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諸夏侯曹傳
作者:陳壽
夏侯惇字元讓,沛國譙人,夏侯嬰之後也。年十四,就師學。人有辱其師者,惇殺之,由是以烈氣聞。太祖初起,惇常為裨將,從征伐。太祖行奮武將軍,以惇為司馬,別屯白馬,遷折衝校尉,領東郡太守。太祖征陶謙,留惇守濮陽。張邈叛迎呂布,太祖家在鄄城,惇輕軍往赴,適與布會,交戰。布退還,遂入濮陽,襲得惇軍輜重。遣將偽降,共執持惇,責以寶貨,惇軍中震恐。惇將韓浩乃勒兵屯惇營門,召軍吏諸將,皆案甲當部不得動,諸營乃定。遂詣惇所,叱持質者曰:“妝等凶逆,乃敢執劫大將軍,復欲望生邪!且吾受命討賊,寧能以一將軍之故,而縱汝乎?”因涕泣謂惇曰:“當奈國法何!”促召兵擊持質者。持質者惶遽叩頭,言:“我但欲乞資用去耳!”浩數責,皆斬之。
惇既免,太祖聞之,謂浩曰:“卿此可為萬世法。”乃著令:“自今已後有持質者,皆當並擊,勿頤質。由是劫質者遂絕。
太祖自徐州還,惇從征呂布。為流矢所中,傷左目。復領陳留、濟陰太守,加建武將軍,封高安鄉侯。時大旱,蝗蟲起,惇乃斷太壽水作陂,身自負土,率將士勸種稻,民賴其利。轉領河南尹。太祖平河北,為大將軍後拒。鄴破,遷伏波將軍,領尹如故,使得以便宜從事,不拘科制。建安十二年,錄惇前後功,增封邑千八百戶,並前二千五百戶。二十一年,從征孫權還,使惇都督二十六軍,留居巢。賜伎樂名倡。令曰:“魏絳以和戎之功,猶受金石之樂,況將軍乎!”二十四年,太祖軍(擊破呂布軍)於摩陂,召惇常與同載,特見親重,出入臥內,諸將莫得比也。拜前將軍,督諸軍還壽春,徙屯召陵。文帝即王位,拜惇大將軍,數月薨。
惇雖在軍旅,親迎師受業。性清儉,有餘財輒以分施。不足資之於官,不治產業。
謚曰忠侯,子充嗣。帝追思惇功,欲使子孫畢侯,分惇邑千戶,賜惇七子二孫爵皆關內侯。惇弟廉及子楙素自封列侯。初,太祖以女妻楙,即清河公主也。楙歷位侍中、尚書、安西、鎮東將軍,假節。充薨,子廙嗣。廙薨,子劭嗣。
韓浩者,河內人。(及)沛國史渙與浩俱以忠勇顯。浩至中護軍,渙至中領軍,皆掌禁兵,封列侯。
夏侯淵字妙才,惇族弟也。太祖居家,曾有縣官事,淵代引重罪,太祖營救之,得免。太祖起兵,以別部司馬、騎都尉從,遷陳留、穎川太守。及與袁紹戰於官渡,行督軍校尉。紹破,使督兗、豫、徐州軍糧。時軍食少,淵傳饋相繼,軍以復振。昌狶反,遣于禁擊之,未拔。復遣淵與禁併力,遂擊狶,降其十餘屯,狶詣禁降。淵還,拜典軍校尉。濟南、樂安黃巾徐和、司馬俱等攻城,殺長吏,淵將泰山、齊、平原郡兵擊,大破之,斬和,平諸縣,收其糧谷以給軍士。十四年,以淵為行領軍。太祖征孫權還,使淵督諸將擊廬江叛者雷緒,緒破,又行征西護軍,督徐晃擊太原賊,攻下二十餘屯,斬賊帥商曜,屠其城。從征韓遂等,戰於渭南。又督朱靈平隃糜、(氵乾乾)氐。與太祖會安定,降楊秋。
十七年,太祖乃還鄴,以淵行護軍將軍,督朱靈、路招等屯長安,擊破南山賊劉雄,降其眾。圍遂、超餘黨梁興於鄠,拔之,斬興,封博昌亭侯。馬超圍涼州刺史韋康於冀。
淵救康,未到,康敗。去冀二百餘里,超來逆戰,軍不利。(氵乾乾)氐反,淵引軍還。
十九年,趙衢、尹奉等謀討超,姜敘起兵鹵城以應之。衢等譎說超,使出擊敘,於後盡殺超妻子。超奔漢中,還圍祁山。敘等急求救,諸將議者欲須太祖節度。淵曰:“公在鄴,反覆四千里,比報,敘等必敗,非救急也。”遂行,使張合督步騎五千在前,從陳倉狹道入,淵自督糧在後。合至渭水上,超將氐、羌數千逆合.未戰,超走,合進軍收超軍器械。淵到,諸縣皆己降。韓遂在顯親,淵欲襲取之,遂走。淵收遂軍糧,追至略陽城,去遂二十餘里,諸將欲攻之,或言當攻興國氐。淵以為遂兵精,興國城固,攻不可卒拔,不如擊長離諸羌。長離諸羌多在遂軍,必歸救其家。若[舍]羌獨守則孤,救長離官兵得與野戰,可必虜也。淵乃留督將守輜重,輕兵步騎到長離,攻燒羌屯,斬獲其眾。諸羌在遂軍者,各還種落。遂果救長離,與淵軍對陳。諸將見遂眾,惡之,欲結營作塹乃與戰。淵曰:“我轉鬥千里,今復作營塹,則士眾罷弊,不可久。賊雖眾,易與耳。”乃鼓之,大破遂軍,得其旌麾,還略陽,進軍圍興國。氐王千萬逃奔馬超,餘眾降。轉擊高平屠各,皆散走,收其糧谷牛馬。乃假淵節。
初,枹罕宋建因涼州亂,自號河首平漢王。太祖使淵帥諸將討建。淵至,圍枹罕。
月余拔之,斬建及所置丞相已下。淵別遣張合等平河關,渡河入小湟中,河西諸羌盡降,隴右平。太祖下令曰:“宋建造為亂逆三十餘年,淵一舉滅之,虎步關右,所向無前。
仲尼有言:“吾於爾不如也。‘二十一年,增封三百戶,並前八百戶。還擊武都氐羌下辯,收氐谷十餘萬斛。太祖西征張魯,淵等將涼州諸將侯王已下,與太祖會休亭。太祖每引見羌、胡,以淵畏之。會魯降,漢中平,以淵行都護將軍,督張合、徐晃等平巴郡。
太祖還鄴。留淵守漢中,即拜淵征西將軍。二十三年,劉備軍陽平關,淵率諸將拒之。
相守連年。二十四年正月,備夜燒圍鹿角。淵使張合護東圍,自將輕兵護南圍。備跳合戰,合軍不利。淵分所將兵半助合,為備所襲,淵遂戰死。謚曰愍侯。
初,淵雖數戰勝,太祖常戒曰:“為將當有怯弱時,不可但恃勇也。將當以勇為本,行之以智計;但知任勇,一匹夫敵耳。”
淵妻,太祖內妹。長子衡,尚太祖弟海陽哀侯女,恩寵特隆。衡襲爵,轉封安寧亭侯。黃國中,賜中子霸,太和中,賜霸四弟,爵皆關內侯。霸,正始中為討蜀護軍、右將軍,進封博昌亭侯,素為曹爽所厚。聞爽誅,自疑,亡入蜀。以淵舊勛赦霸子,徙樂浪郡。霸弟威,官至兗州刺史。威弟惠,樂安太守。惠弟和,河南尹。衡薨,子績嗣,為虎賁中郎將。績薨。子褒嗣。
曹仁字子孝,太祖從弟也。少好弓馬弋獵。後豪傑並起,仁亦陰結少年,得千餘人,周旅淮、泗之間,遂從太祖為別部司馬,行厲鋒校尉。太祖之破袁術,仁所斬獲頗多。
從征徐州,仁常督騎,為軍前鋒。別攻陶謙將呂由,破之。還與大軍合彭城,大破謙軍。
後攻費、華、即墨、開陽,謙遣別將救諸縣,仁以騎擊破之。太祖征呂布,仁別攻句陽,拔之,生獲布將劉何。太祖平黃巾,迎天子都許。仁數有功,拜廣陽太守。太祖器其勇略,不使之郡,以議郎督騎。太祖征張繡,仁別徇旁縣,虜其男女三千餘人。太祖軍還,為繡所追,軍不利,士卒喪氣,仁率厲將士甚奮,太祖壯之,遂破繡。
太祖與袁紹久相持於官渡,紹遣劉備徇(氵隱)強諸縣,多舉眾應之。自許以南,吏民不安,太祖以為憂。仁曰:“南方以大軍方有目前急,其勢不能相救,劉備以強兵臨之,其背叛固宜也。備新將紹兵,未能得其用,擊之可破也。”太祖善其言,遂使將騎擊備,破走之。仁盡復收諸叛縣而還。紹遣別將韓荀抄斷西道,仁擊荀於雞洛山,大破之。由是紹不敢復分兵出。復與史渙等抄紹運車,燒其糧谷。
河北既定,從圍壺關。太祖令曰:“城拔,皆坑之。”連月不下。仁言於太祖曰:“圍城必示之活門,所以開其生路也。今公告之必死,將人自為守。且城固而糧多,攻之則士卒傷,守之則引日久。今頓兵堅城之下,以攻必死之虜,非良計也。”太祖從之,城降。於是錄仁前後功,封都亭侯。
從平荊州,以仁行征南將軍,留屯江陵,拒吳將周瑜。瑜將數萬眾來攻,前鋒數千人始至,仁登城望之,乃募得三百人,遣部曲將牛金逆與挑戰。賊多,金眾少,遂為所圍。長史陳矯俱在城上,望見金等垂沒,左右皆失色。仁意氣奮怒甚,謂左右:“取馬來!”矯等共援持之。謂仁曰:“賊眾盛,不可當也。假使棄數百人何苦,而將軍以身赴之!”仁不應,遂被甲上馬,將其麾下壯士數十騎出城。去賊百餘步,迫溝。矯等以為仁當住溝上,為金形勢也,仁徑渡溝直前,沖入賊圍,金等乃得解。餘眾未盡出,仁復直還突之,拔出金兵,亡其數人,賊眾乃退。矯等初見仁出,皆懼。及見仁還,乃嘆曰:“將軍真天人也!”三軍服其勇。太祖益壯之,轉封安平亭侯。
太祖討馬超,以仁行安西將軍,督諸將拒潼關,破超渭南。蘇伯、田銀反,以仁行驍騎將軍,都督七軍討銀等,破之。復以仁行征南將軍,假節,屯樊,鎮荊州。侯音以宛叛,略傍縣眾數千人,仁率諸軍攻破音,斬其首,還屯樊,即拜征南將軍。關羽攻樊。
時漢水暴溢,于禁等七軍皆沒,禁降羽。仁人馬數千人守城,城不沒者數板。羽乘船臨城,圍數重,外內斷絕,糧食慾盡,救兵不至。仁激厲將士,示以必死,將士感之皆無二。徐晃救至,水亦稍減,晃從外擊羽,仁得潰圍出,羽退走。
仁少時不修行檢,及長為將,嚴整奉法令,常置科於左右,案以從事。鄢陵侯彰北征烏丸,文帝在東宮,為書戒彰曰:“為將奉法,不當如征南邪!”及即王位,拜仁車騎將軍,都督荊、揚、益州諸軍事,進封陳侯,增邑二千,並前三千五百戶。追賜仁父熾謚曰陳穆侯,置守家十家。後召還屯宛。孫權遣將陳邵據襄陽,詔仁討之。仁與徐晃攻破邵,遂人襄陽,使將軍高遷等徙漢南附化民於漢北,文帝遣使即拜仁大將軍。又詔仁移屯臨穎,遷大司馬,復督諸軍據烏江,還屯合肥。黃初四年薨,謚曰忠侯。子泰嗣,官至鎮東將軍,假節,轉封寧陵侯。泰薨,子初嗣。又分封泰弟楷、范,皆為列侯,而牛金官至後將軍。
仁弟純,初以儀郎參司空軍事,督虎豹騎從圍南皮。袁譚出戰,土卒多死。太祖欲緩之,純曰:“今千里蹈敵,進不能克,退必喪威。且縣師深入,難以持久,彼勝而驕,我敗而懼,以懼敵驕,必可克也。”太祖善其言,遂急攻之,譚敗。純麾下騎斬譚首。
及北征三郡,純部騎獲單于蹹頓。以前後功封高陵亭侯,邑三百戶。從征荊州,追劉備於長坂,獲其二女、輜重,收其散率。進降江陵,從還譙。建安十五年薨。文帝即位,追謚曰威侯,子演嗣。官至領軍將軍,正元中進封平樂鄉侯。演薨,子亮嗣。
