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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公·襄公二十五年

【經】二十有五年春,齊崔杼帥師伐我北鄙。夏五月乙亥,齊崔杼弒其君光。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於夷儀。六月壬子,鄭公孫舍之帥師入陳。秋八月己巳,諸侯同盟於重丘。公至自會。衛侯入於夷儀。楚屈建帥師滅舒鳩。冬,鄭公孫夏帥師伐陳。十有二月,吳子遏伐楚,門於巢,卒。

【傳】二十五年春,齊崔杼帥師伐我北鄙,以報孝伯之師也。公患之,使告於晉。孟公綽曰:「崔子將有大志,不在病我,必速歸,何患焉!其來也不寇,使民不嚴,異於他日。」齊師徒歸。

齊棠公之妻,東郭偃之姊也。東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見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武子筮之,遇《困》三之《大過》三。史皆曰:「吉。」示陳文子,文子曰:「夫從風,風隕,妻不可娶也。且其《繇》曰:『困於石,據於蒺藜,入於其宮,不見其妻,凶。』困於石,往不濟也。據於蒺藜,所恃傷也。入於其宮,不見其妻,凶,無所歸也。」崔子曰:「嫠也何害?先夫當之矣。」遂取之。莊公通焉,驟如崔氏。以崔子之冠賜人,侍者曰:「不可。」公曰:「不為崔子,其無冠乎?」崔子因是,又以其間伐晉也,曰:「晉必將報。」欲弒公以說於晉,而不獲間。公鞭侍人賈舉而又近之,乃為崔子間公。

夏五月,莒為且於之役故,莒子朝於齊。甲戌,饗諸北郭。崔子稱疾,不視事。乙亥,公問崔子,遂從姜氏。姜入於室,與崔子自側戶出。公拊楹而歌。侍人賈舉止眾從者,而入閉門。甲興,公登台而請,弗許;請盟,弗許;請自刃於廟,勿許。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聽命。近於公宮,陪臣乾掫有淫者,不知二命。」公逾牆。又射之,中股,反隊,遂弒之。賈舉,州綽、邴師、公孫敖、封具、鐸父、襄伊、僂堙皆死。祝佗父祭於高唐,至,覆命。不說弁而死於崔氏。申蒯侍漁者,退,謂其宰曰:「爾以帑免,我將死。」其宰曰:「免,是反子之義也。」與之皆死。崔氏殺融蔑於平陰。

晏子立於崔氏之門外,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歸乎?」曰:「君死,安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昵,誰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弒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將庸何歸?」門啟而入,枕屍股而哭。興,三踴而出。人謂崔子:「必殺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盧蒲癸奔晉,王何奔莒。

叔孫宣伯之在齊也,叔孫還納其女於靈公。嬖,生景公。丁丑,崔杼立而相之。慶封為左相。盟國人於大宮,曰:「所不與崔、慶者。」晏子仰天嘆曰:「嬰所不唯忠於君利社稷者是與,有如上帝。」乃歃。辛巳,公與大夫及莒子盟。

大史書曰:「崔杼弒其君。」崔子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舍之。南史氏聞大史盡死,執簡以往。聞既書矣,乃還。

閭丘嬰以帷縛其妻而栽之,與申鮮虞乘而出,鮮虞推而下之,曰:「君昏不能匡,危不能救,死不能死,而知匿其昵,其誰納之?」行及弇中,將舍。嬰曰:「崔、慶其追我!」鮮虞曰:「一與一,誰能懼我?」遂舍,枕轡而寢,食馬而食。駕而行,出弇中,謂嬰曰:「速驅這!崔、慶之眾,不可當也。」遂來奔。

崔氏側莊公於北郭。丁亥,葬諸士孫之里,四翣,不蹕,下車七乘,不以兵甲。

晉侯濟自泮,會於夷儀,伐齊,以報朝歌之役。齊人以莊公說,使隰鉏請成。慶封如師,男女以班。賂晉侯以宗器、樂器。自六正、五吏、三十帥、三軍之大夫、百官之正長、師旅及處守者,皆有賂。晉侯許之。使叔向告於諸侯。公使子服惠伯對曰:「君舍有罪,以靖小國,君之惠也。寡君聞命矣!」

