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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紀·唐紀六十五

作者:司馬光

起上章敦牂,盡屠維單閼,凡十年。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下

◎ 大中四年庚午,公元八五零年

春,正月,庚辰朔,赦天下。
二月,以秦州隸鳳翔。
夏,四月,庚戌,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馬植為天平節度使。上之立也,左軍中尉馬元贄有力焉,由是恩遇冠諸宦者,植與之敘宗姓。上賜元贄寶帶,元贄以遺植,植服之以朝,上見而識之。植變色,不敢隱。明日。罷相,收植親吏董侔,下御史台鞫之,盡得植與元贄交通之狀,再貶常州刺史。
六月,戊申,兵部侍郎、同平章事魏扶薨。以戶部尚書、判度支崔龜從同平章事。
秋,八月,以白敏中判延資庫。
盧龍節度使周綝薨,軍中表請以押牙兼馬步都知兵馬使張允伸為留後。九月,丁酉,從之。
党項為邊患,發諸道兵討之,連年無功,戍饋不已,右補闕孔溫裕上疏切諫。上怒,貶柳州司馬。溫裕,戣之兄子也。
吐蕃論恐熱遣僧莽羅藺真將兵於雞項關南造橋,以擊尚婢婢,軍於白土嶺。婢婢遣其將尚鐸羅榻藏將兵據臨蕃軍以拒之,不利,復遣磨離羆子、燭盧鞏力將兵據氂牛峽以拒之。鞏力請“按兵拒險,勿與戰,以奇兵絕其糧道,使進不得戰,退不得還,不過旬月,其眾必潰。”羆子不從。鞏力曰:“吾寧為不用之人,不為敗軍之將。”稱疾,歸鄯州。羆子逆戰,敗死。婢婢糧乏,留拓跋懷光守鄯州,帥部落三千餘人就水草於甘州西。恐熱聞婢婢棄鄯州,自將輕騎五千追之。至瓜州,聞懷光守鄯州,遂大掠河西鄯、廓等八州,殺其丁壯,劓刖其羸老及婦人,以槊貫嬰兒為戲,焚其室廬,五千裡間,赤地殆盡。
冬,十月,辛未,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令狐綯同平章事。
十一月,壬寅,以翰林學士劉彖為京西招討党項行營宣慰使。
以盧龍留後張允伸為節度使。
十二月,以鳳翔節度使李業、河東節度使李試著兼招討党項使。
吏部侍郎孔溫業白執政求外官,白敏中謂同列曰:“我輩須自點檢,孔吏部不肯居朝廷矣。”溫業,戣之弟子也。

◎ 大中五年辛未,公元八五一年

春,二月,壬戌,天德軍奏攝沙州刺史張義潮遣使來降。義潮,沙州人也,時吐蕃大亂,義潮陰結豪傑,謀自拔歸唐。一旦,帥眾被甲噪於州門,唐人皆應之,吐番守將驚走,義潮遂攝州事,奉表來降。以義潮為沙州防禦使。
以兵部侍郎裴休為鹽鐵轉運使。休,肅之子也。自太和以來,歲運江、淮米不過四十萬斛,吏卒侵盜、沉沒,舟達渭倉者什不三四,大墮劉晏之法。休窮究其弊,立漕法十條,歲運米至渭倉者百二十萬斛。
上頗知党項之反由邊帥利其羊馬,數欺奪之,或妄誅殺,党項不勝憤怨,故反。乃以右諫議大夫李福為夏綏節度使。自是繼選儒臣以代邊帥之貪暴者,行日復面加戒勵,党項由是遂安。福,石之弟也。
上以南山、平夏党項久未平,頗厭用兵。崔鉉建議,宜遣大臣鎮撫。三月,以白敏中為司空、同平章事,充招討党項行營都統、制置等使,南北兩路供軍使兼邠寧節度使。敏中請用裴度故事,擇廷臣為將佐,許之。夏,四月,以左諫議大夫孫景商為左庶子,充邠寧行軍司馬;知制誥蔣伸為右庶子,充節度副使。伸,系之弟也。
初,上令白敏中為萬壽公主選佳婿,敏中薦鄭顥。時顥已昏盧氏,行至鄭州,堂帖追還,顥甚銜之,由是數毀敏中於上。敏中將赴鎮,言於上曰:“鄭顥不樂尚主,怨臣入骨髓。臣在政府,無如臣何;今臣出外,顥必中傷,臣死無日矣!”上曰:“朕知之久矣,卿何言之晚邪!”命左右于禁中取小檉函以授敏中曰:“此皆鄭郎譖卿之書也。朕若信之,豈任卿以至今日!”敏中歸,置檉函於佛前,焚香事之。敏中軍於寧州,壬子,定遠城使史元破堂項九千餘帳於三交谷,敏中奏党項平。辛未,詔:“平夏党項,已就安貼。南山党項,聞出山者迫於饑寒,猶行鈔掠,平夏不容,窮無所歸。宜委李福存諭,於銀、夏境內授以閒田。如能革心向化,則撫如赤子,從前為惡,一切不問,或有抑屈,聽於本鎮投牒自訴。若再犯疆場,或復入山林,不受教令,則誅討無赦。將吏有功者甄獎,死傷者優恤。靈、夏、邠、鄜四道百姓,給復三年,鄰道量免租稅。向由邊將貪鄙,致其怨叛,自今當更擇廉良撫之。若復致侵叛,當先罪邊將,後討寇虜。”
吐蕃論恐熱殘虐,所部多叛。拓跋懷光使人說誘之,其眾或散歸部落,或降於懷光。恐熱勢孤,乃揚言於眾曰:“吾今入朝於唐,借兵五十萬來誅不服者,然後以渭州為國城,請唐冊我為贊普,誰敢不從!”五月,恐熱入朝,上遣左丞李景讓就禮賓院問所欲。恐熱氣色驕倨,語言荒誕,求為河渭節度使。上不許,召對三殿,如常日胡客,勞賜遣還。恐熱怏怏而去,復歸落門川,聚其舊眾,欲為邊患。會久雨,乏食,眾稍散,才有三百餘人,奔於廓州。
六月,立皇子潤為鄂王。
進士孫樵上言:“百姓男耕女織,不自溫飽,而群僧安坐華屋,美衣精饌,率以十戶不能養一僧。武宗憤其然,發十七萬僧,是天下一百七十萬戶始得蘇息也。陛下即位以來,修復廢寺,天下斧斤之聲至今不絕,度僧幾復其舊矣。陛下縱不能如武宗除積弊,奈何興之於已廢乎!日者陛下欲修國東門,諫官上言,遽為罷役。今所復之寺,豈若東門之急乎?所役之功,豈右東門之勞乎?願早降明詔,僧未復者勿復,寺未修者勿修,庶幾百姓猶得以息肩也。”秋,七月,中書門下奏:“陛下崇奉釋氏,群下莫不奔走,恐財力有所不逮,因之生事擾人,望委所在長吏量加撙節。所度僧亦委選擇有行業者,若容凶粗之人,則更非敬道也。鄉村佛舍,請罷兵日修。”從之。
八月,白敏中奏,南山党項亦請降。時用兵歲久,國用頗乏,詔並赦南山党項,使之安業。
冬,十月,乙卯,中書門下奏:“今邊事已息,而州府諸寺尚未畢功,望且令成之。其大縣遠於州府者,聽置一寺,其鄉村毋得更置佛舍。”從之。
戊辰,以戶部侍郎魏謨同平章事,仍判戶部。時上春秋已高,未立太子,群臣莫敢言。謨入謝,因言:“今海內無事,惟未建儲副,使正人輔導,臣竊以為憂。”且泣。時人重之。
蓬、果群盜依阻雞山,寇掠三川。以果州刺史王贄弘充三川行營都知兵馬使,以討之。
制以党項既平,罷白敏中教統,但以司空、平章事充邠寧節度使。張義潮發兵略定其旁瓜、伊、西、甘、肅、蘭、鄯、河、岷、廓十州,遣其兄義澤奉十一州圖籍入見,於是河、湟之地盡入於唐。十一月,置歸義軍於沙州,以義潮為節度使、十一州觀察使,又以義潮判官曹義金為歸義軍長史。
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龜從同平章事,充宣武節度使。
右羽林統軍張直方坐出獵累日不還宿衛,貶左驍衛將軍。

◎ 大中六年壬申,公元八五二年

春,二月,王贄弘討雞山賊,平之。
是時,山南西道節度使封敖奏巴南妖賊言辭悖慢,上怒甚。崔鉉曰:“此皆陛下赤子,迫於饑寒,盜弄陛下兵於溪谷間,不足辱大軍,但遣一使者可平矣。”乃遣京兆少尹劉潼詣果州招諭之。潼上言請不發兵攻討,且曰:“今以日月之明燭愚迷之眾,使之稽顙歸命,其勢甚易。所慮者,武臣恥不戰之功,議者責欲速之效耳。”潼至山中,盜彎弓待之,潼屏左右直前曰:“我面受詔赦汝罪,使汝復為平人。聞汝木弓射二百步,今我去汝十步,汝真欲反者,可射我!”賊皆投弓列拜,請降。潼歸館,而王贄弘與中使似先義逸引兵已至山下,竟擊滅之。
三月,敕先賜右衛大將軍鄭光鄠縣及雲陽莊並免稅役。中書門下奏,以為:“稅役之法,天下皆同。陛下屢發德音,欲使中外畫一,今獨免鄭光,似稍乖前意。事雖至細,系體則多。”敕曰:“朕以鄭光元舅之尊貴,欲優異令免徵稅,初不細思。況親戚之間,人所難議,卿等苟非愛我,豈進嘉言!庶事能盡如斯,天下何憂不理!有始有卒,當共守之,並依所奏。”
夏,四月,甲辰,以邠寧節度使白敏中為西川節度使。
湖南奏,團練副使馮少端討衡州賊帥鄧裴,平之。
党項復擾邊,上欲擇可為邠寧帥者而難其人,從容與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須昌畢諴論邊事,諴援古據今,具陳方略。上悅曰:“吾方擇帥,不意頗、牧近在禁廷。卿其為朕行乎!”諴欣然奉命。上欲重其資履,六月,壬申,先以諴為刑部侍郎,癸酉,乃除邠寧節度使。雍王氵美薨,追謚靖懷太子。
河東節度使李業縱吏民侵掠雜虜,又妄殺降者,由是北邊擾動。閏月,庚子,以太子少師盧鈞為河東節度使。業內有所恃,人莫敢言,魏謨獨請貶黜。上不許,但徙義成節度使。盧鈞奏度支郎中韋宙為副使。宙遍詣塞下,悉召酋長,諭以禍福,禁唐民毋得入虜境侵掠,犯者必死,雜虜由是遂安。掌書記李璋杖一牙職,明日,牙將百餘人訴於鈞,鈞杖其為首者,摘戍外鎮,餘皆罰之,曰:“邊鎮百餘人,無故橫訴,不可不抑。”璋,絳之子也。
八月,甲子,以禮部尚書裴休同平章事。
獠寇昌、資二州。
冬,十月,邠寧節度使畢諴奏招諭党項皆降。
驍衛將軍張直方坐以小過屢殺奴婢,貶恩州司戶。
十一月,立憲宗子惴為棣王。
十二月,中書門下奏:“度僧不精,則戒法墮壞;造寺無節,則損費過多,請自今諸州準元敕許置寺外,有勝地靈跡許修復,繁會之縣許置一院。嚴禁私度僧、尼。若官度僧、尼有闕,則擇人補之,仍申祠部給牒。其欲遠遊尋師者,須有本州公驗。”從之。

◎ 大中七年癸酉,公元八五三年

春,正月,戊申,上祀圓丘;赦天下。
夏,四月,丙寅,敕:“自今法司處罪,用常行杖。杖脊一,折法杖十;杖臀一,折笞五。使吏用法有常準。”
冬,十二月,左補闕趙璘請罷來年元會,止御宣政。上以問宰相,對曰:“元會大禮,不可罷。況天下無事。”上曰:“近華州奏有賊光火劫下邽,關中少雪,皆朕之憂,何謂無事!雖宣政亦不可御也。”
上事鄭太后甚謹,不居別宮,朝夕奉養。舅鄭光歷平盧、河中節度使。入朝,上與之論為政,光應對鄙淺,上不悅,留為右羽林統軍,使奉朝請。太后數言其貧,上輒厚賜金帛,終不復任以民宮。
度支奏:“自河、湟平,每歲天下所納錢九百二十五萬餘緡,內五百五十萬餘緡租稅,八十二萬餘緡榷酤,二百七十八萬餘緡鹽利。”

◎ 大中八年甲戌,公元八五四年

春,正月丙戌朔,日有食之。罷元會。
上自即位以來,治弒憲宗之黨,宦官、外戚乃至東宮官屬,誅竄甚眾。慮人情不安,丙申,詔:“長慶之初,亂臣賊子,頃搜擿餘黨,流竄已盡,其餘族從疏遠者,一切不問。”
二月,中書門下奏拾遺、補闕缺員,請更增補。上曰:“諫官要在舉職,不必人多,如張道符、牛叢、趙璘輩數人,使朕日聞所不聞足矣。”叢,僧孺之子也。久之,叢自司勛員外郎出為睦州刺史,入謝,上賜之紫。叢既謝,前言曰:“臣所服緋,刺史所借也。”上遽曰:“且賜緋。”上重惜服章,有司常具緋、紫衣數襲從行,以備賞賜,或半歲不用其一,故當時以緋、紫為榮。上重翰林學士,至於遷官,必校歲月,以為不可以官爵私近臣也。
秋,九月,丙戌,以右散騎常侍高少逸為陝虢觀察使。有敕使過硤石,怒餅黑,鞭驛吏見血。少逸封其餅以進。敕使還,上責之曰:“深山中如此食豈易得!”謫配恭陵。
立皇子洽為懷王,汭為昭王,汶為康王。
上獵於苑北,遇樵夫,問其縣,曰:“涇陽人也。”“令為誰?”曰:“李行言。”“為政何如?”曰:“性執。有強盜數人,軍家索之,竟不與,盡殺之。”上歸,帖其名於寢殿之柱。冬,十月,行言除海州刺史,入謝。上賜之金紫,問曰:“卿知所以衣紫乎?”對曰:“不知。”上命取殿柱之貼示之。
上以甘露之變,惟李訓、鄭注當死,自餘王涯、賈餗等無罪,詔皆雪其冤。
上召翰林學士韋澳,托以論詩,屏左右與之語曰:“近日外間謂內侍權勢何如?”對曰:“陛下威斷,非前朝之比。”上閉目搖首曰:“全未,全未!尚畏之在。卿謂策將安在!”對曰:“若與外廷議之,恐有太和之變,不若就其中擇有才識者與之謀。”上曰:“此乃末策。朕已試之矣,自衣黃、衣綠至衣緋,皆感恩,才衣紫則相與為一矣!”上又嘗與令狐綯謀盡誅宦官,恐濫及無辜,密奏曰:“但有罪勿舍,有闕勿補,自然漸耗,至於盡矣。”宦者竊見其奏,由是益與朝士相惡,南北司如水火矣。

◎ 大中九年乙亥,公元八五五年

春,正月,甲申,成德軍奏節度使王元逵薨,軍中立其子節度副使紹鼎。癸卯,以紹鼎為成德留後。
二月,以醴泉令李君奭為懷州刺史。初,上校獵渭上,有父老以十數,聚於佛祠。上問之,對曰:“醴泉百姓也。縣令李君奭有異政,考滿當罷,詣府乞留,故此祈佛,冀諧所願耳。”及懷州刺史闕,上手筆除君奭,宰相莫之測。君奭入謝,上以此獎厲,眾始知之。三月,詔邠寧節度使畢諴還邠州。先是,以河、湟初附,党項未平,移邠寧軍於寧州。至是,南山、平夏、党項皆安,威、鹽、武三州軍食足,故令還理所。
夏,閏四月,詔以“州縣差役不均,自今每縣據人貧富及役輕重作差科簿,送刺史檢署訖,鎖於令廳,每有役事委令,據簿輪差。”
五月,丙寅,以王紹鼎為成德節度使。
上聰察強記,宮中廝役給灑掃者,皆能識其姓名,才性所任,呼召使令,無差誤者。天下奏獄吏卒姓名,一覽皆記之。度支奏漬污帛,誤書“漬”為“清”,樞密承旨孫隱中謂上不之見,輒足成之,及中書復入,上怒,推按擅改章奏者罰謫之。上密令翰林學士韋澳纂次諸州境土風物及諸利害為一書,自寫而上之,雖子弟不知也,號曰《處分語》。他日,鄧州刺史薛弘宗入謝,出,謂澳曰:“上處分本州事驚人。”澳詢之,皆《處分語》中事也。澳在翰林,上或遣中使宣旨草詔。事有不可者,澳輒曰:“茲事須降御札,方敢施行。”淹留至旦,上疏論之,上多從之。
秋,七月,浙東軍亂,逐觀察使李訥。訥,遜之弟子也,性卞急,遇將士不以禮,故亂作。
淮南飢,民多流亡,節度使杜悰荒於游宴,政事不治。上聞之,甲午,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鉉同平章事,充淮南節度使。丁酉,以悰為太子太傅、分司。
九月,乙亥,貶李訥為朗州刺史,監軍王宗景杖四十,配恭陵。仍詔“自今戎臣失律,並坐監軍。”以禮部侍郎沈詢為浙東觀察使。詢,傳師之子也。
冬,十一月,以吏部侍郎柳仲郢為兵部侍郎,充鹽鐵轉運使。有閭閻醫工劉集因緣交通禁中,上敕鹽鐵補場官。仲郢上言:“醫工術精,宜補醫官。若委務銅鹽,何以課其殿最!且場官賤品,非特敕所宜親,臣未敢奉詔!”上遽批:“劉集宜賜絹百匹,遣之。”他日,見仲郢,勞之曰:“卿論劉集事甚佳。”上嘗若不能食,召醫工梁新診脈,治之數日,良已。新因自陳求官,上不許,但敕鹽鐵使月給錢三十緡而已。
右威衛大將軍康季榮前為涇原節度使,擅用官錢二萬緡,事覺,季榮請以家財償之。上以季榮有開河、湟功,許之。給事中封還敕書,諫官亦上言。十二月,庚辰,貶季榮夔州長史。
江西觀察使鄭祗德以其子顥尚主通顯,固求散地,甲午,以祗德為賓客、分司。