曹洪字子廉,太祖從弟也。太祖起義兵討董卓,至熒陽,為卓將徐榮所敗。太祖失馬,賊追甚急。洪下,以馬授太祖,太祖辭讓,洪曰:“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君。”遂步從到汴水,水深不得渡,洪循水不得船,與太祖俱濟,還奔譙。揚州刺史陳溫素與洪善,洪將家兵千餘人,就溫募兵,得廬江上甲二千人,東到丹楊復得數乾人,與太祖會龍亢。太祖征徐州,張邈舉兗州叛迎呂布。時大饑荒,洪將兵在前,先據東平、范,聚糧谷以繼軍。太祖討邈、布於濮陽,布破走,遂據東阿,轉擊濟陰、山陽、中牟、陽武、京、密十餘縣,皆拔之。以前後功拜鷹揚校尉,遷揚武中郎將。天子都許,拜洪諫議大夫。別征劉表。破表別將於舞陽、陰葉、堵陽、博望,有功,遷厲鋒將軍,封國明事侯。
累從征伐,拜都護將軍。文帝即位,為衛將軍,遷驃騎將軍,進封野王侯,益邑千戶,並前二千一百戶,位特進,後徙封都陽侯。
始,洪家富而性吝嗇,文帝少時假求不稱,常恨之,遂以舍客犯法,下獄當死。群臣並救莫能得。卞太后謂郭后曰:“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廢后矣。”於是泣涕屢請,乃得免官削爵士。洪先帝功臣,時人多為觖望。明帝即位,拜後將軍,更封樂城侯,邑千戶,位特進,復拜驃騎將軍。太和六年薨,謚曰恭侯。子馥,嗣侯。初,太祖分洪戶封子震列侯。洪族父瑜,修慎篤敬,官至衛將軍,封列侯。
曹休字文烈,太祖族子也。天下亂,宗族各散去鄉里。休年十餘歲喪父,獨與一客擔喪假葬,攜將老母,渡江至吳。以太祖舉義兵,易姓名轉至荊州,間行北歸,見太祖。
太祖謂左右曰:“此吾家千里駒也。”使與文帝同止,見待如子。常從征伐,使領虎豹騎宿衛。劉備遣將吳蘭屯下辯。太祖遣曹洪征之,以休為騎都尉,參洪軍事。太祖謂休曰:“欲雖參軍,其實帥也。”洪聞此令,亦委事於休。備遣張飛屯固山,欲斷軍後。
眾議狐疑,休曰:“賊實斷道者,當伏兵潛行。今乃先張聲勢,此其不能也。宜及其未集,促擊蘭,蘭破則飛自走矣。”洪從之,進兵擊蘭,大破之,飛果走。太祖拔漢中諸軍還長安,拜休中領軍。文帝即王位,為領軍將軍,錄前後功,封東陽亭侯。夏侯惇薨,以休為鎮南將軍,假節,都督諸軍事,車駕臨送,上乃下輿執手而別。孫權遣將屯歷陽。
休列,擊破之,又別遣兵渡江,燒賊蕪湖營數千家。遷征東將軍,領揚州刺史,進封安陽鄉侯。帝征孫權,以休為征東大將軍,假黃鉞,督張遼等及諸州郡二十餘軍,擊權大將呂范等於洞浦,破之。拜揚州牧。明帝即位,進封長平侯。吳將審惪屯皖,休擊破之,斬惪首,吳將韓綜、翟丹等前後率眾詣休降。增邑四百,並前二千五百戶,遷大司馬,都督揚州如故。太和二年,帝為二道征吳,遣司馬宣王從漢水下,督休諸軍向尋陽。賊將偽降,休深入,戰不利,退還宿石亭。軍夜驚,士卒亂,棄甲兵輜重甚多。休上書謝罪,帝遣屯騎校尉楊暨慰諭,禮賜益隆。休因此癰發背薨,謚曰壯侯,子肇嗣。
肇有當世才度,為散騎常侍、屯騎校尉。明帝寢疾,方與燕王宇等屬以後事。帝意尋變,詔肇以侯歸第。正始中薨,追贈衛將軍,子興嗣。初,文帝分休戶三百封肇弟纂為列侯,後為殄吳將軍,薨,追贈前將軍。
曹真字子丹,太祖族子也。太祖起兵,真父邵募徒眾,為州郡所殺。太祖哀真少孤,收養與諸子同,使與文帝共止。常獵,為虎所逐。顧射虎,應聲而倒。太祖壯其鷙勇,使將虎豹騎。討靈丘賊,拔之,封靈壽亭侯。以偏將軍將兵擊劉備別將於辯,破之,拜中堅將軍。從至長安,領中領軍。是時,夏侯淵沒於陽平,太祖憂之。以真為征蜀護軍,督徐晃等破劉備別將高詳於陽平。太祖自至漢中,拔出諸軍,使真至武都迎曹洪等還屯陳倉。文帝即王位,以真為鎮西將軍,假節,都督雍、涼州諸軍事。錄前後功,進封東鄉侯。張進等反於酒泉,真遣費曜討破之。斬進等。黃初三年還京都,以真為上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假節鉞。與夏侯尚等征孫權,擊牛渚屯,破之。轉拜中軍大將軍,加給事中。七年,文帝寢疾,真與陳群、司馬宣王等受遺詔輔政。明帝即位,進封邵陵侯,遷大將軍。
諸葛亮圍祁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反應亮。帝遣真督諸軍軍郿,遣張合擊亮將馬謖,大破之。安定民楊條等略吏民保月支城,真進軍圍之條謂其眾曰:“大將軍自來,吾願早降耳。”遂自縛出,三郡皆平。真以亮懲於祁山,後出必從陳倉。乃使將軍郝昭、王生守陳倉,治其城。明年春,亮果圍陳倉,已有備而不能克。增邑,並前二千九百戶。
四年,朝洛陽,遷大司馬,賜劍履上殿,入朝不趨。真以“蜀連出侵邊境,宜遂伐之,數道併入,可大克也。”帝從其計。真當發西討,帝親臨送。真以八月髮長安,從子午道南入。司馬宣王溯漢水,當會南鄭。諸軍或從斜谷道,或從武威入。會大霖雨三十餘日,或棧道斷絕,詔真還軍。
真少與宗人曹遵、鄉人朱贊並事太祖。遵,贊早亡。真愍之,乞分所食邑封遵、贊子。詔曰:“大司馬有叔向撫孤之仁。篤晏平久要之分。君子成人之美,聽分真邑賜遵、贊子爵關內侯,各百戶。”真每征行,與將士同勞苦,軍賞不足,輒以家財班賜,士卒皆願為用。真病還洛陽,帝自幸其第省疾。真薨,謚曰元侯,於爽嗣。帝追思真功,詔曰:“大司馬蹈履忠節,佐命二祖,內不恃親戚之寵,外不驕白屋之士,可謂能封盈守位,勞謙其德者也。其悉封真五子羲、訓、則、彥、皚皆為列侯。”初,文帝分真邑二百戶,封真弟彬為列侯。
爽字昭伯,少以宗至謹重,明帝在東宮,甚親愛之。及即位,為散騎侍郎,累遷城門校尉,加散騎常侍,轉武衛將軍,寵待有殊。帝寢疾,乃引爽入臥內,拜大將軍,假節鉞,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與太尉司馬宣王井受遺詔輔少主。明帝崩,齊王即位,加爽侍中,改封武安侯,邑萬二千戶。賜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丁謐畫策,使爽白天子,發詔轉宣王為太傅,外以名號尊之,內欲令尚書奏事。先來由己,得制其輕重也。爽帝羲為中領軍,訓武衛將軍,彥散騎常侍侍講,其餘諸弟,皆以列侯侍從,出入禁闥,貴寵莫盛焉。南陽何晏、鄧颺、李勝,沛園丁謐、東平畢軌鹹有聲名,進趣於時,明帝以其浮華,皆抑黜之。及爽秉政,乃復進敘,任為腹心。颺等欲令爽立威名於天下,勸使伐蜀,爽從其言。宣王止之不能禁。正始五年,爽乃西至長安,大發率六七萬人,從駱谷入。是時,關中及氐、羌轉輸不能供,牛馬騾驢多死,民夷號泣道路。入谷行數百里,賊因山為固,兵不得進。爽參軍楊偉為爽陳形勢,宜急還,不然將敗。颺與偉爭於爽前,偉曰:“颺、勝將敗國家事,可斬也。”爽不悅,乃引軍還。
初,爽以宣王年德並高,恆父事之,不敢專行。及晏等進用,鹹共推戴,說爽以權重不宜委之於人。乃以晏、颺、謐為尚書,晏典選舉,軌司隸校尉,勝河南尹,諸事希復由宣王。宣王遂稱疾避爽。晏等專政,共分割洛陽、野王典農部桑田數百頃,及壞湯沐地以為產業,承勢竊取官物,因緣求欲州郡。有司望風,莫敢忤旨。晏等與廷尉盧毓素有不平。因毓吏微過,深文致毓法,使主者先收毓印綬,然後奏聞。其作威如此。爽飲食車服,擬於乘輿。尚方珍玩,充牣其家。妻妾盈後庭,又私取先帝才人七八人,及將吏、師工、鼓吹、良家子女三十三人,皆以為伎樂。詐作詔書,發才人五十七人送鄴台,使先帝倢伃教習為伎。擅取太樂樂器、武庫禁兵。作窟室,綺疏四周,數與晏等會其中,縱酒作樂。羲深以為大憂,數諫止之。又著書三篇,陳驕淫盈溢之致禍敗,辭旨甚切,不敢斥爽,托戒諸弟以示爽。爽知其為己發也,甚不悅,羲或時以諫喻不納,涕泣而起。宣王密為之備。九年冬,李勝出為荊州刺史,往詣宣王。宣王稱疾困篤,示以羸形。勝不能覺,謂之信然。
十年正月,車駕朝高平陵,爽兄弟皆從。宣王部勒兵馬,先據武庫,遂出屯洛水浮橋。奏爽曰:“臣昔從遼東還,先帝詔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後事為念。
臣言‘二祖亦屬臣以後事,(為念)此自陛下所見,無所憂苦。萬一有不如意,臣當以死奉明詔’。黃門令董箕等,才人侍疾者,皆所聞知。今大將軍爽背棄顧命,敗亂國典,內則僭擬,外專威權;破壞諸營,盡據禁兵,群官要職,皆置所親;殿中宿衛,歷世舊人皆復斥出,欲置新人以樹私計;根據盤互,縱恣日甚。外既如此,又以黃門張當為都監,專共交關,看察至尊,候伺神器,離間二宮,傷害骨肉。天下洶洶,人懷危懼,陛下但為寄坐,豈得久安!此非先帝詔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臣雖朽邁,敢忘往言?昔趙高極意,奏氏以滅;呂、霍早斷,漢祚永世。此乃陛下之大鑒,臣受命之時也。太尉臣濟、尚書令臣孚等,皆以爽為有無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衛,奏永寧宮。皇太后令敕臣如奏施行。臣輒敕主者及黃門令罷爽、羲、訓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車駕;敢有稽留,便以軍法從事。臣輒力疾將兵屯洛水浮橋,伺察非常。“
爽得宣王奏事,不通,迫窘不知所為。大司農沛國桓范聞兵起,不應太后召,矯詔開平昌門,拔取劍戟,略將門候,南奔爽。宣王知,曰:“范畫策,爽必不能用范計。”
范說爽使車駕幸許昌,招外兵。爽兄弟猶豫未決,范重謂羲曰:“當今白,卿門戶求貧賤復可得乎?且匹夫持質一人,尚欲望活。今卿與天子相隨,令於天下,誰敢不應者?”