晉侯使魏舒、宛沒逆衛侯,將使衛與之夷儀。崔子止其帑,以求五鹿。

初,陳侯會楚子伐鄭,當陳隧者,井堙木刊。鄭人怨之,六月,鄭子展、子產帥車七百乘伐陳,宵突陳城,遂入之。陳侯扶其大子偃師奔墓,遇司馬桓子,曰:「載余!」曰:「將巡城。」遇賈獲,載其母妻,下之,而授公車。公曰:「舍而母!」辭曰:「不祥。」與其妻扶其母以奔墓,亦免。子展命師無入公宮,與子產親御諸門。陳侯使司馬桓子賂以宗器。陳侯免,擁社。使其眾,男女別而累,以待於朝。子展執縶而見,再拜稽首,承飲而進獻。子美入,數俘而出。祝祓社,司徒致民,司馬致節,司空致地,乃還。

秋七月己巳,同盟於重丘,齊成故也。

趙文子為政,令薄諸侯之幣而重其禮。穆叔見之,謂穆叔曰:「自今以往,兵其少弭矣!齊崔、慶新得政,將求善於諸侯。武也知楚令尹。若敬行其禮,道之以文辭,以靖諸侯,兵可以弭。」

楚薳子馮卒,屈建為令尹。屈盪為莫敖。舒鳩人卒叛楚。令尹子木伐之,及離城。吳人救之,子木遽以右師先,子強、息桓、子捷、子駢、子盂帥左師以退。吳人居其間七日。子強曰:「久將墊隘,隘乃禽也。不如速戰!請以其私卒誘之,簡師陳以待我。我克則進,奔則亦視之,乃可以免。不然,必為吳禽。」從之。五人以其私卒先擊吳師。吳師奔,登山以望,見楚師不繼,復逐之,傅諸其軍。簡師會之,吳師大敗。遂圍舒鳩,舒鳩潰。八月,楚滅舒鳩。

衛獻公入於夷儀。

鄭子產獻捷於晉,戎服將事。晉人問陳之罪,對曰:「昔虞閼父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賴其利器用也,與其神明之後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諸陳,以備三恪。則我周之自出,至於今是賴。桓公之亂,蔡人慾立其出。我先君莊公奉五父而立之,蔡人殺之。我又與蔡人奉戴厲公,至於莊、宣,皆我之自立。夏氏之亂,成公播盪,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今陳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棄我姻親,介恃楚眾,以憑陵我敝邑,不可億逞。我是以有往年之告。未獲成命,則有我東門之役。當陳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懼不竟,而恥大姬。天誘其衷,啟敝邑之心。陳知其罪,授手於我。用敢獻功!」晉人曰:「何故侵小?」對曰:「先王之命,唯罪所在,各致其辟。且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國一同,自是以衰。今大國多數圻矣!若無侵小,何以至焉?」晉人曰:「何故戎服?」對曰:「我先君武、莊,為平、桓卿士。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復舊職!』命我文公戎服輔王,以授楚捷,不敢廢王命故也。」士莊伯不能詰,復於趙文子。文子曰:「其辭順,犯順不祥。」乃受之。

冬十月,子展相鄭伯如晉,拜陳之功。子西復伐陳,陳及鄭平。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而不遠。晉為伯,鄭入陳,非文辭不為功。慎辭也!」

楚蒍掩為司馬,子木使庀賦,數甲兵。甲午,蒍掩書土田,度山林,鳩藪澤,辨京陵,表淳鹵,數疆潦,規偃豬,町原防,牧隰皋,井衍沃,量入修賦。賦車籍馬,賦車兵、徒卒、甲楯之數。既成,以授子木,禮也。

十二月,吳子諸樊伐楚,以報舟師之役。門於巢。巢牛臣曰:「吳王勇而輕,若啟之,將親門。我獲射之,必殪。是君也死,強其少安!」從之。吳子門焉,牛臣隱於短牆以射之,卒。