◎ 大中十年丙子,公元八五六年

春,正月,丁巳,以御史大夫鄭朗為工部尚書、同平章事。
上命裴休極言時事,休請早建太子,上曰:“若建太子,則朕遂為閒人。”休不敢復言。二月,丙戌,休以疾辭位,不許。
三月,辛亥,詔以“回鶻有功於國,世為婚姻,稱臣奉貢,北邊無警。會昌中虜廷喪亂,可汗奔亡,屬奸臣當軸,遽加殄滅。近有降者雲,已厖歷今為可汗,尚寓安西,俟其歸復牙帳,當加冊命。”
上以京兆久不理,夏,五月,丁卯,以翰林學士、工部侍郎韋澳為京兆尹。澳為人公直,既視事,豪貴斂手。鄭光莊吏恣橫,為閭里患,積年租稅不入,澳執而械之。上於延英問澳,澳具奏其狀。上曰:“卿何以處之?”澳曰:“欲置於法。”上曰:“鄭光甚愛之,何如?”對曰:“陛下自內庭用臣為京兆,欲以清畿甸之積弊,若鄭光莊吏積年為蠹,得寬重辟,是陛下之法獨行於貧戶耳,臣未敢奉詔。”上曰:“誠如此。但鄭光帶我不置,卿與痛杖,貸其死,可乎?”對曰:“臣不敢不奉詔,願聽臣且系之,俟征足及釋之。”上曰:“灼然可。朕為鄭光故撓卿法,殊以為愧。”澳歸府,即杖之。督租數百斛足,乃以吏歸光。
六月,戊寅,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裴休同平章事,充宣武節度使。
司農卿韋廑欲求夏州節度使,有術士知之,詣廑門曰:“吾善醮星辰,求官無不如意。”廑信之,夜,設醮具於庭。術士曰:“請公自書官階一通。”既得之,仰天大呼曰:“韋廑有異志,令我祭天。”廑舉家拜泣曰:“願山人賜百口之命!”家之貨財珍玩盡與之。邏者怪術士服鮮衣,執以為盜。術士急,乃曰:“韋廑令我祭天,我欲告之,彼以家財求我耳。”事上聞,秋,九月,上召廑面詰之,具知其冤,謂宰相曰:“韋廑城南甲族,為奸人所誣,勿使獄吏辱之。”立以術士付京兆,杖死,貶廑永州司馬。
戶部侍郎、判戶部、附馬都尉鄭顥營求作相甚切。其父祗德聞之,與書曰:“聞汝已判戶部,是吾必死之年;又聞欲求宰相,是吾必死之日也。”顥懼,累表辭劇務。
冬,十月,乙酉,以顥為秘書監。
上遣使詣安西鎮撫回鶻,使者至靈武,會回鶻可漢遣使入貢。十一月,辛亥,冊拜為嗢祿登里羅汩沒密施合俱錄毘伽懷建可汗,以衛尉少卿王端章充使。
吏部尚書李景讓上言:“穆宗乃陛下兄,敬宗、文宗、武宗乃兄之子,陛下拜兄尚可,拜侄可乎!是使陛下不得親事七廟也,宜遷四主出太廟,還代宗以下入廟。”詔百官議其事,不決而止。時人以是薄景讓。敕“於靈感、會善二寺置戒壇,諸僧、尼應填闕者委長老僧選擇,給公賃,赴兩壇受戒,兩京各選大德十人主其事。有不堪者罷之,堪者給牒,遣歸本州。不見戒壇公牒,毋得私容。仍先選舊僧、尼,舊僧、尼無堪者,乃選外人。”
壬辰,以戶部侍郎、判戶部崔慎由為工部尚書、同平章事。上每命相,左右無知者。前此一日,令樞密宣旨於學士院,以兵部侍郎、判度支蕭鄴同平章事。樞密使王歸長、馬公儒覆奏:“鄴所判度支應罷否?”上以為歸長等佑之,即手書慎由名及新命付學士院,仍雲“落判戶部事”。鄴,明之八世孫也。
內園使李敬寔遇鄭郎不避馬,郎奏之。上責敬寔,對曰:“供奉官例不避。”上曰:“汝銜敕命,橫絕可也,豈得私出而不避宰相乎!”命剝色,配南牙。

◎ 大中十一年丁丑,公元八五七年

春,正月,丙午,以御史中丞兼尚書右丞夏侯孜為戶部侍郎、判戶部事。先是,判戶部有缺,京兆尹韋澳奏事,上欲以澳補之。辭曰:“臣比年心力衰耗,難以處繁劇,屢就陛下乞小鎮,聖恩未許。”上不悅。及歸,其甥柳玼之。澳曰:“主上不與宰輔僉議,私慾用我,人必謂我以他歧得之,何以自明!且爾知時事浸不佳乎?由吾曹貪名位所致耳。”丙辰,以澳為河陽節度使。玼仲郢之子也。
上欲幸華清宮,諫官論之甚切,上為之止。上樂聞規諫,凡諫官論事、門下封駁,苟合於理,多屈意從之;得大臣章疏,必焚香盥手而讀之。
二月,辛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魏謨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謨為相,議事於上前,它相或委曲規諷,謨獨正言無所避。上每嘆曰:“謨綽有祖風,我心重之”。然竟以剛直為令狐綯所忌而出之。
嶺南溪洞蠻屢為侵盜。夏,四月,壬申,以右千牛大將軍宋涯為安南、邕管宣慰使。五月,乙巳,以涯為安南經略使。容州軍亂,逐經略使王球。六月,癸巳,以涯為容管經略使。
甲午,立皇子灌為衛王,澭為廣王。
秋,七月,庚子,以兵部侍郎、判度支蕭鄴同平章事,仍判度支。
教坊祝漢貞,滑稽敏給,上或指物使之口占,摹詠有如宿構,由是寵冠諸優。一日,在上前抵掌詼諧,頗及外事。上正色謂之曰:“我畜養爾曹,正供戲笑耳,豈得輒預朝政邪!”自是疏之。會其子坐贓,杖死,流漢貞於天德軍。樂工羅程,善琵琶,自武宗朝已得幸。上素曉音律,尤有寵。程恃恩暴橫,以睚眥殺人,系京兆獄。諸樂工欲為之請,因上幸後苑奏樂,乃設虛坐,置琵琶,而羅拜於庭,且泣。上問其故,對曰:“羅程負陛下,萬死,然臣等惜其天下絕藝,不復得奉宴遊矣!”上曰:“汝曹所惜者羅程藝,朕所惜者高祖、太宗法。”竟杖殺之。八月,成德節度使王紹鼎薨。紹鼎沉湎無度,好登樓彈射人以為樂,眾欲逐之。會病薨,軍中立其弟節度副命名紹懿。戊寅,以紹懿為成德留後。
九月,辛酉,以太子太師盧鈞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節度使。
冬,十月,己巳,以秦成防禦使李承勛為涇原節度使。承勛,光弼之孫也。先是,吐蕃酉長尚延心以河、渭二州部落來降,拜武衛將軍。承勛利其羊馬之富,誘之入鳳林關,居秦州之西。承勛與諸將謀執延心,誣雲謀叛,盡掠其財,徙其眾於荒遠。延心知之,因承勛軍宴,坐中謂承勛曰:“河、渭二州,土曠人稀,因以飢疫。唐人多內徙三川,吐蕃皆遠遁於疊宕之西,二千裡間,寂無人煙。延心欲入見天子,請盡帥部眾分徙內地,為唐百姓,使西邊永無揚塵之警,其功亦不愧於張義潮矣。”承勛欲自有其功,猶豫未許。延心復曰:“延心既入朝,落部內徙,但惜秦州無所復恃耳。”承勛與諸將相顧默然。明日,諸將言於承勛曰:“明公首開營田,置使府,擁萬兵,仰給度支,將士無戰守之勞,有耕市之利。若從延心之謀,則西陲無事,朝廷必罷使府,省戍兵,還以秦州隸鳳翔,吾屬無所復望矣。”承勛以為然,即奏延心為河、渭都游奕使,使統其眾居之。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朗以疾辭位。壬申,以朗為太子太師。
上晚節頗好神仙,遣中使迎道士軒轅集於羅浮山。
王端章冊立回鶻可汗,道為黑車子所塞,不至而還。辛卯,貶端章賀州司馬。
十一月,壬寅,以成德軍留後王紹懿為節度使。
十二月,蕭鄴罷判度支。

◎ 大中十二年戌寅,公元八五八年

春,正月,以康王傅、分司王式為安南都護、經略使。式有才略,至交趾,樹芀木為柵,可支數十年。深塹其外,泄城中水,塹外植竹,寇不能冒。選教士卒甚銳。頃之,南蠻大至,屯錦田步,去交趾半日程。式意思安閒,遣譯逾之,中其要害,蠻一夕引去,遣人謝曰:“我自執叛獠耳,非為寇也。”安南都校羅行恭,久專府政,麾下精兵二千,都護中軍才羸兵數百。式至,杖其背,黜於邊徼。
初,戶部侍郎、判度支劉彖為翰林學士,上器重之。時為河東節度使。手詔征入朝,彖奏發河東,外人始知之。戊午,以彖同平章事。彖,仁軌之五世孫也。彖與崔慎由議政於上前,慎由曰:“惟當甄別品流,上酬萬一。”彖曰:“昔王夷甫祖尚浮華,妄分流品,致中原丘虛。今盛明之朝,當循名責實,使百官各稱其職;而遽以品流為先,臣未知致理之日。”慎由無以對。軒轅集至長安,上召入禁中,問曰:“長生可學乎?”對曰:“王者屏欲而崇德,則自然受天遐福,何處更求長生?”留數月,堅求還山,乃遣之。
二月,甲子朔,罷公卿朝拜光陵及忌日行香,悉移宮人於諸陵。
戊辰,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慎由為東川節度使。
上欲御樓肆赦,令狐綯曰:“御樓所費甚廣,事須有名,且赦不可數。”上不悅,曰:“遣朕於何得名!”慎由曰:“陛下未建儲宮,四海屬望。若舉此禮,雖郊祀亦可,況於御樓!”時上餌方士藥,已覺躁渴,而外人未知,疑忌方深,聞之,俯首不復言。旬日,慎由罷相。
勃海王彝震卒。癸未,立其弟虔晃為勃海王。
夏,四月,以右街使、附馬都尉劉異為邠寧節度使。異尚安平公主,上妹也。
庚子,嶺南都將王令寰作亂,囚節度使楊發。發,蘇州人也。
戊申,以兵部侍郎、鹽鐵轉運使夏侯孜同平章事。
五月,丙寅,工部尚書、同平章事劉彖薨。彖病篤,猶手疏論事,上皆惜之。
以右金吾大將軍李燧為嶺南節度使,已命中使賜之節,給事中蕭亻放封還制書。上方奏樂,不暇別召中使,使優人追之,節及燧門而返。亻放,俛之從父弟也。辛巳,以涇原節度使李承勛為嶺南節度使,發鄰道兵討亂者,平之。
是日,湖南軍亂,都將石載順等逐觀察使韓悰,殺都押牙王桂直。琮待將士不以禮,故及於難。
六月,丙申,江西軍亂,都將毛鶴逐觀察使鄭憲。
初,安南都護李涿為政貪暴,強市蠻中馬牛,一頭止與鹽一斗。又殺蠻酋杜存誠。群蠻怨怒,導南詔侵盜邊境。峰州有林西原,舊有防冬兵六千,其旁七綰洞蠻,其酋長曰李由獨,常助中國戍守,輸租賦。知峰州者言於涿,請罷戍兵,專委由獨防遏。於是由獨勢孤,不能自立,南詔拓東節度使以書誘之,以甥妻其子,補拓東押牙,由獨遂帥其眾臣於南詔。自是安南始有蠻患。是月,蠻寇安南。
秋,七月,丙寅,宣州都將康全泰作亂,逐觀察使鄭薰。薰奔揚州。
丁卯,右補闕內供奉張潛上疏,以為:“籓府代移之際,皆奏倉庫蓄積之數,以羨餘多為課績,朝廷亦因而甄獎。竊惟籓府財賦,所出有常,苟非賦斂過差,及停廢將士,減削衣糧,則羨餘何從而致!比來南方諸鎮數有不寧,皆此故也。一朝有變,所蓄之財悉遭剽掠。又發兵致討,費用百倍,然則朝廷竟有何利!乞自今籓府長吏,不增賦斂,不減糧賜,獨節游宴,省浮費,能致羨餘者,然後賞之。”上嘉納之。容管奏都虞候來正謀叛,經略使宋涯捕斬之。初,忠武軍精兵皆以黃冒首,號黃頭軍。李承勛以百人定嶺南,宋涯使麾下效其服裝,亦定容州。安南有惡民,屢為亂,聞之,驚曰:“黃頭軍度海來襲我矣!”相與夜圍交趾城,鼓譟:“願送都護北歸,我須此城御黃頭軍。”王式方食,或勸出避之。式曰:“吾足一動,則城潰矣。”徐食畢,擐甲,率左右登城,建大將旗,坐而責之,敵者反走。明日,悉捕誅之。有杜守澄者,自齊、梁以來擁眾據溪洞,不可制。式離間其親黨,守澄走死。安南飢亂相繼,六年無上供,軍中犒賞。式始修貢賦,饗將士。占城、真臘皆復通使。
淮南節度使崔鉉奏已出兵討宣州賊。八月,甲午,以鉉兼宣歙觀察使。己亥,以宋州刺史溫璋為宣州團練使。璋,造之子也。
河南、北、淮南大水,徐、泗水深五丈,漂沒數萬家。
冬,十月,建州刺史於延陵入辭,上曰:“建州去京師幾何?”對曰:“八千里。”上曰:“卿到彼為政善惡,朕皆知之,勿謂其遠。此階前則萬里也,卿知之乎?”延陵悸懾失緒,上撫而遣之。到官,竟以不職貶復州司馬。
令狐綯擬李遠杭州刺史,上曰:“吾聞遠詩云:‘長日惟消一局棋’,安能理人!”綯曰:“詩人托此為高興耳,未必實然。”上曰:“且令往試觀之。”上詔刺史毋得外徙,必令至京師,面察其能否,然後除之。令狐綯嘗徙其故人為鄰州刺史,便道之官。上見其謝上表,以問綯,對曰:“以其道近,省送迎耳。”上曰:“朕以刺史多非其人,為百姓害,故欲一一見之,訪問其所施設,知其優劣以行黜陟。而詔命既行,直廢格不用,宰相可畏有權!”時方寒,綯汗透重裘。
上臨朝,接對群臣如賓客,雖左右近習,未嘗見其有惰容。每宰相奏事,旁無一人立者,威嚴不可仰視。奏事畢,忽怡然曰:“可以閒語矣。”因問閭閻細事,或談宮中游宴,無所不至。一刻許,復整容曰:“卿輩善為之,朕常恐卿輩負朕,後日不復得再相見。”乃起入宮。令狐綯謂人曰:“吾十年秉政,最承恩遇;然每延英奏事,未嘗不汗沾衣也!”
初,山南東道節度使徐商,以封疆險闊,素多盜賊,選精兵數百人別置營訓練,號捕盜將。及湖南逐帥,詔商討之。南遣捕盜將二百人討平之。
崔鉉奏克宣州,斬康全泰及其黨四百餘人。
上以光祿卿韋宙父丹有惠政於江西,以宙為江西觀察使,發鄰道兵以討毛鶴。
崔鉉以宣州已平,辭宣歙觀察使。十一月,戊寅,以溫璋為宣歙觀察使。
兵部侍部、判戶部蔣伸從容言於上曰:“近日官頗易得,人思僥倖。”上驚曰:“如此,則亂矣!”對曰:“亂則未亂,但僥倖者多,亂亦非難。”上稱嘆再三。伸三起,上三留之,曰:“異日不復得獨對卿矣。”伸不諭。十二月,甲寅,以伸同平章事。
韋宙奏克洪州,斬毛鶴及其黨五百餘人。宙過襄州,徐商遣都將韓季友帥捕盜將從行。宙至江州,季友請夜帥其眾自陸道間行,比明,至洪州,州人不知,即日討平之,宙奏留捕盜將二百人於江西,以季友為都虞候。

