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晉紀九
起屠維大荒落,盡重光協洽,凡三年。
孝懷皇帝中永嘉三年(己巳,公元三零九年)
春,正月,辛丑朔,熒惑犯紫微。漢太史令宣於修之,言於漢主淵曰:“不出三年,必克洛陽。蒲子崎嶇,難以久安;平陽氣象方昌,請徙都之。”淵從之。大赦,改元河瑞。
三月,戊申,高密孝王略薨。以尚書左僕射山簡為征南將軍、都督荊、湘、交、廣四州諸軍事,鎮襄陽。簡,濤之子也,嗜酒,不恤政事;表“順陽內史劉璠得眾心,恐百姓劫璠為主”。詔征璠為越騎校尉。南州由是遂亂,父老莫不追思劉弘。
丁巳,太傅越自滎陽入京師。中書監王敦謂所親曰:“太傅專執威權,而選用表請,尚書猶以舊制裁之,今日之來,必有所誅。”帝之為太弟也,與中庶子繆播親善,及即位,以播為中書監,繆胤為太僕卿,委以心膂;帝舅散騎常侍王延、尚書何綏、太史令高堂沖,並參機密。越疑朝臣貳於己,劉輿、潘滔勸越悉誅播等。越乃誣播等欲為亂,乙丑,遣平東將軍王秉,帥甲士三千入宮,執播等十餘人於帝側,付廷尉,殺之。帝嘆息流涕而已。綏,曾之孫也。初,何曾侍武帝宴,退,謂諸子曰:“主上開創大業,吾每宴見,未嘗聞經國遠圖,惟說平生常事,非貽厥孫謀之道也,及身而已,後嗣其殆乎!汝輩猶可以免。”指諸孫曰:“此屬必及於難。”及綏死,兄嵩哭之曰:“我祖其殆聖乎!”曾日食萬錢,猶雲無下箸處。子劭,日食二萬。綏及弟機、羨,汰侈尤甚;與人書疏,詞禮簡傲。河內王尼見綏書,謂人曰:“伯蔚居亂世而矜豪乃爾,其能免乎?”人曰:“伯蔚聞卿言,必相危害。”尼曰:“伯蔚比聞我言,自己死矣!”及永嘉之末,何氏無遺種。
臣光曰:何曾譏武帝偷惰,取過目前,不為遠慮;知天下將亂,子孫必與其憂,何其明也!然身為僭侈,使子孫承流,卒以驕奢亡族,其明安在哉!且身為宰相,知其君之過,不以告而私語於家,非忠臣也。
太傅越以王敦為揚州刺史。
劉實連年請老,朝廷不許。尚書左丞劉坦上言:“古之養老,以不事為憂,不以吏之為重,謂宜聽實所守。”丁卯,詔實以侯就第。以王衍為太尉。
太傅越解兗州牧,領司徒。越以頃來興事,多由殿省,乃奏宿衛有侯爵者皆罷之。時殿中武官並封侯,由是出者略盡,皆泣涕而去。更使右衛將軍何倫、左衛將軍王秉領東海國兵數百人宿衛。
左積弩將軍硃誕奔漢,具陳洛陽孤弱,勸漢主淵攻之。淵以誕為前鋒都督,以滅晉大將軍劉景為大都督,將兵攻黎陽,克之;又敗王堪於延津,沈男女三萬餘人於河。淵聞之,怒曰:“景何面復見朕?且天道豈能容之?吾所欲除者,司馬氏耳,細民何罪?”黜景為平虜將軍。
夏,大旱,江、漢、河、洛皆竭,可涉。
漢安東大將軍石勒寇巨鹿、常山,眾至十餘萬,集衣冠人物,別為君子營。以趙郡張賓為謀主,刁膺為股肱,夔安、孔萇、支雄、桃豹、逯明為爪牙,并州諸胡羯多從之。
初,張賓好讀書,闊達有大志,常自比張子房。及石勒徇山東,賓謂所親曰:“吾歷觀諸將,無如此胡將軍者,可與共成大業!”乃提劍詣軍門,大呼請見,勒亦未之奇也。賓數以策乾勒,已而皆如所言。勒由是奇之,署為軍功曹,動靜咨之。