羲猶不能納。侍中許允、尚書陳泰說爽,使早自歸罪。爽於是遣允、泰詣宣王,歸罪請死,乃通宣王奏事。遂免爽兄弟,以侯還第。
初,張當私以所擇才人張、何等與爽。疑其有奸,收當治罪。當陳爽與晏等陰謀反逆,並先習兵,須三月中欲發,於是收晏等下獄。會公卿朝臣廷議,以為“《春秋》之義,‘君親無將,將而必誅’。爽以支屬,世蒙殊寵,親受先帝握手遺詔,托以天下,而包藏禍心,蔑棄顧命。乃與晏、颺及當等謀圖神器,范黨同罪人,皆為大逆不道。”
於是收爽、羲、訓、晏、颺、謐、軌、勝、范、當等,皆伏誅,夷三族。嘉平中,紹功臣世,封真族孫熙為新昌亭侯,邑三百戶,以奉真後。
晏,何進孫也。母尹氏,為太祖夫人。晏長於宮省,又尚公主,少以才秀知名。好《老》、《莊》言,作《道德論》及諸文賦著述凡數十篇。
夏侯尚字伯仁,淵從子也。文帝與之親友。太祖定冀州,尚為軍司馬,將騎從征伐,後為五官將文學。魏國初建,遷黃門侍郎。代郡胡叛,遣鄢陵侯彰征討之,以尚參彰軍事,定代地,還。太祖崩於洛陽。尚持節,奉梓宮還鄴。並錄前功,封平陵亭侯,拜散騎常侍,遷中領軍。文帝踐阼,更封平陵鄉侯,遷征南將軍,領荊州刺史,假節,都督南方諸軍事。尚奏:“劉備別軍在上庸,山道險難,彼不我虞,若以奇兵潛行,出其不意,則獨克之勢也。”遂勒諸軍擊破上庸,平三郡九縣,遷征南大將軍。孫權雖稱藩,尚益修攻討之備,權後果有貳心。黃初三年,車駕幸宛,使尚率諸軍與曹真共圍江陵。
權將諸葛瑾與尚軍對江,瑾渡入江中渚,而分水軍於江中。尚夜多持油船,將步騎萬餘人,於下流潛渡,攻瑾諸軍,夾江燒其舟船,水陸並攻,破之。城末拔,會大疫,詔敕尚引諸軍還。益封六百戶,並前乾九百戶,假鉞,進為牧。荊州殘荒,外接蠻夷。而與吳阻漢水為境,舊民多居江南。尚自上庸通道,西行七百餘里,山民蠻夷多服從者。五六年間,降附數千家。五年,徙封昌陵鄉侯。尚有愛妾嬖倖,寵奪適室。適室,曹氏女也,故文帝遣人絞殺之。尚悲感,發病恍惚,既葬埋妾,不勝思見,復出視之。文帝聞而恚之曰:“杜襲之輕薄尚,良有以也。”然以舊臣,恩寵不衰。六年,尚疾篤,還京都,帝數臨幸,執手涕泣。尚薨,謚曰悼侯,子玄嗣。又分尚戶三百,賜尚弟子奉爵關內侯。
玄字太初。少知名,弱冠為散騎、黃門侍郎。嘗進見,與皇后弟毛曾並坐。玄恥之。
不悅形之於色。明帝恨之,左遷為羽林監。正始初,曹爽輔政。玄,爽之姑子也。累遷散騎常侍、中護軍。
太傅司馬宣王問以時事,玄議以為:“夫官才用人,國之柄也;故銓衡專於台閣,上之分也;孝行存乎閭巷,優劣任之鄉人,下之敘也。夫欲清教審選,在明其分敘,不使相涉而已。何者?上過其分,則恐所由之不本,而乾勢馳鶩之路開;下逾其敘,則恐天爵之外通,而機權之門多矣。夫天爵下通,是庶人議柄也;機權多門,是紛亂之原也。
自州郡中正品度官才之來,有年載矣,緬緬紛紛,未聞整齊,豈非分敘參錯,各失其要之所由哉!若令中正但考行倫輩,倫輩當行均,斯可官矣。何者?夫孝行著於家門,豈不忠恪於在官乎?仁怨稱於九族,豈不達於為政乎?義斷行於鄉黨,豈不堪於事任乎?三者之類,取於中正,雖不處其官名,斯任官可知矣。行有大小,比有高下,則所任之流,亦渙然明別矣。奚必使中正乾銓衡之機於下,而執機柄者有所委仗於上,上下交侵,以生紛錯哉?且台閣臨下,考功校否,眾職之屬,各有官長,旦夕相考,莫究於此;閭閻之議,以意裁處,而使匠宰失位,眾人驅駭,欲風俗清靜,其可得乎?天台縣遠,眾所絕意。所得至者,更在側近,孰不修飾以要所求?所求有路,則修已家門者,已不如自達於鄉黨矣。自達鄉黨者,已不如自求之於州邦矣。苟開之有路,而患其飾真離本,雖復嚴責中正,督以刑罰,猶無益也。豈若使備帥其分,官長則各以其屬能否獻之台閣,台閣則據官長能否之第,參以鄉閭德行之次,擬其倫比,勿使偏頗。中正則唯考其行跡,別其高下,審定輩類,勿使升降。台閣總之,如其所簡或有參錯,則其責負自在有司。
官長所第,中正輩擬,比隨次率而用之,如其不稱,責負在外。然則內外相參,得失有所,互相形檢,孰能相飾?斯則人心定而事理得,庶可以靜風俗而審官才矣。“又以為:”古之建官,所以濟育群生,統理民物也,故為之君長以司牧之。司牧之主,欲一而專,一則宮任定而上下安,專則職業修而事不煩。夫事簡業修,上下相安而不治者,末之有也。先王建萬國,雖其詳未可得而究,然分疆畫界,各守土境,則非重累羈絆之體也。
下考殷、周五等之敘,徒有小大貴賤之差,亦無君官臣民而有二統互相牽制者也。夫官統不一,則職業不修;職業不修,則事何得而簡?事之不簡,則民何得而靜?民之不靜,則邪惡並興,而奸偽滋長矣。先王達其如此,故專其職司而一其統業。始自秦世,不師聖道,私以御職,奸以待下;懼宰官之不修,立監牧以董之,畏督監之容曲,設司察以糾之;宰牧相累,監察相司,人懷異心,上下殊務。漢承其緒,莫能匡改。魏室之隆,日不暇及,五等之典,雖難卒復,可粗立儀準以一治制。今之長吏,皆君吏民,橫重以郡守,累以刺史。若郡所攝,唯在大較,則與州同,無為再重。宜省郡守,但任刺史;刺史職存則監察不廢,郡吏萬數,還親農業,以省煩費,豐財殖穀,一也。大縣之才,皆堪郡守,是非之訟,每生意異,順從則安,直己則爭。夫和羹之美,在於合異,上下之益,在能相濟,順從乃安,此琴瑟一聲也,盪而除之,則官省事簡,二也。又乾郡之吏,職監諸縣,營護黨親,鄉邑舊故,如有不副,而因公掣頓,民之困弊,咎生於此,若皆併合,則亂原自塞,三也。今承衰弊,民人雕落,賢才鮮少,任事者寡,郡縣良吏,往往非一,郡受縣成,其劇在下,而吏之上選,郡當先足,此為親民之吏,專得底下,吏者民命,而常頑鄙,今如並之,吏多選清良者造職,大化宣流,民物獲寧,四也。制使萬戶之縣,名之郡守,五千以上,名之都尉,千戶以下,令長如故,自長以上,考課遷用,轉以能升,所牧亦增,此進才效功之敘也,若經制一定,則官才有次,治功齊名,五也。若省郡守,縣皆徑達,事不擁隔,官無留滯,三代之風,雖未可必,簡一之化,庶幾可致,便民省費,在於此矣。“又以為:”文質之更用,猶四時之迭興也,王者體天理物,必因弊而濟通之,時彌質則文之以禮,時泰侈則救之以質。今承百王之末,秦漢余流,世俗彌文,宜大改之易民望。今科制自公、列侯以下,位從大將軍以上,皆得服綾錦、羅綺、紈素、金銀飾鏤之物,自是以下,雜采之服,通於賤人,雖上下等級,各示有差,然朝臣之制,已得侔至尊矣,玄黃之采,已得通於下矣。欲使市不鬻華麗之色,商不通難得之貨,工不作雕刻之物,不可得也。是故宜大理其本,準度古法,文質之宜,取其中則,以為禮度。車輿服章,皆從質樸,禁除末俗華麗之事,使乾朝之家,有位之室,不復有錦綺之飾,無兼采之服,纖巧之物,自上以下,至於樸素之差,示有等級而已,勿使過一二之覺。若夫功德之賜,上恩所特加,皆表之有司,然後服用之。
夫上之化下,猶風之靡草。樸素之教興於本朝,則彌侈之心自消於下矣。“
宣王報書曰:“審官擇人,除重官,改服制,皆大善。禮鄉閭本行,朝廷考事,大指如所示。而中間一相承習,卒不能改。秦時無刺史,但有郡守長吏。漢家雖有刺史,奉六條而已,故刺史稱傳車,其吏言從事,居無常治,吏不成臣,其後轉更為官司耳。
昔賈誼亦患服制,漢文雖身服弋綈,猶不能使上下如意。恐此三事,當待賢能然後了耳。“玄又書曰:”漢文雖身衣弋綈,而不革正法度,內外有僭擬之服,寵臣受無限之賜,由是觀之,似指立在身之名,非篤齊治制之意也。今公侯命世作宰,追蹤上古,將隆至治,抑末正本,若制定於上,則化行於眾矣。夫當宜改之時,留殷勤之心,令發之日,下之應也猶響尋聲耳,猶垂謙謙,曰‘待賢能’,此伊周不正殷姬之典也。竊末喻焉。“
頃之,為征西將軍,假節都督雍、涼州諸軍事。與曹爽共興駱谷之役,時人譏之。
爽誅,征玄為大鴻臚,數年徙太常。玄以爽抑絀,內不得意。中書令李豐雖宿為大將軍司馬景王所親待,然私心在玄,遂結皇后父光祿大夫張緝,謀欲以玄輔政。豐既內握權柄,子尚公主,又與緝俱馮翊人,故緝信之。豐陰令弟兗州刺史翼求入朝,欲使將兵入,並力起。會翼求朝,不聽。嘉平六年二月,當拜貴人,豐等欲因御臨軒,諸門有陛兵,誅大將軍,以玄代之,以緝為驃騎將軍。豐密語黃門監蘇鑠、永寧署令樂敦、冗從僕射劉賢等曰:“卿諸人居內,多有不法,大將軍嚴毅,累以為言,張當可以為誡。”鑠等皆許以從命。大將軍微聞其謀,請豐相見,豐不知而往,即殺之。事下有司,收玄、緝、鑠、敦、賢等送廷尉。廷尉鍾毓奏:“豐等謀迫脅至尊,擅誅冢宰,大逆無道,請論如法。”於是會公卿朝臣廷尉儀,鹹以為“豐等各受殊寵,典綜機密,緝承外戚椒房之尊。