◎ 大中十三年己卯,公元八五九年

春,正月,戊午朔,赦天下。
三月,割河東雲、蔚、朔三州隸大同軍。
夏,四月,辛卯,以校書郎於琮為左拾遺內供奉。初,上欲以悰尚永福公主,既而中寢。宰相請其故,上曰:“朕近與此女子會食,對朕輒折匕箸。性情如是,豈可為士大夫妻!”乃更命悰尚廣德公主。二公主皆上女。琮,敖之子也。
武寧節度使康季榮不恤士卒,士卒噪而逐之。上以左金吾大將軍田牟嘗鎮徐州,有能名,復以為武寧節度使,一方遂安。貶季榮於嶺南。
六月,癸巳,封憲宗子惕為彭王。
初,上長子鄆王溫,無寵,居十六宅,餘子皆居禁中。夔王滋,第三子也,上愛之,欲以為嗣,為其非次,故久不建東宮。上餌醫官李玄伯、道士虞紫芝、山人王樂藥,疽發於背。八月,疽甚,宰相及朝臣皆不得見,上密以夔王屬樞密使王歸長、馬公儒、宣徽南院使王居方,使立之。三人及右軍中尉王茂玄,皆上平日所厚也。獨左軍中尉王宗實素不同心,三人相與謀,出宗實為淮南監軍。宗實已受敕於宣化門外,將自銀台門出。左軍副使亓元實謂宗實曰:“聖人不豫逾月,中尉止隔門起居,今日除改,未可辨也。何不見聖人而出!”宗實感寤,復入,諸門已踵故事增人守捉矣。亓元實翼導宗實直至寢殿,上已崩,東首環泣矣。宗實叱歸長等,責以矯詔,皆捧足乞命。乃遣宣徽北院使齊元簡迎鄆王。壬辰,下詔立鄆王為皇太子,權句當軍國政事,仍更名漼。收歸長、公儒、居方,皆殺之。癸巳,宣遺制,以令狐綯攝冢宰。
宣宗性明察沉斷,用法無私,從諫如流,重惜官賞,恭謹節儉,惠愛民物,故大中之政,訖於唐亡,人思詠之,謂之小太宗。
丙申,懿宗即位。癸卯,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以王宗實為驃騎上將軍。李玄伯、虞紫芝、王樂皆伏誅。
九月,追尊上母晁昭容為元昭皇太后。
加魏博節度使何弘敬兼中書令,幽州節度使張允伸同平章事。冬,十月,辛卯,赦天下。
十一月,戊午,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蕭鄴同平章事,充荊南節度使。
十二月,甲申,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杜審權同平章事。審權,元穎之弟孫也。
浙東賊帥裘甫攻陷象山,官軍屢敗,明州城門晝閉,進逼剡縣,有眾百人,浙東騷動。觀察使鄭祗德遣討擊副使劉勍、副將范居植將兵三百,合台州軍共討之。
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令狐綯執政歲久,忌勝己者,中外側目,其子氵高頗招權受賄。宣宗既崩,言事者競攻其短。丁酉,以綯同平章事,充河中節度使。以前荊南節度使、同平章事白敏中守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初,韋皋在西川,開青溪道以通群蠻,使由蜀入貢。又選群蠻子弟聚之成都,教以書數,欲以慰悅羈縻之。業成則去,復以他子弟繼之。如是五十年,群蠻子弟學於成都者殆以千數,軍府頗厭於稟給。又,蠻使入貢,利於賜與,所從傔人浸多,杜悰為西川節度使,奏請節減其數,詔從之。南詔豐祐怒,其賀冬使者留表付巂州而還。又索習學子弟,移牒不遜,自是入貢不時,頗擾邊境。會宣宗崩,遣中使告哀,時南詔豐祐適卒,子酋龍立,怒曰:“我國亦有喪,朝廷不弔祭。又詔書乃賜故王。”遂置使者於外館,禮遇甚薄。使者還,具以狀聞。上以酋龍不遣使來告喪,又名近玄宗諱,遂不行冊禮。酋龍乃自稱皇帝,國號大禮,改元建極,遣兵陷播州。