漢主淵以王彌為侍中、都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征東大將軍、青州牧,與楚王聰共攻壺關,以石勒為前鋒都督。劉琨遣護軍黃肅、韓述救之,聰敗述於西澗,勒敗肅於封田,皆殺之。太傅越遣淮南內史王曠、將軍施融、曹超將兵拒聰等。曠濟河,欲長驅而前,融曰:“彼乘險間出,我雖有數萬之眾,猶是一軍獨受敵也。且當阻水為固以量形勢,然後圖之。”曠怒曰:“君欲沮眾邪!”融退,曰:“彼善用兵,曠暗於事勢,吾屬今必死矣!”曠等逾太行與聰遇,戰於長平之間,曠兵大敗,融、超皆死。
聰遂破屯留、長子,凡斬獲萬九千級。上黨太守龐淳以壺關降漢。劉琨以都尉張倚領上黨太守,據襄垣。
初,匈奴劉猛死,右賢王去卑子之誥升爰代領其眾。誥升爰卒,子虎立,居新興,號鐵弗氏,與白部鮮卑皆附於漢。劉琨自將擊虎,劉聰遣兵襲晉陽,不克。
五月,漢主淵封子裕為齊王,隆為魯王。
秋,八月,漢主淵命楚王聰等進攻洛陽;詔平北將軍曹武等拒之,皆為聰所敗。聰長驅至宜陽,自恃驟勝,怠不設備。九月,弘農太守垣延詐降,夜襲聰軍,聰大敗而還。
王浚遣祁弘與鮮卑段務勿塵擊石勒于飛龍山,大破之,勒退屯黎陽。
冬,十月,漢主淵復遣楚王聰、王彌、始安王曜、汝陰王景帥精騎五萬寇洛陽,大司空雁門剛穆公呼延翼帥步卒繼之。丙辰,聰等至宜陽。朝廷以漢兵新敗,不意其復至,大懼。辛酉,聰屯西明門。北宮純等夜帥勇士千餘人出攻漢壁,斬其征虜將軍呼延顥。壬戌,聰南屯洛水。乙丑,呼延翼為其下所殺,其眾自大陽潰歸。淵敕聰等還師。聰表稱晉兵微弱,不可以翼、顥死故還師,固請留攻洛陽,淵許之。太傅越嬰城自守。戊寅,聰親祈嵩山,留平晉將軍安陽哀王厲、冠軍將軍呼延朗督攝留軍;太傅參軍孫詢說越乘虛出擊朗,斬之,厲赴水死。王彌謂聰曰:“今軍既失利,洛陽守備猶固,運車在陝,糧食不支數日。殿下不如與龍驤還平陽,裹糧發卒,更為後舉;下官亦收兵谷,待命於兗、豫,不亦可乎?”聰自以請留,未敢還。宣於修之言於淵曰:“歲在辛未,乃得洛陽。今晉氣猶盛,大軍不歸,必敗。”淵乃召聰等還。
天水人訇琦等殺成太尉李離、尚書令閻式,以梓潼降羅尚。成主雄遣太傅驤、司徒雲、司空璜攻之,不克,雲、璜戰死。
初,譙周有子居巴西,成巴西太守馬脫殺之,其子登詣劉弘請兵以復仇。弘表登為梓潼內史,使自募巴、蜀流民,得二千人;西上,至巴郡,從羅尚求益兵,不得。登進攻宕渠,斬馬脫,食其肝。會梓潼降,登進據涪城;雄自攻之,為登所敗。
十一月,甲申,漢楚王聰、始安王曜歸於平陽。王彌南出轘轅,流民之在潁川、襄城、汝南、南陽、河南者數萬家,素為居民所苦,皆燒城邑,殺二千石、長吏以應彌。石勒寇信都,殺冀州刺史王斌。王浚自領冀州。詔車騎將軍王堪、北中郎將裴憲將兵討勒,勒引兵還,拒之;魏郡太守劉矩以郡降勒。勒至黎陽,裴憲棄軍奔淮南,王堪退保倉垣。
十二月,漢主淵以陳留王歡樂為太傅,楚王聰為大司徒,江都王延年為大司空。遣都護大將軍曲陽王賢與征北大將軍劉靈、安北將軍趙固、平北將軍王桑,東屯內黃。王彌表左長史曹嶷行安東將軍,東徇青州,且迎其家;淵許之。