玄備世臣,並居列位,而包藏禍心,構圖凶逆,交關閹豎,授以奸計,畏憚天威,不敢顯謀,乃欲要君脅上,肆其詐虐,謀誅良輔,擅相建立,將以傾覆京室,顛危社稷。毓所正皆如科律,報毓施行。“詔書:”齊長公主,先帝遺愛,原其三子死命。“於是豐、玄、緝、敦、賢等皆夷三族,其餘親屬徙樂浪郡。玄格量弘濟,臨斬東市,顏色不變,舉動自若。時年四十六。正元中,紹功臣世,封尚從孫本為昌陵亭侯,邑三百戶,以奉尚後。
初,中領軍高陽許允與豐、玄親善。先是有詐作尺一詔書,以玄為大將軍,允為太尉,共錄尚書事。有何人天未明乘馬以詔版付允門吏,曰“有詔”因便馳走。允即投書燒之。不以呈司馬景王。后豐等事覺,徒允為鎮北將軍,假節,督河北諸軍事。未發,以放散官物,收付廷尉,徙樂浪,道死。
渭河王經亦與允俱稱冀州名士。甘露中為尚書,坐高貴鄉公事誅。始經為郡守。經母謂經曰:“汝田家子。今仕至二千石,物太過不祥,可以止矣。”經不能從,歷二州刺史,司隸校尉,終以致敗。允友人同郡崔贊,亦嘗以處世太盛戒允雲。
評曰:夏侯、曹氏,世為婚姻。故惇、淵、仁、洪、休、尚、真等並以親舊肺腑,貴重於時,左右勳業,鹹有效勞。爽德薄位尊,沈溺盈溢,此固《伏易》所著,道家所忌也。玄以規格局度,世稱其名,然與曹爽中外繾綣;榮位如斯,曾未聞匡弼其非,援致良才。舉茲以論,焉能免之。
譯文
(夏侯惇傳、夏侯淵傳、曹仁傳、曹洪傳、曹洪傳、曹真傳、曹爽傳、夏侯尚傳、夏侯玄)
夏侯惇傳,夏侯惇字元讓,沛國譙郡人,夏侯嬰的後代。十四歲時,跟著一位老師學習,有人污辱了他的老師,夏侯惇將那人殺了,因此,他以剛烈而聞名於郡里。太祖剛剛興兵時,夏侯惇做他的副將,跟隨太祖南征北戰。太祖兼任奮武將軍時,以夏侯惇為司馬,讓他駐守在白馬一帶,又任命他為折衝校尉,兼任東郡太守。太祖征討陶謙時,留下夏侯惇守濮陽。
張邈背叛太祖迎奉呂布,當時太祖的家小在鄄城,夏侯惇聽到這一訊息,輕車簡從前往鄄城,在途中與呂布遭遇,兩軍交戰。呂布後撤至濮陽,偷襲得到了夏侯惇的輜重,又派將領假裝投降,把夏侯惇抓了起來,要他交出寶物。夏侯惇軍中一時震驚。夏侯惇的得力將領韓浩守在營門口,把各將領都召集在一起,讓他們去安定手下的士兵,不得貿然行動,夏侯惇的軍隊才慢慢穩定下來。韓浩到了夏侯惇的住所,怒斥挾持夏侯惇的人說:“你們這些兇殘的叛逆者,居然敢將大將軍挾持作為人質,難道你們不想活了?而且我身負討伐叛賊的使命,難道我會因為一個大將軍,而放任你們為所欲為嗎?”又哭著對夏侯惇說:“國法如此,我不得不這樣做!”立即召集士兵攻打劫持者。劫持者害怕得連連叩頭,說:“我們只求給我們路費,讓我們回去罷!”韓浩痛斥劫持者的行為,將他們全部殺了。夏侯惇免於一死。
太祖聽說了這件事,對韓浩說:“你的做法可以作為萬世之法。”於是發布命令,今後如有劫持人質的,連人質一同消滅,不要顧忌人質,以後劫持人質的事再也沒有發生。太祖從徐州回來,夏侯惇隨太祖去征討呂布,被流箭射傷左眼。他又領任了陳留、濟陰太守的職務,為建武將軍,封高安鄉侯。當時大旱,蝗蟲四起,夏侯惇截斷太壽水做成一個池塘,他親自擔土,帶領將士們一起向老百姓宣傳種稻的好處,老百姓得以渡過了難關。夏侯惇不久又被任命為河南尹。太祖平定河北,夏侯惇擔任後衛以阻擋後面的追敵。攻下鄴城後,升他為伏波將軍,仍擔任河南尹一職,允許他見機行事,不受各種等級的限制。
建安十二年(207),太祖將夏侯惇前後的功勞統計了一下,又給他增加封邑一千八百戶,加上以前歷次分封的,總計二千五百戶。
二十一年(216),夏侯惇跟隨太祖去征討孫權,回來後,讓他都督二十六路人馬,留守居巢。又賜給他各種樂器和有名的倡優,說:“魏絳聯合西戎有功,尚能得到鐘磬之類的樂器,何況將軍你呢!”
二十四年(219),太祖在摩陂駐軍,時常招呼夏侯惇與他同乘一輛車,夏侯惇也可以出入太祖的內室,太祖對他備加器重,一般將領是代替不了的。又任命他為前將軍,帶領各路人馬回到壽春,又轉移到召陵駐紮。文帝即位,任命夏侯惇為大將軍,數月後去世。夏侯惇雖南征北戰,但卻親自迎接老師從業學習,品行清儉,有多餘的財產則分施給眾人,不以權謀私,家中也不置備產業。死後謚為忠侯。兒子夏侯充繼其爵位。文帝追念夏侯惇的功績,想讓他的子孫們都享受“侯”的待遇,分給夏侯惇家眷封邑一千戶,賜給夏侯惇七子二孫關內侯的爵號。夏侯惇的弟弟廉及他的兒子睵也封了列侯。早先,太祖將女兒嫁予夏侯睵,就是清河公主。夏侯充歷任侍中尚書、安西鎮東將軍,假以符節。夏侯充死,其子睵繼承爵位。睵死,其子劭繼其爵位。
夏侯淵傳,夏侯淵字妙才,夏侯惇的族弟。太祖未出仕時,曾因一件訴訟案將被治罪,夏侯淵替了重罪,太祖又設法營救了他,他便免受災難。太祖起兵,夏侯淵以別部司馬、騎都尉之職跟隨,又被任命為陳留、潁川太守。太祖與袁紹在官渡開戰,他任行督軍校尉。袁紹兵敗後,太祖又讓他督領兗州、豫州、徐州的軍糧。當時很難徵集軍糧,夏侯淵盡一切努力轉運糧食,軍隊得以重振雄威。昌繠謀反,太祖派于禁前去征討,結果失利,派夏侯淵與于禁協同討伐,於是擊敗了昌繠叛軍,攻下了十幾個屯,昌繠向于禁請降。夏侯淵得勝還朝,被任命為典軍校尉。濟南、樂安的黃巾軍首領徐和、司馬俱等人,攻打城池,屠殺官吏,夏侯淵帶領泰山、齊、平原郡的軍隊還擊,大破黃巾軍,殺死了徐和,平定了諸縣,把繳獲的糧草分發給部下。
建安十四年(209),太祖再次任命夏侯淵為行將軍。太祖征伐孫權回來,派夏侯淵督領諸將去擊破廬江叛首雷緒,雷緒被擊敗後,夏侯淵又被任命為征西護軍,督領徐晃攻擊太原的叛賊,攻下二十多個屯,殺死賊首商曜,夷平了他的城池。
又跟隨太祖征討韓遂等人,在渭南作戰。又督領朱靈平定蚗糜、..氐。與太祖在安定會合,迫使楊秋投降。
建安十七年(212),太祖回到鄴城,讓夏侯淵擔任護軍將軍,督領朱靈、路招等人駐守長安,擊破了南山叛賊劉雄,迫使他的部屬全部投降。在..縣,圍殲韓遂、張超的餘黨梁興,攻克..縣後,斬了梁興,夏侯淵被封為博昌亭侯。馬超在冀州圍攻涼州刺史韋康,夏侯淵前去救援,尚未到達,韋康已被打敗,馬超在距冀州二百餘里的地方迎戰夏侯淵,形勢對夏侯淵很不利。..氐反叛,夏侯淵領軍返回。
建安十九年(214),趙衢、尹奉等人商議討伐馬超,姜敘在鹵城起兵回響。趙衢騙馬超去討伐姜敘,而他們在馬超離去後,將馬超的家小全部殺掉。馬超奔向漢中,圍攻祁山。姜敘等人見馬超來勢兇猛,著急地請求救援,各位將軍議論紛紛,認為只有太祖才能節制。夏侯淵說:“主公在鄴縣,來回四千里路,等書信到來,姜敘等必定早已打敗,這不是救急的辦法。”於是他自己披甲領兵,派張..督領五千步、騎兵在前,從陳倉狹道直奔漢中,他自己督糧草緊隨其後。張..行軍到了渭水,馬超帶領數千氐羌族士兵前來抵禦,沒有開戰,馬超便逃跑了,張..乘勝收取了馬超的軍隊和軍用器械。等到夏侯淵到來時,附近諸縣都已投降。韓遂駐守顯親,夏侯淵想偷襲他,韓遂聞風而逃,夏侯淵接收了韓遂的軍糧,追到略陽城,離韓遂還有二十多里,手下將領有的提議首先攻打韓遂,也有的認為應先攻打興國的氐族。夏侯淵認為,韓遂兵馬精良,而興國城又比較堅固,如先去圍攻興國,未必能馬上拿下,不如先去攻打長離的各路羌人。長離的羌人有很多在韓遂的軍隊里,只要攻打長離,那些在韓遂軍隊里的羌人必定回去救家。韓遂如果捨棄羌人獨守,就孤立無援;如果他去救長離,那么我們的官兵就可以在曠野和他作戰,那樣一定能將他俘獲。夏侯淵於是留督將守輜重,輕裝到了長離,焚燒羌人的村子,殺死許多羌人。韓遂部隊里的那些羌人紛紛回到自己的部落。韓遂果然去救長離,與夏侯淵的軍隊對陣。諸將見韓遂兵馬甚多,非常擔心,商議先紮下營盤,挖好戰壕再與他們交戰。夏侯淵說:“我們已經轉戰千里,如果今天紮營盤,挖戰壕,士兵們更容易疲勞鬆懈;敵兵人數雖多,但很容易擊破。”於是擂起戰鼓,一鼓作氣大破韓遂的軍隊,奪了韓遂的指揮旗。回到略陽,再次出兵圍攻興國,氐王投奔了馬超,其餘人皆降。轉而進攻高平、屠各,那裡的守軍紛紛逃走,夏侯淵盡收那裡的軍用物資。於是朝廷授予夏侯淵符節。當初,粃罕的宋建因涼州動亂,自稱為河首平漢王。太祖派夏侯淵帶領一些將領前去征討。夏侯淵到後,圍攻粃罕一個多月,力克城池,斬了宋建以及他任命的丞相以下的全部官員。夏侯淵又另派張..等人去平定河關,他們的部隊剛渡過黃河到達小湟中,河西各羌族部落都相繼投降了,隴西得以平定。太祖感慨地說:“宋建製造動亂,違逆犯上三十餘年,夏侯淵一舉翦滅了他,並像猛虎般威武地縱橫於關右,所向無敵。就像仲尼曾說的:‘我不如你啊!’”
