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古詩文古書籍網

卷十一·武成

武王伐殷,往伐歸獸,往誅紂克定,偃武修文,歸馬牛於華山桃林之牧地。○獸,徐始售反;本或作獸,許救反。識其政事,記識殷家政教善事以為法。作《武成》。武功成,文事修。

[疏]“武王”至“武成”○正義曰:武王之伐殷也,往則陳兵伐紂,歸放牛馬為獸,記識殷家美政善事而行用之。史敘其事,作《武成》。○傳“往誅”至“牧地”○正義曰:此序於經“於徵伐商”,是“往伐”也。“歸馬”、“放牛”是“歸獸”也。故傳引經以解之,《爾雅》有《釋獸》、《釋畜》,畜、獸形相類也,在野自生為獸,人家養之為畜。歸馬放牛,不復乘用,使之自生自死,若野獸然,故謂之“獸”。獸以野澤為家,故言“歸”也。○傳“記識”至“為法”○正義曰:紂以昏亂而滅,前世政有善者,故訪問殷家政教,記識善事以為治國之法,經雲“列爵惟五,分士惟三”是也。

武成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成於克商。

[疏]“武成”○正義曰:此篇敘事多而王言少,惟辭又首尾不結,體裁異於餘篇。自“惟一月”至“受命於周”,史敘伐殷往反及諸侯大集,為王言發端也。自“王若曰”至“大統未集”,述祖父以來開建王業之事也。自“予小子”至“名山大川”,言己承父祖之意,告神陳紂之罪也。自“曰惟有道”至“無作神羞”,王自陳告神之辭也。“既戊午”已下,又是史敘往伐殺紂,入殷都布政之事。“無作神羞”以下,惟告神,其辭不結,文義不成,非述作之體。案《左傳》荀偃禱河云:“無作神羞,具官臣偃,無敢復濟,惟爾有神裁之。”蒯聵禱祖云:“無作三祖羞,大命不敢請,佩玉不敢愛。”彼二者於“神羞”之下皆更申己意,此經“無作神羞”下更無語,直是與神之言猶尚未訖。且冢君百工初受周命,王當有以戒之,如《湯誥》之類。宜應說其除害與民更始,創以為惡之禍,勸以行道之福,不得大聚百官,惟誦禱辭而已。欲征則殷勤誓眾,既克則空話禱神,聖人有作,理必不爾。竊謂“神羞”之下,更合有言,簡編斷絕,經失其本,所以辭不次耳。或初藏之日,已失其本;或壞壁得之,始有脫漏;故孔稱五十八篇以外,錯亂磨滅,不可復知。明是見在諸篇亦容脫錯,但孔此篇首尾具足,既取其文為之作傳,恥雲有所失落,不復言其事耳。○傳“文王”至“克商”○正義曰:“文王受命,有此武功”,《詩》之文也。彼言“武功”,謂始伐崇耳。殷紂尚在,其功未成,成功在於克商,今武始成矣,故以“武成”名篇,以《泰誓》繼文王之年,故本之於文王。鄭云:“著武道至此而成。”

惟一月壬辰,旁死魄。此本說始伐紂時。一月,周之正月。旁,近也。月二日,近死魄。○旁,步光反。魄,普白反,《說文》作霸,匹革反,云:“月始生魄然貌。”近,附近之近。越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於徵伐商。翼,明。步,行也。武王以正月三日行自周,往征伐商,二十八日渡孟津。厥四月,哉生明,王來自商,至於豐。其四月。哉,始也。始生明,月三日,與死魄互言。○哉,徐音載。豐,芳弓反,文王所都也。乃偃武修文,倒載干戈,包以虎皮,示不用。行禮射,設庠序,修文教。歸馬於華山之陽,放牛於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山南曰陽。桃林在華山東。皆非長養牛馬之地,欲使自生自死,示天下不復乘用。○華,胡化、胡瓜二反;華山在恆農。長,丁丈反。復,扶又反。丁未,祀於周廟,邦甸、侯、衛,駿奔走,執豆籩。四月丁未,祭告后稷以下、文考文王以上七世之祖。駿,大也。邦國甸侯、衛服諸侯皆大奔走於廟執事。○駿,荀俊反。豆,本又作梪。籩,音邊。上,時掌反。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燔柴郊天,望祀山川,先祖後郊,自近始。