初,東夷校尉勃海李臻,與王浚約共輔晉室,浚內有異志,臻恨之。和演之死也,別駕昌黎王誕亡歸李臻,說臻舉兵討浚。臻遣其子成將兵擊浚。遼東太守龐本,素與臻有隙,乘虛襲殺臻,遣人殺成於無慮。誕亡歸慕容廆。詔以勃海封釋代臻為東夷校尉,龐本復謀殺之;釋子悛勸釋伏兵請本,收斬之,悉誅其家。
孝懷皇帝中永嘉四年(庚午,公元三一零年)
春,正月,乙丑朔,大赦。
漢主淵立單征女為皇后,梁王和為皇太子,大赦;封子義為北海王;以長樂王洋為大司馬。
漢鎮東大將軍石勒濟河,拔白馬,王彌以三萬眾會之,共寇徐、豫、兗州。二月,勒襲鄄城,殺兗州刺史袁孚,遂拔倉垣,殺王堪。復北濟河,攻冀州諸郡,民從之者九萬餘口。
成太尉李國鎮巴西,帳下文石殺國,以巴西降羅尚。
太傅越征建威將軍吳興錢璯及揚州刺史王敦。璯謀殺敦以反,敦奔建業,告琅邪王睿。璯遂反,進寇陽羨,睿遣將軍郭逸等討之;周糾合鄉里,與逸等共討璯,斬之。三定江南,睿以為吳興太守,於其鄉里置義興郡以旌之。
曹嶷自大梁引兵而東,所至皆下,遂克東平,進攻琅邪。
夏,四月,王浚將祁弘敗漢冀州刺史劉靈於廣宗,殺之。
成主雄謂其將張寶曰:“汝能得梓潼,吾以李離之官賞汝。”寶乃先殺人而亡奔梓潼,訇琦等信之,委以心腹。會羅尚遣使至梓潼,琦等出送之;寶從後閉門,琦等奔巴西。雄以寶為太尉。
幽、並、司、冀、秦、雍六州大蝗,食草木、牛馬毛皆盡。
秋,七月,漢楚王聰、始安王曜、石勒及安北大將軍越國圍河內太守裴整於懷,詔征虜將軍宋抽救懷。勒與平北大將軍王桑逆擊抽,殺之;河內人執整以降,漢主淵以整為尚書左丞。河內督將郭默收整餘眾,自為塢主,劉琨以默為河內太守。羅尚卒於巴郡,詔以長沙太守下邳皮素代之。
庚午,漢主淵寢疾;辛未,以陳留王歡樂為太宰,長樂王洋為太傅,江都王延年為太保,楚王聰為大司馬、大單于,並錄尚書事。置單于台於平陽西。以齊王裕為大司徒,魯王隆為尚書令,北海王乂為撫軍大將軍、領司隸校尉,始安王曜為征討大都督、領單于左輔,廷尉喬智明為冠軍大將軍、領單于右輔,光祿大夫劉殷為左僕射,王育為右僕射,任顗為吏部尚書,硃紀為中書監,護軍馬景領左衛將軍,永安王安國領右衛將軍,安昌王盛、安邑王飲、西陽王璿皆領武衛將軍,分典禁兵。初,盛少時,不好讀書,唯讀《孝經》、《論語》,曰:“誦此能行,足矣,安用多誦而不行乎!”李熹見之,嘆曰:“望之如可易,及至,肅如嚴君,可謂君子矣!”淵以其忠篤,故臨終委以要任。丁丑,淵召太宰歡樂等入禁中,受遺詔輔政。己卯,淵卒;太子和即位。
和性猜忌無恩。宗正呼延攸,翼之子也,淵以其無才行,終身不遷官;侍中劉乘,素惡楚王聰;衛尉西昌王銳,恥不預顧命;乃相與謀,說和曰:“先帝不惟輕重之勢,使三王總強兵於內,大司馬擁十萬眾屯於近郊,陛下便為寄坐耳。宜早為之計。”和,攸之甥也,深信之。辛巳夜,召安昌王盛、安邑王欽等告之。盛曰:“先帝梓宮在殯,四王未有逆節,一旦自相魚肉,天下謂陛下何!且大業甫爾,陛下勿信讒夫之言以疑兄弟。兄弟尚不可信,他人誰足信哉!”攸、銳怒之曰:“今日之議,理無有二,領軍是何言乎!”