段譯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下大中四年(庚午、850)唐紀六十五唐宣宗大中四年(庚午,公元850年)
[1]春,正月,庚辰朔,赦天下。
[1]春季,正月,庚辰朔(初一),唐宣宗宣告大赦天下。
[2]二月,以秦州隸鳳翔。
[2]二月,唐朝廷將秦州隸屬於鳳翔。
[3]夏,四月,庚戌,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馬植為天平節度使。上之立也,左軍中尉馬元贄有功焉,由是恩遇冠諸宦者,植與之敘宗姓。上賜元贄寶帶,元贄以遺植,植服之以朝,上見而識之,植變色,不敢隱。明日,罷相,收植親吏董侔,下御史台鞫之,盡得植與元贄交通之狀,再貶常州刺史。
[3]夏季,四月,庚戌 
(初二),唐宣宗任命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馬植為天平節度使。唐宣宗被立為皇帝,宦官左神策軍中尉馬元贄出了大力,於是唐宣宗對他的恩遇超過其他宦官。馬植與馬元贄攀親,敘為馬姓宗族,唐直宗賜給馬元贄金寶腰帶,馬元贄轉贈給馬植,馬植繫上寶帶上朝,被唐宣宗看見並認出,馬植當即臉上變色,不敢隱瞞。第二天,唐宣宗罷馬植宰相官位,收捕馬植的親信胥吏董侔,送交御史台加以審問,將馬植與馬元贄內外交通的情狀全部查清,於是再貶馬植為常州刺史。
[4]六月,戊申,兵部侍郎、同平章事魏扶薨。以戶部尚書、判度支崔龜從同平章事。
[4]六月,戊申(初二),兵部侍郎、同平章事魏扶去世。唐宣宗任命戶部尚書、判度支崔龜從為同平章事。
[5]秋,八月,以白敏中判延資庫。
[5]秋季,八月,唐宣宗任白敏中領掌延資庫。
[6]盧龍節度使周薨,軍中表請以押牙兼馬步都知兵馬使張允伸為留後,九月,丁酉,從之。
[6]盧龍節度使周去世,盧龍藩鎮軍中向朝廷上表請求任押牙兼馬步都知兵馬使張允伸為留後,九月,丁酉(二十三日),唐宣宗表示同意。
[7]党項為邊患,發諸道兵討之,連年無功,戌饋不已;右補闕孔溫裕上疏切諫,上怒,貶柳州司馬。溫裕,之兄子也。
[7]党項族成為唐朝的邊境禍患,朝廷調發諸道兵攻討,連年未獲成功,而戌邊的給養卻輸送不已;右補闕孔溫裕向唐宣宗上疏進行諫阻,詞語痛切,唐宣宗發怒,將孔溫裕貶為柳州司馬。孔溫裕是孔哥哥的兒子。
[8]吐蕃論恐熱遣僧莽羅藺真將兵於雞項關南造橋,以擊尚婢婢,軍於白土嶺。婢婢遣其將尚鐸羅榻藏將兵據臨蕃軍以拒之,不利,復遣磨離羆子、燭盧鞏力將兵據牛峽以拒之。鞏力請“按兵拒險,勿與戰,以奇兵絕其糧道,使進不得戰,退不得還,不過旬月,其眾必潰。”羆子不從。鞏力曰:“吾寧為不用之人,不為敗軍之將。”稱疾,歸鄯州。羆子逆戰,敗死。婢婢糧乏,留拓跋懷光守鄯州,帥部落三千餘人就水草於甘州西。恐熱聞婢婢棄鄯州,自將輕騎五千追之,至瓜州,聞懷光守善州,遂大掠河西鄯、廓等八州,殺其丁壯,劓刖其羸老及婦人,以槊貫嬰兒為戲,焚其室廬,五千裡間,赤地殆盡。
[8]吐蕃酋領論恐熱派遣僧人莽羅藺真統兵於雞項關以南造橋,用以攻擊尚婢婢部,在白土嶺屯駐軍隊。尚婢婢派遣其部將尚鐸羅榻藏統兵據守臨蕃軍,以抗拒論恐熱軍,接戰不利,尚婢婢又派遣磨離羆子、燭盧鞏力統率軍隊據守牛峽以抗拒論恐熱的進攻。燭盧鞏力請求“按兵不動,據守險要,不與敵軍接戰,而出奇兵斷絕敵軍的糧道,使論恐熱進不能作戰,退又不得回還,不過幾個月,敵軍必然潰敗。”磨離羆子不加理會。燭盧鞏力說:“我寧願成為不被任用的人,也不願成為敗軍之將。”於是宣稱有疾病,回到鄯州。磨離羆子率領軍隊與論恐熱軍逆戰,大敗而死。尚婢婢由於部眾缺乏糧草,留下拓跋懷光據守鄯州,率領部落三千餘人逐水草來到甘州西部地區。論恐熱聽說尚婢婢放棄鄯州,親自統率輕騎五千人追趕,追至瓜州,聽說拓跋懷光據守鄯州,於是命令部下在河西鄯州、廓州等八州地方大肆殺掠,將青壯年男子殺死,將老弱者以及婦女的鼻子和膝蓋骨割去,用長矛刺嬰兒作為遊戲,焚燒居民的住房,使河西五千里之內,一片赤紅。燒了個精光。
[9]冬,十月,辛未,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令狐同平章事。
[9]冬季,十月,辛未(二十七日),唐宣宗任命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令狐為同平章事。
[10]十一月,壬寅,以翰林學士劉為京西招討党項行營宣尉使。
[10]十一月,壬寅(二十八日),唐宣宗任命翰林學士劉為京西招討党項行營宣慰使。
[11]以盧龍留後張允伸為節度使。
[11]唐宣宗任命盧龍留後旨允伸為節度使。
[12]十二月,以鳳翔節度使李業、河東節度使李拭併兼招討党項使。
[12]十二月,唐宣宗任命鳳翔節度使李業、河東節度使李拭一併兼任招討党項吏。
[13]吏部侍郎孔溫業白執政求外官,白敏中謂同列曰:“我輩須自點檢,孔吏部不肯居朝廷矣。”溫業,之弟子也。
[13]吏部侍郎孔溫業向執政宰相請求到地方上任外官,白敏中對同列宰相說:“我們這些當朝宰相應該檢點一些,孔吏部不肯居於朝廷為官了。”孔溫業是孔弟弟的兒子。
五年(辛未、851)
五年(辛未,公元851年)
[1]春,正月,壬戌,天德軍奏攝沙州刺史張義潮遣使來降。義潮,沙州人也,時吐蕃大亂,義潮陰結豪傑,謀自拔歸唐;一旦,帥眾被甲噪於州門,唐人皆應之,吐蕃守將驚走,義潮遂攝州事,奉表來降。以義潮為沙州防禦使。
[1]春季,正月,壬戌(疑誤),唐天德軍向朝廷奏稱代理沙州刺史張義潮派遣使者來歸降。張義潮是沙州人,時值吐蕃內部發生大變亂,張義潮暗中連結沙州豪傑之士,謀劃以自己的力量攻拔沙州,歸降唐朝;一天早晨,張義潮率領部眾全副武裝在州門前喧噪鼓動,原屬唐朝的漢族人全都回響,吐蕃族的守將驚慌失措逃走,於是張義潮攝領沙州軍政事務,向唐朝上表歸降。唐宣宗任命張義潮為沙州防禦使。
[2]以兵部侍郎裴休為鹽鐵轉運使。休,肅之子也。自太和以來,歲運江、淮米不過四十萬斛,吏卒侵盜、沈沒,舟達渭倉者什不三四,大墮劉晏之法,休窮究其弊,立漕法十條,歲運米至渭倉者百二十萬斛。
[2]唐宣宗任命兵部侍郎裴休為鹽鐵轉運使。裴休是裴肅的兒子。自從唐文宗太和年間以來,每年漕運到京師的江、淮地區的大米不過四十萬斛,由於路上遭受官吏和士卒的偷盜侵吞以及船沉沒於河底,運米船到達謂倉的不到十分之三四,使劉晏創立的漕運之法遭到極大的破壞,裴休堅決追究漕運過程中的弊端,制定漕運法規十條,使每年通過漕運輸送至渭倉的江、淮大米達到一百二十萬斛。
[3]上頗知党項之反由邊帥利其羊馬,數欺奪之,或妄誅殺,党項不勝憤怨,故反,乃以右諫議大夫李福為夏綏節度使。自是繼選儒臣以代邊帥之貪暴者,行日復面加戒勵,党項由是遂安。福,石之弟也。
[3]唐宣宗很清楚党項族的反叛是由於唐邊鎮將帥貪圖党項族的羊、馬,經常欺侮党項人,奪取他們的羊、馬,有的竟妄加誅殺,党項族人民不勝憤怒和怨恨,所以被迫造反。唐宣宗為此任命右諫議大夫李福為夏綏節度使。此後繼續選任文臣來替代邊鎮貪暴的將帥,臨行前唐宣宗還要當面告誡和勉勵戌邊的文臣,於是党項的叛亂得以安定。李福是李石的弟弟。
[4]上以南山、平夏党項久未平,頗厭用兵。崔鉉建議,宜遣大臣鎮撫。三月,以白敏中為司空、同平章事,充招討党項行營都統、制置等使,南北兩路供軍使兼寧節度使。敏中請用裴度故事,擇廷臣為將佐,許之。夏,四月,以左諫議大夫孫景商為左庶,充寧行軍司馬;知制誥蔣伸為右庶子,充節度副使。伸,系之弟也。
[4]南山、平夏党項部族的叛亂許久不能平息,唐宣宗不願動用軍隊進行征討。崔鉉建議,應該派遣朝中大臣去進行鎮壓招撫,方能有成效。三月,唐宣宗任命白敏中為司空、同平章事,充任招討党項行營都統、制置等使,南北兩路供軍使兼寧節度使。白敏中請求依照裴度過去的做法,選擇朝廷的大臣為部下將佐,唐宣宗表示同意。夏季,四月,唐宣宗任命左諫議大夫孫景商為左庶子,充任寧行軍司馬;又任命知制誥蔣伸為右庶子,充任寧節度副使。蔣伸是蔣系的弟弟。
初,上令白敏中為萬壽公主選佳婿,敏中薦鄭顥;時顥已婚盧氏,行至鄭州,堂帖追還,顥甚銜之,由是數毀敏中於上。敏中將赴鎮,言於上曰:“鄭顥不樂尚主,怨臣入骨髓。臣在政府,無如臣何;今臣出外,顥必中傷,臣死無日矣!”上曰:“朕知之久矣,卿何言之晚邪!”命左右于禁中取小檉函以授敏中曰:“此皆鄭郎譖卿之書也。朕若信之,豈任卿以至今日!”敏中歸,置檉函於佛前,焚香事之。
起初,唐宣宗命令白敏中為女兒萬壽公主選擇佳婿,白敏中選中並推薦鄭顥;當時鄭顥已經與盧氏女訂婚,走到鄭州時,被宰相府的堂貼追回,為此鄭顥對白敏中很不滿意,經常在唐宣宗面前詆毀白敏中。白敏中將趕赴邊鎮,對唐宣言說:“鄭顥不願意娶公主,對我怨恨入於骨髓。我在政事堂掌政,他不能對我有什麼奈何;今我要出朝,鄭顥必定趁機惡語中傷,我恐怕死期不遠了!”唐宣宗說:“朕早就知道了,您為什麼這么晚才提醒我!”於是命左、右近侍從宮禁中取出一個紅柳木盒子,交給白敏中說:“這裡面都是鄭郎譖毀您的書信,朕如果相信,哪裡能重用您到今天呢!”白敏中回到家中,將紅柳木盒子放到佛象前,燒香下拜,供若神明。
敏中軍於寧州,壬子,定遠城使史元破党項九千餘帳於三交谷,敏中奏党項平。辛未,詔:“平夏党項,已就安帖。南山党項,聞出山者迫於饑寒,猶行鈔掠,平夏不容,窮玩所歸;宜委李福存諭,於銀、夏境內授以閒田。如能革心向化,則撫如赤子,從前為惡,一切不問,或有抑屈,聽於本鎮投牒自訴。若再犯疆場,或復入山林,不受教令,則誅討無赦,將吏有功者甄獎,死傷者優恤,靈、夏、、四道百姓,給復三年,鄰道量免租稅。向由邊將貪鄙,致其怨叛,自今當更擇廉良撫之。若復致侵叛,當先罪邊將,後討寇虜。”
白敏中駐軍於寧州,壬子(十日),定遠城使史元於三交谷擊破党項族九千餘帳,白敏中奏告朝廷稱党項已平定。辛未(二十九日),唐宣宗頒下詔令:“平夏党項部族現在已經安定帖服了,聽說南山党項部族有些出山的帳落,由於饑寒交迫,仍然在進行搶掠,而為平夏党項部所不容,窮困得無路可走,沒有歸處;應該請李福向南山党項部存撫告諭,在銀州、夏州境內授給他們一些閒置的田地。如果他們能洗心革面,聽從教化,而不再剽掠,就應該象赤子一樣撫慰他們;從前他們作惡多端,現在一切不加追究,如果有的帳落有冤屈,可讓他們自己隨時到所在軍鎮向主管官吏投牒中訴。如果再敢侵犯我邊疆牧場,或者重新逃入山林之中,不受我大唐王朝的教令,就對他們進行誅討,決不赦免。我邊鎮將領有功勞的人在經過甄別後給予獎賞,戰死、受傷的人給予優厚的撫恤,凡是靈州、夏州、州、州四道的百姓,給予免徵賦稅三年的優待,相鄰的道根據具體情況適當地減一些租稅。過去由於邊鎮將帥貪暴卑鄙,致使党項族怨憤而叛亂,自今以後應當更慎重地選擇廉潔、品行優良的將吏來安撫党項部族。如果党項族再侵擾邊疆發動叛亂,應當先問邊鎮將吏的罪,然後再征討叛亂的族人。”
[5]吐蕃論恐熱殘虐,所部多叛;拓跋懷光使人說誘之,其眾或散居部落,或降於懷光。恐熱勢孤,乃揚言於眾曰:“吾今入朝於唐,借兵五十萬來誅不服者,然後以渭州為國城,請唐冊我為贊普,誰敢不從!”五月,恐熱入朝,上遣左丞李景讓就禮賓院問所欲。恐熱氣色驕倨,語言荒誕,求為河渭節度使;上不許,召對三殿,如常日胡客,勞賜遺還。恐熱快快而去,復歸落門川,聚其舊眾,欲為邊患。會久雨,乏食,眾稍散,才有三百餘人,奔於廓州。
[5]吐蕃酋領論恐熱殘忍暴虐,所率部眾大多叛亡;拓跋懷光派人去遊說引誘其部眾,使論恐熱的部眾或者從部落中從散居出去,或者投降拓跋懷光。論恐熱的勢力越來越孤單,於是向其部眾揚言說:“我今天要朝拜大唐,向唐朝借兵五十萬人來誅討不服從我的人,然後將渭州當作國都,請大唐皇帝冊封我為吐蕃贊普,誰敢不服從我!”五月,論恐熱來到長安朝見大唐皇帝,唐宣宗派遣左丞李景讓到禮賓院問論恐熱有什麼要求。論恐熱趾高氣揚,驕橫傲慢,出言不遜,語句荒誕,請求唐宣宗任命他為河渭節度使;唐宣宗沒有允許,將論恐熱召到三殿問對,就象對待一般的胡人賓客,稍事慰勞,賜給一些東西後即讓他回去。論恐熱沒有達到目的,怏怏不樂而去,回到落門川,聚集他原先的部眾,企圖作亂,成為唐朝的邊患。正遇上久雨時節,缺乏糧食,其部眾逐漸散去,僅剩下三百餘人,投奔廓州。
[6]六月,立皇子潤為鄂王。
[6]六月,唐宣宗立皇子李潤為鄂王。
[7]進士孫樵上言:“百姓男耕女織,不自溫飽,而群僧安坐華屋,美衣精饌,率以十戶不能養一僧。武宗憤其然,發十七萬僧,是天下一百七十萬戶始得蘇息。陛下即位以來,修復廢寺,天下斧斤之聲至今不絕,度僧幾復其舊矣。陛下縱不能如武宗除積弊,奈何興之於已廢乎!日者陛下欲修國東門,諫官上言,遽為罷役。今所復之寺,豈若東門之急乎?所役之功,豈若東門之勞乎?願早降明詔,僧未復者勿復,寺未修者勿修,庶幾百姓猶得以息肩也。”秋,七月,中書門下奏:“陛下崇奉釋氏,群下莫不奔走,恐財力有所不逮,因之生事擾人,望委所在長吏量加搏節。所度僧亦委選擇有行業者,若容凶粗之人,則更非敬道也。鄉村佛舍,請罷兵日修。”從之。
[7]進士孫樵向唐宣宗上言:“老晨姓男耕女織,辛勤勞動卻不能使自己獲得溫飽,而一大群不勞而獲的佛教僧侶卻安然自得地坐在華麗的房間裡,身穿華美的衣裳,吃精美的飯菜,大概十戶農家也養不起一個僧侶。武宗對僧侶不勞而食,蠹耗國家感到憤慨,勒令十七萬僧侶蓄髮還俗,使得天下一百七十萬農戶得以喘息復甦,而陛下即位以來,即下令修復被廢的佛教廟,以致到今天天下修復廟宇的斧頭刀鋸之聲仍不絕於耳,重新剃度的僧尼幾乎恢復到以前的數目。您即使不能象武宗那樣革除僧侶蠹國的積弊,又為什麼要使已廢除的積弊重新復興呢!近日您想修繕長安城東門,諫官上言勸阻,您立即就罷除這項工役。而目前所恢復的寺廟,豈能比修復東門更加急迫?所花費的工役,豈能比修繕東門更少?希望您儘早降下聖明的詔書,命令凡僧尼還沒有恢復身份的不準再予恢復,寺廟還未修復的也不準再作,或許勞苦的百姓為此仍然可以獲得喘息的機會。”秋季,七月,中書門下奏稱:“陛下您崇奉佛教,使下面的人莫不為之奔走,恐怕國家的財力無法承受,且因為推奉佛教而引發事端,騷擾人民,希望陛下能命令掌管佛事的有關官吏,對修建寺廟的費用適當地加以節約。對所剃度的僧侶也讓有關部門加以選擇,讓有道行通佛性的人出家,如果容納兇殘粗野的人入佛門,當然就不是敬奉佛法了。鄉村間的小佛舍,請等到收復河、湟罷兵後再修。”唐宣宗表示同意。
[8]八月,白敏中奏南山党項亦請降。時用兵歲久,國用頗乏,詔並赦南山党項,使之安業。
[8]八月、白敏中奏告朝廷稱南山党項請求投降唐朝。當時用兵的時間已經很久,國家各項用度的費用相當睏乏,唐宣宗頒下詔書,命令對南山党項部族一併赦免,使他們能安居樂業。
[9]冬,十月,乙卯,中書門下奏,“今邊事已息,而州府諸寺尚未畢功,望且令成之。其大縣遠於州府者,聽置一寺,其鄉村毋得更置佛舍。”從之。
[9]冬季,十月,乙卯(十七日),中書門下政事堂向唐宣宗上奏:“如今邊境上的事已經平息,而地方州府所要修復的諸寺廟還沒有完工,希望這時下令讓州府完成此項工程。如果大縣離州府較遠者,可以建置一座寺廟,而鄉村就不得再建置佛舍了。”唐宣宗表示同意。
[10]戊辰,以戶部侍郎魏同平章事,仍判戶部。時上春秋已高,未立太子,群臣莫敢言。入謝,因言:“今海內無事,惟未建儲副,使正人輔導,臣竅以為憂。”且泣。時人重之。
[10]戊辰(三十日),唐宣宗任命戶部侍郎魏為同平章事,仍然負責戶部事務。當時唐宣宗年事已高,還未立皇太子,群臣沒有誰敢提這件事。魏入朝向宣宗謝恩,趁機上言:“現在海內已經無事,只是至今還沒有建立儲君,使正人君子加以輔導,我心裡對此深感憂慮。”說著就流下眼淚。當時人對魏敢說別人不敢說的話而特別敬重。
[11]蓬、果群盜依阻雞山,寇掠三川;以果州刺史王贄弘充三川行營都知兵馬使以討之。
[11]逢州、果州的群盜以雞山為根據地,侵擾掠奪東川、西川、山南西道等三川地區;唐宣宗任命果州刺史王贄弘充當三川行營都知兵馬使進行討伐。
[12]制以党項既平,罷白敏中都統,但以司空、平章事充寧節度使。
[12]唐宣宗頒下制書,以党項的叛亂既已平定,罷除白敏中的招討党項行營都統的職務,只以司空、平章事的名義充任寧節度使。
[13]張義潮發兵略定其旁瓜、伊、西、甘、肅、蘭、鄯、河、岷、廓十州,遣其兄義澤奉十一州圖籍入見,於是河、湟之地盡入於唐。十一月,置歸義軍於沙州,以義潮為節度使。十一州觀察使;又以義潮判官曹義金為歸義軍長史。
[13]張義潮調發軍隊大致平定沙州近旁的瓜、伊、西、甘、肅、蘭、鄯、河、岷、廓十州之地,派遣他的兄長張義澤奉十一州地圖名籍入朝見唐宣宗,於是河、湟之地全部歸入唐朝版圖。十一月,唐宣宗置歸義軍於沙州,任命張義潮為歸義軍節度使、十一州觀察使;又任命張義潮的判官曹義金為歸義軍長史。