[疏]“惟一”至“武成”○正義曰:此歷敘伐紂往反祖廟告天時日,說武功成之事也。“一月壬辰,旁死魄”,謂伐紂之年周正月辛卯朔,其二日是壬辰也。“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於徵伐商”,謂正月三日發鎬京始東行也。其月二十八日戊午渡河。《泰誓》序雲“一月戊午,師渡孟津”,《泰誓》中篇雲“惟戊午,王次於河朔”是也。二月辛酉朔,甲子殺紂,《牧誓》雲“時甲子昧爽,乃誓”是也。其年閏二月庚寅朔,三月庚申朔,四月己丑朔。“厥四月,哉生明,王來自商,至於豐”,謂四月三日,月始生明,其日當是辛卯也。“丁未,祀於周廟”,四月十九日也。“越三日庚戌,柴望”,二十二日也。正月始往伐,四月告成功,史敘其事,見其功成之次也。《漢書·律曆志》引《武成》篇云:“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若翼日癸巳,武王乃朝步自周,於徵伐紂。越若來二月既死魄,越五日甲子,鹹劉商王紂。惟四月既旁生魄,越六日庚戌,武王燎於周廟。翼日辛亥,祀於天位。越五日乙卯,乃以庶國祀於周廟。”與此經不同。彼是焚書之後,有人偽為之。漢世謂之“逸書”,其後又亡其篇。鄭玄云:“《武成》逸書,建武之際亡。”謂彼偽《武成》也。○傳“此本”至“死魄”○正義曰:將言武成,遠本其始。”此本說始伐紂時。一月,周之正月”,是建子之月,殷十二月也。此月辛卯朔,朔是死魄,故“月二日,近死魄”。“魄”者,形也,謂月之輪郭無光之處名“魄”也。朔後明生而魄死,望後明死而魄生。《律曆志》云:“死魄,朔也。生魄,望也。”《顧命》云:“惟四月哉生魄。”傳云:“始生魄,月十六日也。”月十六日為始生魄,是一日為始死魄,二日近死魄也。顧氏解“死魄”與小劉同。大劉以三日為始死魄,二日為旁死魄。旁死魄無事而記之者,與下日為發端,猶今之將言日,必先言朔也。○傳“翼明”至“孟津”○正義曰:“翼,明”,《釋言》文。《釋宮》云:“堂上謂之行,堂下謂之步。”彼相對為名耳。散則可以通,故“步”為行也。周去孟津千里,以正月三日行自周,二十八日渡孟津,凡二十五日,每日四十許里,時之宜也。《詩》云:“於三十里。”《毛傳》云:“師行三十里。”蓋言其大法耳。○傳“其四”至“互言”○正義曰:“其四月”,此伐商之四月也。“哉,始”,《釋詁》文。《顧命》傳以“哉生魄”為十六日,則“哉生明”為月初矣。以三日月光見,故傳言“始生明,月三日”也。此經無日,未必非二日也。“生明”、“死魄”俱是月初,上雲“死魄”,此雲“生明”,而魄死明生互言耳。○傳“倒載”至“文教”○正義曰:《樂記》雲,武王克殷,“濟河而西。車甲釁而藏之府庫,倒載干戈,包之以虎皮,天下知武王之不復用兵也。散軍而郊射。左射,《貍首》。右射,《騶虞》。而貫革之射息也”。是“偃武修文”之事,故傳引之。郊射是禮射也。《王制》論四代學名云:“虞謂之庠,夏謂之序。”故言“設庠序,修文教”也。○傳“山南”至“乘用”○正義曰:《釋山》云:“山西曰夕陽,山東曰朝陽。”李巡曰:“山西暮乃見日,故曰夕陽。山東朝乃見日,故云朝陽。”“陽”以見日為名,故知“山南曰陽”。杜預云:“桃林之塞,今宏農華陰縣潼關是也。”是在“華山東”也。指其所往謂之“歸”,據我釋之則雲“放”,“放牛”、“歸馬”互言之耳。華山之旁尤乏水草,非長養牛馬之地,欲使自生自死。此是戰時牛馬,故放之,示天下不復乘用。《易·繫辭》云:“服牛乘馬。”“服”、“乘”俱是用義,故以“服”總牛馬。○傳“四月”至“執事”○正義曰:以“四月”之字,隔文已多,故言“四月丁未”。此以成功設祭,明其遍告群祖,知告“后稷以下”。后稷則始祖以下,容毀廟也。天子七廟,故云“文考文王以上七世之祖”。見是周廟皆祭之,故經總雲“周廟”也。“駿,大”,《釋詁》文。《周禮》六服侯、甸、男、采、衛、要,此略舉邦國在諸侯服,故云“甸、侯、衛”,其言不次。《詩·頌》雲“駿奔走在廟。”故云:“皆大奔走於廟執事”也。○“越三日庚戌”○正義曰:《召誥》雲“越三日”者,皆從前至今為三日,此從丁未數之,則為四日,蓋史官不同,立文自異。或此“三”當為“四”,由字積與誤。