建安二十一年(216),太祖增加夏侯淵的封邑三百戶,加上以前歷次分封的,總計八百戶。夏侯淵又回師攻打武都的氐人和羌人,在下辯,得到氐人的稻穀十餘萬斛。太祖西征張魯,夏侯淵等人帶領涼州已降的諸將、侯王,與太祖在休亭會面。太祖每次接見羌人、胡人,都要提出夏侯淵的名號來威懾他們。張魯投降,漢中平定後,太祖又任命夏侯淵為都護將領,督領張..、徐晃等人平定巴郡。太祖回到鄴縣,留夏侯淵守漢中,又任他為征西將軍。
建安二十三年(218),劉備駐軍陽平關,夏侯淵率諸將前去抵抗,兩軍相持數月。建安二十四年(219)正月,劉備半夜偷襲夏侯淵的營房,夏侯淵派張..守衛東面,自己帶一支輕兵守衛南面。劉備向東發動進攻,形勢對張..很不利。夏侯淵分出一半兵力去援助張..,被劉備中途截獲,夏侯淵在這一戰中戰死。諡號愍侯。當初,夏侯淵雖屢戰屢勝,但太祖還是經常告誡他說:“為將也要有怯弱的時候,不能光靠自身的勇氣。為將應以勇為本,又要有智有謀,光知一味的勇敢,只是一介匹夫罷了。”夏侯淵的妻子,是太祖的妻妹。夏侯淵的兒子夏侯衡,娶了太祖弟弟海陽哀侯的女兒,恩寵非同一般。夏侯衡繼承了父親的爵位,不久又被封為安寧亭侯。
黃國中(220~226),賜封中子夏侯霸為關內侯。太和中(227~238),又賜封霸的四弟均為關內侯。夏侯霸,正始中(240~249)為討蜀護軍右將軍,進而封為博昌亭侯,一向被曹爽所厚待。曹爽被殺,他惟恐禍及自己,逃到了署國。因為夏侯淵建有功勳,因此赦免了霸的兒子,將他們遷到了樂浪郡。夏侯霸的弟弟夏侯威,官至兗州刺史。夏侯威的弟弟夏侯惠,曾任樂安太守。夏侯惠的弟弟夏侯和,曾任河南尹。夏侯衡死後,他的兒子夏侯績繼位,為虎賁中郎將。夏侯績死,兒子夏侯褒繼位。
曹仁傳,曹仁字子孝,太祖的堂弟。年輕時愛好騎射。以後各路豪傑並起,曹仁也私下糾集了一千多少年,在淮、泗之間活動。以後,他又追隨太祖任別部司馬,行厲鋒校尉的職權。在攻打袁術的一戰中,曹仁殺死和俘獲的敵兵最多。在跟隨太祖征討徐州時,曹仁經常督領騎兵,為部隊的先鋒。又作為側翼去攻打陶謙的部將呂由,大獲全勝,回師與大軍在彭城會合,大破陶謙。再次跟隨太祖進攻費、華、即墨、開陽等縣,陶謙派將領去援救這幾個縣,曹仁率騎兵擊敗那些援兵。太祖前去征討呂布,曹仁獨自領兵前往句陽,在那裡生擒了呂布的將領劉何,大獲全勝。太祖平定黃巾軍,迎接天子建都許昌,在這些事上都有曹仁的功勞,被任命為廣陽太守。太祖器重他的膽量和謀略,不讓他去郡縣,而任他為議郎並督領騎兵。
太祖征討張繡,曹仁輔助進攻附近的郡縣,俘虜了那裡的男女三千多人。太祖攻打張繡不利,撤兵返回,張繡在後緊追不捨,太祖軍士氣低落。曹仁領著一批勇猛的將領奮勇當先,重振了士氣,於是一舉擊潰張繡。太祖與袁紹在官渡對峙了很長時間,袁紹派劉備先去攻打氵隱強諸縣,諸縣紛紛投降。自許昌以南,官吏、百姓人心惶惶,太祖很是擔憂。曹仁說:“南方因為有大軍壓境,才有目前的危機,這陣勢很難相救,劉備率強兵攻打,他們背叛您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劉備剛剛開始指揮袁紹的軍隊,未必那么得心應手,如果我們先向他進攻,一定能擊敗他。”太祖採納了他的建議,派他率騎兵前去,一舉擊敗了劉備,劉備逃走,曹仁盡收反叛諸縣。袁紹派別將韓荀截斷曹仁的後路,曹仁在雞洛山與韓荀遭遇,大敗韓荀。袁紹從此再也不敢分兵出戰了。曹仁又與史渙等人偷襲袁紹的運輸隊,將袁紹的軍糧全部燒毀。
河北平定後,曹仁又隨太祖進攻壺關。太祖命令說:“攻下城池,將裡面的人全部活埋。”圍攻數月,沒能拿下。曹仁對太祖說:“圍攻城池,必須給城裡的人留一條生路。而您登出告示要將城裡的人盡數活埋,他們當然要全力以赴,抵禦您而保衛自己。而且壺關城城池堅固,儲糧又豐,如果我們強攻,傷亡肯定慘重,如果包圍,又曠日持久。今日您屯兵于堅固的城池之下,以攻擊必死的敵人,這不是好辦法啊!”太祖撤回了他的告示,壺關守將自動投降。總計曹仁前後的功勞,太祖封他為都亭侯。曹仁再次與太祖一起征討荊州,太祖任命曹仁為行征南將軍,駐守江陵,以抵擋吳國將領周瑜。周瑜領數萬人馬進攻,當先鋒數千名士兵到了城下時,曹仁登上城牆察看了一番,接著組織了三百名勇士,派部曲將牛金帶領,前去應戰。賊兵人多,牛金兵少,三百人被一千多人團團圍住。長史陳矯等人都在城牆上觀戰,看見牛金寡不敵眾,臉色都嚇變了。曹仁怒氣衝天,吩咐牽過自己的坐騎,陳矯等人都來攔他,說:“敵兵人多,其勢不可擋啊!不如捨棄這幾百名兄弟,將軍您何必以身赴難呢?”曹仁不理睬,披掛整齊,帶領手下數十名壯士衝出城門。離賊兵百餘步的地方有一條河溝,陳矯等人都以為曹仁會在溝旁停住,與周瑜的隊伍形成對峙,但曹仁越溝而前,沖入敵人的包圍圈,將牛金等人解救了出來。還有一些士兵被困在敵陣里,曹仁再次沖入敵陣,救出那些士兵,消滅了數名敵人,賊兵開始後退。陳矯等人起初見曹仁執意衝出去援救,都十分擔憂,直到曹仁得勝歸來,他們無不驚嘆,說:“將軍您真是天神下凡啊!”三軍都佩服他的勇敢,太祖更器重他,封他為安平亭侯。
太祖征討馬超,任命曹仁為安西將軍,督率諸將在潼關抵禦,在渭南擊破了馬超的軍隊。蘇伯、田銀反叛,太祖讓曹仁任行驍騎將軍之職,督領七軍討伐田銀等人,大獲全勝。又讓曹仁任行征南將軍之職,假以符節,駐紮在樊城,鎮守荊州。侯音據宛反叛,抄掠附近郡縣的百姓數千人,曹仁帶軍攻破叛軍,斬了侯音,又回師樊城,於是被任命為征南將軍。關羽進攻樊城。當時漢水暴漲,于禁等人率領的七軍營房都遭水淹,于禁向關羽投降。曹仁率數千名士兵據守樊城,水幾乎淹了整個城池。關羽乘船攻城,圍了好幾層,城裡與外斷了音信,糧食也所剩無幾,但援兵尚未趕到。曹仁激勵將士們的勇氣,表示了誓死守城的決心,將士們被他的精神所感動,都一心守城。徐晃帶援兵趕到時,大水也漸漸消退了,徐晃從外圍向關羽進攻,曹仁得以突圍,關羽撤兵。曹仁年輕時也較輕浮、風流,及至為將,才行為檢點且嚴守法令,經常將條律放在身邊,以照條律行事。鄢陵侯曹彰北征烏丸,文帝在東宮給他寫信,告誡他說:“為將應當奉法,難道不該像征南將軍那樣嗎?”及至曹丕當了魏王,任命曹仁為車騎將軍,都督荊州、揚州、益州的各項軍事,進而封為陳侯,增加封邑二千戶,加上以前的總計三千五百戶。追贈曹仁的父親曹熾諡號為陳穆侯,搬遷十戶人家去守曹熾的墓地。後來又召曹仁回去駐守宛城。孫權派陳邵據守襄陽,文帝命曹仁去討伐。曹仁與徐晃一起打敗了陳邵,領兵進駐襄陽,又派將軍高遷等人將漢南歸附的百姓遷移到漢北,文帝當即派使者任命曹仁為大將軍。又命曹仁移駐臨潁,又任命他為大司馬,督領諸軍守衛烏江,後又回合肥駐紮。
黃初四年(223)逝世,諡號為忠侯。兒子曹泰繼承爵位,官至鎮東將軍,假以符節,繼而又封為寧陵侯。曹泰逝世,兒子曹初繼承爵位。又分封曹泰的弟弟曹楷、曹范為列侯,而牛金最後官至後將軍。
曹洪傳,曹洪字子廉,太祖的堂弟。太祖起兵討伐董卓,到了滎陽,被董卓的部將徐榮擊敗。太祖沒了坐騎,而且後面敵兵追趕甚急,曹洪跳下馬來,把坐騎讓給太祖,太祖推辭不受,曹洪說:“天下可以沒有我曹洪,但不能沒有您啊!”於是步行隨太祖到了汴水邊,水深流急,不能涉水過河,曹洪沿著河道搜尋,終於尋到一隻渡船,於是太祖得以渡河,返回到譙郡。揚州刺史陳溫與曹洪是好友,曹洪曾領家兵千餘人和陳溫一起去招募士兵,募得廬江上等兵二千人,東到丹楊,又募得數千人,帶著這支隊伍,與太祖在龍亢會合。太祖征討徐州,張邈以兗州之地叛迎呂布。當時正鬧饑荒,曹洪在前開路,占據了東平、范縣,徵集糧食以接濟後續部隊。太祖在濮陽征討張邈、呂布,呂布敗退,太祖遂占領了東阿,轉而又攻克了濟陰、山陽、中牟、陽武、京、密等十餘座縣城。曹洪在這些戰役中立下了汗馬功勞,被任命為鷹揚校尉,升遷為揚武中郎將。天子建都許昌,任命曹洪為諫議大夫。又作為別部征討劉表,擊敗劉表的將領於舞陽、陰葉、堵陽、博望。曹洪因戰有功,提升為厲鋒將軍,封國明亭侯。屢次追隨太祖征伐,被任命為都護將軍。文帝即位,任命他為衛將軍,升遷驃騎將軍,進而分封為野王侯,增加食邑一千戶,加上以前的總計二千一百戶,賜位特進,後又改為都陽侯。當初,曹洪家很富有,但他生性吝嗇,文帝年輕時曾向他借錢,他不借,文帝懷恨在心,借曹洪的門客犯法一事,將曹洪打入大牢並要處死。群臣前去說情,沒能奏效。卞太后對郭皇后說:“假如曹洪今天死,明天我就讓皇上廢了你。”郭皇后痛哭著屢次請求文帝赦免曹洪。曹洪免於一死,但官位、爵號、封邑全被削奪了。曹洪是太祖的功臣,而文帝如此對待他,當時的人頗多抱怨。明帝即位,重新任命曹洪為後將軍,改封樂城侯,食邑千戶,賜位特進,又被任命為驃騎將軍。
太和六年(232)逝世,諡號恭侯。兒子曹馥繼承爵位。當初,太祖分封曹洪的戶封子曹震為列侯。曹洪的族父曹瑜,修身養性,謹慎從事,恭敬對上,官至衛將軍,被封為列侯。