[14]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龜從同平章事,充宣武節度使。
[14]唐宣宗任命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龜從為同平章事銜,充任宣武節度使。
[15]右羽林統軍張直方坐出獵累日不還宿衛,貶左驍衛將軍。
[15]右羽林統軍張直方因為外出遊獵,數日不回來宿衛宮城,玩忽職守,被貶為左驍衛將軍。
六年(壬申、852)
六年(壬申,公元852年)
[1]春,二月,王贄弘討雞山賊,平之。
[1]春季,二月,王贄弘討伐雞山盜賊,將賊寇平定。
是時,山南西道節度使封敖奏巴南妖賊言辭悖慢,上怒甚。崔鉉曰:“此皆陛下赤子,迫於饑寒,盜弄陛下兵於谷間,不足辱大軍,但遣一使者可平矣。”乃遣京兆少尹劉潼詣果州招諭之。潼上言請不發兵攻討,且曰:“今以日月之明燭愚迷之眾,使之稽顙歸命,其勢甚易。所慮者,武臣恥不戰之功,議者責欲速之效耳。”潼至山中,盜彎弓待之,潼屏左右直前曰:“我面受詔赦汝罪,使汝復為平人。聞汝木弓射二百步,今我去汝十步,汝真欲反者,可射我!”賊皆投弓列拜,請降。潼歸館,而王贄弘與中使似先義逸引兵已至山下,竟擊滅之。
這時,山南西道節度使封敖向唐宣宗上奏,稱巴南的妖賊出言不遜,言辭傲慢,唐宣宗怒氣衝天。崔鉉說:“這些人都是陛下的赤子,由於饑寒交迫,於谷之間搶奪並戲弄您的軍隊,其實並不足以辱沒您強大的軍隊,只要派遣一個使者就可以平定他們。”於是派遣京兆少尹劉潼到果州去招撫勸諭。劉潼向唐宣宗上言,請求不要調發軍隊去攻討,並且說:“今天我用太陽和月亮的光明去照亮那群愚昧迷惑之眾的心,讓他們向您叩頭歸命,做到這一點十分容易。所憂慮的是,武臣們對不戰之功感到恥辱,議論者追求速成的功效。”劉潼來到山中,賊盜彎著弓接待他,劉潼屏去左右隨從獨自走上前說:“我已經面受皇帝的詔敕,赦免你們的罪,使你們重新做平民百姓。聽說你們的木弓能射二百步,現在我距你們只有十步,你們如果真想造反,可以射死我!”賊眾全都將弓箭拋在一邊,排成列隊向劉潼拜謝,請求投降。劉潼回到館舍,王贄弘與宦官使者似先義逸率領軍隊已來到山下,竟然襲擊已投降的人,將他們消滅。
[2]三月,敕先賜右衛大將軍鄭光縣及雲陽莊並免稅役。中書門下奏,以為:“稅役之法,天下皆同。陛下屢發德音,欲使中外畫一,今獨免鄭光,似稍乖前意。事雖至細,系體則多。”敕曰:“朕以鄭光元舅之尊貴,欲優異令免徵稅,初不細思。況親戚之間,人所難議,卿等苟非愛我,豈進嘉言!庶事能盡如斯,天下何憂不理!有始有卒,當共守之。並依所奏。”
[2]三月,唐宣宗下敕令原先賜給右衛大將軍鄭光縣以及雲陽的莊園一併免除稅役。為此中書門下上奏,認為:“收取稅役的法規,天下都應相同。您屢次發布德音,希望使中外法令齊整劃一,今天唯獨先除鄭光的稅役,似乎與前面的意思稍有悖離。雖然這是一件很細微的事,但牽涉的問題卻很多。”唐宣宗為此下敕宣稱:“朕以為鄭光皇帝元舅的尊貴身份,企圖給他優異的待遇,免徵租稅,起初沒有細加思考。況且親戚之間,正是人們難以議論的,你們如果不是熱愛我,豈能向我進如此好的意見!其他一般性事務如果都能這樣,天下何憂不能治理!有始有終,君臣應當共同遵守。按照你們所奏請的去辦。”
[3]夏,四月,甲辰,以寧節度使白敏中為西川節度使。
[3]夏季,四月,甲辰(初八),唐宣宗任命寧節度使白敏中為西川節度使。
[4]湖南奏,團練副使馮少端討衡州賊帥鄧裴,平之。
[4]湖南奏告朝廷,團練副使馮少端討伐衡州賊帥鄧裴,將他們討平。
[5]党項復擾邊,上欲擇可為寧帥者而難其人,從容與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須昌畢論邊事,援古據今,具陳方略。上悅曰:“吾方擇帥,不意頗、牧近在禁廷。卿其為朕行乎!”欣然奏命。上欲重其資履,六月,壬申,先以為刑部侍郎,癸酉,乃除寧節度使。
[5]党項部族又侵擾邊,唐宣宗想選擇可充任寧統帥的人,而難以找到合適者,便從容地與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須昌人畢議論邊境之事,畢援古據今,向唐宣宗陳述征討党項的一整套方略。唐宣宗歡喜地說:“朕正要選擇統帥,想不到廉頗、李牧就近在朕禁廷。您願意為朕出征邊鎮嗎?”畢欣然表示願奏命前往。唐宣宗企圖加重畢的官資履歷,六月,壬申(疑誤),先任命畢為刑部侍郎,癸酉(疑誤),再任命畢為寧節度使。
[6]雍王薨,追謚靖懷太子。
[6]雍王李去世,被追謚為靖懷太子。
[7]河東節度使李業縱吏民侵掠雜虜,又妄殺降者,由是北邊擾動。閏月,庚子,以太子少師盧鈞為河東節度使。業內有所恃,人莫敢言,魏暮獨請貶黜;上不許,但徙義成節度使。
[7]河東節度使李業放縱所部吏民侵犯和掠奪雜居的各族胡人,又隨意亂殺投降的胡人,於是北部邊境出現動亂。閏七月,庚子(初六),唐宣宗任命太子少師盧鈞為河東節度使。李業因為在宮內有所依侍,人們不敢說他的罪過,唯獨魏暮請唐宣宗將李業貶黜罷官;唐宣宗沒有允許,只是將李業徙為義成節度使。
盧鈞奏度支郎中韋宙為副使。宙遍詣塞下,悉召酋長,諭以禍福,禁唐民毋得入虜境侵掠,犯者必死,雜虜由是遂安。
盧鈞向唐宣宗奏請度支郎中韋宙為河東節度副使。韋宙走遍塞下,將諸雜胡酋長全部召來,向他們告諭以禍福,又禁止唐朝民眾,要他們不得進故胡人地境侵占掠奪,有犯者必處死,諸雜居胡人部落由此安定下來。
掌書記李璋杖一牙職,明日,牙將百餘人訴於鈞,鈞杖其為首者,謫戌外鎮,余皆罰之,曰:“邊鎮百餘人,無故橫訴,不可不抑。”璋,絳之子也。
掌書記李璋用棍杖打一名牙職小官,第二天,牙將一百餘人來向盧鈞申訴,盧鈞用棍杖打其中為首者,將他貶謫於外鎮戌守,其餘的人都受到了處罰,盧鈞說:“邊鎮一百餘人,無故強橫地申訴,不能不予抑制。”李璋是李絳的兒子。
[8]八月,甲子,以禮部尚書裴休同平章事。
[8]八月,甲子(初一),唐宣宗任命禮部尚書裴休為同平章事。
[9]獠寇昌、資二州。
[9]獠族人侵掠昌州、資州之地。
[10]冬,十月,寧節度使畢奏招諭党項皆降。
[10]冬季,十月,節度使畢奏告唐宣宗,稱招撫告諭党項叛亂部眾,已使他們全部歸降。
[11]驍衛將軍張直方坐以小過屢殺奴婢,貶恩州司戶。
[11]驍衛將軍張直方多次以小過失殺死奴婢,被貶官徙任恩州司戶。
[12]十一月,立憲宗子惴為棣王。
[12]十一月,唐宣宗立唐憲宗的兒子李惴為棣王。
[13]十二月,中書門下奏:“度僧不精,則戒法墮壞;造寺無節,則損費過多。請自今諸州準元敕許置寺外,有勝地靈跡許修復,繁會之縣許置一院。嚴禁私度僧、尼;若官度僧、尼有闕,則擇人補之,仍申祠部給牒。其欲遠遊尋師者,須有本州公驗。”從之。
[13]十二月,中書門下上奏:“剃度僧尼不精,就會使佛教的戒法墮壞;建造寺廟沒有節制,就會耗損費用過多。請求自今以後,諸州在原先所頒布的詔敕所允許設定的寺廟之外,在有名勝靈跡的地方許予修復寺廟,人煙車馬繁盛的縣準許設定一所寺院。嚴禁私自剃度僧侶、尼姑;如果官府剃度僧侶、尼姑有缺額,可以選擇合格的人補上,但仍要申報祠部發給度牒。遠遊尋找師傅的僧侶,必須有本州頒發的公文,以便到達目的地時,由當地官府對照驗正。”唐宣表示同意。
七年(癸酉、853)
七年(癸酉,公元853年)
[1]春,正月,戊申,上祀圜丘;赦天下。
[1]春季,正月,戊申(十七日),唐宣宗舉行祀圜丘典禮,大赦天下。
[2]夏,四月,丙寅,敕:“自今法司處罪,用常行杖。杖脊一,折法杖十;杖臀一,折笞五。使吏用法有常準。”
[2]夏季,四月,丙寅(初六),唐宣宗頒布詔敕:“自今以後司法衙門處以刑罰,用經常行用的杖刑。用棍仗打脊背一下,依法規折算為用棍杖打臀部十下;用棍杖打臀部一下,折算為用鞭撻五下。這樣可以使官吏用刑有一定的標準。”
[3]冬,十二月,左補闕趙請支來年元會,止御宣政。上以問宰相,對曰:“元會大禮,不可罷。況天下無事。”上曰:“近華州奏有賊光火劫下,關中少雪,皆朕之憂,何謂無事!雖宣政亦不可御也。”
[3]冬季,十二月,左補闕趙請求罷除明年元旦大朝會典禮,讓唐宣宗只到宣政殿見朝臣。唐宣宗就此問於宰相,宰相們回答說:“元旦朝會大禮,不可以罷廢。況且現在天下無事。”唐宣宗說:“最近華州奏稱有盜賊無所忌憚,在光天化日之下搶劫下城,關中地區下雪太少,這都是朕的憂慮,怎么能說無事!即使是讓我到宣政殿舉行典禮,也是不可以的。”
[4]上事鄭太后甚謹,不居別宮,朝夕奉養。舅鄭光歷平盧、河中節度使,上與之論為政,光應對鄙淺,上不悅,留為右羽林統軍,使奉朝請。太后數言其貧,上輒厚賜金帛,終不復任以民官。
[4]唐宣宗服侍鄭太后甚為謹慎,不讓她居住於別宮,以便自己能朝夕奉養。舅舅鄭光歷官平盧節度使和河中節度使,唐宣宗與他議論為政之道,鄭光應對時表現得鄙陋淺薄,唐宣宗很不高興,留鄭光於朝廷任佑羽林統軍,使他便於奉朝請示。鄭太后幾次向唐宣宗說鄭光貧窮,唐宣宗即厚厚地賜給鄭光金帛,而始終不再委任他以為治民之官。
[5]度支奏:“自河、湟平,每歲天下所納錢九百二十五萬餘緡,內五百五十萬餘緡租稅,八十二萬餘緡榷酤,二百七十八萬餘緡鹽利。”
[5]度支奏告唐宣宗:“自河、湟地區得到平定,每年天下所收納的錢有九百二十五萬餘緡,其中五百五十萬餘緡是租稅,八十二萬餘緡是專賣酒的稅錢,二百七十八萬餘緡是鹽利。”
八年(甲戌、854)
八年(甲戌,公元854年)
[1]春,正月,丙戌朔,日有食之。罷元會。
[1]春季,正月,丙戌朔(初一),出現日食,罷除元旦大朝會。
[2]上自即位以來,治弒憲宗之黨,宦官、外戚乃至東宮官屬,誅竄甚眾。慮人情不安,丙申,詔:“長慶之初,亂臣賊子,頃搜餘黨,流竄已盡,其餘族從疏遠者,一切不問。”
[2]唐宣宗自從即皇帝位以來,整治弒唐憲宗的逆黨,宦官、外戚以至東宮的官屬,很多人受牽連,被誅殺的和被流放的人很多。由於怕造成人心不安,丙申(十一日),唐宣宗頒布詔書宣稱:“長慶初年的亂臣賊郭,前一段時間搜捕其餘黨,已經全部依罪流放,其餘與罪犯較疏遠的親族,一概不予追究。”
[3]二月,中書門下奏,拾遺、補闕缺員,請更增外。上曰:“諫官要在舉職,不必人多,如張道符、牛叢、趙輩數人,使朕日聞所不聞足矣。”叢,僧孺之子也。
[3]二月,中書門下政事堂奏告唐宣宗,稱拾遺、補闕官員缺額,請求再增補一些。唐宣宗說:“諫官關鍵在於能稱職,不必要人很多,如張道符、牛叢、趙這樣幾個人,使朕每天能知道許多朕所無法知道的事,這樣就足夠了。”牛叢是牛僧孺的兒子。
久之,叢自司勛員外郎出為睦州刺史,入謝,上賜之紫。叢既謝,前言曰:“臣所服緋,刺史所借也。”上遽曰:“且賜緋。”上重惜服章,有司常具緋、紫衣數襲從行,以備賞賜,或半歲不用其一,故當時以緋、紫為榮。上重翰林學士,至於遷官,必校歲月,以為不可以官爵私近臣也。
一段時間之後,牛叢自司勛員外郎出任睦州刺史,入朝向唐宣宗謝恩,唐宣宗賜給他紫衣。牛叢謝恩之後,走上前進言說:“我現在穿的緋衣,是刺史的憑藉。”唐宣宗立即說:“那就再賜給您一件緋衣吧。”唐宣宗重視和珍惜代表官吏身份和地位的官服,有關部門經常預備緋衣、紫衣好幾套跟從著唐宣宗,以備隨時賞賜給官吏,但有時半年也不用其中一件,所以當時人均以穿緋衣、紫衣為榮耀。唐宣宗信重翰林學士,但翰林學士升遷官位時,唐宣宗必定要查對他們任官的年月,看是否任期屆滿,有足夠的資歷升遷新位,認為不可以隨意將官爵私下賞賜給近密的臣下。
[4]秋,九月,丙戌,以右散騎常侍高少逸為陝虢觀察使。有敕使過硤石,怒餅黑,鞭驛吏見血;少逸封其餅以進。敕使還,上責之曰:“深山中如此食豈易得!”謫配恭陵。
[4]秋季,九月,丙戌(初四),唐宣宗任命右散騎常侍高少逸為陝虢觀察使。有一位宦官敕使路過硤石縣,對驛館供給他食用的餅太黑感到憤怒,用鞭抽打驛吏,使驛使流血;高少逸將那塊餅封於盒送交朝廷,當這位宦官敕使還朝時,唐宣宗斥責他說:“在深山中這樣的食物,又豈能是容易得到的!”即將他降職發配去守恭陵。
[5]立皇子洽為懷王,為昭王,汶為康王。
[5]唐宣宗立皇子李洽為懷王,李為昭王,李汶為康王。
[6]上獵於苑北,遇樵夫,問其縣,曰:“涇陽人也。”“令為誰?”曰:“李行言。”“為政何如?”曰:“性執。有強盜數人,軍家索之,竟不與,盡殺之。”上歸,帖其名於寢殿之柱。冬,十月,行言除海州刺史,入謝,上賜之金紫。問曰:“卿知所以衣紫乎?”對曰:“不知。”上命取殿柱之帖示之。
[6]唐宣宗出苑城之北遊獵,遇到一位樵夫,問他是哪個縣的人,椎夫回答:“涇陽縣人。”又問:“縣令是誰?”回答說:“李行言。”唐宣宗再問:“李行言在縣為政情況怎么樣?”樵夫回答說:“李行言性格固執。有幾個強盜關押在縣監獄,宦官領掌的北司禁軍來縣府要人,李行言就是不放人,硬是將這幾個強盜全部處死了。”唐宣宗回宮後,將李行言的名字行事寫在一個帖子上,掛於自己寢殿中的柱子上。冬季,十月,李行言被任命為海州刺史,入朝向唐宣宗謝恩時,唐宣宗賜給他金紫衣裳。並問李行言說:“你知道為什麼賜給你紫衣嗎?”李行言回答說:“不知道。”唐宣宗即命左右取來掛於寢殿柱子上的帖文,給李行言看。
[7]上以甘露之變,惟李訓、鄭注當死,自余王涯、賈等無罪,詔皆雪其冤。
[7]唐宣宗認為甘露之變,唯有李訓、鄭注應當處死,其餘王涯、賈等人無罪,頒布詔書昭雪他們的冤枉。
上召翰林學士韋澳,托以論,屏左右與之語曰:“近日外間謂內侍權勢何如?”對曰:“陛下威斷,非前朝之比。”上閉目搖首曰:“全未,全未!尚畏之在。卿謂策將安出?”對曰:“若與外廷義之,恐有太和之變,不若就其中擇有才識者與之謀。”上曰:“此乃末策。自衣黃、衣綠至衣緋,皆感恩,才衣紫則相與為一矣!”上又嘗與令狐謀盡誅宦官,恐濫及無辜,密奏曰:“但有罪勿舍,有闕勿補,自然漸耗,至於盡矣。”宦者竊見其奏,由是益與朝士相惡,南北司如水火矣。
唐宣宗召來翰林學士韋澳,假借討論詩文,屏去左右近侍對韋澳說:“近日禁宮外對內侍宦官的權勢有哪些說法?”韋澳回答說:“都說陛下對宦官的處置威嚴果斷,不是前朝皇帝可以相比的。”唐宣宗閉上眼睛搖搖頭說:“都不是這么回事,都不是這么回事!朕對宦官還有畏懼呢。你看有什麼良策能對付宦官呢?”韋澳回答說:“如果與宮廷之外的宰相大臣謀議誅除宦官,恐怕會有象太和年間那樣的變故,還不如就在宦官當中選擇一些有才識的人,與他們來謀議。”唐宣宗說:“這是末策,朕已試行過,當朕提拔他們,讓他們穿上黃色衣裳、綠色衣裳,以至緋衣時,他們都感恩戴德,一旦賜給他們紫衣時,他們便與為首作惡的宦官抱成一團,不再聽朕的話了!”唐宣宗又曾經與令狐密謀,企圖將宦官全部誅殺乾淨,令狐恐怕會濫殺無辜,秘密地奏告唐宣宗說:“只要對有罪的宦官不予放過,宦官有缺不鄧補充,就會自然而然地慢慢消耗,最後死光,用不著您的操勞憂慮了。”有宦官偷偷地看到了令狐的奏狀,於是更加與外朝士大夫過不去,使南衙朝官與北司宦官勢如水火。
九年(乙亥、855)
九年(乙亥,公元855年)
[1]春,正月,甲申,成德軍奏節度使王元逵薨,軍中立其子節度副使紹鼎,癸卯,以紹鼎為成德留後。
[1]春季,正月,甲申(初四),唐成德軍奏告朝廷稱節度使王元逵去世,軍中立王元逵的兒子節度副使王紹鼎主掌軍政,癸卯(二十三日),唐宣宗任命王紹鼎為成德軍留後。
[2]二月,以醴泉令李君為懷州刺史。初,上校獵渭上,有父老以十數,聚於佛祠,上問之,對曰:“醴泉百姓也。縣令李君有異政,考滿當罷,詣府乞留,故此祈佛,冀諧所願耳。”及懷州刺史闕,上手筆除君,宰相莫之測。君入謝,上以此獎勵,眾始知之。
[2]二月,唐宣宗任命醴泉縣令李君為懷州刺史。起初,唐宣宗於渭上遊獵,看見十幾位父老聚集在一個佛祠前,唐宣宗上前訊問其緣故,父老們回答說:“我們是醴泉縣百姓,縣令李君有優異的政績,任期屆滿當罷官,我們到官府乞求他留任,為此而祈禱於佛祠,希望都能如我們所願。”後來懷州刺史空缺,唐宣宗親手寫詔敕任命李君,宰相們對李君的升遷摸不到頭腦。李君入朝向唐宣宗謝恩,唐宣宗才以所得於父老之言來獎勵李君,眾人這才明白了李君超升的緣故。
[3]三月,詔寧節度使畢還州。先是,以河、湟初附,党項未平,移寧軍於寧州,至是,南山、平復皆安,威、鹽、武三州軍食足,故令還理所。
[3]三月,唐宣宗頒下詔書令寧節度使畢還治州。起先,由於河、湟地區剛歸附朝廷,党項部族的叛亂還未平息,於是移寧軍於寧州,到這時,南山党項和平夏党項部族都已安定下來,威州、鹽州、武州三州的軍糧充足,所以命令畢歸還州洽所。
[4]夏,閏四月,詔以“州縣差役不均,自今每縣據人貧富及役輕重作差科簿,送刺史檢署訖,鎖於令廳,每有役事委令,據簿定差。”