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於周。魄生明死,十五日之後,諸侯與百官受政命於周。明一統。○暨,其器反。

[疏]傳“魄生”至“一統”○正義曰:月以望虧,望是月半,望在十六日為多,通率在十六日者,四分居三,其一在十五日耳。此言“既生魄”,故言“魄生明死,十五日之後”也。“丁未,祀於周廟”,已是此月十九日矣,此“受命於周”,繼生魄言之,則受命在祀廟之前,故祀廟之時諸侯已奔走執事,豈得未受周命,已助周祭?明其受命在祀廟前矣。史官探其時日,先言告武成既訖,然後卻說受命,故文在下耳。諸侯與百官,舊有未屬周者,今皆受政命於周,於此時始天下一統也。顧氏以既生魄謂庚戌已後,雖十六日始生魄,從十六日至晦皆為生魄,但不知庚戌之後幾日耳。

王若曰:“嗚呼!群後,順其祖業嘆美之,以告諸侯。惟先王建邦啟土,謂后稷也。尊祖,故稱先王。

[疏]傳“謂後”至“先王”○正義曰:此“先王”文在“公劉”之前,知“謂后稷也”。后稷非王,尊其祖,故稱先王。《周語》雲“昔我先王后稷”,又曰“我先王不窋”,韋昭云:“王之先祖,故稱王。”《商頌》亦以契為“玄王”。文武之功,起於后稷,后稷始封於邰,故言“建邦啟土”。

公劉克篤前烈,后稷曾孫。公,爵。劉,名。能厚先人之業。

[疏]傳“后稷”至“之業”○正義曰:《周本紀》云:“后稷卒,子不窋立。卒,子鞠陶立。卒,子公劉立。”是公劉為后稷曾孫也。《本紀》雲,公劉之後有公非、公祖之類,知“公”是爵。殷時未諱,故稱劉名。先公多矣,獨三人稱“公”,當時之意耳。《本紀》云:“公劉復修后稷之業,百姓懷之,多徙而歸保焉。”周道之興,自此之後,是“能厚先人之業”也。

至於大王,肇基王跡,王季其勤王家。大王修德以翦齊商人,始王業之肇跡王季纘統其業,乃勤立王業。○大音太。肇音兆。王跡,於況反,又如字,注“王業”、“王功”同。

[疏]傳“大王”至“王家”○正義曰:《詩》云:“后稷之孫,實惟大王。居岐之陽,實始翦商。”是大王翦齊商人,始王業之兆跡也。《周本紀》云:“王季修古公之道,諸侯順之。”是能纘統大王之業,勤立王家之基本也。

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勛,誕膺天命,以撫方夏。言我文德之父,能成其王功,大當天命,以撫綏四方中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懷其德。言天下諸侯,大者畏威,小者懷德,是文王威德之大。

[疏]“大邦”至“其德”○正義曰:大邦力足拒敵,故言“畏其力”,小邦必畏矣。小邦或被棄遺,故言“懷其德”,大邦亦懷德矣。量事為文也。

惟九年,大統未集。言諸侯歸之,九年而卒,故大業未就。

[疏]傳“言諸”至“未就”○正義曰:文王斷虞芮之訟,諸侯歸之,改稱元年。至九年而卒,故云“大業未就”也。文王既未稱王,而得輒改元年者,諸侯自於其國各稱元年,是己之所稱,容或中年得改矣。《汲冢竹書》魏惠王有後元年,漢初文帝二元,景帝三元,此必有因於古也。伏生、司馬遷、韓嬰之徒不見此書,以為文王受命七年而崩,故鄭玄等皆依用之。