曹休傳,曹休字文烈,太祖的族子。天下大亂,各大家族紛紛離京,回歸鄉里。曹休十多歲時喪父,他自己與一客人把父親暫時安葬了,以後他帶著母親,渡江到了吳郡。太祖舉義兵討伐叛賊,他隱名埋姓輾轉到了荊州,又從小路北上,去見太祖。太祖對部下說:“這是我們家的千里駒呀!”讓他與文帝在一起,待他如親骨肉。曹休常隨太祖到處征伐,太祖讓他行使虎豹騎宿衛的職權。劉備派部將吳蘭駐守下辯,太祖派曹洪去征討,任曹休為騎都尉,參予曹洪的軍事。太祖對曹休說:“雖然只讓你參予軍事,其實你也是將帥。”曹洪聽了這話,也放手讓曹休參予軍事。劉備派張飛駐紮在固山,想截斷太祖軍的後路。眾人議論紛紛,猶豫不決,曹休說:“賊兵如果真要斷我們的後路,那他們會悄悄地帶兵設伏。如今尚未行動就大造聲勢,說明他們是另有預謀。我們應該趕在他們尚未集結之前,先去攻克吳蘭,張飛也就會不戰自退了。”曹洪聽取了曹休的見解,進兵攻打吳蘭,吳蘭丟盔棄甲,張飛果然撤兵。太祖攻克漢中後,各路人馬都回到長安,曹休被任命為中領軍。文帝即位,任命他為領軍將軍,統計前後的功勞,封為東陽亭侯。夏侯惇去世後,任命曹休為鎮南將軍,假皇帝的符節以督領各部隊的軍事。有一次他要出兵遠征,文帝下車,拉著他的手與他告別。孫權派將領駐守歷陽,曹休大軍進攻,大破孫權軍,曹休又派另外一些人馬渡過長江,燒毀了孫權設在蕪湖的營盤數千家。戰後,曹休被封為征東將軍,領任揚州刺史一職,進而封為安陽鄉侯。文帝親征孫權,委任曹休為征東大將軍,假之以黃鉞,督領張遼等郡縣的二十餘路人馬。在洞浦痛擊孫權的大將呂范等人,大敗他們。曹休又被任命為揚州牧。明帝即位,晉封長平侯。東吳將領審德駐紮在皖城,曹休向他發起攻擊並殺了他,東吳將領韓綜、翟丹率部先後向曹休投降。增加食邑四百戶,加上以前的總計二千五百戶,遷升為大司馬,仍督領揚州。
太和二年(228),文帝準備兵分兩路向吳國進兵,派司馬宣王從漢水下,曹休直攻尋陽。東吳的軍隊詐降,曹休領兵深入到東吳境內,鬥爭形勢對曹休很是不利,曹休只得帶兵退守石亭。半夜營房中又有騷動,士兵慌亂奔逃,丟失了很多兵甲和輜重。曹休上書向皇帝請罪。皇帝非但沒有怪罪於他,反而派屯騎校尉楊暨來安慰他,並待以很高的禮節給以大量的賞賜,寵愛有加。曹休因這一仗的失利,後背長了大毒瘡,瘡發而死,謚為壯侯。兒子曹肇繼承了爵位。
曹真傳,曹真字子丹,太祖的族子。太祖起兵時,曹真的父親曹邵也招募士兵,被州郡中的人殺死。太祖因為他從小失去父親而同情他,便收養了他,視同親骨肉,讓他與文帝生活在一起。曾經在打獵時,被一隻猛虎追逐,他回身一箭射去,虎應聲而倒。太祖因為他勇敢、剛毅,讓他率領虎豹騎。他帶兵前去討伐靈丘的敵人,大獲全勝,被封為靈壽亭侯。以偏將軍的身份帶兵去下辯攻打劉備的別將,又獲勝,被任命為中堅將軍。跟隨太祖入長安,又領任中將軍之銜。當時,夏侯淵在陽平陣亡,太祖很是擔憂,於是以曹真為征蜀將軍,督領徐晃等將領,在陽平攻打劉備的別將高詳,高詳敗北。太祖到漢中後,撥出一部分軍隊,讓曹真率領,去武都迎接曹洪等人,完成任務後,把軍隊駐紮在陳倉。文帝即魏王位,任命曹真為鎮西將軍,假以符節,督領雍州、涼州的軍事。統計前後的功勞,晉封為東鄉侯。張進等人在酒泉叛亂,曹真派費曜前去討伐,殺死了張進,平定了叛亂。黃初三年(222),回京都,任為上軍大將軍,都督內外各項軍事行動,假以符節、斧鉞。與夏侯尚一起征討孫權,襲擊牛渚的東吳駐軍,大獲全勝。又被拜為中軍大將軍,加封給事中。
黃初七年(226),文帝病體垂危,曹真與陳群、司馬宣王等人按遺詔輔佐朝政。明帝即位,晉封邵陵侯,遷升為大將軍。諸葛亮圍攻祁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的守軍叛魏而投降諸葛亮。明帝派曹真都督諸軍進兵..縣,派張..襲擊諸葛亮的將領馬稷,大獲全勝。安定城的楊條等人擄了一些官吏、百姓守衛著月支城,曹真包圍了他們,楊條對手下人說:“大將軍親自來招安,我願意早些投降。”於是將自己捆綁起來,出城投降。叛向諸葛亮的三郡相繼平定了。曹真意識到諸葛亮兵伐祁山,以後必會出兵陳倉,於是派部將郝昭、王生守衛陳倉,做好了應戰的準備。諸葛亮第二年春天果然率大軍攻打陳倉,但陳倉早有準備,諸葛亮沒能成功。朝廷給曹真增加封邑,連以前的共二千九百戶。
四年(230),在洛陽朝見天子,升為大司馬,天子賜予他佩劍,給予他穿履上殿、入朝參見免跪拜的極高待遇。曹真上書,指出目前蜀軍經常出兵騷擾邊境,應當立即給予還擊,分兵幾路前去攻打,一舉消滅蜀國。明帝聽從了他,曹真帶兵征討諸葛亮,臨行時,明帝親自前往送行。曹真八月份從長安出發,經子午道向南進軍,司馬宣王逆漢水前進,兩軍約定在南鄭會合。其他幾路人馬,有的從斜谷道進軍,有的從武威入蜀。適逢大雨連綿,三十多天不斷,入蜀的棧道很難行走。皇帝下詔令曹真等人撤兵。曹真年輕時與皇族的曹遵、同鄉朱贊一起侍奉過太祖,曹遵、朱贊都過早地去世,曹真憐憫他們的家人,請求皇上將分封給他的食邑分一部分給曹遵、朱贊的後代。皇帝下詔說:“大司馬有叔向撫養孤兒的仁義之心,信守晏平年間的約定。君子成人之美,那就將曹真的封邑分給曹、朱之子,並賜予他們關內侯的爵位,封邑各百戶。”曹真每次出發征戰,總是與將士們同甘共苦,軍餉不夠,就將家產拿出來貼用,所以士卒都願為他效勞。曹真因病回到洛陽,明帝親自去他的府邸探視他的病情。曹真逝世,謚為元侯。兒子曹爽繼承爵位。明帝追念曹真的功績,下詔說:“大司馬一生忠孝節義,輔佐二祖,對內,不因自己是皇親而邀寵;對外,也不鄙視貧寒之士,真可謂是守成業、忠職守、道德高尚的人啊!分封曹真的五個兒子———羲、訓、則、彥、皚為列侯。”當初,文帝分封給曹真食邑二百戶,封曹真之弟曹彬為列侯。
曹爽傳,曹爽字昭伯,年輕時就意識到自己是皇親而謹慎、持重,明帝尚是皇太子時,便與他很友好。明帝即位,即任命曹爽為散騎侍郎,多次遷升,官至城門校尉,加散騎常侍,又升他為武衛將軍,明帝對他是寵愛有加。明帝病重時,將曹爽叫到床前,任命他為大將軍,假之以符節、斧鉞,都督內外的一切軍務,總攬朝政,與太尉司馬宣王一起接受遺詔輔佐小皇帝。明帝死,齊王即位,又任命曹爽為侍中,改封武安侯,封邑一萬二千戶,特賜佩劍、穿履上殿、入朝不疾走、朝見皇上不唱禮的極高禮遇。丁謐出謀劃策,讓曹爽出面奏請齊王,讓齊王下詔封司馬宣王為太傅,表面上名號更加尊貴,內則由尚書處理一切事務,任何事情都經過尚書之手,可以權衡輕重利弊。曹爽的弟弟曹羲為中領軍,曹真的次子曹訓為武衛將軍,四子曹彥為散騎常侍侍講,其餘的幾個弟弟都以列侯的身份在皇帝身邊辦事,出入皇宮禁地,其尊貴恩寵,無人能比。南陽的何晏、鄧..、李勝,沛國的丁謐和東平的畢軌,在當地名望都很高,他們想求進用,但明帝認為他們過於浮華,沒有重用他們。及至曹爽輔佐少主,竟又得到進用,成為心腹。鄧..等人感念曹爽,勸說他去討伐蜀國,以此傳揚曹爽的聲威,曹爽聽取了他們的意見,司馬宣王想阻止這一行動,沒能成功。
正始五年(244),曹爽在長安集合了六、七萬大軍,從駱谷向蜀國進發。當時,關中及氐、羌的供給供應不上,餓死了無數頭牲畜,沿途都是乞討的百姓。入駱谷前進了數百里,蜀軍依山設防,部隊無法前進。曹爽的參軍楊偉為曹爽分析了形勢,認為當務之急應引兵撤退。鄧..與楊偉在曹爽面前爭執不下,楊偉說:“鄧..、李勝這樣做,將會損害國家利益,應殺了他們。”曹爽見到這種局面,很不高興,怏怏地撤兵。起初,曹爽因司馬宣王年事、德行俱高,經常向對待父親那樣敬重他,事事向他請教。及至何晏等人被皇上任用,他們都舉薦、擁戴曹爽,說一些重要職位不應交給外人的話給曹爽聽。齊王任命何晏、鄧..、丁謐為尚書,何晏主管選舉,畢軌為司隸校尉,李勝為河南縣令。之後,各種政事很少經司馬宣王之手了。司馬宣王聲稱有病,也避開了曹爽。何晏等人濫用職權,擅自將洛陽野王屬下的桑田分割,又破壞了湯沐地並據為己有,倚仗權勢攫取公物,還向各州郡索要財物。各地方官懾於他們的威勢,無人敢抗。何晏等人與廷尉盧毓向來不和,他們抓住盧毓的一點小過錯,依苛刻的法律條文將盧毓繩之以法,他們命令主管官員先沒收了盧毓的印綬,然後才上書皇帝。他們就是這樣濫用職權。曹爽的飲食住行,都效仿皇上,皇宮裡才有的珍玩,他們家也隨意擺設,並且妻妾滿房,又私自將帝的才人七、八人,及將吏、師工、鼓吹、良家子女共三十三人作他的奴婢,養在家中供自己取樂。又偽作詔書,將五十七名才人送往鄴台,以便讓先帝的婕妤教習成伎工。擅自將太樂樂器、武器庫中的兵器據為己有。挖造一座窟室,用漂亮的絲綢裝飾四壁,經常與何晏等人在裡面聚會,飲酒作樂。曹羲對此深為憂慮,屢次上諫,勸阻曹爽的行為。曹羲還寫了三篇文章,力陳驕奢淫侈之禍害,措辭肯切,但不敢直言曹爽,藉口告誡眾位弟子,但其用心在於曹爽。曹爽知道這幾篇文章是針對自己的行為而寫,很不高興。曹羲有時因諫諭不被採納而哭著離去。司馬宣王秘密地做著準備。
正始九年(248)冬,李勝出任荊州刺史,前去與司馬宣王話別,宣王稱自己已病入膏肓,並裝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李勝沒有看出破綻,以為司馬宣王確實已經不行了。