[4]夏季,閏四月,唐宣宗頒布詔令,認為:“州縣對民戶調發的差役不平均,自今以後每縣官府根據人的貧富情況,以及差役的輕重製作差科簿,送交州刺史檢查簽署完畢後,再收藏於縣令衙署存檔,每有派役之事委交縣令時,即依據差科簿來定當差的人。”
[5]五月,丙寅,以王紹鼎為成德節度使。
[5]五月,丙寅(十九日),唐宣宗任命王紹鼎為成德節度使。
[6]上聰察強記,宮中廝役給灑掃者,皆能識其姓名,才性所任,呼召使令,無差誤者。天下奏獄吏卒姓名,一覽皆記之。度支奏漬污帛,誤書漬為清,樞密承旨孫隱中謂上不之見,輒足成之。及中書覆入,上怒,推按擅改章奏者罰謫之。
[6]唐宣宗聰敏明察並且記憶力強,對宮禁中當差掃地身份低賤的廝役,也都能知道他們的姓名,並熟悉這些人的性格及特長,所以召呼他們幹活,從不會叫錯人,出現差誤。天下各個地方官府奏告於朝廷的獄吏小卒的姓名,唐宣宗也一看便都記得。有一次度支給唐宣宗上的奏文中有漬污帛一句,漬字被誤寫為清字,樞密承指孫隱中以為唐宣宗不一定看到了這個錯字,即將錯字改正,然後送交中書門下,奏狀經宰相府官員簽署後再送入宮禁,唐宣宗發現奏狀被改,大為憤怒,加以追究,將擅自修改章奏的人處罰降職。
上密令翰林學士韋澳纂次諸州境土風物及諸利害為一書,自寫而上之,雖子弟不知也,號曰《處分語》。他日,鄧州刺史薛弘宗入謝,出,謂澳曰:“上處分本州事驚人。”澳詢之,皆《處分語》中事也。澳在翰林,上或遣中使宣旨草詔;事有不可者,澳輒曰:“茲事須降御札,方敢施行。”淹留至旦,上疏論之;上多從之。
唐宣宗密令翰林學士韋澳將各州境內的風俗名物以及各種利害關係次第編纂成為一本書,韋澳自己寫完後即交給唐宣宗,就連自己的子弟也不知道這件事,書名為《處分語》。有一天,鄧州刺史薛弘宗入宮向唐宣宗拜謝後出朝,對韋澳說:“皇上對鄧州的事務了如指掌,處置和分析令人驚訝。”韋澳詢問其中之事,都是《處分語》中所寫的事。韋澳在翰林院,唐宣宗有時派宦官中使向韋澳傳宣旨意,令他據以草寫詔書;有些事韋澳認為處置不當,即對傳旨的宦官說:“此事必須皇上親筆寫下字據,我才敢據以草詔。”於是拖延至第二天天亮,再上疏向唐宣宗論說;唐宣宗一般都能聽從韋澳的意見。
[7]秋,七月,浙東軍亂,逐觀察使李訥。訥,遜之弟子也,性卞急,遇將士不以禮,故亂作。
[7]秋季,七月,浙東發生軍亂,驅逐觀察使李訥。李訥是李遜弟弟的兒子,性情急躁,對部下將士不以禮相待,因此引起軍亂。
[8]淮南飢,民多流亡,節度使杜荒於游宴,政事不治。上聞之,甲午,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鉉同平章事,充準南節度使;丁酉,以為太子太傅、分司。
[8]淮南發生饑荒,人民大多流亡他鄉,節度使杜游宴過多,不理政事。唐宣宗得知了這些情況,甲午(十八日),任命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鉉掛同平章事銜,充任淮南節度使;丁酉(二十一日),唐宣宗任杜為太子太傅、分司東都,為閒官。
[9]九月,乙亥,貶李訥為朗州刺史,監軍王宗景杖四十,配恭陵。仍詔“自今戎臣失律,並坐監軍。”以禮部侍郎沈詢為浙東觀察使。詢,傳師之子也。
[9]九月,乙亥(二十九日),唐宣宗下令將浙東觀察使李訥貶為朗州刺史,監軍王宗景受杖刑四十下,發配去守恭陵。並頒下詔書:“自今以後凡鎮守一方的武臣違法亂紀,監軍也要一同判罪。”唐宣宗另外任命禮部侍郎沈詢為浙東觀察使。沈詢是沈傳師的兒子。
[10]冬,十一月,以吏部侍郎柳仲郢為兵部待郎,充鹽鐵轉運使。有閭閻醫工劉集因緣交通禁中,上敕鹽鐵補場官。仲郢上言:“醫工術精,宜補醫官;若委務銅鹽,何以課其殿最!且場官賤品,非特敕所宜親,臣未敢奉詔。”上遽批:“劉集宜賜絹百匹,遣之。”他日,見仲郢,勞之曰:“卿論劉事甚佳。”
[10]冬季,十一月,唐宣宗任命吏部侍郎柳仲郢為兵部侍郎,充當鹽鐵轉運使。有一位在閭巷自由行醫的醫生劉集通過關係交接宮庭,唐宣宗下敕任命劉集為鹽鐵補場官。柳仲郢向唐宣宗上言:“醫工劉集醫術精明,應該補為醫官;如果讓他管理銅鹽事務,怎么來考課他的政績,論優劣!況且場官是品秩低賤的小官,本不是陛下的特別敕令所應該親任的,我不敢奉陛下的詔命。”唐宣宗立即批道:“劉集應賜給他絹一百匹,讓他回去。”幾天后,唐宣宗見到柳仲郢,慰勞他說:“你所議論劉集的事好極了。”
上嘗苦不能食,召醫工梁新診脈,治之數日,良已。新因自陳求官,上不許,但敕鹽鐵使月給錢三千緡而已。
唐宣宗曾經為不能吃東西而困擾,召醫工梁新來把脈診治,治療了幾天,病情好轉。梁新為此自己開口向唐宣宗要求賞一個官位,唐宣宗不予準許,只是下敕命令鹽鐵使每月給梁新三千緡錢而已。
[11]右威衛大將軍康季榮前為涇原節度使,擅用官錢二百萬緡,事覺,季榮請以家財償之。上以季榮有開河、湟功,許之。給事中封還敕書,諫官亦上言,十二月,庚辰,貶季榮夔州長史。
[11]右威衛大將軍康季榮先前為涇原節度使,曾擅自動用官府二百萬緡錢,事被察覺,康季榮請求用自己的家財抵償。唐宣宗以康季榮有開闢河、湟地區的戰功,表示允許。給事中封還詔敕,諫官也向唐宣宗上言勸諫,十二月,庚辰(初五),康季榮被貶官任夔州長史。
[12]江西觀察使鄭祗德以其子顥尚主通顯,固求散地,甲午,以祗德為賓客、分司。
[12]江西觀察使鄭祗德因為自己的兒子的鄭顥娶公主為妻,位望通顯,一再要求得到一個散官的頭銜,甲午(十九日),唐宣宗調鄭祗德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任閒職。
十年(丙子、856)
十年(丙子,公元856年)
[1]春,正月,丁巳,以御史大夫鄭郎為工部尚書、同平章事。
[1]春季,正月,丁已(十三日),唐宣宗任命御史大夫鄭朗為工部尚書,同平章事。
[2]上命裴休極言時事,休請早建太子,上曰:“若建太子,則朕遂為閒人。”休不敢復言。二月,丙戌,休以疾辭位;不許。
[2]唐宣宗讓裴休極盡所言,議論當大事,裴休請求唐宣宗儘早立皇太子,唐宣宗說:“如果立皇太子,那朕就將成為閒人了。”裴休不敢再說了。二月,丙戌(十三日),裴休以有病要求辭去官位,唐宣宗不允許。
[3]三月,辛亥,詔以“回鶻有功於國,世為婚姻,稱臣奉貢,北邊無警,會昌中虜廷喪亂,可汗奔亡,屬奸臣當軸,遽加殄滅。近有降者去,已歷今為可汗,尚寓安西,俟其歸復牙帳,當加冊命。”
[3]三月,辛亥(初八),唐宣宗頒布詔書,以“回鶻曾有功於我大唐,世代與皇室通婚姻,向我大唐皇帝稱臣並奉獻貢物,使我北部邊境無須警戒。會昌年間回鶻王廷喪亂,可汗四外奔亡,當時正值奸臣李德裕掌握大唐中樞朝政,於是對回鶻殘部加以殲滅。近來有歸降我朝的回鶻人說,已歷現在已為回鶻可汗,目前寓居於安西地區,等到他收復並回到原先回鶻王廷所在的牙帳時,朕將正式冊命他為回鶻國可汗。”
[4]上以京兆久不理,夏,五月,丁卯,以翰林學士、工部侍郎韋澳為京兆尹。澳為人公直,既視事,豪貴斂手。鄭光莊吏恣橫,積年租稅不入,澳執而械之。上於延英問澳,澳具奏其狀,上曰:“卿何以處之?”澳曰:“欲置於法。”上曰:“鄭光甚愛之,何如?”對曰:“陛下自內庭用臣為京兆,欲以清畿甸之積弊;若鄭光莊吏積年為蠹,得寬重辟,是陛下之法獨行於貧戶,臣未敢奉詔。”上曰:“誠如此。但鄭光我不置;卿與痛杖,貸其死,可乎?”對曰:“臣不敢不奉詔,願聽臣且系之,俟征足乃釋之。”上曰:“灼然可。朕為鄭光故橈卿法,殊以為愧。”澳為府,即杖之;督租數百斛足,乃以吏歸光。
[4]唐宣宗因為京兆地方很久得不到治理,夏季,五月,丁卯(二十五日),任命翰林學士、工部侍郎韋澳為京兆尹。韋澳為人公正爽直,既到京兆府上任辦公,豪猾貴戚均有所收斂,不敢為非做歹。國舅鄭光莊國的莊吏驕橫無比,多年的租稅不交官府,韋澳將他逮捕並鎖了起來。唐宣宗於延英殿問韋澳,韋澳將逮捕鄭光莊吏的原委全部向唐宣宗陳奏,唐宣宗說:“你怎么處置他呢?”韋澳回答說:“將依照法律處置。”唐宣宗又說:“鄭光特別喜愛這位莊吏,怎么辦呀?”韋澳回答說;“陛下從宮禁內庭的翰林院任用我為京兆尹,希望我清掃京畿地區多年的積弊;如果鄭光的莊吏多年為蠹害,卻能得到寬大免於刑事處分,那么陛下所制定的法律,看來只是用來約束貧困戶,我實在是不敢奉陛下的詔命再去辦事了。”唐宣宗說:“你說的確實全合乎道理,但聯舅舅鄭光的面子朕不能不顧;你可以用棍杖狠狠地處罰莊吏,但免他一死,行嗎?”韋澳回答說:“我不敢不聽從陛下的當面詔告,請求陛下讓我關押那個驕橫的莊吏,等到他租稅交足之後再釋放他。”唐宣宗說:“你的話灼然可行,朕為母舅鄭光的緣故阻撓你依法行事,的確是慚愧呀。”韋澳回到京兆府,即重杖莊吏;督促他交滿數百斛租稅後,才將他交還鄭光。
[5]六月,戊寅,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裴休同平章事,充宣武節度使。
[5]六月,戊寅(初七),唐宣宗任命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裴休掛同平章事銜,出任宣武節度使。
[6]司農卿韋欲求夏州節度使,有術士知之,詣門曰:“吾善醮星辰,求官無不如意。”信之,夜,設醮具於庭。術士曰:“請公自書官階一通。”既得之,仰天大呼曰:“韋有異志,令我祭天。”舉家拜泣曰:“願山人賜百口之命!”家之貨財珍玩盡與之。邏者怪術士服鮮衣,執以為盜;術士急,乃曰:“韋令我祭天,我欲告之,彼以家財求我耳。”事上聞。秋,九月,上召面詰之,具知其冤,謂宰相曰:“韋城南甲族,為奸人所誣,勿使獄吏辱之。”立以術士付京兆,杖死,貶永州司馬。
[6]司農卿韋企圖求夏州節度使官位,有一個術士知道了韋的心事,即登韋家門造訪,說:“我善於占星術,為人求官沒有不如願的。”韋相信了術士的話,夜晚,於庭院擺設好占星用的用具。術士說;“請您自己在紙上寫上您想求得的官階。”術士得到韋手寫的求官字條後,即對著天空大聲呼喊:“韋有異志,讓我為他祭天。”韋驚恐萬狀,舉家向術士拜求並哭泣,說;“希望山人賜給百口之家活命之路!”家中的財產珍玩全部給術士。巡邏閭巷的軍吏對術士穿一身新衣服感到奇怪,以為是他盜賊加以逮捕;術士窘急,於是招供說:“韋讓我為他祭天,我要告發他,他即以家財求我閉嘴。”此事上報唐宣宗。秋季,九月,唐宣宗將韋召來當面審問,知道了韋的全部冤情,便對宰相說:“韋出身於京城之南最大的望族,被奸人所誣諂,不要讓獄吏任意污辱了他。”立即將術士送交京兆府治罪,杖刑打死,韋被貶為永州司馬。
[7]戶部侍郎、判戶部、駙馬都尉鄭顥營求作相甚切。其父祗德與書曰:“聞汝已判戶部,是吾必死之年;又聞欲求宰相,是吾必死之日也!”顥懼,累表辭劇務。冬,十月,乙酉,以顥為秘書監。
[7]戶部侍郎、判戶部、駙馬都尉鄭顥急切地鑽營權位,企圖當宰相。鄭顥的父親鄭祗德給鄭顥寫信說:“聽說你已掌判戶部事務,這可是我必死之年;又聽說你企圖求得宰相職,這更是我必死之日呀!”鄭顥收信後深感畏懼,多次向唐宣宗上表請求辭去繁重的政務。冬季,十月,乙酉(十五日),唐宣宗任命鄭顥為秘書監。
[8]上遣使詣安西鎮撫回鶻,使者至靈武,會回鶻可汗遣使入貢,十一月,辛亥,冊拜為祿登里羅汨沒密施合俱錄毗伽懷建可汗,以衛尉少卿王端章充使。
[8]唐宣宗派遣使者到安西去鎮撫回鶻部族,使者來到靈武,正值回鶻可汗派遣使臣入唐朝朝貢,十一月,辛亥(十二日),唐宣宗冊拜回鶻可汗為祿登里羅汩沒密施合俱錄毗伽懷建可汗,使命衛尉少卿王端章充當冊封使者。
[9]吏部尚書李景讓上言:“穆宗乃陛下兄,敬宗、文宗、武宗乃兄之子,陛下拜兄尚可,拜侄可乎!是使陛下不得親事七廟也,宜遷四主出太廟,還代宗以下入廟。”詔百官議其事,不決而止。時人以是薄景讓。
[9]吏部尚書李景讓向唐景宗上言:“穆宗是陛下的兄長。敬宗、文宗、武宗是陛下兄長的兒子,陛下敬拜兄長還說得過去,敬拜自己的侄子怎么說得過去呢!為要讓陛下不必親自去敬拜七廟,所以應該將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四位神主移出太廟,而將唐代宗以下各宗移入太廟。”唐宣宗詔命朝廷百官討論這件事,眾口不一,無法裁決,最後不了了之,當時人對李景讓逢迎宣宗的這種作法表示鄙薄。
[10]敕“於靈感”、會善二寺置戒壇,僧、尼應填闕者委長老僧選擇,給公憑,赴兩壇受戒,兩京各選大德十人主其事。有不堪者罷之,堪者給牒,遣歸本州。不見戒壇公牒,毋得私容。仍先選舊僧、尼舊僧、尼無堪者,乃選外人。”
[10]唐宣宗頒下詔敕:“在靈感、會善二座寺廟設定戒壇,應該填補空缺的僧侶和尼姑交由長老僧來進行選擇,官府發給證書,讓他們赴靈感、會善兩壇受佛教戒律,兩京長安、洛陽各選出能持戒行的大德和尚十人主持受戒之事。有不堪受戒的就罷除他的僧尼身份,能接受佛教戒律的不發給度牒,讓他們回歸本州。各地寺院若不見靈感、會善二寺發給的公家度牒,不得私容任何僧、尼。要先選擇舊僧侶和尼姑,舊僧侶、尼姑沒有合適者,再選擇外人。”
[11]壬辰,以戶部侍郎、判戶部崔慎由為工部尚書、同平章事。上每命相,左右無知者。前此一日,令樞密宣旨於學士院,以兵部侍郎、判度支蕭鄴同平章事。樞密使王歸長、馬公儒覆奏:“鄴所判度支應罷否?”上以為歸長等佑之,即手書慎由名及新命付學士院,仍雲“落判戶部事”。鄴,明之八世孫也。
[11]壬辰(疑誤),唐宣宗任命戶部侍郎、判戶部崔慎由為工部尚書、同平章事。唐宣宗每次任命宰相,左右人沒有誰能預先知道。前一日,唐宣宗命令樞密使於翰林學士院宣旨,任命兵部侍郎、判度支蕭鄴為同平章事。樞密使王歸長、馬公儒當即復奏於唐宣宗,問道:“蕭鄴所任判度支是否應該罷除?”唐宣宗認為宦官王歸長等人是想於內廷助蕭鄴一把,當即手寫崔慎由的名字及新的使命交付翰林學士院,然後說道:“不再判戶部事。”蕭鄴是南朝梁貞陽侯蕭淵陽的八世孫。
[12]內園使李敬遇鄭明不避馬,朗奏之,上責敬,對曰:“供奉官例不避。”上曰:“汝銜敕命,橫絕可也;豈得私出而不避宰相乎!”命剝色,配南牙。
[12]宦官內園使李敬在路上遇到宰相鄭朗,不躲避鄭朗的馬,鄭朗奏告唐宣宗,唐宣宗責備李敬,李敬回答說:“供奉皇帝的宦官按慣例可以不避宰相的馬。”唐宣宗說:“如果你奉朕的敕命辦公事,驕橫也還可以;豈能私自了宮而不躲避宰相的馬呢!”於是命令李敬脫去有標誌其內官身份地位顏色的衣服,發配到南衙服役。
十一年(丁丑、857)
十一年(丁丑,公元857年)
[1]春,正月,丙午,以御史中丞兼尚書右丞夏侯孜為戶部侍郎、判戶部事。先是,判戶部有缺,京兆尹韋澳奏事,上欲以澳補之。辭曰:“臣比年心力衰耗,難以處繁劇,屢就陛下乞小鎮,聖恩未許。”上不說。及歸,其甥柳尤之,澳曰:“主上不與宰輔僉議,私慾用我,人必謂我以他歧得之,何以自明!且爾知時事浸不佳乎?由吾曹貪名位所致耳。”丙辰,以澳為河陽節度使,,仲郢之子也。
[1]春季,正月,丙午(初七),唐宣宗任命御史中丞兼尚書右丞夏侯孜為戶部侍郎、判戶部事。先前,判戶部一職有缺,京兆尹韋澳上朝向唐宣宗奏事,唐宣宗想讓韋澳補任判戶部一官。韋澳推辭說:“我這些年精神和身體都衰老消耗過度,實在難以再處置繁雜艱巨的事務,多次向陛下乞求去主管一個小鎮,而一直沒有獲得陛下的恩準。”唐宣宗聽後很不高興。韋澳回到家中,外甥柳怕韋澳說錯了話,深感憂慮,韋澳說;“皇上不與宰輔官商議,私下裡想任用我,人們必定會說我通過其他關係得官,這怎么能夠說得清楚!你知道當今的政治越來越糟嗎?這都是由於我們這些當的貪圖名位所引起的呀。”丙辰(十七日)唐宣宗任命韋澳為河陽節度使。柳柳仲郢的兒子。
[2]上欲幸華清宮,諫官論之甚切,上為之止。上樂聞規諫,凡諫官論事、門下封駁,苟合於理,多屈意從之;得大臣章疏,必焚香手而讀之。
[2]唐宣宗想去華清宮,諫官們極力上言加以勸阻,為此唐宣宗放棄了去華清宮遊玩的想法。唐宣宗喜歡聽規諫之言,凡是諫官們論事、門下省封駁,只要合乎情理,大都能虛心接受,表示聽從。得到重臣所奏上的章疏,必燒香洗手然後閱讀。
[3]二月,辛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魏暮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暮為相,議事於上前,他相或委曲規諷,暮獨正言無所避,上每嘆曰;“暮綽有祖,我心重之。”然竟以剛直為令狐所忌而出之。
[3]二月,辛巳(十三日),唐宣宗任命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魏暮掛同平章事銜,充任西川節度使。魏暮為宰相,在唐宣宗面前議政事時,其他宰相多不敢直言,有時不過委曲婉轉地規勸幾句,唯獨魏暮敢直言無所避諱,唐宣宗每次聽到魏暮的直言規諷之後,總是讚嘆說:“魏暮有其先祖魏徽的遺風,我從心裡敬重他。”然而,竟因為剛直不阿而為令狐所忌,被擠出朝廷外任節度使。