予小子其承厥志,言承文王本意。厎商之罪,告於皇天后土、所過名山大川,致商之罪,謂伐紂之時。后土,社也。名山,華岳。大川,河。○厎,之履反。

[疏]傳“致商”至“川河”○正義曰:“致商之罪,謂伐紂之時”,欲將伐紂,告天乃發,故文在“所過”之上。《禮》天子出征,必類帝宜社。此告皇天后土,即《泰誓》上篇“類於上帝,宜於冢土”,故云“后土,社也。”昭二十九年《左傳》稱“句龍為后土”,后土為社是也。僖十五年《左傳》雲,戴皇天而履後上。彼晉大夫要秦伯,故以地神后土而言之,與此異也。自周適商,路過河華,故知所過名山華岳、大川河也。山川大乃有名,“名”、“大”互言之耳。《周禮·大祝》云:“王過大山川,則用事焉。”鄭云:“用事,用祭事告行也。”

曰:‘惟有道曾孫周王發,將有大正於商。告天地山川之辭。大正,以兵征之也。

[疏]“曰惟有道曾孫周王發”○正義曰:自稱“有道”者,聖人至公,為民除害,以紂無道,言己有道,所以告神求助,不得飾以謙辭也。稱“曾孫”者,《曲禮》說諸侯自稱之辭云:“臨祭祀,內事曰孝子某侯某,外事曰曾孫某侯某。”哀二年《左傳》蒯聵禱祖亦自稱曾孫,皆是言己承藉上祖奠享之意。

今商王受無道,無道德。暴殄天物,害虐烝民,暴絕天物,言逆天也。逆天害民,所以為無道。○烝,之承反。

[疏]“暴殄”至“烝民”○正義曰:“天物”語闊,人在其間,以人為貴,故別言害民。則“天物”之言,除人外,普謂天下百物、鳥獸草木皆暴絕之。

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逋,亡也。天下罪人逃亡者,而紂為魁主,窟聚淵府藪澤。言大奸。○萃,在醉反。藪,素口反。魁,苦回反。窟,口忽反。

[疏]傳“逋亡”至“大奸”○正義曰:“逋”亦逃也,故以為亡。罪人逃亡,而紂為魁主。“魁”,首也,言受用逃亡者,與之為魁首,為主人。“萃”訓聚也,言若蟲獸入窟,故云“窟聚”。水深謂之“淵”,藏物謂之“府”。史游《急就篇》云:“司農少府國之淵。”“淵”、“府”類,故言“淵府”。水鍾謂之“澤”,無水則名“藪”。“藪”、“澤”大同,故言“藪澤”。“萃淵藪”三者各為物室,言紂與亡人為主,亡人歸之若蟲之窟聚,魚歸淵府,獸集藪澤,言紂為大奸也。據傳意,“主”字下讀為便。昭七年《左傳》引此文,杜預云:“萃,集也。天下逋逃悉以紂為淵藪,集而歸之。”與孔異也。

予小子既獲仁人,敢祇承上帝,以遏亂略。仁人,謂大公、周、召之徒。略,路也。言誅紂敬承天意以絕亂路。○遏,烏末反。召,上照反,本又作邵。華夏蠻貊,罔不率俾。恭天成命,冕服采章曰華,大國曰夏,及四夷皆相率而使奉天成命。○貊,亡白反。俾,必爾反。

[疏]傳“冕服”至“成命”○正義曰:“冕服采章”對被髮左衽,則為有光華也。《釋詁》云:“夏,大也。”故大國曰“夏華”。“夏”謂中國也。言“蠻貊”則戎夷可知也。言華夏及四夷皆相率而充己,使奉天成命,欲其共伐紂也。

肆予東征,綏厥士女。此謂十一年會孟津還時。惟其士女,篚厥玄黃,昭我周王。言東國士女筐篚盛其絲帛,奉迎道次。明我周王為之除害。○篚音匪。為,於偽反。天休震動,用附我大邑周。天之美應,震動民心,故用依附我。○應,應對之應。惟爾有神,尚克相予,以濟兆民,無作神羞。’”神庶幾助我渡民危害,無為神羞辱。○相,息亮反。

