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古詩文古書籍網

列傳·卷四十六

作者:蕭子顯

王秀之 王慈 蔡約 陸慧曉(顧憲之) 蕭惠基

王秀之,字伯奮,琅邪臨沂人也。祖裕,宋左光祿大夫、儀同三司。父瓚之, 金紫光祿大夫。秀之幼時,裕愛其風采。起家著作佐郎,太子舍人。父卒,為庵舍 於墓下持喪,服闋復職。吏部尚書褚淵見秀之正潔,欲與結婚,秀之不肯,以此頻 轉為兩府外兵參軍。遷太子洗馬,司徒左西屬,桂陽王司空從事中郎。秀之知休范 將反,辭疾不就。出為晉平太守。至郡期年,謂人曰:“此邦豐壤,祿俸常充。吾 山資已足,豈可久留以妨賢路。”上表請代,時人謂“王晉平恐富求歸”。

還為安成王驃騎諮議,轉中郎。又為太祖驃騎諮議。升明二年,轉左軍長史、 尋陽太守,隨府轉鎮西長史、南郡太守。府主豫章王嶷既封王,秀之遷為司馬、河 東太守,辭郡不受。加寧朔將軍,改除黃門郎,未拜,仍遷豫章王驃騎長史。王於 荊州立學,以秀之領儒林祭酒。遷寧朔將軍、南郡王司馬。復為黃門郎,領羽林監。 遷長沙王中軍長史。世祖即位,為太子中庶子,吏部郎,出為義興太守,遷侍中祭 酒,轉都官尚書。

初,秀之祖裕性貞正,徐羨之、傅亮當朝,裕不與來往。及致仕隱吳興,與子 瓚之書曰:“吾欲使汝處不競之地。”瓚之歷官至五兵尚書,未嘗詣一朝貴。江湛 謂何偃曰:“王瓚之今便是朝隱。”及柳元景、顏師伯令仆貴要,瓚之竟不候之。 至秀之為尚書,又不與令王儉款接。三世不事權貴,時人稱之。

轉侍中,領射聲校尉。出為輔國將軍、隨王鎮西長史、南郡內史。州西曹苟平 遺秀之交知書,秀之拒不答。平乃遺書曰:“仆聞居《謙》之位,既刊於《易》; 傲不可長,《禮》明其文。是以信陵致夷門之義,燕丹收荊卿之節,皆以禮而然矣。 丈夫處世,豈可寂漠恩榮,空為後代一丘土?足下業潤重光,聲居朝右,不修高世 之績,將何隔於愚夫?仆耿介當年,不通群品,饑寒白首,望物嗟來。成人之美, 《春秋》所善。薦我寸長,開君尺短,故推風期德,規於相益,實非碌碌有求於平 原者也。仆與足下,同為四海國士。夫盛衰疊代,理之恆數。名位參差,運之通塞, 豈品德權行為之者哉?第五之號,既無易於驃騎;西曹之名,復何推於長史?足下 見答書題久之,以君若此非典,何宜施之於國士?如其循禮,禮無不答,謹以相還, 亦何犯於逆鱗哉?君子處人以德不以位,相如不見屈於澠池,毛遂安受辱於郢門, 造敵臨事,仆必先於二子。未知足下之貴,足下之威,孰若秦、楚兩王?仆以德為 寶,足下以位為寶,各寶其寶,於此敬宜。常聞古人交絕,不泄惡言,仆謂之鄙。 無以相貽,故薦貧者之贈。”平,潁川人。豫章王嶷為荊州時,平獻書令減損奢麗, 豫章王優教酬答。尚書令王儉當世,平又與儉書曰:“足下建高世之名而不顯高世 之跡,將何以書於齊史哉?”至是南郡綱紀啟隨王子隆請罪平,平上書自申。

秀之尋征侍中,領游擊將軍。未拜,仍為輔國將軍、吳興太守。秀之常雲位至 司徒左長史,可以止足矣。吳興郡隱業所在,心愿為之。到郡修治舊山,移置輜重。 隆昌元年,卒官,年五十三。謚曰簡子。

秀之宗人僧祐,太尉儉從祖兄也。父遠,光祿勛。宋世為之語曰:“王遠如屏 風,屈曲從俗,能蔽風露。”而僧祐負氣不群,儉常候之,辭不相見。世祖數閱武, 僧祐獻《講武賦》,儉借觀,僧祐不與。竟陵王子良聞僧祐善彈琴,於座取琴進之, 不肯從命。永明末,為太子中舍人,在直屬疾,代人未至,僧祐委出,為有司所奏, 贖論。官至黃門郎。時衛軍掾孔逭亦抗直,著《三吳決錄》,不傳。

王慈,字伯寶,琅邪臨沂人,司空僧虔子也。年八歲,外祖宋太宰江夏王義恭 迎之內齋,施寶物恣聽所取,慈取素琴石研,義恭善之。少與從弟儉共書學。除秘 書郎,太子舍人,安成王撫軍主簿,轉記室。遷秘書丞,司徒左西屬,右長史,試 守新安太守,黃門郎,太子中庶子,領射聲校尉,安成王冠軍,豫章王司空長史, 司徒左長史,兼侍中。出為輔國將軍、豫章內史,父憂去官。起為建武將軍、吳郡 太守。遷寧朔將軍,大司馬長史,重除侍中,領步兵校尉。

慈以朝堂諱榜,非古舊制,上表曰:“夫帝後之德,綢繆天地,君人之亮,蟬 聯日月。至於名族不著,昭自方策,號謚聿宣,載伊篇籍。所以魏臣據中以建議, 晉主依經以下詔。朝堂榜志,諱字懸露,義非綿古,事殷中世,空失資敬之情,徒 乖嚴配之道。若乃式功鼎臣,贊庸元吏,或以勛崇,或由姓表。故孔悝見銘,謂標 叔舅,子孟應圖,稱題霍氏。況以處一之重,列尊名以止仁;無二之貴,夤沖文而 止敬。昔東平即世,孝章巡宮而灑泣;新野雲終,和熹見似而流涕。感循舊類,尚 或深心;矧觀徽跡,能無惻隱?今扃禁嶔邃,動延車蓋,若使鑾駕紆覽,四時臨閱, 豈不重增聖慮,用感宸衷?愚謂空標簡第,無益於匪躬;直述朝堂,寧虧於夕惕。 伏惟陛下保合萬國,齊聖群生,當刪前基之弊軌,啟皇齊之孝則。”詔付外詳議。

博士李捴議:“據《周禮》,凡有新令,必奮鐸以警眾,乃退以憲之於王宮。 注‘憲,表懸之也,”太常丞王僴之議:“尊極之名,宜率土同諱。目可得睹,口 不可言。口不可言,則知之者絕,知之者絕,則犯觸必眾。”儀曹郎任昉議:“捴 取證明之文,僴之即情惟允。直班諱之典,爰自漢世,降及有晉,歷代無爽。今 之諱榜,兼明義訓,‘邦’之字‘國’,實為前事之徵。名諱之重,情敬斯極,故 懸諸朝堂,搢紳所聚,將使起伏晨昏,不違耳目,禁避之道,昭然易從。此乃敬恭 之深旨,何情典之或廢?尊稱霍氏,理例乖方。居下以名,故以不名為重;在上必 諱,故以班諱為尊。因心則理無不安,即事則習行已久,謂宜式遵,無所創革。” 慈議不行。

