫崇任太樂令,上書奏請尚書僕射高肇,一起辦理此事。魏世宗下詔讓劉芳一起處理。劉芳上表認為禮樂之事關係重大,不能馬上下決斷,如不廣泛招延公卿大臣,廣泛聚集大儒宿彥,討論得失,研究是非,就會無法讓它垂之萬世,成為不朽的法式。所陳得到採納,數旬之內,朝臣頻繁討論三次。在那時,朝中官員都覺得公孫崇既然專門管理此事已有很長時間,不應該有什麼乖異謬妄的地方,討論時大家各各默然無話可說。劉芳於是探引經書,搜尋舊文,共相質難,所說都有明確的根據,認為樂器盈縮尺度都與典制有差距,不合典制範式。公孫崇雖然也有一些應答,而往往答非所問,終而無法自圓其說。尚書把這些情況述奏皇帝,帝仍詔委派劉芳另外繼續考索典制,從此以後學者更加崇敬他了。
劉芳以社稷壇上無樹,又上疏說:“依照《合朔儀注》:‘日有變化,用朱絲結繩,以之繞系社樹三周。’而今連社樹都沒有。又《周禮·司徒職》云:‘設立社稷之牆,而樹之以田主,各種上社廟所宜種的樹木。’鄭玄注說:‘所宜種的樹木,指像松柏栗樹之類。’這是一證。又《小司徒·封人職》說:‘掌設君王的社牆,確立邊界封土而種樹。’鄭玄注說:‘不說稷,因為王主祭於社,而稷,是社的分支。’這是二證。又《論語》曰:‘哀公找宰我問社廟之事,宰我說:夏後氏種松,殷人種柏,周人種栗。’這是根據土地情況而決定的。這是三證。又《白虎通》說:‘社稷所以有樹,是什麼原因呢?還是尊崇它的標誌。也為的是讓老百姓看到就產生敬仰之意,又是為了表彰其功。’案此是正面解釋所以有樹的意義,而不是說有還是沒有樹。這是四證。這裡說‘社稷所以有樹的原因’,這樣,稷廟中有樹也應很明確了。又《五經通義》說:‘天子太社、王社,諸侯的國社、侯社,制度怎樣?曰:社都只有垣牆而沒有屋宇,在其中植樹,可種木的是因為有土,主土生萬物,萬物之中沒有比木更好的了,所以種樹。’這是第五證。這是最為合適的說明社中有樹的意旨了。又《五經要義》說‘社廟中必定種上樹木’。《周禮·司徒職》說:‘分社而種樹,各因土地所適宜生長的樹木。’《尚書逸篇》說:‘太社種松,東社種柏,南社種梓,西社種栗,北社種槐。’這是第六證。這又是太社及四方種樹有區別的明據。臣又見到諸家《禮圖》,社稷圖都畫上了樹木,只有誡社、戒稷沒有樹。這是第七證。為臣雖然辨社稷中有樹種植的依據,還沒有確定所種植的樹種。查《論語》稱‘夏後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可見世代不同。而《尚書·逸篇》則說‘太社種松,東社種柏,南社種梓,西社種栗,北社種槐’,像這樣,便是一代之中,而五社所種樹種也各不相同。愚見認為應該種植松樹。為什麼這樣說呢?《逸書》說‘太社惟松’,今天種植松樹,不怕失於禮制。只有稷壇所種樹種沒有現成根據,但它是社的分支,大概也不會離了松樹。”魏世宗接受了他的意見。
劉芳沉雅方正,氣度甚高,精通經傳,魏高祖尤其器重禮敬他,動不動就諮詢於他。太子元恂在東宮的時候,魏高祖想為他娶劉芳的女兒,劉芳以其女年齡相貌不合適推辭了,魏高祖嘆服他的謙虛謹慎,改敕劉芳推舉其宗族中的姑娘,劉芳推舉了其族子劉長文的女兒。高祖於是為元恂娶了過來,與鄭碅女兒相對為左右妻室。崔光對劉芳有師長之敬,遇事必去詢問。劉芳撰鄭玄所注的《周官·儀禮音》、乾寶所注的《周官音》、王肅所注的《尚書音》、何休所注的《公羊音》、范寧所注的《穀梁音》、韋昭所注的《國語音》、范曄《後漢書音》各一卷、《辨類》三卷、《徐州人地錄》四十卷、《急就篇續注音義證》三卷、《毛詩箋音義證》十卷、《禮記義證》十卷、《周官》、《儀禮義證》各五卷。崔光上表請求讓劉芳取代自己任中書監的官職,世宗不同意。延昌二年(513)去世,享年六十一歲。帝下詔賜帛四百匹,贈鎮東將軍、徐州刺史,謚稱文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