楚子以滅舒鳩賞子木。辭曰:「先大夫蒍子之功也。」以與蒍掩。

晉程鄭卒。子產始知然明,問為政焉。對曰:「視民如子。見不仁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子產喜,以語子大叔,且曰:「他日吾見蔑之面而已,今吾見其心矣。」子大叔問政於子產。子產曰:「政如農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終。朝夕而行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其過鮮矣。」

衛獻公自夷儀使與寧喜言,寧喜許之。大叔文子聞之,曰:「烏乎!《詩》所謂『我躬不說,皇恤我後』者,寧子可謂不恤其後矣。將可乎哉?殆必不可。君子之行,思其終也,思其復也。《書》曰:『慎始而敬終,終以不困。』《詩》曰:『夙夜匪解,以事一人。』今寧子視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舉棋不定,不勝其耦。而況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九世之卿族,一舉而滅之。可哀也哉!」

會於夷儀之歲,齊人城郟。其五月,秦、晉為成。晉韓起如秦蒞盟,秦伯車如晉蒞盟,成而不結。

譯文

二十五年春季,齊國的崔杼率領軍隊進攻魯國北部邊境,報復孝伯那次進攻齊國。魯襄公擔心,派人向晉國報告,孟公綽說:“崔子將要有大志,不在於困擾我國,一定很快回去,擔心什麼?他來的時候不劫掠,使用百姓不嚴厲,和平日不同。”齊軍空來了一趟而退兵。

齊國棠公的妻子,是東郭偃的姐姐。東郭偃是崔武子的家臣。棠公死,東郭偃為崔武子駕車去弔唁。崔武子看到棠姜很美,便很喜愛她,讓東郭偃為他娶過來。東郭偃說:“男女婚配要辨別姓氏。現在您是丁公的後代,下臣是桓公的後代,這可不行。”崔武子占筮,得到《困》卦變成《大過》,太史都說“吉利”。拿給陳文子看,陳文子說:“丈夫跟從風,風墜落妻子,不能娶的。而且它的繇辭說:‘為石頭所困,據守在蒺藜中,走進屋,不見妻,凶。’為石頭所困,這意味前去不能成功。據守在蒺藜中,這意味所依靠的東西會使人受傷。走進屋,不見妻,凶,這意味無所歸宿。”崔武子說:“她是寡婦,有什麼妨礙?死去的丈夫已經承擔過這凶兆了。”於是崔武子就娶了棠姜。

齊莊公和棠姜私通,經常到崔家去,把崔武子的帽子賜給別人。侍者說:“不行。”齊莊公說:“不用崔子的帽子,難道就沒有帽子了?”崔武子由此懷恨齊莊公,又因為齊莊公乘晉國的動亂而進攻晉國,說:“晉國必然要報復。”崔武子想要殺死齊莊公來討好晉國,而又沒有得到機會。齊莊公鞭打了侍人賈舉,後來又親近賈舉,賈舉就為崔武子找機會殺死齊莊公。

夏季,五月,莒國由於且於這次戰役的緣故,莒子到齊國朝見。十六日,齊莊公在北城設享禮招待他,崔武子推說有病,不辦公事。十七日,齊莊公去問候崔武子,乘機又與棠姜幽會。姜氏進入室內和崔武子從側門出去。齊莊公拍著柱子唱歌。侍人賈舉禁止莊公的隨從入內,自己走進去,關上大門。甲士們一哄而起,齊莊公登上高台請求免死,眾人不答應;請求在太廟自殺,還不答應。都說:“君王的下臣崔杼病得厲害。不能聽取您的命令。這裡靠近君王的宮室,陪臣巡夜搜捕淫亂的人,此外不知道有其他命令。”齊莊公跳牆,有人用箭射他,射中大腿,掉在牆內,於是就殺死了他。賈舉、州綽、邴師、公孫敖、封具、鐸父、襄伊、僂堙都被殺死。祝佗父在高唐祭祀,到達國都,復命,還沒有脫掉官帽,就在崔武子家裡被殺死。申蒯,是管理漁業的人,退出來,對他的家臣頭子說:“你帶著我的妻子兒女逃走,我準備一死。”他的家臣頭子說:“如果我逃走,這是違背了您的道義了。”就和申蒯一起自殺。崔氏在平陰殺死了鬷蔑。