慈患腳,世祖敕王晏曰:“慈在職未久,既有微疾,不堪朝,又不能騎馬,聽 乘車在仗後。”江左來少例也。以疾從閒任,轉冠軍將軍、司徒左長史。慈妻劉秉 女。子觀,尚世祖長女吳縣公主,修婦禮,姑未嘗交答。江夏王鋒為南徐州,妃, 慈女也,以慈為冠軍將軍、東海太守,加秩中二千石,行南徐州府事。還為冠軍將 軍、廬陵王中軍長史,未拜,永明九年,卒。年四十一。

謝超宗嘗謂慈曰:“卿書何當及虔公?”慈曰:“我之不得仰及,猶雞之不及 鳳也。”時人以為名答。追贈太常,謚懿子。

蔡約,字景捴,濟陽考城人也。祖廓,宋祠部尚書。父興宗,征西、儀同。約 少尚宋孝武女安吉公主,拜駙馬都尉,秘書郎,不拜。順帝車騎驃騎行參軍,通直 郎,不就。遷太祖司空東閣祭酒,太尉主簿。齊台建,為世子中舍人,仍隨度東宮。 轉鄱陽王友,竟陵王鎮北征北諮議,領記室,中書郎,司徒右長史,黃門郎,領本 州中正。出為新安太守,復為黃門郎,領射聲校尉,通直常侍,領驍騎將軍,太子 中庶子,領屯騎校尉。永明八年八月合朔,約脫武冠,解劍,於省眠,至下鼓不起, 為有司所奏,贖論。太孫立,領校尉如故。

出為宜都王冠軍長史、淮南太守,行府州事。世祖謂約曰:“今用卿為近蕃上 佐,想副我所期。”約曰:“南豫密邇京師,不治自理。臣亦何人,爝火不息。” 時諸王行事多相裁割,約在任,主佐之間穆如也。

遷司徒左長史。高宗為錄尚書輔政,百僚屣履到席,約躡屐不改。帝謂江祏曰: “蔡氏故是禮度之門,故自可悅。”祏曰:“大將軍有揖客,復見於今。”建武元 年,遷侍中。明年,遷西陽王撫軍長史,加冠軍將軍,徙廬陵王右軍長史,將軍如 故。轉都官尚書,遷邵陵王師,加給事中,江夏王車騎長史,加征虜將軍,並不拜。 好飲酒,夷淡不與世雜。遷太子詹事。永明元二年,卒。年四十四。贈太常。

陸慧曉,字叔明,吳郡吳人也。祖萬載,侍中。父子真,元嘉中為海陵太守。 時中書舍人秋當親幸,家在海陵,假還葬父,子真不與相聞。當請發民治橋,又以 妨農不許。彭城王義康聞而賞焉。自臨海太守眼疾歸,為中散大夫,卒。

慧曉清介正立,不雜交遊。會稽內史同郡張暢見慧曉童幼,便嘉異之。張緒稱 之曰:“江東裴、樂也。”初應州郡辟,舉秀才,衛尉史,歷諸府行參軍。以母老 還家侍養,十餘年不仕。太祖輔政,除為尚書殿中郎。鄰族來相賀,慧曉舉酒曰: “陸慧曉年逾三十,婦父領選,始作尚書郎,卿輩乃復以為慶邪?”

太祖表禁奢侈,慧曉撰答詔草,為太祖所賞,引為太傅東閣祭酒。建元初,仍 遷太子洗馬。武陵王曄守會稽,上為精選僚吏,以慧曉為征虜功曹,與府參軍沛國 劉璡同從述職。行至吳,璡謂人曰:“吾聞張融與陸慧曉並宅,其間有水,此水必 有異味。”遂往,酌而飲之。廬江何點薦慧曉於豫章王嶷,補司空掾,加以恩禮。 轉長沙王鎮軍諮議參軍。安陸侯緬為吳郡,復禮異慧曉,慧曉求補緬府諮議參軍。 遷始興王前將軍安西諮議,領冠軍錄事參軍,轉司徒從事中郎,遷右長史。時陳郡 謝朏為左長史,府公竟陵王子良謂王融曰:“我府二上佐,求之前世,誰可為比?” 融曰:“兩賢同時,便是未有前例。”子良於西邸抄書,令慧曉參知其事。

尋遷西陽王征虜、巴陵王后軍、臨汝公輔國三府長史,行府州事。復為西陽王 左軍長史,領會稽郡丞,行郡事。隆昌元年,徙為晉熙王冠軍長史、江夏內史,行 郢州事。

慧曉歷輔五政,治身清肅,僚佐以下造詣,趣起送之。或謂慧曉曰:“長史貴 重,不宜妄自謙屈。”答曰:“我性惡人無禮,不容不以禮處人。”未嘗卿士大夫, 或問其故,慧曉曰:“貴人不可卿,而賤者可卿。人生何容立輕重於懷抱!”終身 常呼人位。

建武初,除西中郎長史,行事、內史如故。俄征黃門郎,未拜,遷吏部郎。尚 書令王晏選門生補內外要局,慧曉為用數人而止,晏恨之。送女妓一人,欲與申好, 慧曉不納。吏曹都令史歷政以來,諮執選事,慧曉任己獨行,未嘗與語。帝遣左右 單景俊以事誚問,慧曉謂景俊曰:“六十之年,不復能諮都令史為吏部郎也。上若 謂身不堪,便當拂衣而退。”帝甚憚之。後欲用為侍中,以形短小,乃止。出為輔 國將軍、晉安王鎮北司馬、征北長史、東海太守,行府州事。入為五兵尚書,行揚 州事。崔惠景事平,領右軍將軍,出監南徐州,少時,仍遷持節、督南兗兗徐青冀 五州軍事、輔國將軍、南兗州刺史。至鎮俄爾,以疾歸,卒。年六十二。贈太常。

同郡顧憲之,字士思,宋鎮南將軍凱之孫也。性尤清直。永明六年,為隨王東 中郎長史、行會稽郡事。時西陵戍主杜元懿啟:“吳興無秋,會稽豐登,商旅往來, 倍多常歲。西陵牛埭稅,官格日三千五百,元懿如即所見,日可一倍,盈縮相兼, 略計年長百萬。浦陽南北津及柳浦四埭,乞為官領攝,一年格外長四百許萬。西陵 戍前檢稅,無妨戍事,餘三埭自舉腹心。”世祖敕示會稽郡:“此詎是事宜?可訪 察即啟。”憲之議曰:

尋始立牛埭之意,非苟逼僦以納稅也,當以風濤迅險,人力不捷,屢致膠溺, 濟急利物耳。既公私是樂,所以輸直無怨。京師航渡,即其例也。而後之監領者不 達其本,各務己功,互生理外——或禁遏別道,或空稅江行,或撲船倍價,或力周 而猶責,凡如此類,不經埭煩牛者上詳,被報格外十條,並蒙停寢。從來喧訴,始 得暫弭。案吳興頻歲失稔,今茲尤饉,去乏從豐,良由飢棘。或征貨貿粒,還拯親 累;或提攜老弱,陳力餬口。埭司責稅,依格弗降。舊格新減,尚未議登,格外加 倍,將以何術?皇慈恤隱,振廩蠲調,而元懿幸災榷利,重增困瘼。人而不仁,古 今共疾。且比見加格置市者前後相屬,非惟新加無贏,並皆舊格猶闕。愚恐元懿今 啟,亦當不殊。若事不副言,懼貽譴詰,便百方侵苦,為公賈怨。元懿稟性苛刻, 已彰往效,任以物土,譬以狼將羊,其所欲舉腹心,亦當虎而冠耳。書雲“與其有 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此言盜公為損蓋微,斂民所害乃大也。今雍熙在運,草木 含澤,其非事宜,仰如聖旨。然掌斯任者,應簡廉平,廉則不竊於公,平則無害於 民矣。愚又以便宜者,蓋謂便於公,宜於民也。竊見頃之言便宜者,非能於民力之 外用天分地也,率皆即日不宜於民,方來不便於公。名與實反,有乖政體。凡如此 等,誠宜深察。

山陰一縣,課戶二萬,其民貲不滿三千者,殆將居半,刻又刻之,猶且三分余 一。凡有貲者,多是士人復除。其貧極者,悉皆露戶役民。三五屬官,蓋惟分定, 百端輸調,又則常然。比眾局檢校,首尾尋續,橫相質累者,亦復不少。一人被攝, 十人相追;一緒裁萌,千櫱互起。蠶事弛而農業廢,賤取庸而貴舉責,應公贍私, 日不暇給,欲無為非,其可得乎?死且不憚,矧伊刑罰;身且不愛,何況妻子。是 以前檢未窮,後巧復滋,網辟徒峻,猶不能悛。竊尋民之多偽,實由宋季軍旅繁興, 役賦殷重,不堪勤劇,倚巧祈優,積習生常,遂迷忘反。四海之大,黎庶之眾,心 用參差,難卒澄一。化宜以漸,不可疾責。誠存不擾,藏疾納污,實增崇曠,務詳 寬簡,則稍自歸淳。又被符簡,病前後年月久遠,具事不存,符旨既嚴,不敢暗信。 縣簡送郡,郡簡呈使,殊形詭狀,千變萬源。聞者忽不經懷,見者實足傷駭。兼親 屬里伍,流離道路,時轉寒涸,事方未已。其士人婦女,彌難厝衷。不簡則疑其有 巧,欲簡復未知所安。愚謂此條,宜委縣簡保,舉其綱領,略其毛目,乃囊漏,不 出貯中,庶嬰疾沈痼者,重荷生造之恩也。

又永興、諸暨離唐宇之寇擾,公私殘燼,彌復特甚。儻值水旱,實不易念。俗 諺雲“會稽打鼓送恤,吳興步檐令史。”會稽舊稱沃壤,今猶若此;吳興本是脊 土,事在可知。因循余弊,誠宜改張。沿元懿今啟,敢陳管見。

世祖並從之。由是深以方直見委。仍行南豫、南兗二州事,簽典咨事,未嘗與 色,動遵法制。歷黃門郎,吏部郎。永元中,為豫章內史。

蕭惠基,南蘭陵蘭陵人也。祖源之,宋前將軍。父思話,征西將軍、儀同三司。

惠基幼以外戚見江夏王義恭,嘆其詳審,以女結婚。解褐著作佐郎,征北行參 軍,尚書水部,左民郎。出為湘東內史。除奉車都尉,撫軍車騎主簿。

泰始初,兄益州刺史惠開拒命,明帝遣惠基奉使至蜀,宣旨慰勞。惠開降而益 州土人反,引氐賊圍州城。惠基於外宣示朝廷威賞,於是氐人邵虎、郝天賜等斬賊 帥馬興懷以降。還為太子中舍人。惠基西使千餘部曲並欲論功,惠基毀除勛簿,競 無所用。或問其此意,惠基曰:“我若論其此勞,則驅馳無已,豈吾素懷之本邪?”

出為武陵內史,中書黃門郎。惠基善隸書及弈棋,太祖與之情好相得,早相器 遇。桂陽之役,惠基姊為休范妃,太祖謂之曰:“卿家桂陽遂復作賊。”太祖頓新 亭壘,以惠基為軍副,惠基弟惠朗親為休范攻戰,惠基在城內了不自疑。出為豫章 太守。還為吏部郎,遷長兼侍中。袁粲、劉秉起兵之夕,太祖以秉是惠基妹夫,時 直在侍中省,遣王敬則觀其指趣,見惠基安靜不與秉相知,由是益加恩信。討沈攸 之,加惠基輔國將軍,徙頓新亭。事寧,解軍號,領長水校尉。母憂去官。太祖即 位,為征虜將軍,衛尉。惠基就職少時,累表陳解,見許。服闋,為征虜將軍、東 陽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凡歷四郡,無所蓄聚。還為都官尚書,轉掌吏部。永明三 年,以久疾徙為侍中,領驍騎將軍。尚書令王儉朝宗貴望,惠基同在禮閣,非公事 不私覿焉。五年,遷太常,加給事中。

自宋大明以來,聲伎所尚,多鄭衛淫俗,雅樂正聲鮮有好者。惠基解音律,尤 好魏三祖曲及《相和歌》,每奏,輒賞悅不能已。當時能棋人琅邪王抗第一品,吳 郡褚思莊、會稽夏赤松並第二品。赤松思速,善於大行;思莊思遲,巧於斗棋。宋 文帝世,羊玄保為會稽太守,帝遣思莊入東與玄保戲,因制局圖,還於帝前覆之。 太祖使思莊與王抗交賭,自食時至日暮,一局始竟。上倦,遣還省,至五更方決。 抗睡於局後,思莊達曉不寐。世或云:“思莊所以品第致高,緣其用思深久,人不 能對也。”抗、思莊並至給事中。永明中,敕抗品棋,竟陵王子良使惠基掌其事。