正始十年(249)正月,皇帝離開京都前往高平陵,曹爽兄弟跟隨一起。司馬宣王率領自己的部隊首先占據了武器庫,再出兵駐守洛水浮橋,給曹爽寫了一封信,說:“從前我從遼東回來時,先帝詔告你、我及秦王到床前,他拉住我的手,告訴我他為身後的國家大事深感擔憂。我說:‘二祖也曾將身後事託付於我,這您陛下是知道的,您也知道我是怎樣完成先帝託付給我的任務的,沒有什麼可擔憂的,萬一發生不測,我會以死報答您對我的信任。’黃門令董箕等人、侍候皇上疾病的才人,他們也都聽見了。今天大將軍曹爽背棄了皇上的詔命,毀敗國家的法典,在內效仿皇上的飲食起居,在外濫用職權,破壞軍隊,將皇家禁兵據為己有,各部門要職,都任用親戚朋友;殿中的宿衛、歷世的舊人都被他貶斥出宮。任用新人以樹立其威望,互相勾結,日甚一日。對外既已如此,他又任黃門張當為都監,與他勾結在一起,整天盯著皇上,企圖謀取皇位。他又離間二宮,使皇室互相仇視。天下大亂,人人自危,陛下的地位也不安穩,哪還能長治久安呢?這不是先帝詔示你、我到龍床前的本意啊!臣雖老朽年邁,哪敢忘記當年說過的話?昔日趙高擅權,秦氏最終被消滅;呂氏、霍氏被及時除滅,漢朝江山得以永固。這是陛下最好的借鑑,也是我受命的時刻。太尉蔣濟、尚書令司馬孚等人,都認為曹爽有犯上作亂的行為,他的兄弟不該典領軍隊,守衛皇宮。我們已將這件事奏請了永寧宮的皇太后,皇太后敕令我們按奏摺上所請的行事。我已命令主管官員及黃門令罷去曹爽、曹羲、曹訓掌管軍隊的權力,保留侯爵,不得再跟隨皇上,如敢逗留,便以軍法從事。我則支撐病體,將部隊帶到洛水浮橋,以防出什麼意外。”曹爽接到司馬宣王的奏章,也不敢告訴皇帝,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大司農沛國郡人桓范聽說有變,不理會太后的詔告,謊稱有詔打開了平昌門,拔出劍戟,劫走管城門的門候,向南去給曹爽出主意。司馬宣王聽說了這件事,說:“桓范去出謀劃策,曹爽肯定不會聽他的。”桓范勸曹爽將皇上挾持到許昌,招募一些士兵。曹爽兄弟猶豫不決。桓范又對曹羲說:“時至今日,你想求得貧賤還有可能嗎?且凡人抓到一個人質,尚且乞求活命,如今天子在你的控制之下,你們可以以天子的名義號令天下,哪個敢不回響?”曹羲還是不用他的計策。侍中許允、尚書陳泰勸說曹爽早一點前去請罪,於是曹爽派許允、陳泰來見司馬宣王,表示願意受罰;又將司馬宣王的奏章交給皇上,皇上立即免去曹爽兄弟的職位,讓他們以侯爵的身份歸家。
當初,張當私下選擇才人張、何等送與曹爽。司馬宣王懷疑他們將有所圖,將張當抓起來治罪。張當供出曹爽、何晏等人企圖謀反,已經開始練兵,定於三月中旬發難。於是將何晏等人抓起來關進監獄。在京的公卿聚集在朝廷議事,認為:“《春秋》的旨義,在於‘被皇帝寵愛的人不能讓其過於強大,否則皇帝必受威脅’。曹爽本是皇族,世代蒙受朝廷的殊恩,親手接下先帝的遺詔,受託輔佐天下,但卻包藏禍心,不顧先帝輔佐朝政的囑託,與何晏、鄧..、張當等人陰謀篡奪帝位,桓范與他們勾結在一起,也是大逆不道的罪人。”於是將曹爽、曹羲、曹訓、何晏、鄧..、丁謐、畢軌、李勝、桓范、張當等人全部處死,並誅滅三族。
嘉平中(249~254),為使功臣有後,特冊封曹真的族孫曹熙為新昌亭侯,封邑三百戶,以延續曹真的後嗣。
夏侯尚傳,(附夏侯玄傳)夏侯尚字伯仁,夏侯淵的侄子,文帝與他交往甚密。太祖平定冀州,夏侯尚為軍司馬,率領騎兵跟隨太祖征伐,後為五官將文學。魏國初建,升為黃門侍郎。代郡匈奴叛亂,太祖派鄢陵侯曹彰前去平亂,夏侯尚參與鄢陵侯的軍事,這一仗他們平定了代郡,大勝而歸。太祖在洛陽駕崩,夏侯尚被派手持符節,護送太祖的靈柩回鄴都。統計夏侯尚前後功績,被封為平陵亭侯,拜散騎常侍,遷中領軍。文帝接受禪讓稱帝後,改封為平陵鄉侯,遷升征南將軍,領任荊州刺史,持朝廷符節都督南方軍事。夏侯尚上書說:“劉備的一部分軍隊駐守上庸,那裡山高路險,他們肯定不會想到我們會去偷襲,因此,我們可以派兵悄悄前去,出其不意,那樣一定能消滅他們。”於是他帶領一部分士兵一舉攻下了上庸,平定了周圍的三郡九縣。這一仗後,他被任命為征南大將軍。孫權雖然自稱藩國,但夏侯尚還是做好了對付他反叛的準備。孫權後來果然產生了自立為王的野心。
黃初三年(222),皇帝駕臨宛城,派夏侯尚與曹真一起,率領諸軍共同圍攻江陵。孫權派諸葛瑾與夏侯尚隔江對峙,諸葛瑾帶兵渡河到了江中小洲,而將水軍分散在附近江面上。夏侯尚夜裡用許多小船,運著一萬多步、騎兵,從下游悄悄地過河,攻打諸葛瑾的各路軍隊,燒他們的船隻,水陸兩路夾攻,擊敗了諸葛瑾的軍隊。江陵城尚未攻下,適逢瘟疫蔓延,皇帝詔令夏侯尚回師。又增加食邑六百戶,加以前歷次分封的,總計一千九百戶,又假之以斧鉞,進而為荊州牧。荊州地面荒涼殘敗,又與少數民族接壤,東面隔漢水與東吳相望,那裡的百姓大都居住在江南。夏侯尚攻占上庸後,以此為通道,向西推進七百餘里,山民及少數民族都來投奔他,在五、六年的時間裡,向他投降並歸附於他的有數千戶。
黃初五年(224),封夏侯尚為昌陵鄉侯。夏侯尚有一愛妾,被過於幸寵,幾乎奪去了正室應有的權力,而夏侯尚的原配妻子是曹家的公主,所以文帝派人殺了愛妾。夏侯尚悲憤過度,生了一場大病,神情恍惚。愛妾已經下葬了,他還追念不已,又挖開墓穴,一睹芳容。文帝聽說,很是惱怒,說:“杜襲看不起夏侯尚,實在是有道理。”然而因為夏侯尚的官爵是先帝任命的,因而文帝也沒有撤去他的官職。
黃初六年(225),夏侯尚病重,回到京都,文帝數次去看望他,拉著他的手流下了眼淚。夏侯尚去世,諡號悼侯。兒子夏侯玄繼其爵位。文帝又賜給夏侯尚家三百戶封邑,賜給夏侯尚的弟弟之子夏侯奉關內侯的爵位。夏侯玄字太初,自小就很出名。二十歲時當上了散騎黃門侍郎。有一次他謁見皇上,侍衛官將他安排在皇后的弟弟毛曾的身旁,夏侯玄看不起毛曾,並在行動、語言中表露出來。明帝對此很氣憤,將他貶為羽林監。
正始(240~249)初年,曹爽輔政。夏侯玄是曹爽姑姑的兒子,於是他又被重用,歷任散騎常侍、中護軍。太傅司馬宣王與他談及時事,夏侯玄認為:“依才選官授職,是掌管國家的權柄,因此,考察委派由尚書台專管,那是上級的職責,人的言德行孝表現於街巷中,優劣高下聽憑鄉鄰議論,那是下層的評價。要想使政治清明,選派官吏審慎得當,就要明確上級評判和下層評價的界限,不使它們相互影響而已。這是為什麼呢?假如上級的評判過度,恐怕形成的評判就脫離了實際,而投機鑽營、溜須拍馬的門就開了;假如下層的評價過度,就恐怕自然的爵位與外人相通,而機巧權變的門道就多了。自然的爵位與外人相通,這是百姓非議的把柄;機巧權變的道多,這是動亂紛擾的根源。州郡以中正品評衡量才幹和官職,已經有數年了,可(各自的標準)相差很遠很亂,從沒聽說有過整齊統一的時候,這豈不是上級的評判和下層的評價混雜相間,各自失去他們的側重所造成的嗎?如果選中正只考察那些同輩人的行為,那些人就應與他行為一致,這樣才可以做官。為什麼呢?如果他在家裡顯示出孝行,難道會在官任中不盡忠盡責么?仁愛寬恕被九族稱道,難道不會貫徹在辦理政務中么?在鄉黨里行義決然,難道會承擔不起責任么?這三者都取決於中正。他們雖然並沒有什麼官名,但任命他們,就會知道他們幹得不錯。德行有高低,排位有上下,那么他們所應擔任官職的級別次序,也就區別清楚、一目了然了。幹嘛一定讓中正在下層行使選派的職權,而掌握選派權力的人在上面又對中正有所倚仗,上級和下層相互干擾,生出紛亂錯雜呢?並且尚書台到下層去考核他們的功過,而各種職守原有自己的官長,沒完沒了的考察,沒有比這更煩瑣的了。(同時)街頭巷尾的議論,只是個人的主觀判斷,卻弄得主管者失去了本來的位置,眾人各自驚駭,要使風俗清靜,這樣能行嗎?天台遙遠,斷絕了眾人上進的意願。能夠到達的人,盡在旁邊近處,誰又不裝好人來圖謀實現目的?如若實現目的有了門道,那在家裡修身養性,便已不如自己去請求於鄉黨了;自己去請求於鄉黨,便已不如到州郡里去謀求了。假如開了門道,而擔心他們掩飾真情、背離實際,儘管再去嚴厲地要求中正,以刑罰來監督,還是沒有用的,怎能比得上讓(上下)各自管轄自己的職務。做官長的,就以他的屬下能力大小與否,匯報尚書台閣;尚書台閣便依據官長所作的能力大小與否的排列,參考其人在鄉黨中德行評價的次序,擬定其人的類屬和等級,不使有所偏頗;中正便僅僅考察其人的日常行為,區分出高下,判定屬於哪一類,不使升職降級。由尚書台閣來總攬它,如果尚書台閣的選派有什麼差錯失當,那責任便自在於主管部門。