晏子立在崔氏的門外邊,他的手下人說:“死嗎?”晏子說:“是我一個人的國君嗎?我去死?”手下人說:“逃嗎?”晏子說:“是我的罪過嗎?我逃走?”手上人說:“回去嗎?”晏子說:“國君死了,回到哪兒去?作為百姓的君主,難道是用他的地位,來凌駕於百姓之上?應當主持國政。作為君主的臣下,難道是為了他的俸祿?應當保護國家。所以君主為國家而死,那么也就是為他而死,為國家而逃亡,那么也就是為他而逃亡。如果君主為自己而死,為自己而逃亡,不是他個人寵愛的人,誰敢承擔這個責任?而且別人有了君主反而殺死了他,我哪能為他而死?哪裡能為他而逃亡?但是又能回到哪裡去呢?”開了大門,晏子進去,頭枕在屍體的大腿上而號哭,起來,往上跳三次以後才出去。有人對崔武子說:“一定要殺了他!”崔武子說:“他是百姓所嚮往的人,放了他,可以得民心。”盧蒲癸逃亡到晉國,王何逃亡到莒國。

叔孫宣伯在齊國的時候,叔孫還把叔孫宣伯的女兒嫁給齊靈公,受到寵愛,生了齊景公。十九日,崔武子擁立景公為國君而自己出任宰相,慶封做左相,和國內的人們在太公的宗廟結盟,說:“有不依附崔氏、慶氏的—”晏子向天嘆氣說:“嬰如果不依附忠君利國的人,有上帝為證!”於是就歃血。二十三日,齊景公和大夫以及莒子結盟。

太史記載說:“崔杼殺了他的國君。”崔武子殺死了太史。他的弟弟接著這樣寫,因而死了兩人。太史還有一個弟弟又這樣寫,崔武子就沒殺了。南史氏聽說太史都死了,拿了照樣寫好了的竹簡前去,聽到已經如實記載了,這才回去。

閭丘嬰用車子的帷幕包了妻子,裝上車,和申鮮虞坐一輛車逃走。鮮虞把閭丘嬰的妻子推下車,說:“國君昏昧不能糾正,國君危險不能救駕,國君死亡不能以身殉,只知道把自己所親愛的人藏匿起來,有誰會接納我們?”走到弇中狹道,準備住下來,閭丘嬰說:“崔氏、慶氏可能在追我們。”鮮虞說:“一對一,誰能讓我們害怕?”就住下來,頭枕著馬韁而睡,先餵飽馬然後自己吃飯,套上馬車繼續趕路。走出弇中,對閭丘嬰說:“快點趕馬,崔氏、慶氏人多,是不能抵擋的。”於是就逃亡到魯國來。

崔氏沒有把齊莊公的棺材殯於廟就放在外城北邊。二十九日,安葬在士孫之里,葬禮用四把長柄扇,不清道,不警戒,送葬的破車七輛,不用武器盔甲隨葬。

晉平公渡過泮水,和魯襄公、宋平公、衛殤公、鄭簡公、曹武公、莒子、邾於、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在夷儀會合,進攻齊國,以報復朝歌這一戰役。齊國人想用殺齊莊公這件事情向晉國解釋,派隰鉏請求講和。慶封來到軍中,男男女女分開排列、捆綁。齊國把宗廟裡的祭器和樂器送給晉平公。從六卿、五吏、三個師的將領、各部門的首長、屬官和留守的人都贈送財禮。晉平公答應了。派叔向告訴諸侯。襄公派子服惠伯回答說:“君王寬恕了有罪,以安定小國,這是君王的恩惠。寡君聽到命令了。”