初,思話先於曲阿起宅,有閒曠之致。惠基常謂所親曰:“須婚嫁畢,當歸老 舊廬。”立身退素,朝廷稱為善士。明年卒,年五十九。追贈金紫光祿大夫。

弟惠休,永明四年為廣州刺史,罷任,獻奉傾資。上敕中書舍人茹法亮曰: “可問蕭惠休。吾先使卿宣敕答其勿以私祿足充獻奉,今段殊覺其下情厚於前後人。 問之,故當不復私邪?吾欲分受之也。”十一年,自輔國將軍、南海太守為徐州刺 史。鬱林即位,進號冠軍將軍。建武二年,虜圍鍾離,惠休拒守。虜遣使仲長文真 謂城中曰:“聖上方修文德,何故完城拒命?”參軍羊倫答曰:“獫狁孔熾,我是 用急。”虜攻城,惠休拒戰破之。遷侍中,領步兵校尉,封建安縣子,五百戶。永 元元年,徙吳興太守。征為右僕射。吳興郡項羽神舊酷烈,世人云:“惠休事神謹, 故得美遷。”二年,卒。贈金紫光祿大夫。

惠休弟惠朗,善騎馬,同桂陽賊叛,太祖赦之,復加序用。永明九年為西陽王 征虜長史,行南兗州事。典簽何益孫贓罪百萬,棄市,惠朗坐免官。

史臣曰:長揖上宰,廷折公卿,古稱遺直,希之未過。若夫根孤地危,峻情不 屈,則其道雖行,其身永廢。故多借路求容,遜辭自貶。高流世業,不待旁通,直 轡揚鑣,莫能天閼。王秀之世守家風,不降節於權輔,美矣哉!

贊曰:秀處邦朝,清心直己。伯寶世族,榮家為美。約守先業,觀進知止。慧 曉貞亮,斯焉君子。惠基惠和,時之選士。

譯文

王秀之,字伯奮,琅邪臨沂人。祖父王裕是宋朝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父親王瓚之任金紫光祿大夫。王秀之很小時,王裕便喜愛他的儀表舉止。最初任著作佐郎,又為太子舍人。父親死,他在墓旁建了一間草房,住在裹面守喪,服喪期滿後復職。吏部尚書褚淵見王秀之端正清純,想與他結為婚姻之好,王秀之不肯答應,因此在兩府外兵參軍的職務上頻繁調動。升調為太子洗馬,司徒左西屬,桂陽王司空從事中郎。王秀之知道桂壓旺型住筵將會謀反,藉口有病不去就任。又出任為晉平太守。到郡任職整一年,王秀之就對人說:“這塊地方土壤肥沃,所以我的俸祿時常充裕。既然我資財已足夠,怎么可以久留此地以妨礙賢路?”於是上表請求讓別人代替他,當時人稱之為“王晉平怕富求歸”。

王秀之回京後任安成王驃騎諮議,轉為中郎。又任查太祖的驃騎諮議。升明二年,調任左軍長史、尋陽太守,隨軍府一道轉任為鎮西長史、南郡太守。府帥豫章王蕭嶷既已封王,王秀之升任司馬、河東太守,辭太守之職不肯接受,被加封為寧朔將軍,改任黃門郎,尚未正式拜授,又調任逸章王驃騎長史。豫章王在荊州設立學校,以王秀之兼任儒林祭酒。調任為寧朔將軍、南郡王司馬。又任黃門郎,統領羽林監。又轉調為長沙王中軍長史。世祖即位後,王秀之為太子中庶子,吏部郎,出任義興太守,遷侍中祭酒,又轉任都官尚書。

當初,王秀之的祖父王裕,性格忠貞正直。徐羨之、傅亮把持朝政時,王裕不與他們來往。及至辭官退隱吳興,寫給兒子王瓚之的信中說:“我想使你處於不與他人競爭的位置上。”王瓚之為官一直做到了五兵尚書,也從來沒有去拜見過任何一位朝廷權貴。江湛對何偃說:“像王瓚之這樣就是今日的朝廷隱士。”及至柳元景、顏師伯處在尚書令、尚書僕射這顯貴重要的位置上時,王瓚之竟然不去問候他們。到了王秀之任尚書時,又不與尚書令王儉相交往。一家三代都不迎合權貴,深為當時人所稱道。王秀之轉調為侍中,統領射聲校尉。

王秀之又出任輔國將軍、隨王鎮西長史、南郡內史。州西曹荀丕寫信給王秀之要求結為知交,王秀之拒絕了,不肯答覆。荀丕又給他寫信說:“我聽說人應當處在《謙》遣一位置,這已經刊載在《周易》上了;傲氣不可以助長,《禮經》上也有明白的條文。因此信陵君能招來夷門監侯蠃的義行,燕太子丹能獲得荊軻的高節,都是因為他們能禮賢下士的緣故啊‘大丈夫處世,怎么可以獨自寂寞地享受恩寵榮耀,白白地成為後世的一丘黃土呢?足下的事業受到曰月的潤澤,聲名高居於他官之上,若不建立超越世人的功績,將與愚蠢的凡夫俗子有何睡別?我年輕時性格耿介,不與官宦來往,至今年老,饑寒交迫,不得不希望有嗟來之食。成人之美,是《春秋》所讚揚的,推舉我這位單者的長處,也可以提醒您這位高者改正短處,所以期望有德者推舉的風氣,原本是為了互有裨益,確實不是庸碌之輩有求於平原君所能相比的。我輿閣下,同是四海的國士。興盛與衰敗的相互更替,原本就是天道運行的常規。名位的高低,命運的通達與阻塞,這怎么是個人的品德行為所能決定得了的第五的稱號,既然沒有被驃騎將軍所輕視,那么西曹的名聲,又怎么值得長史您藉故推託呢?閣下的答覆久久不見到來,對於您遣種不合常典的舉動,怎么能用來對待國士?如果是遵照禮儀行事,禮儀上沒有不答覆這一條。僅僅以書信相往來,這怎么會觸犯您的逆鱗呢?君子待人,應當以人品德的好壞為準則而不應該衹看其地位的高下,藺相如在澠池會上沒有被壓服,毛遂在楚國郢都不肯受屈辱,赴敵臨難,我一定會超過這兩位先生的。不知足下的尊貴和威勢,能比得上秦、楚兩王嗎?我以德性為寶,足下以地位為寶,各人都認為自己的寶貝才是真正的寶貝,對之採取恭敬的態度,這也是很正常的。常聽說古人絕交,不會發泄惡語醜話,我說這是鄙夫之見。我拿不出什麼來送給你,所以獻上這篇貧困者的贈言。”荀丕是穎川人。豫章王蕭嶷任荊州刺史時,荀丕進獻諫書要他減少些奢侈華麗的行為,豫章王用寬容的態度答謝他。尚書令王儉執掌朝政,荀丕又上書給王儉說:“足下建立了高出世代的美名,卻沒有表現出高出世代的行跡來,將來在齊國歷史上會怎么記載呢?”至此,南郡綱紀啟奏隨王蕭子隆請求處罰荀丕,荀丕上書自我申辯。

王秀之不久被徵聘為侍中,兼領游擊將軍。未正式拜授,仍然任輔國將軍、吳興太守。王秀之常說,衹要官至司徒左長史,就可以滿足了。吳興郡是退隱的好地方,王秀之也願意做隱士。他到吳興郡任職後,修整舊山,將行李箱籠都移放到那兒。隆昌元年,死於吳興任上。時年五十三歲。謐號筒子。