[4]嶺南溪洞蠻屢為侵盜;夏,四月,壬申,以右千牛大將軍宋涯為安南、邕管宣慰使。五月,乙巳,以涯為安南經略使。容州軍亂,逐經略使王球。六月,癸巳,以涯為容管經略使。
[4]嶺南地區的溪洞蠻人屢次侵盜;夏季,四月,壬申(初五),唐宣宗任命右千牛大將軍宋涯為安南、邕管宣慰使。五月,乙巳(初九),又任命宋涯為安南經略使。容州發生軍亂,驅逐經略使王球。六月,癸巳(二十七日),唐宣宗任命宋涯為容管經略使。
[5]甲午,立皇子灌為衛王,為廣王。
[5]甲午(二十八日),唐宣宗立皇子李灌為衛王,李為廣王。
[6]秋,七月,庚子,以兵部侍郎、判度支蕭鄴同平章事,仍判度支。
[6]秋季,七月,庚子(初五),唐宣宗任命兵部侍郎、判度支蕭鄴為同平章事,依舊掌判度支。
[7]教坊祝漢貞,滑稽敏給,上或指物使之口占,摹詠有如宿構,由是寵冠諸優。一日,在上前抵掌詼諧,頗及外事,上正色謂曰:“我畜養爾曹,正供戲笑耳,豈得輒預朝政邪!”自是疏之。會其子坐贓,杖死,流漢貞於天德軍
[7]宮廷教坊里有一個優人名祝漢貞,為人滑稽敏捷,唐宣宗有時隨意指著某一物件,讓祝漢貞當場表演口戲,祝漢貞即照著唐宣宗所指物編造故事笑話,口若懸河,就象早已編造好了一樣,使聽者捧腹大笑,於是得到唐宗的喜愛,受寵超過其他各位伎優。一天,祝漢貞又在唐宣宗面前拍著手掌表演詼諧戲,所說口戲涉及到許多外朝政事,唐宣宗馬上正色訓斥祝漢貞:“我養你們這群優人,只是要你演戲以供我嬉笑休息罷了,你豈得隨意干預朝政呢!”從此以後即對祝漢貞疏遠。正值祝漢貞的兒子因貪贓判杖刑被亂棍打死,唐宣宗即將祝漢貞流放於天德軍。
樂工羅程,善琵琶,自武宗朝已得幸;上素曉音律,尤有寵。程恃恩暴橫,以睚眥殺人,系京兆獄。諸樂工欲為之請,因上幸後苑奏樂,乃設虛坐,置琵琶,而羅拜於庭,且泣。上問其故,對曰:“羅程負陛下,萬死,然臣等惜其天下絕藝,不復得奉宴遊矣!”上曰:“汝曹所惜者羅程藝,朕所惜者高祖、太宗法。”竟杖殺之。
宮廷樂工羅程,善於彈奏琵琶,自唐武宗朝已得到寵幸;唐宣宗平素通曉音律,對羅程更加寵愛。羅程依恃皇帝的恩寵暴虐專橫,有人對他瞪一眼,就將人殺死,因此被京兆府逮捕入獄。宮廷諸樂工想請求唐宣宗赦羅程,待唐宣宗到後苑聽音樂演奏時,為羅程設一虛坐,放上羅程的琵琶,並一起跪拜於庭前,哭泣不已。唐宣宗問諸樂工為何哭泣,樂工們回答說:“羅程辜負了陛下的恩情,罪該萬死,但我們可惜羅程的琵琶演奏是天下無雙的絕藝,恐怕以後在陛下的宴會和遊樂中,再也聽不到這樣精美的表演了。”唐宣宗說:“你們可惜的是羅程的琵琶演奏技藝,朕所珍惜的是高祖、太宗留下的法律。”最後,羅程被判處杖刑,被亂棍打死。
[8]八月,成德節度使王紹鼎薨。紹鼎沈湎無度,好登樓彈射人以為樂,眾欲逐之;會病薨,軍中立其弟節度副使紹懿。戊寅,以紹懿為成德留後。
[8]八月,成德節度使王紹鼎去世。王紹鼎沈緬於酒色,狂飲無度,喜歡登樓台用弓彈射樓下路人,作為娛樂,部下兵眾企圖驅逐他;正好王紹鼎得病死,成德軍立他的弟弟節度副使王紹懿主掌軍政。戊寅(十四日),唐宣宗任命王紹懿為成德留後。
[9]九月,辛酉,以太子太師盧鈞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節度使。
[9]九月,辛酉(二十七日),唐宣宗任命太子太師盧鈞以同平章事銜,充任山南西道節度使。
[10]冬,十月,己巳,以秦成防禦使李承勛為涇原節度使。承勛,光弼之孫也。先是,吐蕃酋長尚延心以河、渭二州部落來降,拜武衛將軍;承勛利其羊馬之富,誘之入鳳林關,居秦州之西。承勛與諸將謀執延心,誣雲謀叛,盡掠其財,徙其眾於荒遠;延心知之,因承勛軍宴,坐中謂承勛曰:“河、渭二州,土曠人稀,因以飢疫。唐人多內徙三川,吐蕃皆遠遁於疊宕之西,二千裡間,寂無人煙。延心欲入見天子,請盡帥部眾分徙內地,為唐百姓,使西邊永無揚塵之警,其功亦不愧於張義潮矣。”承勛欲自有其功,猶豫未許,延心復曰:“延心既入朝,部落內徙,但惜秦州無所復恃耳。”承勛與諸將相顧默然。明日,諸將言於承勛曰:“明公首開營田,置使府,擁萬兵,仰給度支,將士無戰守之勞,有耕市之利。若從延心之謀,則西陲無事,朝廷必罷使府,省戍兵,還以秦州隸鳳翔,吾屬無所復望矣。”承勛以為然,即奏延心為河、謂都游弈使,使統其眾居之。
[10]冬季,十月,己巳(初五),唐宣宗任命秦成防禦使李承勛為涇原節度使。李承勛是李光弼的孫子。先前,吐蕃酋長尚延心率河州、謂州兩州的部落歸降唐朝,被任為武衛將軍;李承勛貪圖尚延心部眾的羊馬財富,將尚延心引誘至鳳林關,居住到秦州以西地區。李承勛與部下諸將又謀劃逮捕尚延心,誣稱他謀叛,將他的財產全部搶來,並將他的部眾遷徙於荒涼的邊外地區;尚延心知道李承勛的陰謀,有一次參加李承勛的軍宴,於坐席之中對李承勛說;“河州、渭州兩州之地,土地空曠,人煙稀少,因此常鬧饑荒瘟疫。唐朝人多向內地平涼川、蔚如川、落門川這三川地區遷徙,吐蕃人也都遠遠地逃遁於疊宕以西地區,致使二千里地間,寂靜而無人煙。尚延心我想入朝廷去見大唐天子,請求率領部眾分別遷徙於內地,成為唐朝的百姓,使唐朝的西部邊境永遠不再出現戰馬揚塵的警報,這樣的功勞也許不會亞於張義潮吧。”李承勛企圖將此功勞歸於自己,猶豫不決,未給尚延心以許諾,尚延心又說:“我既然準備入朝廷,將部落遷徙到內地,只是可惜秦州不再有所依恃了。”李承勛聽後與部下諸將面面相覷,無話可說。第二天,諸將向李承勛上言說:“您首先在秦州開置營田,設定防禦使府,擁有軍隊萬人,由朝廷度支發給軍餉,我們將士沒有作戰守御的勞苦,卻能收到耕墾交易的厚利。如果聽從尚延心的謀議,就會使西部邊陲無戰事,朝廷必定要罷除防禦使府,裁省戍邊軍隊,將秦州歸還鳳翔鎮領轄,我們就再也沒有什麼希望了。”李承勛認為說得有理,即向唐宣宗上奏,請求任命尚延心為河、謂兩州都游弈使,讓他統率其部眾居住於這兩州地方。
[11]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朗以疾辭位;壬申,以朗為太子太師。
[11]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朗因患疾病要求辭去相位;壬申(初八),唐宣宗任命鄭朗為太子太師。
[12]上晚節頗好神仙,遣中使迎道士軒轅集於羅浮山。
[12]唐宣宗晚年很迷信神仙道教,派遣宦官充當使者到羅浮山迎接道士軒轅集。
[13]王端章冊立回鶻可汗,道為黑車子所塞,不至而還。辛卯,貶端章賀州司馬。
[13]王端章被派往安西冊立回鶻可汗,因道路被黑車子所堵塞,沒有到達目的地而返回。辛卯(二十七日),唐宣宗將王端章貶為賀州司馬。
[14]十一月,壬寅,以成德軍留後王紹懿為節度使。
[14]十一月,壬寅(初八),唐宣宗任命成德軍留後王紹懿為節度使。
[15]十二月,蕭鄴罷判度支。
[15]十二月,蕭鄴被罷去判度支的職務。
十二年(戊寅、858)
十二年(戊寅,公元858年)
[1]春,正月,以康王傅、分司王式為安南都護、經略使。式有才略,至交趾,樹木為柵,可支數十年。深塹其外,泄城中水,塹外植竹,寇不能冒。選教士卒甚銳。頃之,南蠻大至,去交趾半日程;式意思安閒,遣譯諭之,中其要害,蠻一夕引去,遣人謝曰:“我自執叛獠耳,非為寇也。”安南都校羅行恭,久專府政,麾下精兵二千,都護中軍才羸兵數百;式至,杖其背,黜於邊徼。
[1]春季,正月,唐宣宗任命康王傅、分司東都王式為安南都護、經略使。王式有雄才大略,到達交趾,用棘樹木扎柵寨,其牢固可以支持數十年。柵寨外掘深壕塹,可將城中的水排泄出去,壕塹外種植竹子,使賊寇不能冒犯。又精選並教練士兵,使軍隊勇銳無比。不久。南詔蠻軍來侵,距離交趾只有半天的路程;王式意態安閒,派遣翻譯往南詔軍中,告諭唐軍早已作好防禦準備,於蠻軍不利,南詔蠻軍聞訊後在一個夜間即退走,並派人向王式道謝說:“我們是來追捕叛亂的獠族人的,並不是要侵寇唐朝境土。”安南都護府的都將羅行恭,專制府政已很久,麾下有精兵二千人,都護府的中軍才有弱兵幾百人;王式來到安南,用棍杖打羅行恭的背,以處罰他的專橫,並將他罷黜到邊境地方。
[2]初,戶部侍郎、判度支劉為翰林學士,上器重之。時為河東節度使,手詔征入朝,奏發河東,外人始知之。戊午,以同平章事。,仁軌之五世孫也。
[2]起初,戶部侍郎、判度支劉為翰林學士,唐宣宗對他十分器重。這時劉任河東節度使,被唐宣宗以手詔徵召回朝廷,劉向唐宣宗上奏,告知已從河東出發,朝外百官才知道這件事。戊午(二十五日),唐宣宗任命劉為同平章事。劉是劉仁軌第五世孫。
與崔慎由議政於上前,慎由曰;“惟當甄別品流,上酬萬一。”曰:“昔王夷甫祖尚浮華,妄分流品,致中原丘墟。今盛明之朝,當循名責實,使百官各稱其職;而遽以品流為先,臣未知致理之日!”慎由無以對。
劉與崔慎由唐宣宗面前議論政事,崔慎由說;“應該甄別百官的等級輩份,皇上據此賜與職位。”劉說:“西晉時王夷甫祖尚浮華,妄將官員分為清濁流品,結果演成大禍,使中原地區變成了廢丘。今天是明君在位,盛明之朝,應當根據實際才能任命官職,使百官能各稱其職;如果為政以甄別百官的品流為先務,我不知道哪一天才能使國家得到治理,安享太平!”崔慎由無言以對。
[3]軒轅集至長安,上召入集中,問曰:“長生可學乎?”對曰:“王者屏欲而崇德,則自然受大遐福,何處更求長生!”留數月,堅求還山,乃遣之。
[3]道士軒轅集來到長安,唐宣宗將他召入宮禁中,問道:“長生不死可以學得到嗎?”軒轅集回答說:“為帝王的人只要屏棄慾念,崇尚道德,就自然會有長命延年的福氣,哪裡還有什麼地方能求得長生不死呢!”留居宮禁幾個月後,軒轅集堅決要求返回羅浮山,唐宣宗於是放他回去。
[4]二月,甲子朔,罷公卿朝拜光陵及忌日行香,悉移宮人於諸陵。
[4]二月,甲子朔(初一),唐宣宗罷除公卿大臣朝拜唐穆宗光陵的禮儀,以及唐穆宗忌日到其陵墓起居行香之禮,又命令將全部宮人移居於諸皇帝的陵墓前居住,朝夕供奉。
[5]戊辰,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慎由為東川節度使。
[5]戊辰(初五),唐宣宗任命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慎由為東川節度使。
上欲御樓肆赦,令狐曰:“御樓所費甚廣,事須有名;且赦不可數。”上不悅,曰:“遣朕於何得名!”慎由曰:“陛下未建儲宮,四海屬望。若舉此禮,雖郊祀亦可,況於御樓!”時上餌方土藥,已覺躁渴,而外人未知,疑忌方深,聞之,俯首不復言。旬日,慎由罷相。
唐宣宗想登丹鳳樓寬赦罪犯,令狐說:“登樓大赦,軍士庶民都要有恩給,費用太大,而且做這樣一件影響巨大的事,應該有正當的名份;何況大赦的事不可多。”唐宣宗聽後很不高興,說:“對於朕來講,登樓大赦以什麼名份為最合適!”崔慎由說:“陛下至今還沒有建立儲宮,安排皇位繼承人是四海之內廣大臣民所日夜盼望的事。如果舉行冊立皇太子的典禮,就是舉行郊祀典禮也可以,更何況於登樓大赦呢!”當時唐宣宗吃方士所煉的丹藥,內心已感覺燥熱饑渴,而外人並不知道,唐宣宗對臣下的猜忌疑慮已經很深重,聽到崔慎由的話,低頭不再說話。幾天后,崔慎由即被罷除宰相位。
[6]勃海王彝震卒。癸未,立弟虔晃為勃海王。
[6]勃海王李彝震去世。癸未(二十日),唐宣宗立彝震的弟弟李虔晃為勃海王。
[7]夏,四月,以右街使、駙馬都尉劉異為寧節度使,異尚安平公主,上妹也。
[7]夏季,四月,唐宣宗任命右街使、駙馬都尉劉異為寧節度使。劉異所娶安平公主,是唐宣宗的妹妹。
[8]庚子,嶺南都將王令寰作亂,囚節度使楊發。發,蘇州人也。
[8]庚子(初九),嶺南都將王令環發動叛亂,將節度使楊發囚禁。楊發是蘇州人。
[9]戊申,以兵部侍郎、鹽鐵轉運使夏侯孜同平章事。
[9]戊申(十七日),唐宣宗任命兵部侍郎、鹽鐵轉運使夏侯孜為同平章事。
[10]五月,丙寅,工部尚書、同平章事劉薨。病篤,猶手疏論事,上甚惜之。
[10]五月,丙寅(初六),工部尚書、同平章事劉去世。劉病重之時,仍然給唐宣宗手寫疏奏議論政事,唐宣宗對他的死深感痛惜。
[11]以右金吾大將軍李燧為嶺南節度使,已命中使賜之節,給事中蕭封還制書;上方奏樂,不暇別召中使,使優人追之,節及燧門而返。,之從父弟也。辛巳,以涇原節度使李承勛為嶺南節度使,發鄰道兵討亂者,平之。
[11]唐宣宗將任命右金吾大將軍李燧為嶺南節度使,已經命令宦官中使賜給李燧嶺南節度使的符節,但所頒詔書被給事中蕭封駁退還;當時唐宣宗正在奏樂遊玩,沒有閒暇再召宦官中使執行任務,即派遣身邊的一名伎優去追回符節,結果,嶺南節度使的符節在剛送到李燧的家門口時被追回。蕭是蕭的堂弟。辛已(二十一日),唐宣宗任命涇源節度使李承勛為嶺南節度使,調發與嶺南相鄰的數道軍隊,征討王令環的叛亂,最後將嶺南平定。
[12]是日,湖南軍亂,都將石載順等逐觀察使韓,殺都押牙王桂直。待將士不以禮,故及於難。
[12]這一天,湖南又發生軍亂,都將石載順等人將湖南觀察使韓驅逐出境,殺死都押牙王桂直。韓不以禮對待部下將士,所以遭此動亂。
[13]六月,丙申,江西軍亂,都將毛鶴逐觀察使鄭憲。
[13]六月,丙申(初六),江西發生軍亂,都將毛鶴將江西觀察使鄭憲驅逐出境。
[14]初,安南都護李涿為政貪暴,強市蠻中馬牛,一頭止與鹽一斗;又殺蠻酋杜存誠。群蠻怨怒,導南詔侵盜邊境。
[14]起初,安南都護府都護李涿為政貪鄙暴虐,強迫蠻人將馬牛賣給他,一頭馬或一頭牛隻給鹽一斗,又殺死蠻人酋長杜存誠。廣大蠻人怨恨憤怒,於是勾結南詔王國的軍隊侵犯唐朝邊境。
峰州有林西原,舊有防冬兵六千,其旁七綰洞蠻,其酋長曰李由獨,常助中國戍守,輸租賦。知峰州者言於涿,請罷戍兵,專委由獨防遏;於是由獨勢孤,不能自立,南詔拓東節度使以書誘之,以甥妻其子,補拓東押牙,由獨遂帥其眾臣於南詔。自是安南始有蠻患;是月,蠻寇安南。
安南都護府所轄峰州有林西原,原有防冬兵六千人,在林西原旁邊有七綰洞蠻,有酋長名叫李由獨,經常協助中國戍守邊境,並向唐朝州縣地方官輸納租賦。掌峰州行政的地方官向李涿上言,請求罷去林西原防冬的六千戍兵,把戍守邊境防止蠻寇的責任委交給李由獨。李由獨由於勢力孤單,不能自立,南詔王國的拓東節度使給李由獨寫信,勸誘他叛唐,並將外甥女嫁給李由獨的兒子,補任李由獨為南詔王國的拓東押牙,李由獨於是率領其部眾向南詔王稱稱臣。從此以後安南開始有了蠻患;這一月,南詔蠻軍侵寇安南。
[15]秋,七月,丙寅,宣州都將康全泰作亂,逐觀察使鄭薰,薰奔揚州。
[15]秋季,七月,丙寅(初七),宣州都將康全泰發動叛亂,將宣州觀察使鄭薰驅逐出境;鄭熏逃奔到揚州。
[16]丁卯,右補闕內供奉張潛上疏,以為:“藩府代移之際,皆奏倉庫蓄積之數,以羨餘多為課績,朝廷亦辦而甄獎。竊惟藩府財賦,所出有常,苟非賦斂過差,及停廢將士,減削衣糧,則羨餘何從而致!比來南方諸鎮數有不寧,皆此故也。一朝有變,所蓄之財悉遭剽掠;又發兵致討,費用百倍,然則朝廷竟有何利!乞自今藩府長吏,不增賦斂,不減糧賜,獨節游宴,省浮費,能致羨餘者,然後賞之。”上嘉納之。
[16]丁卯(初八),右補闕內供奉張潛向唐宣宗上疏,認為:“藩鎮使府每當主政官按期調任它官的時候,都得向朝廷奏告使府倉庫所蓄積的錢糧數目,將規定數額之外的餘額多作為吏部考課的治績,朝廷也以此來進行甄別獎勵。我想藩鎮使府的財賦,所出有常數,如果不是對所管下的民眾聚斂過多,以及停廢所部將士的軍餉,減扣士兵的衣,那朝廷所定稅額之外的餘額從什麼地方而來!近來南方幾個藩鎮常有不安寧,都是這個緣故。一旦發生變故,使府倉庫所積蓄的財富全部遭到搶劫,而朝廷又調發軍隊去討伐,所需費用更是使府倉庫所畜財物的百倍,這們來看對朝廷又有什麼利益!希望自今以後,凡藩鎮使府主政官吏,不必增加對管內民眾的賦斂,不準減少所稅將士的賜糧,並且節制府帥長官的游宴之費,省下一切浮華費用,能這樣在朝廷現定的賦稅數額之外而有餘額,當然可以得到獎賞。”唐宣宗對張潛的疏奏表示同意,並對他的建議加以採納。
[17]容管奏都虞侯來正謀叛,經略使宋涯捕斬之。
[17]容管軍奏告朝廷,都虞候來正陰謀策動叛亂,被經略使宋涯拘捕並斬首。
初,忠武軍精兵皆經黃冒著,號黃頭軍。李承勛以百人定嶺南,宋涯使麾下效其服裝,亦定容州。
起初,忠武軍的精兵都頭戴黃帽,號稱黃頭軍。李承勛率黃頭軍一百人平定嶺南,宋涯讓麾下精兵仿效忠武黃頭軍的服裝,也平定了容州。