晉平公派魏舒、宛沒迎接衛獻公,準備讓衛國把夷儀給衛獻公居住。崔武子留下衛獻公的妻子兒女,來謀求五鹿這塊地方。

當初,陳哀公會合楚王進攻鄭國,陳軍經過的路上,水井被填,樹木被砍,鄭國人很怨恨。六月,鄭國的子展、子產領著七百輛戰車攻打陳國,夜裡發動突然襲擊,就進了城。陳哀公扶著他的太子偃師逃奔到墳地里,碰到司馬桓子,說:“用車裝上我!”司馬桓子說:“我正打算巡城呢。”碰到賈獲,車上裝著他的母親和妻了,賈獲讓他母親、妻子下車而把車子交給陳哀公。陳哀公說:“安置好你的母親。”賈獲辭謝說:“婦女和你同坐,不吉祥。”賈獲說完就和他妻子扶著他母親逃奔到墳地里,也免於禍難。

子展命令軍隊不要進入陳哀公的宮室,和子產親自守衛在宮門口,陳哀公讓司馬桓子把宗廟的祭器贈送給他們。陳哀公穿上喪服,抱著土地神的神主,讓他手下的男男女女分開排列、捆綁,在朝廷上等待。子展拿著繩子進見陳哀公,再拜叩頭,捧著酒杯向陳哀公獻禮。子產進入,點了點俘虜的人數就出去了。鄭國人向陳國的土地神祝告消災去邪,司徒歸還百姓,司馬歸還兵符,司空歸還土地,於是就回國。

秋季,七月二十日,諸侯在重丘一起結盟,這是由於跟齊國講和的緣故。

趙文子主持政事,命令減輕諸侯的貢品而著重禮儀。穆叔進見他。趙文子對穆叔說:“從今以後,戰爭恐怕可以稍稍停止了。齊國的崔氏、慶氏新近當政,將要向諸侯改善關係。武也了解楚國的令尹。如果恭敬地執行禮儀,用外交辭令和他說,用來安定諸侯,戰爭可以停止。”

楚國的薳子馮死了,屈建做令尹,屈盪做莫敖。舒鳩人終於肯叛楚國。屈建率兵進攻舒鳩,到達離城,吳國人救援舒鳩。屈建急忙讓右翼部隊先出動,子強、息桓、子捷、子駢、子盂率領左翼部隊向後撤退。吳國人處在左右兩軍之間七天。子強說:“時間久了將會疲弱,疲弱就會被俘,不如趕快打仗。我請求帶領家兵去引誘他們,你們選擇精兵,擺開陣勢等待我。我得勝就前進,我敗逃就看情況辦,這樣就可以免於被俘。不這樣,一定被吳國俘虜。”大家聽從了他的話。五個人帶領他們的家兵先攻吳軍,吳軍敗逃,登山而遠望,看到楚軍沒有後繼,就再次追趕,迫近楚軍。楚軍精選部隊就和家兵會合作戰,吳軍大敗。楚軍乘機就包圍了舒鳩,舒鳩潰散。八月,楚國滅亡了舒鳩。

衛獻公進入夷儀。

鄭國的子產向晉國奉獻戰利品,穿著軍服主持事務。晉國人質問陳國的罪過,子產回答說:“從前虞父做周朝的陶正,服事我們先王。我們先王嘉獎他能製作器物,於人有利,並且是虞舜的後代,就把大女兒太姬匹配給胡公,封他在陳地,以表示對黃帝、堯、舜的後代的誠敬。所以陳國是我周朝的後代,到今天還依靠著周朝。陳桓公死後發生動亂,蔡國人想要立他們的後代,我們先君莊公奉事五父而立了他,蔡國人殺死了五父。我們又和蔡國人奉事厲公,至於莊公、宣公,都是我們所立的。夏氏的禍亂殺死了靈公,成公流離失所,又是我們讓他回國的,這是君王知道的。現在陳國忘記了周朝在的大德,丟棄我們的大恩,拋棄我們這個親戚,倚仗楚國人多,以進逼我敝邑,但是並不能滿足,我國因此而有去年請求攻打陳國的報告。沒有得到貴國的命令,反卻有了陳國進攻我國東門那次戰役。在陳軍經過的路上,水井被填塞,樹木被砍伐。敝邑非常害怕敵兵壓境,給太姬帶來羞恥,上天誘導我們的心,啟發了敝邑攻打陳國的念頭。陳國知道自己的罪過,在我們這裡得到懲罰。因此我們敢於奉獻俘虜。”晉國人說:“為什麼侵犯小國?”子產回答說:“先王的命令,只要是罪過所在,就要分別給刑罰。而且從前天子的土地方圓一千里,諸侯的土地方圓一百里,以此遞減。現在大國的土地多到方圓幾千里,如果沒有侵占小國,怎么能到這地步呢?”晉國人說:“為什麼穿上軍服?”子產回答說:“我們先君武公、莊公做周平王、周桓王的卿士。城濮這一戰役後,晉文公發布命令,說:‘各人恢復原來的職務。’命令我鄭文公穿軍服輔佐天子,以接受楚國俘虜獻給天子,現在我穿著軍服,這是由於不敢廢棄天子命令的緣故。”士莊伯已經不能再質問,於是向趙文子回復。趙文子說:“他的言辭順理成章,違背了情理不吉利。”於是就接受鄭國奉獻的戰利品。