王秀之同宗人王僧佑,是太尉王儉的堂兄。兩人同一曾祖父。王僧佑的父親王遠任光祿勛。宋朝時,有人說:“王遠好像屏風一樣,能委曲地隨從流俗,可以遮擋風雨。”而王僧佑卻心高氣傲不合群,王儉常去問候他,王僧佑都推託不肯相見。齊世祖好幾次閱兵,王僧枯獻上《講武賦》,王儉想借來看看,王僧佑就是不給。竟陵王蕭子良聽說王僧佑很會彈琴,便從座位上取出琴來請他彈,他不肯從命。永明末年,王僧佑任太子中舍人,值班時剛好患病,代替值班的人還沒有到來,王僧枯就拋下不管私自出去,逭事被主管官員奏報了皇上,於是處以用錢物贖過。最後官至黃門郎。當時衛軍掾孔逭也是剛直不屈,他著有《三吳決錄》,沒有流傳下來。

王慈字伯寶,琅邪臨沂人,是司空王僧虔的兒子。他八歲時,外祖父宋朝太宰江夏王劉義恭把他接到內室,要送給他實物,任憑他愛取什麼就取什麼,王慈拿了素琴和石硯,劉義恭很讚許他。王慈小時候與堂弟王儉一起練字讀書。官拜秘書郎,太子舍人,安成王撫軍主簿,轉官為記室。又升為秘書丞,司徒左西屬,右長史,試用為新安太守,又任黃門郎,太子中庶子,領射聲校尉,安成王冠軍,豫章王司空長史,司徒左長史,兼侍中。又出任為輔國將軍、豫章內史,由於為父守喪而離職。又起用為建武將軍、吳郡太守。升為寧朔將軍,人司馬長史,又重新拜授為侍中,領步兵校尉。

王慈認為朝堂上設定避諱的牌匾,不是古代原有的制度,於是上奏說:“帝王之仁德,充滿於天地;君主之光輝,與日月相連續。以至於在典籍中不必寫出名姓,衹需記載其年號、廟號和謐號,也就很清楚明白。所以魏臣據此提出建議,晉帝依照經籍頒下了避諱的詔書。但在朝堂上懸掛牌匾,高高顯露出需要避諱的文字,這種做法並不是古代就有的,實在是從中世才開始的,這就徒然失去了供人敬仰的情理,違背了與天地莊嚴配合的意義。如果需要表彰讚頌重臣元勛,或是推崇他們的卓越功績,或是宣揚他們的姓氏。所以衛大夫孔悝見銘,說這是標榜舅氏衛基公;霍光被畫上越毖邇,題稱卻是霍壓。何況處在獨一無二的貴重地位上的皇帝,列尊名也衹到仁為止;表示謙和也衹到敬為止。從前束平王去世,漢章帝每巡幸到其宮中就會下淚;新野人彪死了,和熹見了像他的人就會流涕。感懷舊物,尚且如此深切,何況看見其美好的形跡,怎能不悲憫悽惻?現在禁避的不僅是帝王的名字,而且延續到很多大臣。如果讓皇上一年四季都看到這些,豈不是更增重了皇上內心的愁思?我認為將它空懸在廳堂上,對於要人們舍己盡忠、不計得失並沒有什麼益處;如果在朝廷上直接陳述這些字,對於要人們勤勉慎戒也沒有什麼損害。我想,陛下要保全萬國,使百姓都成為聖賢,就應當刪除前朝有害的規矩,開發大齊孝悌的準則。”詔命交給外廷詳細討論。博士李損說:“根據《周禮》的規定,凡是有新的法令,一定要搖響木鈴以提醒百姓注意,然後回來將它在王宮中憲之。注釋說‘憲,就是公開懸掛它,。”太常丞王僩之說:“極尊貴的名字,應當是天下人共同避諱。眼睛可以看見,但口不能說。口不能說,則無人知曉,無人知曉,則觸犯的人一定很多。”儀曹郎任吻說:“李擴是用明文為證據,王僩之是從情理上推論表示贊同。直接頒布避諱的法令,開始於漢代,及至晉朝,歷代沒有差別。現在避諱的名單,兼明意義訓詁,諱‘邦,字為‘國’字,確實在以前就有事例可以證明。名字避諱的重要,是表示情感敬仰到了極點,所以要懸掛在朝堂之上,因為這是官吏們聚集的地方,這將會使得大家從早到晚都能看見。那么應該禁避的地方,顯然容易做到。這是恭敬奉事的深意之所在,怎么能按照常情或典籍而將它廢除呢?認為稱霍氏是尊稱,這違背了當時的情理和事實。處在下位的人才能直呼其名,所以不直接稱名就是對他敬重;居在上位的人一定要諱稱其名,所以頒布避諱的名字就是表示尊敬。從心理上來說這樣做就不會有不安的感覺。從事實上講這種習慣由來已久,我認為應當遵守它,而不必改變它。”王慈的建議沒有施行。

王慈患有腳疾,世祖敕王晏說:“王慈任侍中不久,既然有點小毛病,不能朝拜,又不能騎馬,任憑他乘車跟隨在儀仗隊的後面。”這種特例是晉室束遷以來所少有的。王慈由於有病擔任閒職,又轉官為冠軍將軍、司徒左長史。王慈的妻子是劉秉的女兒。王慈的兒子王觀,娶了尚世祖的長女吳縣公主為妻。按照婦禮。姑未瓰主婚後去拜見公婆時,婆母沒有和她交談。江夏王蕭縫任南徐州刺史,他的妃子是王慈的女兒,所以便用王慈作冠軍將軍、束海太守,增加俸祿到中二千石,代理南徐州事務。回京後王慈任冠軍將軍、廬醫王中軍長史,未正式拜授,永明九年便去世了。享年四十一歲。

謝超宗曾經對王慈說:“你的書法何時能趕上虔公?”王慈說:“我趕不上虔公,就像雞趕不上鳳凰一樣。”當時人認為這是很有名的回答。王慈死後被追封為太常,謐號盞迂。

蔡約字景揭,濟陽考城人。祖父蔡廓足宋朝祠部尚書。父親蔡興宗是征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蔡約年輕時娶宋武帝女兒安吉公主為妻,官拜駙馬都尉,秘書郎,但沒有正式拜授。又任宋順帝車騎驃騎行參軍,通直郎,不肯就任。轉調為齊太祖司空東合祭酒,太尉主簿。齊朝建立後,蔡約為世子中舍人,跟隨世子進入柬宮。調任鄱陽王友,競陵王鎮北征北諮議,領記室,中書郎,司徒右長史,黃門郎,領本州中正。出任新安太守,又任黃門郎,領射聲校尉,通直常侍,領驍騎將軍,太子中庶子,領屯騎校尉。永明八年八月朔日,蔡約脫掉武冠,解下佩劍,在省台睡覺,到五更時還沒有起來,被主管官員所奏劾,判處用錢贖過。皇太孫蕭昭業登基,蔡約又照舊領屯騎校尉。