命左右刃之。盛既死,欽懼曰:“惟陛下命!”壬午,銳帥馬景攻楚王聰於單于台,攸帥永安王安國攻齊王裕於司徒府,乘帥安邑王飲攻魯王隆,使尚書田密、武衛將軍劉璿攻北海王乂。密、璿挾乂斬關歸於聰,聰命貫甲以待之。銳知聰有備,馳還,與攸、乘共攻隆、裕。攸、乘疑安國、欽有異志,殺之。是日,斬裕,癸未,斬隆。甲申,聰攻西明門,克之;銳等走入南宮,前鋒隨之。乙酉,殺和於光極西室,收銳、攸、乘,梟首通衢。
群臣請聰即帝位;聰以北海王乂,單後之子也,以位讓之。乂涕泣固請,聰久而許之,曰:“乂及群公正以禍難尚殷,貪孤年長故耳。此家國之事,孤何敢辭!俟乂年長,當以大業歸之。”遂即位。大赦,改元光興。尊單氏曰皇太后,其母張氏曰帝太后。以義為皇太弟、領大單于、大司徒。立其妻呼延氏為皇后。呼延氏,淵後之從父妹也。封其子粲為河內王,易為河間王,翼為彭城王,悝為高平王;仍以粲為撫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以石勒為并州刺史,封汲郡公。
略陽臨渭氐酋蒲洪,驍勇多權略,群氐畏服之。漢主聰遣使拜洪平遠將軍,洪不受,自稱護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陽公。九月,辛未,葬漢主淵於永光陵,謚曰光文皇帝,廟號高祖。
雍州流民多在南陽,詔書遣還鄉里。流民以關中荒殘,皆不願歸;征南將軍山簡、南中郎將杜蕤各遣兵送之,促期令發。京兆王如遂潛結壯士,夜襲二軍,破之。於是馮翊嚴嶷、京兆侯脫各聚眾攻城鎮,殺令長以應之,未幾,眾至四五萬,自號大將軍、領司、雍二州牧,稱籓於漢。
冬,十月,漢河內王粲、始安王曜及王彌帥眾四萬寇洛陽,石勒帥騎二萬會粲於大陽,敗監軍裴邈於澠池,遂長驅入洛川。粲出軒轅,掠梁、陳、汝、潁間。勒出成皋關,壬寅,圍陳留太守王贊於倉垣,為贊所敗,退屯文石津。
劉琨自將討劉虎及白部,遣使卑辭厚禮說鮮卑拓跋猗盧以請兵。猗盧使其弟弗之子鬱律帥騎二萬助之,遂破劉虎、白部,屠其營。琨與猗盧結為兄弟,表猗盧為大單于,以代郡封之為代公。時代郡屬幽州,王浚不許,遣兵擊猗盧,猗盧拒破之。浚由是與琨有隙。
猗盧以封邑去國懸遠,民不相接,乃帥部落萬餘家自雲中入雁門,從琨求陘北之地。琨不能制,且欲倚之為援,乃徙樓煩、馬邑、陰館、繁畤、崞五縣民於陘南,以其地與猗盧;由是猗盧益盛。
琨遣使言於太傅越,請出兵共討劉聰、石勒;越忌苟晞及豫州刺史馮嵩,恐為後患,不許。琨乃謝猗盧之兵,遣歸國。
劉虎收餘眾,西渡河,居朔方肆盧川,漢主聰以虎宗室,封樓煩公。
壬子,以劉琨為平北大將軍,王浚為司空,進鮮卑段務勿塵為大單于。
京師飢困日甚,太傅越遣使以羽檄征天下兵,使入援京師。帝謂使者曰:“為我語諸征、鎮:今日尚可救,後則無及矣!”既而卒無至者。征南將軍山簡遣督護王萬將兵入援,軍於涅陽,為王如所敗。如遂大掠沔、漢,進逼襄陽,簡嬰城自守。荊州刺史王澄自將,欲援京師,至沶口,聞簡敗,眾散而還。朝議多欲遷都以避難,王衍以為不可,賣車牛以安眾心。山簡為嚴嶷所逼,自襄陽徙屯夏口。