安南有惡民,屢為亂,聞之,驚曰:“黃頭軍渡海求襲我矣!”相與夜圍交趾城,鼓譟:“願送都護北歸,我須此城御黃頭軍。”王式方食,或勸出避之。式曰:“吾足一動,則城潰矣。”徐食畢,擐甲,率左右登城,建大將旗,坐而責之,亂者反走。明日,悉捕誅之。有杜守澄者,自齊、梁以來擁眾據溪洞,不可制。式離間其親黨,守澄走死。安南飢亂相繼,六年無上供,軍中無犒賞,式始修貢賦,饗將士。占城、真臘皆復通使。
安南有一群頑固刁民,屢次發動叛亂,聽說宋涯率黃頭軍平定了容州,驚慌失措地呼喊:“黃頭軍渡海來襲擊我們了!”於是一同在夜晚圍住交趾城,大聲說:“我們願送都護回到北方去,這座城須留給我們抵禦黃頭軍。”安南都護王式正在吃飯,有人勸他出城躲避一下。王式說:“我的腳只要一動,交趾城就要被攻破了。”他慢慢地將飯吃完,然後披甲,率左右將佐登上城樓,將大將旗掛好,坐在帥椅上怒聲責備城下叛民全部逮捕,一齊處死。有一個叫杜守澄的人,其家族自南朝齊、梁以來擁宗族部眾占據溪洞,官府不能制服。王式採取離間杜氏宗族親黨的辦法,使杜守澄逃走並被打死。安南地區由於饑荒和變亂相繼,有六年時間沒有向京師供輸錢帛,都護府軍中也沒有犒賞,王式開始修復貢賦,犒賞將士,使客內安寧。占城國、真臘國也都重新派來使者與唐朝通使。
[18]淮南節度使崔鉉奏已出兵討宣州賊;八月,甲午,以鉉兼宣歙觀察使。己亥,以宋州刺史溫璋為宣州團練使。璋,造之子也。
[18]淮南節度使崔鉉奏告朝廷,聲稱已經派出軍隊去征討宣州叛賊;八月,甲午(初六),唐宣宗命崔鉉兼任宣歙觀察使。己亥(十一日),又任命宋州刺史溫璋為宣州團練使。溫璋是溫造的兒子。
[19]河南、北、淮南大水,徐、泗水深五丈,漂沒數萬家。
[19]河南、河北、淮南地區發生大水災,徐州、泗州地方的洪水深達五丈,有數萬戶人家被漂沒於洪水中。
[20]冬,十月,建州刺史於延陵入辭,上曰:“建州去京師幾何?”對曰:“八千里。”上曰:“卿到彼為政善惡,朕皆知之,勿謂其遠!此階前則萬里也,卿知之乎?”延陵悸懾失緒,上撫而遣之。到官,竟以不職貶復州司馬。
[20]冬季,十月,建州刺史於延陵入朝向唐宣宗辭行,唐宣宗說:“建州距離京師有多遠?”於延陵回答說:“八千里。”唐宣宗說:“你到建州後為政的善惡,朕都知道,不要以為距朝廷太遠就胡作非為!萬里之遙就象在這台階之前一樣,你知道嗎?”於延陵被嚇得驚恐失措,應對錯亂,唐宣宗撫慰他並讓他出宮。於廷陵到建州刺史任,最後因為不稱職而被貶為復州司馬。
令狐擬李遠杭州刺史,上曰:“吾聞遠詩云:‘長日惟消一局棋,’安能理人!”曰:“詩人托此為高興耳,未必實然。”上曰:“且令往試觀之。”
令狐想任用李遠為杭州刺史,唐宣宗說:“我聽說李遠寫過這么一句詩:‘長日唯消一局棋’,這樣一個棋迷怎么能處理好人事!”令狐說:“詩人寫詩,假託下棋以盡其興致,以為高興罷了,李遠未必當真如此。”唐宣宗說:“可暫且讓李遠任杭州刺史,試一試看吧。”
上詔刺史毋得外徙,必令至京師,面察其能否,然後除之。令狐嘗徙其故人為鄰州刺史,便道之官。上見其謝上表,以問,對曰:“以其道近,省送迎耳。”上曰:“朕以刺史多非其人,為百姓害,故欲一一見之,訪問其所施設,知其優劣以行黜陟。而詔命既行,直廢格不用,宰相可畏有權!”時方寒,汗透重裘。
唐宣宗頒布詔令,命令各州刺史不得外調到他處做官,必須先到京師長安朝見皇帝,由皇帝當面考察其能否勝任政務,然後再委任官職。令狐曾經將其故舊遷任鄰州刺史,未到京師就順路趕到任所上任。唐宣宗見到這位刺史所上的謝恩表文,就其不到京師朝見皇帝一事詢問令狐,令狐回答說:“因為所遷州治任所較遠,所以不來長安,以省去迎送的禮節。”唐宣宗說:“朕以天下各州刺史大多用非其人,成為百姓的蠹害,所以想一一召見,當面詢問他們上任後的施政方略,以知道他們的優劣,便於對他們進行升降黜陟。然而,我的詔令既已頒發,你卻廢棄擱置不用,看來宰相有權真可畏!”當時天氣還很寒冷,令狐竟嚇得汗流浹背,連幾層衣服都濕透了。
上臨朝,接對群臣如賓客,雖左右近習,未嘗見其有惰容。每宰相奏事,旁無一人立者,威嚴不可仰視。奏事畢,忽怡然曰:“可以閒語矣!”因問閭閻細事,或談宮中游宴,無所不至。一刻許,復整容曰:“卿輩善為之,朕常恐卿輩負朕,後日不復得相見。”乃起入宮。令狐謂人曰:“吾十年秉政,最承恩遇;然每延英奏事,未嘗不汗沾衣也!”
唐宣宗臨朝聽政視事時,接待問對群臣猶如對待賓客,就是他的左右近侍,也不曾見過他有倦意。每次宰相奏對政事時,近旁沒有一人站立,其威嚴的神態令人不敢仰視。宰相奏事完畢後,唐宣宗忽然會怡然放鬆地說:“我們可以談些閒話了!”接著就問宰相們街道閭巷的細微事,有時談論宮禁中游宴的事,凡瑣絮之事無所不談。談了一刻鐘左右,唐宣宗又收起面孔,訓誡宰相們說:“你們這幾人應當好自為之,朕經常憂慮你們會辜負朕,使以後不再能相見。”說完後即自御座起身回宮。令狐對人說:“我當了十年宰相,操掌政柄,最得皇上的恩遇;但每次在延英殿與皇上奏對政事,沒有不汗流沾衣的!”
[21]初,山南東道節度使徐商,以封疆險闊,素多盜賊,選精兵數百人別置營訓練,號捕盜將。及湖南逐帥,詔商討之。商遣捕盜將二百人討平之。
[21]山南東道節度使徐商因為所管轄的疆域峻險廣闊,平素就多有盜賊出沒,於是挑選精兵數百人另外編成營隊進行訓練,號稱捕盜將。當湖南發生驅逐主帥的軍亂時,唐宣宗頒發詔書命令徐商率軍隊去鎮壓。徐商奉詔派遣捕盜將二百人即將湖南叛亂的軍隊平滅。
[22]崔鉉奏克宣州,斬康全泰及其黨四百餘人。
[22]崔鉉奏告朝廷,宣稱已攻克宣州城,斬叛將康全泰及其黨羽四百餘人。
[23]上以光祿卿韋宙父丹有惠政於江西,以宙為江西觀察使,發鄰道兵以討毛鶴。
[23]唐宣宗因為光祿卿韋宙的父親韋丹在江西主政時曾有良好的政績,任命韋宙為江西觀察使,並調發與江西相鄰道的軍隊,以討伐毛鶴。
[24]崔鉉以宣州已平,辭宣歙觀察使。十一月,戊寅,以溫璋為宣歙觀察使。
[24]崔鉉以宣州已經平定,請求辭去宣歙觀察使的職務。十一月,戊寅(二十一日),唐宣宗任命溫璋為宣歙觀察使。
[25]兵部侍郎、判戶部蔣伸從容言於上曰:“近日官頗易得,人思徼幸。”上驚曰:“如此,則亂矣!”對曰:“亂則未亂;但徼幸者多,亂亦非難。”上稱嘆再三。伸起,上三留之,曰:“異日不復得獨對卿矣。”伸不諭。十二月,甲寅,以伸同平章事。
[25]兵部侍郎、判戶部蔣伸從容地向唐宣宗上言:“近日來官位得來似乎很容易,人們都存有僥倖心理。”唐宣宗大為驚奇地說:“如果是這樣,就亂了!”蔣伸接著說:“亂倒還不至於;但心存僥倖的人太多,要亂倒是不難。”唐宣宗對蔣伸的上言倍加稱嘆。蔣伸起身要走,唐宣宗再三留住他,說:“別的時間就不再能單獨與你談論政事了。”十二月,甲寅(二十七日),唐宣宗任命蔣伸為同平章事,充任宰相。
[26]韋宙奏克洪州,斬毛鶴及其黨五百餘人。宙過襄州,徐商遣都將韓季友帥捕盜將從行。宙至江州,季友請夜帥其眾自陸道間行,比明,至洪州,州人不知,即日討平之。宙奏留捕盜將二百人於江西,以季友為都虞候。
[26]韋宙向朝廷奏告攻克洪州,斬叛軍都將毛鶴及其黨羽五百餘人。韋宙路過襄州時,徐商派遣都將韓季友率領捕盜將隨韋宙赴任討賊。韋宙等至江州,韓季友請求乘夜率其部眾由陸路小道先行,至第二天天亮即趕到興州城下,城裡人毫不知覺,於是當天即將毛鶴叛軍討平。韋宙奏請朝廷留下捕盜將二百人於江西,以韓季友任都虞候。
十三年(己卯、859)
十三年(己卯,公元859年)
[1]春,正月,戊午朔,赦天下。
[1]春季,正月,戊午朔(初一),唐宣宗宣布大赦天下。
[2]三月,割河東雲、蔚、朔三州隸大同軍。
[2]三月,唐朝廷將河東所轄雲州、蔚州、朔州三州之地割歸大同軍領轄。
[3]夏,四月,辛卯,以校書郎於琮為左拾遺內供奉。初,上欲以琮尚永福公主,即而中寢,宰相請其故,上曰:“朕近與此女子會食,對朕輒折匕箸。性情如是,豈可為士大夫妻!”乃更命琮尚廣德公主。二公主皆上女。琮,敖之子也。
[3]夏季,四月,辛卯(初五),唐宣宗任命校書郎於琮為左拾遣內供奉。起初,唐宣宗想讓於琮娶永福公主,後又將婚事擱置下來,宰相問其中緣故,唐宣宗說:“朕近日與這個女兒在一起吃飯,當朕的面她就把筷子折斷。她性情這樣壞,怎么可以做士大夫的妻子!”於是命於琮改娶廣德公主。二位公主都是唐宣宗的親生女兒。於琮是於敖的兒子。
[4]武寧節度使康季榮不恤士卒,士卒噪而逐之。上以左金吾大將軍田牟嘗鎮徐州,有能名,復以為武寧節度使,一方遂安。貶季榮於嶺南。
[4]武寧節度使康季榮不體恤部下士卒,士卒們起而喧噪,將康季榮驅逐出境。唐宣宗以左金吾大將軍田牟曾經鎮守過徐州,被人們稱讚有才幹,於是再任田牟為武寧節度使,徐州一方於是安定下來。康季榮被貶到嶺南。
[5]六月,癸巳,封憲宗子惕為彭王。
[5]六月,癸巳(初九),唐宣宗封唐憲宗的兒子李惕為彭王。
[6]初,上長子鄆王溫,無寵,居十六宅,餘子皆居禁中。夔王滋,第三子也,上愛之,欲以為嗣,為其非次,故久不建東宮。
[6]起初,唐宣宗的長子鄆王李溫不為父親喜愛,居住於十六宅,而唐宣宗的其他兒子都居住於宮中。夔王李滋,是唐宣宗第三個兒子,倍受父親寵愛,唐宣宗想以他為皇嗣;因為李滋上有兄長,依照禮fǎ輪不到他當皇太子,所以唐宣宗久久不建東宮。
上餌醫官李玄伯、道士虞紫芝、山人王樂藥,疽發於背。八月,疽甚,宰相及朝士皆不得見。上密以夔王屬樞密使王歸長、馬公儒、宣徽南院使王居方,使立之。三人及右軍中尉王茂玄,皆上平日所厚也。獨左軍中尉王宗實素不同心,三人相與謀,出宗實為淮南監軍;宗實已受敕於宣化門外,將自銀台門出,左軍副使亓元實謂宗實曰:“聖人不豫逾月,中尉止隔門起居;今日除改,未可辨也。何不見聖人而出?”宗實感寤,復入,諸門已踵故事增人守捉矣。亓元實翼導宗實直至寢殿,上已崩,東首環泣矣。宗實叱歸長等,責以矯詔;皆捧足乞命。乃遣宣徽北院使齊元簡迎鄆王。壬辰,下詔立鄆王為皇太子,權句當軍國政事,仍更名。收歸長、公儒、居方,皆殺之。癸巳,宣遺制,以令狐攝冢宰。
唐宣宗吃了醫官李玄伯、道士虞紫芝、山人王樂所煉的丹藥,背上長起毒瘡。八月,毒瘡發作,唐宣宗臥病不起,宰相和朝士都不得見。唐宣宗密將夔王李滋託付給宦官樞密使王歸長、馬公儒、宣徽南院使王居方,讓他們出來立李滋繼承皇位。三人和右神策軍中尉王茂玄都是唐宣宗平日所信重的人。唯有左神策軍中尉王宗實素來就不與他們同心,王歸長等三人密謀,將王宗實擠出禁廷,外任淮南監軍;王宗實已於宣化門外接受出任淮南監軍的敕令,將由銀台門出禁宮,左神策軍副使亓元實對王宗實說:“皇上臥病不起已一個多月了,中尉您只是隔著門問皇上的起居;今日改任你為淮南監軍的詔敕,真假未可分辨。為什麼不見到皇上之後再出來呢!”王宗實恍然大悟,再入禁宮,禁宮諸門已按舊規矩增人把守。亓元實引導王宗實直走到唐宣宗的寢殿,唐宣宗已經駕崩,周圍的人正都在失聲痛哭。王宗實大罵王歸長等人,斥責他們假造皇帝的詔命;王歸長等人皆跪下乞求饒命。王宗實於是派遣宣徽北院使齊元簡去十六宅迎接鄆王李溫,壬辰(初九),王宗實等以唐宣宗的名義頒布詔書,立鄆王為皇太子,暫時掌管軍事,並改名為李。將王歸長、馬公儒、王居方收捕,全部殺死。癸巳(初十),宣布唐宣宗的遺詔,以令狐攝冢宰,主持後事。
宣宗性明察沈斷,用法無私,從諫如流,重惜官賞,恭謹節儉,惠愛民物,故大中之政,訖於唐亡,人思詠之,謂之小太宗。
唐宣宗聰明細緻,沉著果斷,用法不徇私情,能虛心納諫,從諫如流,不輕易將官位賞人,謙恭謹慎,生活節儉,愛護百姓的財物,所以大中年間的政治較清明,一直到唐朝滅亡,都有人思念歌詠,稱唐宣宗為小太宗。
丙申,懿宗即位。癸卯,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以王宗實為驃騎上將軍。李玄伯、虞紫芝、王樂皆伏誅。
丙申(十三日),唐懿宗即皇帝位。癸卯(二十日),唐懿宗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任命王宗實為驃騎上將軍。給唐宣宗吃丹藥的李玄伯、虞紫芝、王樂都被處死。
[7]九月,追尊上母晁昭容為元昭皇太后。
[7]九月,唐懿宗追尊自己的母親晁昭容為元昭皇太后。
[8]加魏博節度使弘敬兼中書令,幽州節度使張允伸同平章事。
[8]唐懿宗下令加魏博節度使何弘敬兼中書令,幽州節度使張允仲加同平章事銜。
[9]冬,十月,辛卯,敬天下。
[9]冬季,十月,辛卯(初九),唐懿宗宣告大赦天下。
[10]十一月,戊午,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蕭鄴同平章事,充荊南節度使。
[10]十一月,戊午(初七),唐懿宗任命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蕭鄴以同平章事銜,出任荊南節度使。
[11]十二月,甲申,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杜審權同平章事。審權,元穎之弟子也。
[11]十二月,甲申(初二),唐懿宗任命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杜審權為同平章事。杜審權是杜元穎弟弟的兒子。
[12]浙東賊帥裘甫攻陷象山,官軍屢敗,明州城門晝閉,進逼剡縣,有眾百人,浙東騷動。觀察使鄧祗德遣討擊副劉、副將范居植將兵三百,合台州軍共討之。
[12]浙江盜賊首領裘甫率眾攻陷象山縣,官軍屢次被裘甫賊眾擊敗,明州的城門白天都緊緊關閉,裘甫率眾進副剡縣,所部賊眾有一百人,使浙東地區一片騷動。浙東觀察使鄭祗德派遣討擊副使劉、副將范居植率兵三百,會合台州軍共同討伐裘甫賊眾。
[13]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令狐執政歲久,忌勝己者,中外側目,其子頗招權受賄。宣宗既崩,言事者競攻其短,丁酉,以同平章事,充河中節度使。以前荊南節度使、同平章事白敏中守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13]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令狐任宰相執掌朝政多年,對才能勝過自己的人猜忌排擠,受到朝里朝外人士的怨恨,令狐的兒子令狐延攬權力,接受賄賂。唐宣宗己崩駕,在唐懿宗面前言事的人競相對令狐的短處加以攻擊,丁酉(十六日),唐懿宗令令狐以同平章事銜,出任河中節度使。任命前荊南節度使、同平章事銜的白敏中為守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14]初,韋皋在西川,開青溪道以通群蠻,使由蜀入貢。又選群蠻子弟聚之成都,教以書數,欲以慰悅羈縻之,業成則去,復以他子弟繼之。如是五十年,群蠻子弟學於成都者殆以千數,軍府頗厭於稟給。又,蠻使入貢,利於賜與,所從人浸多,杜為西川節度使,奏請節減其數,詔從之。南詔豐怒,其賀冬使者留表付州而還。又索習學子弟,移牒不遜,自是入貢不時,頗擾邊境。
[14]起初,韋皋在西川主持軍政時,開闢青溪道以通南詔諸蠻族人,讓他們通過新開道路由蜀地向朝廷入貢。韋皋又選南詔諸蠻族人的子弟聚居於成都,教他們讀書計數,企圖以慰撫和歡悅來約束他們,群蠻子弟學成後即回去,其他子弟繼續再來成都留學,這樣前後五十年過去了,南詔群蠻子弟留學於成都的幾乎有上千人,西川軍府對供應留學生資糧已厭煩。另外,南詔蠻人的使者向朝廷入貢時,貪圖朝廷豐厚的賞賜,所帶的隨員私仆日漸增多,杜為西川節度使,向唐宣宗奏請減少南詔使者所帶僕從的數目,唐宣宗下詔同意了杜的奏請。南詔國王豐對此極感憤怒,他派往長安向唐朝皇帝賀冬的使者將賀表留下交付給州就回到南詔去了。豐又向杜索回留學成都的子弟,送交給杜的牒文也出言不遜,從此以後不按時向唐朝入貢,還時常侵擾唐朝邊境。
會宣宗崩,遣中使告哀,時南詔豐適卒,子酋龍立,怒曰:“我國亦有喪,朝廷不弔祭。又詔書乃賜故王。”遂置使者於外館,禮遇甚薄。使者還,具以狀聞。上以酋龍不遣使來告喪,又名近玄宗諱,遂不行冊禮。酋龍乃自稱皇帝,國號大禮,改元建極,遣兵陷播州。
正值唐宣宗崩駕,唐懿宗派遣宦官充當使者往南詔王國告哀,當時南詔國王豐恰巧也去世,豐的兒子酋龍繼位,憤怒地說:“我國也有國喪,唐朝廷為什麼不派使來弔祭。另外,唐皇帝頒下的詔書還仍然賜給已故的國王,真不象話。”於是將唐朝使者安置於外面的旅館,對他的禮遇很薄。使者回到朝廷,將情況全部向唐懿宗匯報。唐懿宗以酋龍不派遣使者入朝告喪,而且酋龍的名字與唐玄宗李隆基的諱字近音,於是也不給酋龍行冊封為南詔國王的冊禮。酋龍也就自稱皇帝,國號為大禮,改年號為建極,並派遣軍隊攻陷唐朝的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