出任宜都王冠軍長史、淮南太守,代理南豫州事務。齊世祖對蔡約說:“現在用你作很近的藩鎮的主要輔佐官,想必你一定能符合我的期望。”蔡約說:“南豫州非常靠近京師,我不去治理它,它自然會很安寧。它已經處在皇上光輝的照耀之下,我算什麼人,哪裹再需要我這燭光不熄去照亮它呢.”當時,各藩王行事往往受到副職的節制,而蔡約在任時,主官與副官之間關係融洽。

蔡約升任司徒左長史。高宗蒼鸞為錄尚書事輔理朝政時,百官都脫掉鞋子到他的席位上去拜見他,衹有蔡約穿著鞋子不改常態。鬱林王對江柘說:“蔡氏原本是禮儀之家,所以隨他高興,愛怎么做就怎么做。”江柘說:“大將軍有禮待客人的風範,今天又表現出來了。”高宗建武元年,蔡約升任侍中。第二年,又調任西陽王撫軍長史,加封冠軍將軍,又降為廬陵王右軍長史,冠軍將軍照舊。轉任都官尚書,升屬邵陵王師,加封給事中,遼夏王車騎長史,加封征虜將軍,都沒有正式拜授。墓墊喜歡飲酒,生性平淡,不與世人相交往。又調任太子詹事。永元二年,去世,享年四十四歲。追贈為太常。

陸慧曉字叔明,吳郡吳縣人。祖父陸萬載任侍中。父親陸子真,宋元嘉年間任海陵太守。當時中書舍人秋當深受皇上寵信,他家住在海陵,請假回鄉安葬父親,陸子真不與他交往。秋當要求派民夫修橋,陸子真又以妨礙農耕為理由不肯答應。彭城王劉義康知道後非常讚賞他。他在臨海太守任上,因患眼病辭官歸家,後又任中散大夫,去世。

陸慧曉清正耿直,有節操,不隨便交朋友。會稽太守、同郡人張暢見陸慧曉時他還是幼童,張暢便特別讚許他。張緒稱讚陸慧曉說:“真是江束的裴縝、樂廣啊!”他最初接受州郡的徵召,被推舉為秀才,任衛尉史,又歷任各府行參軍。因母親年老,陸慧曉便辭官回家奉養,十多年沒有出去作官。齊太祖輔佐宋朝朝政時,陸慧曉官拜尚書殿中郎。鄰居及同族人都來祝賀,陸慧曉舉起一杯酒說:“陸慧曉已年過三十,因妻父掌管選拔人才的事務,才得作為尚書郎,你們這些人認為這值得慶賀嗎?”

當時,齊太祖上表請求禁止奢侈之風,陸慧曉替宋順帝草擬答韶,受到太祖的賞識,被薦舉為太傅束合祭酒。齊建元初年,又改任太子洗馬。武陵王蕭暈鎮守會稽,皇上替他精心挑選下屬官員,以陸慧曉為征虜功曹,輿郡府參軍沛國人劉璀一同跟隨武陵王就職。走到吳縣,劉鍵對別人說:“我聽說張融的宅第與陸慧曉家並排在一起,中間隔條小溪流,這水一定有特別的風味。”於是前去,舀了一杯水喝下。

廬江人何點將陸慧曉推薦給豫章王蕭嶷,補任司空掾,豫章王對他很是恩寵檀待。又調任為長沙王鎮軍諮議參軍。安陸侯蕭緬任吳郡太守,又特別禮待陸慧曉,慧曉請求補任蕭緬郡府的諮議參軍。又調任始興王前將軍安西諮議,領冠軍錄事參軍,轉為司徒從事中郎,又升任右長史。當時陳郡人謝肋任左長史,司徒公竟陵王蕭子良對王融說:“我府上有二位上等的輔佐官,查考前代,有誰能與我相比?”王融說:“兩位賢才同時作一人的輔佐官,這是沒有先例的。”蕭子良在西邸聚集學士抄錄典籍,命陸慧曉也參與管理這件事。

不久,陸慧曉調任為西陽王征虜將軍、巴陵王后軍將軍以及臨汝公輔國將軍等三府長史,代理府州事務。又任西陽王左軍長史,領會稽郡丞,代理郡事。隆昌元年,調任晉熙王冠軍長史、江夏內史,代理郢州事務。陸慧曉連續輔助五工理政,處事立身都很廉潔正直。凡同僚及下屬官員前來拜訪,他都要急忙起身相送。有人對陸慧曉說:“長史地位貴重,不必過分謙虛地降低自己的身份。”陸慧曉回答說:“我生性厭惡別人無禮,自己就更不能不以禮待人。”他從來不稱士大夫為卿,有人問他這是什麼原因,陸慧曉說:“尊貴的人不可稱卿,衹有卑賤者才能稱卿。人生在世,怎能夠在心中預先設立待人的輕重標準呢!”所以他一輩子都是稱呼別人的職位。

建武初年,陸慧曉拜授西中郎長史,行郢州事、江夏內史等職務照舊。不久徼召為黃門郎,沒有正式拜授,改任吏部郎。尚書令王晏選拔了很多門生充任內外要職,陸慧曉衹錄用了幾人,因此王晏很是怨恨他。王晏送給陸慧曉一位女妓,想與他交好,但陸慧曉沒有接受。吏曹都令史任職以來,一直參與商討銓選官吏的事,而陸慧曉卻總是自己一個人作出決定,從來沒有和他商量過。高宗派親信單景俊前去責問此事,陸慧曉對單景俊說:“我已是六十歲的人了,再也不能去詢問都令史我這個吏部郎做得怎么樣。如果皇上認為我不稱職,我就馬上辭職回去。”因此高宗也很怕他。後來想用他作侍中,因為他身體矮小,才取消了這一念頭。陸慧曉出任輔國將軍、晉安王鎮北司馬、征北長史、束海太守,代理府州事務。又回京任五兵尚書,代理揚州事務。崔惠景事件平息後,陸慧曉兼領右軍將軍、監南徐州。不多久,升任持節、督南兗兗徐青冀五州軍事、輔國將軍、南兗州刺史。到任不久,便因病回京,去世。享年六十二歲。追贈為太常。