石勒引兵濟河,將趣南陽,王如、侯脫、嚴嶷等聞之,遣眾一萬屯襄城以拒勒。勒擊之,盡俘其眾,進屯宛北。是時,侯脫據宛,王如據穰。如素與脫不協,遣使重賂勒,結為兄弟,說勒使攻脫。勒攻宛,克之;嚴嶷引兵救宛,不及而降。勒斬脫;囚嶷,送於平陽,盡並其眾。遂南寇襄陽,攻拔江西壘壁三十餘所。還,趣襄城,王如遣弟璃襲勒;勒迎擊,滅之,復屯江西。
太傅越既殺王延等,大失眾望;又以胡寇益盛,內不自安,乃戎服入見,請討石勒,且鎮集兗、豫。帝曰:“今胡虜侵逼郊畿,人無固志,朝廷社稷,倚賴於公,豈可遠出以孤根本!”對曰:“臣出,幸而破賊,則國威可振,猶愈於坐待困窮也。”十一月,甲戌,越帥甲士四萬向許昌,留妃裴氏、世子毘及龍驤將軍李惲、右衛將軍何倫守衛京師,防察宮省;以潘滔為河南尹,總留事。越表以行台自隨,用太尉衍為軍司,朝賢素望,悉為佐吏,名將勁卒,鹹入其府。於是宮省無復守衛,荒饉日甚,殿內死人交橫;盜賊公行,府寺營署,並掘塹自守。越東屯項,以馮嵩為左司馬,自領豫州牧。
竟陵王楙白帝遣兵襲何倫,不克;帝委罪於楙,楙逃竄,得免。
揚州都督周馥以洛陽孤危,上書請遷都壽春。太傅越以馥不先白己而直上書,大怒,召馥及淮南太守裴碩。馥不肯行,令碩帥兵先進。碩詐稱受越密旨,襲馥,為馥所敗,退保東城。
詔加張軌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光祿大夫傅祗、太常摯虞遣軌書,告以京師飢匱。軌遣參軍杜勛獻馬五百匹,毯布三萬匹。
成太傅驤攻譙登於涪城。羅尚子宇及參佐素惡登,不給其糧。益州刺史皮素怒,欲治其罪;十二月,素至巴郡,羅宇等使人夜殺素,建平都尉暴重殺宇,巴郡亂。驤知登食盡援絕,攻涪愈急。士民皆熏鼠食之,餓死甚眾,無一人離叛者。驤子壽先在登所,登乃歸之。三府官屬表巴東監軍南陽韓松為益州刺史,治巴東。
初,帝以王彌、石勒侵逼京畿,詔苟晞督帥州郡討之。會曹嶷破琅邪,北收齊地,兵勢甚盛,苟純閉城自守。晞還救青川,與嶷連戰,破之。
是歲,寧州刺史王遜到官,表李釗為硃提太守。時寧州外逼於成,內有夷寇,城邑丘墟。遜惡衣菜食,招集離散,勞徠不倦,數年之間,州境復安。誅豪右不奉法者十餘家;以五苓夷昔為亂首,擊滅之,內外震服。
漢主聰自以越次而立,忌其嫡兄恭;因恭寢,穴其壁間,刺而殺之。
漢太后單氏卒,漢主聰尊母張氏為皇太后。單氏年少美色,聰烝焉。太弟乂屢以為言,單氏慚恚而死。乂寵由是漸衰,然以單氏故,尚未之廢也。呼延後言於聰曰:“父死子繼,古今常道。陛下承高祖之業,太弟何為者哉!陛下百年後,粲兄弟必無種矣。”聰曰:“然,吾當徐思之。”呼延氏曰:“事留變生,太弟見粲兄弟浸長,必有不安之志,萬一有小人交構其間,未必不禍發於今日也。”聰心然之。乂舅光祿大夫單沖泣謂乂曰:“疏不間親。主上有意於河內王矣,殿下何不避之!”乂曰:“河瑞之末,主上自惟嫡庶之分,以大位讓乂。乂以主上齒長,故相推奉。天下者,高祖之天下,兄終弟及,何為不可!粲兄弟既壯,猶今日也。且子弟之間,親疏詎幾,主上寧可有此意乎!