冬季,十月,子展作為鄭簡公的相禮一起去到晉國,拜謝晉國接受他們奉獻的陳國戰利品。子西再次發兵進攻陳國,陳國和鄭同講和。

孔子說:“古書上說:‘言語用來完成意願,文採用來完成言語。’不說話,誰知道他的意願是什麼?說話沒有文采,不能到達遠方。晉國成為霸主,鄭國進入陳國,不是善於辭令就不能成功。要謹慎地使用辭令。”

楚國的蒍掩做司馬,子木讓他治理軍賦,檢查盔甲武器。十月初八日,蒍掩記載土澤地田的情況:度量山林的木材,聚集水澤的出產,區別高地的情況,標出鹽鹼地,計算水淹地。規劃蓄水池,劃分小塊耕地,在水草地上放牧,在肥沃的土地上劃定井田。計量收入制定賦稅制度,徵收百姓交納戰車和馬匹稅、徵收戰車步卒所用的武器和盔甲盾牌稅。完成以後,把它交付給子木,這是合於禮的。

十二月,吳王諸樊進攻楚國,為報復“舟師之戰”。進攻巢地的城門。巢牛臣說:“吳王勇敢而輕率,如果我們打開城門,他將會親自帶頭進門。我乘機射他,一定能射死。這個國君死了,邊境上或可以稍為安定一些。”聽從了他的意見。吳王進入城門,牛臣躲在短牆後用箭射他,吳王死了。

楚康王由於滅亡了舒鳩賞賜子木。子木推辭說:“這是先大夫蒍子的功勞。”楚康王就把賞賜給了蒍掩。

晉國的程鄭死,子產才開始了解然明。子產向然明詢問有關施政的方針。然明回答說:“把百姓看成像兒子一樣。見到不仁的人,就誅戮他,好像老鷹追趕鳥雀。”子產很高興,把這些話告訴子太叔,而且說:“以前我見到的只是然明的面貌,現在我了解到他內心甚有見識。” 子太叔向子產詢問政事。子產說:“政事好像農活,白天黑夜想著它,要想著他的開始又想著要取得好結果。早晨晚上都照想著的去做,所做的不超過所想的,好像農田裡有田埂一樣,過錯就會少一些。”

衛獻公從夷儀派人向寧喜談復國的事情,寧喜同意了。太叔文子聽說了,說:“啊!《詩》所謂‘我的一身還不能被人容納,哪裡來得及顧念我的後代?”寧子可以說是不顧他的後代了。難道可以嗎?大概是一定不可以的。君子有所行動,要想到結果,想到下次能夠再如此。《書》說:‘慎重於開始,而重視其結果,結果就不會困惑。’《詩》說:‘早晚不敢懈怠,以事奉一人。’現在寧子看待國君不如下棋,他怎么能免於禍難呢?下棋的人舉棋不定,就不能擊敗他的對方,而何況安置國君而不能決定呢?必定不能免於禍難了。九代相傳的卿族,一旦被滅亡,可悲啊!”

在夷儀會見的那一年,齊國人在郟地築城。那年五月,秦國、晉國講和,晉國的韓起去到秦國參加結盟,秦國的伯車去到晉國參加結盟。雖然講和但是並不鞏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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