陸慧曉同郡人顧憲之,字士思,是宋朝鎮軍將軍顏塑之的孫子。性格特別清廉正直。永明六年,顧憲之任隨王束中郎長史、代行會稽郡郡守事。當時西陵戍將杜元懿上奏說:“吳興、會稽兩郡,沒有一年不是五穀豐登的。今年的商旅來往,比往常多一倍。西陵所徵收的牛埭稅,按照官府的規定是每天三千五百錢,依元懿親眼所見,實際上能夠多收取一倍,一增一減就是兩倍,粗略計算一下,每年可以增收一百萬。浦陽畝韭違以及撾擅等四處埭堰,請求都讓我去統領代管,這樣一年便可以額外增收四百多萬。西醫戍先前檢查稅收,並沒有妨礙正常的防衛事務,其餘三處埭堰,我自會舉薦心腹人去管理。”齊世祖敕命下達會稽郡:“怎么會有這種事情?應當派人去訪察後立即報告。”顧意之奏議說:考察剛開始設定牛埭的本意,並不是要強迫他們按運輸費的多少來交稅。原是因為江卜風濤迅猛險急,人力拉船很不方便,往往造成船隻擱淺沉沒,所以才用牛拉船,以拯救急難便利百姓。這樣於公於私都樂意,所以運輸者交納賦稅也就沒有什麼怨言。京師的航船渡口,就是實例。但後來的監管者,不了解這事的根本,都想求取自己的功勞,所以便節外生枝。有的禁止在別處渡江,有的空船過江也要收稅,有的普遍提高一倍的船價,有的對服務周到的人也進行責罰,諸如此類,並沒有經過那些在埭堰用牛拉船的人的同意,就上報施行,所報超出官府標準的十條規定,都被我們給停止施行了。所以從前那些爭吵控告的事,總算暫時平息了。據審察吳興郡多年歉收,今年更加饑荒。去年,那些昱興渡口的百姓看似豐裕些,這實在是由於飢餓逼迫太急所造成的。有人收取貨物出外換些糧食,回來救濟親友;有人帶領全家老弱,依靠出賣勞力餬口。但是管理牛埭的官吏索取的稅,依舊按照官府的規定不肯減少。舊的稅收標準的減少,這件事還沒有議定公布,反而額倍收取,將以怎樣的辦法去收取?皇上慈愛,體恤百姓的苦情,開倉賑濟,減免租稅,但杜元懿卻幸災樂禍,求取專利,更加重了百姓的困苦。做人沒有仁愛之心,是古今都非常憎恨的。況且,每見那些增加收稅標準而設定的集市,前後相連,不但新增加的稅額無法收取,就連原有的稅額還會欠缺。我恐怕杜元懿今天的奏啟,有些不同尋常。如果稅收結果與他所說的不相符合,由於懼怕招來譴責,便千方百計掠奪侵害百姓,從而引起商人們的公憤。杜元懿生陸苛刻,這在以往的行事中已表現得很明顯,若再任命他去管理徵收牛埭稅,就好比以狼去帶領羊,他想推舉的心腹親信,也不過是戴帽的老虎而已。書上說:“與其有橫徵暴斂的臣子,還不如有偷盜公物的臣子。”這裹是說偷盜公物的損害還稍微小一些,而暴斂百姓的害處更大。當今天運和美光明,草木深受恩澤,正如聖旨所指示的,額稅是不合適的。但掌管稅收的官職,應當選拔廉潔公正的人擔任,廉潔就不會對公家進行盜竊,公正則對百姓不會傷害。我又認為,所謂便宜行事,意思是說辦事要便利於公家,適合於民情。我看那些老是說要便宜行事的人,並不能在民力之外,真正地斟酌事務所宜去處理。他們辦事,當時就不符合民情,將來也不會便利於公家。名與實相反.違背了治政的常規。諸如此類,確實應該深深地省察。

山陰一縣,每戶規定徵收稅賦二萬,但縣內財產不滿三千的百姓,幾乎占全縣人口的一半,即使緊一點算,也還有三分之一以上。凡是有資財者,都是現任或退職的官宦人家,而貧困至極的都是露宿在外的服役之人。按照規定,他們要將自己收入的三成五成交給官府,而且各行各業都要繳納租稅,這還是通常的情況。至於受到主管部門的查核,不斷索求,橫加扣押捆綁的人,也有不少。一人被抓捕,跟著便有十人被抓捕;一種事端剛剛萌發,千種事端便都興起。蠶桑之事遭到毀壞,農業也荒廢了人人都以正常的勞動為賤而以借債為貴,既要交納官府,又要贍養家小,終日忙碌也不能滿足這些需要,想要他們不去做非法的事,這可能嗎?百姓死都不怕,還怕刑罰?他們連自身都不愛惜,哪裹會顧及妻小。因此先前的違法之事還沒有制止住,後面的欺詐之徒又產生了,法律的羅網雖然嚴峻,仍然不能夠使他們悔改。據我探求,百姓中之所以有很多虛偽巧詐之人,實在是由於宋朝末年戰事頻繁地興起,兵役徭役賦稅眾多而沉重,百姓難以承受,因此便依靠巧詐想求取豐厚的收入,經常這樣乾便成了習慣,於是就迷失了本性不知回返。四海是那么大,百姓是那么眾多,各人的心思錯雜不齊,終究難以澄清劃一。對於他們,應當逐漸地感化,而不能急迫地責罰。要誠心存有不侵擾百姓的念頭,願意接納品行有毛病污點的人,增強其尊開朗的信心,處理一定要審慎寬大,那么民風便會稍微歸於淳樸。此外,有些檔案材料,由於年月太久遠,事實已經不很清楚,上面的旨意要求嚴格審查,經辦者又不敢糊塗輕信。於是縣裹便將材料送交郡,郡又送報到訪察大臣手中。案件是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奏聞者漫不經心,而審查的人看了確實感到震驚。更兼有些人家,其親屬鄰里有人在外逃亡,顛沛流離,雖然時間流轉,已過去好多年,但事情還沒有最後了結。這些人家的士人婦女,便更是不得安心。對於他們,若不檢查,就會懷疑他們有欺騙行為;想去檢查,會使他們更加提心弔膽,惶恐不安。我認為這一條,應當委託給縣裹去檢查擔保,材料中祇列舉綱要,省略掉那些繁雜的綱目,即使有所疏漏,也漏不到哪裹去,不會有大問題。這樣,那些犯有重罪的人,或許可以蒙受皇上的再造之恩,重獲新生了。

又丞壘、譴壁遭受唐寓之賊寇的騷擾,府庫民家的財物喪失殆盡,又比別處更加困苦,倘若遭遇水旱災害,則不可想像會發生什麼事情。俗諺說:“會稽人敲鑼打鼓送來救濟物,吳興縣官吏親自在走廊迎接。”會稽舊稱富饒之鄉,今天尚且衰落到如此地步;吳興本來就是貧瘠之地,那現在的困苦更是可想而知了。因循舊有的規章制度會留下很多弊病,所以確實應當進行改革。我僅僅是依照杜元懿啟奏的事情,大膽地陳述一管之見。

齊世祖聽從採納了顧憲之的全部意見。自此以後,齊世祖認為他很正直,很多事都委派他去處理。顧憲之仍然代行南豫、南蠻兩州事務。他處治公務,從來不看簽典、咨事的臉色行事,一切都遵守法制規章。後又歷任黃門郎,吏部郎。東昏侯永元年間,顧憲之任豫章內史。