孝懷皇帝中永嘉五年(辛未,公元三一一年)
春,正月,壬申,苟晞為曹嶷所敗,棄城奔高平。
石勒謀保據江、漢,參軍都尉張賓以為不可。會軍中飢疫,死者太半,乃渡沔,寇江夏,癸酉,拔之。
乙亥,成太傅驤拔涪城,獲譙登。太保始拔巴西,殺文石。於是成主雄大赦,改元玉衡。譙登至成都,雄欲宥之;登詞氣不屈,雄殺之。
巴蜀流民布在荊、湘間,數為土民所侵苦,蜀人李驤聚眾據樂鄉反,南平太守應詹與醴陵令杜苾共擊破之。王澄使成都內史王機討驤,驤請降,澄偽許而襲殺之。以其妻子為賞,沉八千餘人於江,流民益怨忿。蜀人杜疇等復反,湘州參軍馮素與蜀人汝班有隙,言於刺史荀眺曰:“巴、蜀流民皆欲反。”眺信之,欲盡誅流民。流民大懼,四五萬家一時俱反,以杜苾州里重望,共推為主。苾自稱梁、益二州牧、領湘州刺史。
裴碩求救於琅邪王睿,睿使揚威將軍甘卓等攻周馥於壽春。馥眾潰,奔項,豫州都督新蔡王確執之,馥憂憤而卒。確,騰之子也。
揚州刺史劉陶卒。琅邪王睿復以安東軍咨祭酒王敦為揚州刺史,尋加都督征討諸軍事。
庚辰,平原王乾薨。
二月,石勒攻新蔡,殺新蔡莊王確於南頓;進拔許昌,殺平東將軍王康。
氐苻成、隗文復叛,自宜都趣巴東;建平都尉暴重討之。重因殺韓松,自領三府事。
東海孝獻王越既與苟晞有隙,河南尹潘滔、尚書劉望等復從而譖之。晞怒,表求滔等首,揚言:“司馬元超為宰相不平,使天下淆亂,苟道將豈可以不義使之!”乃移檄諸州,自稱功伐,陳越罪狀。帝亦惡越專權,多違詔命;所留將士何倫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密賜晞手詔,使討之。晞數與帝文書往來,越疑之,使游騎於成皋間伺之,果獲晞使及詔書。乃下檄罪狀晞,以從事中郎楊瑁為兗州刺史,使與徐州刺史裴盾共討晞。晞遣騎收潘滔,滔夜遁,得免;執尚書劉曾、侍中程延,斬之。越憂憤成疾,以後事付王衍;三月,丙子,薨於項,秘不發喪。眾共推衍為元帥,衍不敢當;以讓襄陽王范,范亦不受。范,瑋之子也。於是衍等相與奉越喪還葬東海。何倫、李惲等聞越薨,奉裴妃及世子毘自洛陽東走,城中士民爭隨之。帝追貶越為縣王,以苟晞為大將軍、大都督,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
益州將吏共殺暴重,表巴郡太守張羅行三府事。羅與隗文等戰,死,文等驅掠吏民,西降於成。三府文武共表平西司馬蜀郡王異行三府事,領巴郡太守。
初,梁州刺史張光會諸郡守於魏興,共謀進取。張燕唱言:“漢中荒敗,迫近大賊,克復之事,當俟英雄。”光以燕受鄧定略,致失漢中,今復沮眾,呵出斬之。治兵進戰,累年乃得至漢中,綏撫荒殘,百姓悅服。