既戊午,師逾孟津。癸亥,陳於商郊,俟天休命。自河至朝歌,出四百里,五日而至。赴敵宜速,待天休命,謂夜雨止畢陳。○逾,亦作踰。陳,直刃反,計同,徐音塵。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會於牧野。旅,眾也。如林,言盛多。會,逆距戰。罔有敵於我師,前徒倒戈,攻於後以北,血流漂杵。紂眾服周仁政,無有戰心,前徒倒戈,自攻於後以北走,血流漂舂杵。甚之言。○倒,丁老反。漂,四妙反,徐敷妙反,又四消反。杵,昌呂反。

[疏]“既戊午”至“我師”○正義曰:自此以下皆史辭也,其上闕絕,失其本絕,故文無次第。必是王言既終,史乃更敘戰事。於文次當承“自周,於徵伐商”之下,此句次之,故云“既戊午”也。史官敘事,得言“罔有敵於我師”,稱“我”者,猶如自漢至今,文章之士,雖民論國事,莫不稱“我”,皆雲“我大隨”,以心體國,故稱“我”耳,非要王言乃稱“我”也。○傳“自河”至“畢陳”○正義曰:“出四百里”,驗地為然。戊午明日猶誓於河朔,癸亥已陳於商郊,凡經五日,日行八十里,所以疾者,“赴敵宜速”也。《帝王世紀》云:“王軍至鮪水,紂使膠鬲候周師,見王問曰:‘西伯將焉之?’王曰:‘將攻薛也。’膠鬲曰:‘然,原西伯無我欺。’王曰:‘不子欺也,將之殷。’膠鬲曰:‘何日至?’王曰:‘以甲子日,以是報矣。’膠鬲去而報命於紂。而雨甚,軍卒皆諫王曰:‘卒病,請休之。’王曰:‘吾已令膠鬲以甲子報其主矣。吾雨而行,所以救膠鬲之死也。’遂行,甲子至於商郊。”然則本期甲子,故遠行也。《周語》云:“王以二月癸亥夜陳,未畢而雨。”是“雨止畢陳”也。“待天休命”,雨是天之美命也。韋昭云:“雨者,天地神人和同之應也。”天地氣和乃有雨降,是雨為和同之應也。○傳“旅眾”至“距戰”○正義曰:“旅,眾”,《釋詁》文。《詩》亦云:“其會如林。”言盛多也。《本紀》云:“紂發兵七十萬人以距武王。”紂兵雖則眾多,不得有七十萬人,是史官美其能破強敵,虛言之耳。○傳“紂眾”至“之言”○正義曰:“罔有敵於我師”,言紂眾雖多,皆無有敵我之心,故“自攻於後以北走”。自攻其後,必殺人不多,“血流漂舂杵,甚之言”也。《孟子》云:“信《書》不如無《書》,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仁者無敵於天下,以至仁伐不仁,如何其血流漂杵也?”是言不實也。《易·繫辭》云:“斷木為杵,掘地為臼。”是“杵”為臼器也。

一戎衣,天下大定。衣,服也。一著戎服而滅紂,言與眾同心,動有成功。乃反商政,政由舊。反紂惡政,用商先王善政。釋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閭。皆武王反紂政。囚,奴,徒隸。封,益其土。商容,賢人,紂所貶退,式其閭巷以禮賢。

[疏]傳“皆武”至“禮賢”○正義曰:紂囚其人而放釋之,紂殺其身而增封其墓,紂退其人而式其門閭,皆是“武王反紂政”也。下句散其財粟,亦是反紂,於此須有所解,因言之耳。上篇雲“囚奴正士”,《論語》云:“箕子為之奴”,是紂囚之,又為奴役之。《周禮·司厲職》云:“其奴男子入於罪隸。”鄭玄云:“為之奴者,系於罪隸之官。”是“囚”為奴,以徒隸役之也。“商容”,賢人之姓名,紂所貶退,處於私室。“式”者,車上之橫木,男子立乘,有所敬則俯而憑式,遂以“式”為敬名。《說文》云:“閭,族居里門也。”武王過其閭而式之,言此內有賢人,式之禮賢也。《帝王世紀》云:“商容及殷民觀周軍之入,見畢公至,殷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非也,視其為人嚴乎將有急色,故君子臨事而懼。’見太公至,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非也,視其為人虎據而鷹趾,當敵將眾,威怒自倍,見利即前,不顧其後,故君子臨眾,果於進退。’見周公至,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非也,視其為人忻忻休休,志在除賊,是非天子,則周之相國也,故聖人臨眾知之。’見武王至,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然,聖人為海內討惡,見惡不怒,見善不喜,顏色相副,是以知之。’”是說商容之事也。