根據長官所作能力大小與否的排列,中正所作的分類和高下評價,按照相應的級別來任派,如不稱職,責任便在尚書台閣之外,那便內外相互監督,得失有憑據,相互對照檢查,還有誰能相掩飾?這樣就會人心安定,事情有條有理,差不多可以使風俗清靜,而才幹與官職一致了。”他又認為:“古代設立官職,是用來幫助、教化百姓,掌管民眾,管理財物的,因此設立君長,以職權來轄治他們。長官的職權,應該要有統一的安排而專門化。安排統一,便官職明確而上下級相安;專門化。便業務好而辦事不亂。職掌簡明而業務精通,上下相安卻不能治理百姓,那是沒有的。先王建立萬國,雖然其詳細情況不能盡明,但劃分各國疆界,使他們各自保守自己的邊境,便不是以相互束縛牽累為重的體制。向下考察商周的五等爵位的評定,只有職位的大小貴賤的差別,而沒有君主與官僚、大臣與民眾的兩個系統相互牽制的制度。“官職系統紊亂,業務便不精通;業務不精通,職權怎么能夠簡明?職權不明,人民怎能安寧?人民不安寧,種種邪惡的東西便會興起,而奸詐巧偽就滋長出來了。先王明智,所以使官守的職權專門化,統一規劃官守的分工。“從秦開始,不依聖人之道,以私心來掌權,以疑心對待下屬。害怕主管官員不好,設立監察部門來監督他們;害怕督監寬容枉法,設立司察部門來糾察,(使得)官員相互牽制,監、司相互督察,每人都心懷異心,上上下下幹的事不同。漢代承續秦的餘緒,沒有誰來糾正變動它。“魏國興起,每天忙得沒功夫顧及,五等分爵的舊制,儘管難以一下恢復,可以樹立禮儀標準來統一官制。現今委派的長吏,都是代君主管理人民,以郡守為重,上面再加刺史之職。如果郡所管理的只是在大的方面,和州相同,(也就)不要再以它為重了。應該撤除郡守這一層,只派任刺史;有刺史一職保留,對下面的監察便不會荒廢。郡吏有數萬人,遣放下去親操農耕,以節省繁多的開支,補充財力,增產糧食。這是第一。“大縣縣令的才幹,都比得上郡守,於是,他們之間爭論是非,常常產生不同的意見。順從對方則相安,堅持己見則爭執。調合肉羹的美,在於結合異樣的東西;上下級相安得益,在於能相互幫助。順應對方就安,這是讓琴和瑟同奏一聲,(這是不容易的),撤除郡守之職,便也減少了官任而使職權簡明。
這是其二。“再者,主管一郡的官員,職責是監督幾個縣,(他們往往利用職權)照顧、回護朋黨親戚和鄉邑的舊交故友,如果誰不合意,便借官府的名義去整治。民眾艱難困苦、凋弊,禍害就產生在這裡。如果把它們合併(到州一層),造成動亂的根源便會自然堵住。這是第三。“今天上承前世的衰敗局面,人口減少,賢士良才更少見,擔任公職的很少。郡縣兩級賢能的官員,情況也不一樣。而郡在上坐享縣的成就,繁難的工作卻由下面做,但官吏的提升,郡卻可以捷足先登。這樣做就使與民相親的官吏,專門被留在下層;官吏是百姓的命之所寄,而這么一來,(他們變得)常常愚頑鄙陋了。假如現在合併郡縣,多選拔清良官吏去任職,王德教化宣布流傳,百姓也可以安寧了。這是第四。“作出規定,使有一萬戶的縣,(長官)稱為郡守;五千戶以上的,(長官)稱為都尉;一千戶以下的,(長官)照舊稱為令、長。長吏以上的官位,通過考核來選用,又以能力政績來提升,所治理的人口、權力也隨之增加,這是促使施展才幹建功效力的有效辦法。如果這種制度統一規定下來,那就會使官職與才幹有了等級,治理和功績井然明朗,(任免升降就不會亂了)。這是第五。
“假如撤除了郡守這一層,縣便可以直接通達上層,事情(的上傳下達)便不會壅塞堵滯,官員的遷調便不會滯留,夏商周三代的教化,雖不一定能實現,但簡明統一的官制精神,差不多可以達到了。方便百姓,節省開支,就在於這裡了。”他又認為:“文與質的交替使用,就好比四季的相互更替。君王奉天來治理天下,就一定根據它的弊端來疏通救治。現實過分質實,便以禮儀來裝飾它;現實過分奢華,便以質樸來挽救它。現在,承續百王的後緒,秦、漢的殘餘,世俗風習非常虛華,應大力改革它,以改變天下民眾的仰慕(方向)。今天的等級觀念規定,從公、列侯以下,大將軍以上,都可以穿戴綾錦、羅綺、糹丸索、金銀飾鏤,從他們以下,雜亂各色的服飾,都與平民相同。儘管上下等級各有差別顯示,但朝臣的服飾,已經都能和君王相比,黃、玄的色彩,已經能夠通用於下面了。要想使市上不賣華麗顏色的(東西),商人不販運難得稀罕的貨物,工匠不去雕鑿刻鏤,是辦不到的。因此,應該大力治理它的根本,以古代的法規為衡量標準,文和質適當採用,擇取它的折衷原則,以此立為禮法制度。車輛轎乘、服飾紋繡,都遵循質樸的原則,下令禁止平民奢侈華靡之風,使朝臣和有爵位的家庭,不再有錦繡綺羅的裝飾,沒有兩種以上顏色的衣服和纖巧的東西,自上到下,差別的反映也要樸素,只是表示出有等級區分罷了,不要使它有哪怕是很小的過分之感。假如是因為有功得到的賞賜,由君王特頒的恩寵,都要書面報告有關部門,然後(才能)穿戴。君上感化改變下屬臣民,就像風吹草低一樣。樸素的教化從本朝興起,那么下民後代的奢侈之心也就自然消除了。”司馬宣王回信給他說:“審核官員,選拔人員,撤掉重複的官職,改革服飾制度,(這幾項,你說得)都非常好。依禮來分類區別在鄉里的行為,朝廷考核職任,大致也該像你所說的。
然而,(現行制度)中有習慣上的承繼,不能一下就改革。秦朝時,沒有刺史一職,只有郡守長吏。漢代雖有刺史之職,只不過是奉持六卿的條敕,所以(那時的)刺史又稱作‘傳車’,他的職任是傳達話和(政令),沒有固定的治所府衙,官職也不是正式的臣,以後才進而變為專署長官罷了。過去,賈誼也擔憂過服制問題,漢文帝採納了,雖然身穿粗衣卻還是不能使上下滿意。恐怕(你所說的)這三樁事,應該等賢能的人來解決了。”夏侯玄又寫信說:“漢文帝雖自己身穿綈袍,然而卻不改革修正法制,使得朝廷內外有模仿越職的服飾,宦臣得到沒有(制度禮儀規範)限制的賞賜,由這裡來看,大概他的宗旨只在於修立自己的聲名,並非屬意於治國。現在,公侯您主宰一世,追趕上古,將要實現極大的安治,排抑末細,端正根本。如果在上面決定禮儀制度,下層眾人便會化而行之。在適宜改革(舊的弊端)之時,心懷盡忠竭誠,那么在命令發布的時候,下面的反應也就會像回音追隨聲響一樣。可您卻還表示謙遜,說:‘等待賢能。’這就如同伊尹、周公不會端正商、周的制度。我自認為沒說明道理。”不久,夏侯玄擔任征西將軍,持朝廷符節都督雍、涼二州的各種軍務。他和曹爽共同發動駱谷戰役,當時的人嘲笑他。曹爽被誅殺後,徵聘夏侯玄為大鴻臚,幾年後調升為太常卿。由於曹爽的緣故,夏侯玄遭連累,心裡很不舒服。紅潮網
中書令李豐儘管一直被大將軍司馬景王所寵幸,然而私下裡卻偏向夏侯玄。於是,他結交皇后的父親、光祿大夫張緝,圖謀讓夏侯玄來輔政。李豐既在內掌權,兒子與公主聯姻,又和張緝都是馮翊人,所以張緝聽信他。李豐暗地命令他的弟弟、兗州刺史李翼請求入朝,想使他率兵進來,合力起事。等李翼請求朝見,卻沒被批准。
嘉平六年(254)二月,應當朝拜貴人,李豐等人打算借君王御駕親臨、各門有衛兵之機,誅殺大將軍司馬景王,以夏侯玄代替他,以張緝為驃騎將軍。李豐秘密地告訴黃門監蘇鑠、永寧署令樂敦、冗從僕射劉賢等說:“你們幾個人在內廷,不法的事很多,大將軍司馬景王這人嚴厲剛毅,反覆強調,張當(的下場)可以作為鑑誡。”蘇鑠等應諾聽從他的命令。
大將軍司馬景王悄悄聽到了他的計畫,請李豐來相見。李豐去了,立即被殺。這件事下交給主管部門,逮捕了夏侯玄、張緝、蘇鑠、樂敦、劉賢等人,押送給廷尉監管。廷尉鍾毓啟奏說:“李豐等人陰謀脅迫君主,誅殺丞相,大逆不道,請依法論處。”於是會集公卿百官廷尉來合議,都認為:“李豐等人各受特殊的恩寵,掌管機要;張緝得到君王姻親的尊位;夏侯玄列為世代重臣。(他們)位居高官,然而卻包藏禍心,謀劃暴力叛逆,勾結宦官太監,授以奸計。由於畏懼顧忌天子之威,不敢明目張胆公開乾,便想要脅君王,施展機詐作虐,圖謀誅殺出色的輔政丞相,擅自互相委任,將要顛覆朝政。鍾毓所判處的都符合刑法條律,可以施行。”皇帝的詔書說:“齊長公主,是先帝遺留在人間的骨肉,寬恕她三個兒子的死刑。”於是,李非、夏侯玄、張緝、樂敦、劉賢等,都被誅滅三族,其餘的親屬遷到樂浪郡。夏侯玄心胸寬廣,格調很高,在東市臨刑時,面不改色,舉止自如,和平常一樣。時年四十六歲。
正元中(254~256),追封功臣之後,封夏侯尚的從孫夏侯本為昌陵亭侯,食邑三百戶,以奉祀夏侯尚。當初,中領軍高陽人許允和李豐、夏侯玄友善。在那件事之前,有一偽造的一尺一寸長的詔書,委任夏侯玄為大將軍,委任許允為太尉,共同執掌朝政。有一身份不明之人,趁天未亮,騎馬來把詔書交給許允家看門的人,說聲“有詔”,隨即馳馬而去。許允隨即把它扔掉燒毀,沒有打開呈報給司馬景王。後來,李豐等人的事情敗露,調許允為鎮北將軍,持朝廷符節都督黃河以北的各項軍務。任命沒有公布,又以發放官物的罪名,將他抓起來交付廷尉論處。最後判處他流放樂浪郡,死在半路上。清河郡的王經,也和許允一樣被稱為冀州的名士。
甘露中(256~260),任職尚書,牽連在高貴鄉公曹髦的事情里被殺了。起初,王經做郡守,他的母親對他說:“你是農家子弟,今天做到二千石的官,事情太過頭了不吉祥,可以到此為止了。”王經不聽,歷任兩州刺史、司隸校尉,最後招來災禍。許允的同鄉朋友崔贊,也曾以處世太招搖勸告過許允。評曰:夏侯、曹氏兩家,是世代的聯姻親戚,因此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曹休、夏侯尚、曹真等,都由於是親戚舊好、肺腑之人而顯貴一時,追隨在君王左右,建功立業,也都有所貢獻。曹爽缺乏深厚的道德修養卻地位顯貴,又過分沉溺於聲色服玩的享樂,這原本就是《大易》上已經闡明的危害,是有道的人所忌諱的。夏侯玄以規劃設計政治格局制度而留名於世,然而和曹爽內外糾擾廝纏在一起,地位如此榮耀,卻從未聽說他幫助改正曹爽的錯誤,為他引薦良才。從這裡分析論證看出,他們怎能避免可悲的結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