蕭惠基,南蘭陵郡蘭陵縣人。祖父蕭源之是宋朝前將軍。父親蕭思話是征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蕭惠基很小時便以外戚身份拜見過江夏王劉義恭,劉義恭讚賞他的謹慎,所以將女兒許配給他。初任著作佐郎,又歷任征北行參軍,尚書水部,左民郎。出任湘束內史,拜授為奉車都尉,撫軍車騎主簿。

宋明帝泰始初年,蕭惠基的兄長益州刺史蕭惠開拒不受命,明帝派遣蕭惠基出使到蜀地,宣布聖旨以示慰勞。蕭惠開投降,但益州土人反叛,引來氐族兵包圍了州城。蕭惠基到城外宣示朝廷的威勢、恩賞,於是氐人邵虎、郝天賜等人斬殺了氐軍首領馬興懷投降朝廷。回京後蕭惠基任太子中舍人。蕭惠基先後出使過西部千餘部落,朝廷想全都論功行賞,蕭惠基便把功勞簿給毀掉,不想用它去爭取些什麼。有人間他這是什麼意思,蕭惠基說:“我如果據此去評定功勞,今後就會在外奔忙不止,遣哪裹是我原本的志向呢?”

又出任武陵內史,中書黃門郎。蕭惠基善於隸書及下圍棋,齊太祖蕭道成與他交情很好,對他很是中意,早就器重他。與桂陽王之戰時,由於蕭惠基的姐姐是桂陽王劉休范的妃子,所以齊太祖對蕭惠基說:“你家桂陽又在作反賊。”齊太祖駐軍新亭壘,以蕭惠基作軍副。當時,蕭惠基的弟弟蕭惠朗親自替劉休范攻城作戰,蕭惠基在城內一點也不避嫌疑。後出任豫章太守。回京任吏部郎,升為吏部尚書兼侍中。袁粲、劉秉起兵的那天晚上,齊太祖因為劉秉是蕭惠基的妹夫,當時又正在侍中省值班,所以派遣王敬則去察看他的意向,見蕭惠基毫無動靜,並沒有與劉秉互通信息,由此對他更加恩寵信任。討伐沈攸之時,加蕭惠基輔國將軍銜,調他屯駐新亭。事情平息後,解除了蕭惠基的將軍稱號,讓他兼領長水校尉。後因母喪辭去官職。

齊太祖即皇帝位,任命蕭惠基為征虜將軍,衛尉。蕭惠基就任不久,便多次上表要求解除職務,獲得允許。服完母喪,又任征虜將軍、束陽太守,增俸為中二千石。他先後歷任四郡太守,家中都沒有什麼積蓄。回京任都官尚書,又轉調執掌吏部。永明三年,以久病調為侍中,領驍騎將軍。尚書令王儉在朝中聲望貴重,為人所宗仰,蕭惠基與他同在台合,若非公事便從來不私下拜訪他。

永明五年,蕭惠基升任太常,加給事中。白宋朝大明以來,聲樂藝伎所推崇的,多是像鄭、衛之音一樣淫靡的通俗音樂,很少有人喜愛雅樂正聲。蕭惠基懂得音律,特別喜愛魏世三祖曹操、曹丕、曹植所作的歌曲及《相和歌》,每次演奏,都感到賞心悅耳,不能自制。當時會下棋的人,琅邪人王抗高居第一品位,吳郡人褚思基、會稽人夏赤松並列第二品位。夏壺拴思路敏捷,善於走大模樣;褚思莊思路遲緩,但善於力戰。宋文帝時代,羊玄保任會稽太守,文帝派褚思莊東進會稽與羊玄保下棋玩,並製作了對局譜,回京後在文帝前復局。齊太祖讓褚思莊與王抗以棋賭鬥,二人從吃午飯時一直下到天黑,一局棋才下完。太祖看得很疲倦,讓他們回到台省去繼續下,直到五更天方決出勝負。王抗就睡在棋局後面。而褚思莊一直到天亮也沒有睡。當時有人說:“褚思莊圍棋的品位之所以達到那么高,是因為他思考得太久,沒有人能和他相抗衡。”王抗、褚思莊官位都達到給事中。永明年間,敕命王抗評論圍棋局譜,競陵王蕭子良讓蕭惠基掌管這件事。

當初,蕭思話先在曲阿建造住宅,有閒適曠達的情趣。蕭惠基常對親人說:“等你們都婚配嫁娶完了,我應該回到老家的舊宅去住。”立志歸真返樸,所以朝廷稱他為善士。第二年去世,享年五十九歲。追贈金紫光祿大夫。

蕭惠基的弟弟蕭惠休,永明四年任廣州刺史。罷官時,傾盡資財奉獻給朝廷。齊武帝敕命中書捨入茹法亮說:“你可以去問問蕭惠休。我先派你去宣布敕命,答應他不要將私人的幸祿也補足奉獻。現在倒特別覺得他的檀敬的情感比前人更加深厚。你問問他,不應該侵犯私人利益吧?我想部分地接受他的獻奉。”永明十一年,從輔國將軍、南海太守任上,調為徐州刺史。鬱林王即位,晉封他冠軍將軍稱號。明帝建武二年,北魏圍攻鍾離,蕭惠休率軍拒守。北魏派使者仲長文真對城裹說:“我皇正修明禮樂制度,為什麼全城要抗拒王命?”參軍羊倫回答說:“鹼狁氣焰非常囂張,我因此要緊急抵抗。”北魏軍攻城,蕭惠休奮力抵擋,打敗了他們。蕭惠休調任侍中,領步兵校尉,封為建安縣子,食邑五百戶。東昏侯永元元年,又降為吳興太守,後又徵聘為尚書右僕射。吳興郡項羽神原本殘暴嚴峻,世人說:“蕭惠休事奉項羽神很小心,所以才能高升。”永元二年,去世,追贈金紫光祿大夫。

蕭惠休之弟蕭惠朗,善於騎馬,夥同桂陽賊反叛,太祖赦免了他,又依次使用他。永明九年,蕭惠朗任西陽王征虜長史,代行南兗州事務。典簽何益孫貪污髒款達百萬,被判死罪。蕭惠朗受到牽連,坐罪免除官職。

史臣曰:謙讓推辭宰輔高位,當廷折服公卿大臣,這是自古以來稱道的直道而行的風範遣存,仰慕這種風範並沒有過錯。假如根底淺孤地位高危,仍然堅持嚴厲的態度不肯略微屈服,那么即使其主張能施行於世,但其本身便可能永遠被廢黜。所以很多人便借路行走以求容身,用謙遜的言辭自我貶損。但名流依憑世代的祖業為根基,就不必借路從旁邊通過。衹需躍馬揚鞭,勇往直前,沒有誰能阻擋得住。王秀之持守三世家風,對權貴宰輔不肯折節屈服,真是美好啊!

贊曰:王秀之身處朝邦,能清心止己。王慈出身世門大族,以榮耀家門為美。蔡約能保持祖先的禮儀風範,上進時懂得及時止步。陸慧曉有清正堅貞的節操,這是一位君子。蕭惠基柔順平和,是當時共推的良善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