散鹿台之財,發鉅橋之粟,紂所積之府倉,皆散發以賑貧民。○散,西旦反。

[疏]傳“紂所”至“貧民”○正義曰:藏財為府,藏粟為倉,故言“紂所積之府倉”也。名曰“鹿台”,“巨橋”則其義未聞。“散”者言其分布,“發”者言其開出,互相見也。《周本紀》云:“命召公釋箕子之囚,命畢公釋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閭,命閎夭封比干之墓,命南宮括散鹿台之錢,發鉅橋之粟以賑貧弱也。”然則武王親式商容之閭又表之也。《新序》雲“鹿台其大三里,其高千尺”,則容物多矣。此言“鹿台之財”,則非一物也。《史記》作“錢”,後世追論,以錢為主耳。《周禮》有泉府之官,《周語》稱景王鑄大錢,是周時已名泉為錢也。

大賚於四海,而萬姓悅服。施捨已債,救乏周無,所謂周有大賚,天下皆悅仁服德。○賚,力代反,徐音來。已音以。債,側界反。周音周,本亦作周。

[疏]傳“施捨”至“服德”○正義曰:《左傳》成十八年,晉悼公初立,“施捨,已責”。成二年楚將起師,“已責,救乏”。定五年“歸粟於蔡,以周急,矜無資也”。杜預以為“施恩惠,舍勞役”也,已責,“止逋責”也。皆是恤民之事,故傳引之以證“大賚”。“所謂周有大賚”,《論語》文。孔安國解《堯曰》之篇,有二帝三王之事,“周有大賚”正指此事,故言“所謂”也。“悅”是歡喜,“服”謂聽從,感恩則悅,見義則服,故“天下皆悅仁服德”也。《帝王世紀》云:“王命封墓釋囚,又歸施鹿台之珠玉及傾宮之女於諸侯,殷民鹹喜曰:‘王之於仁人也,死者猶封其墓,況生者乎?王之於賢人也,亡者猶表其閭,況存者乎?王之於財也,聚者猶散之,況其復籍之乎?王之於色也,見在者猶歸其父母,況其復徵之乎?’”是悅服之事也。

列爵惟五,即所識政事而法之。爵五等,公侯伯子男。分土惟三。列地封國,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為三品。

[疏]傳“列地”至“三品”○正義曰:爵五等,地三品,武王於此既從殷法,未知周公制禮亦然以否。《孟子》曰:“北宮錡問於孟子曰:‘周之班爵祿如何?’孟子曰:‘其詳不可得聞矣,嘗聞其略。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漢書·地理志》亦云:“周爵五等,其土三等也,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漢世儒者多以為然,包鹹注《論語》云:“千乘之國,百里之國也,謂大國惟百里耳。”《周禮·大司徒》云:“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一百里。”蓋是周室既衰,諸侯相併,自以國土寬大,皆違禮文,乃除去本經,妄為說耳。鄭玄之徒以為武王時大國百里,周公制禮大國五百里,《王制》之注具矣。

建官惟賢,立官以官賢才。位事惟能。居位理事,必任能事。重民五教,所重在民及五常之教。

[疏]“重民五教”○正義曰:以“重”總下五事,民與五教,“食喪祭”也。“五教”所以教民,故與“民”同句。下句“食”與“喪”、“祭”三者各為一事,相類而別,故以“惟”目之,言此皆聖王所重也。《論語》云:“所重民食喪祭。”以《論語》即是此事,而彼無五教,錄《論語》者自略之耳。

惟食喪祭。民以食為命,喪禮篤親愛,祭祀崇孝養,皆聖王所重。○養,羊亮反。惇信明義,使天下厚行信,顯忠義。崇德報功,有德尊以爵,有功報以祿。垂拱而天下治。言武王所修皆是,所任得人,故垂拱而天下治。○任,而鴆反。治,直吏反。

[疏]“垂拱而天下治”○正義曰:《說文》云:“拱,斂手也。”“垂拱而天下治”,謂所任得人,人皆稱職,手無所營,下垂其拱,故美其“垂拱而天下治”也。

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