夏,四月,石勒帥輕騎追太傅越之喪,及於苦縣寧平城,大敗晉兵,縱騎圍而射之,將士十餘萬人相踐如山,無一人得免者。執太尉衍、襄陽王范、任城王濟、武陵莊王澹、西河王喜、梁懷王禧、齊王超、吏部尚書劉望、廷尉諸葛銓、豫州刺史劉喬、太傅長史庚釒全等,坐之幕下,問以晉故。衍具陳禍敗之由,雲計不在己;且自言少無宦情,不豫世事;因勸勒稱尊號,冀以自免。勒曰:“君少壯登朝,名蓋四海,身居重任,何得言無宦情邪!破壞天下,非君而誰!”命左右扶出。眾人畏死,多自陳述。獨襄陽王范神色儼然,顧呵之曰:“今日之事,何復紛紜!”勒謂孔萇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嘗見此輩人,當可存乎?”萇曰:“彼皆晉之王公,終不為吾用。”勒曰:“雖然,要不可加以鋒刃。”夜,使人排牆殺之。濟,宣帝弟子景王陵之子;禧,澹之子也。剖越柩,焚其屍,曰:“亂天下者此人也,吾為天下報之,故焚其骨以告天地。”
何倫等至洧倉,遇勒,戰敗,東海世子毘及宗室四十八王皆沒于勒,何倫奔下邳,李惲奔廣宗。裴妃為人所掠賣,久之,渡江。初,琅邪王睿之鎮建業,裴妃意也,故睿德之,厚加存撫,以其子沖繼越後。
漢趙固、王桑攻裴盾,殺之。
杜苾攻長沙。五月,荀眺棄城奔廣州,苾追擒之。於是苾南破零、桂,東掠武昌,殺二千石長吏甚眾。
以太子太傅傅祗為司徒,尚書令荀籓為司空,加王浚大司馬、侍中、大都督,督幽、冀諸軍事,南陽王模為太尉、大都督,張軌為車騎大將軍,琅邪王睿為鎮東大將軍,兼督揚、江、湘、交、廣五州諸軍事。
初,太傅越以南陽王模不能綏撫關中,表征為司空。將軍淳于定說模使不就征,模從之;表遣世子保為平西中郎將,鎮上邽,秦州刺史裴苞拒之。模使帳下都尉陳安攻苞,苞奔安定,太守賈疋納之。
苟晞表請遷都倉垣,使從事中郎劉會將船數十艘、宿衛五百人、谷千斛迎帝。帝將從之,公卿猶豫,左右戀資財,遂不果行。既而洛陽飢困,人相食,百官流亡者什八九。帝召公卿議,將行而衛從不備。帝撫手嘆曰:“如何曾無車輿!”乃使傅祗出詣河陰,治舟楫,朝士數十人導從。帝步出西掖門,至銅駝街,為盜所掠,不得進而還。度支校尉東郡魏浚,帥流民數百家保河陰之硤石,時劫掠得谷麥,獻之。帝以為揚威將軍、平陽太守,度支如故。
漢主聰使前軍大將軍呼延晏將兵二萬七千寇洛陽,比及河南,晉兵前後十二敗,死者三萬餘人。始安王曜、王彌、石勒皆引兵會之;未至,晏留輜重於張方故壘;癸未,先至洛陽;甲申,攻平昌門;丙戌,克之,遂焚東陽門及諸府寺。六月,丁亥朔,晏以外繼不至,俘掠而去。帝具舟於洛水,將東走,晏盡焚之。庚寅,荀籓及弟光祿大夫組奔轘轅。辛卯,王彌至宣陽門;壬辰,始安王曜至西明門;丁酉,王彌、呼延晏克宣陽門,入南宮,升太極前殿,縱兵大掠,悉收宮人、珍寶。帝出華林園門,欲奔長安,漢兵追執之,幽於端門。曜自西明門入屯武庫。戊戌,曜殺太子詮、吳孝王晏、竟陵王楙、右僕射曹馥、尚書閭丘沖、河南尹劉默等,士民死者三萬餘人。遂發掘諸陵,焚宮廟、官府皆盡。曜納惠帝羊皇后,遷帝及六璽於平陽。石勒引兵出轘轅,屯許昌。光祿大夫劉蕃、尚書盧志奔并州。
丁未,漢主聰大赦,改元嘉平。以帝為特進左光祿大夫,封平阿公,以侍中庾珉、王俊為光祿大夫。珉,敳之兄也。
初,始安王曜以王彌不待己至,先入洛陽,怨之。彌說曜曰:“洛陽天下之中,山河四塞,城池、宮室不假修營,宜白主上自平陽徙都之。”曜以天下未定,洛陽四面受敵,不可守,不用彌策而焚之。彌罵曰:“屠各子,豈有帝王之意邪?”遂與曜有隙,引兵東屯項關。前司隸校尉劉暾說彌曰:“今九州糜沸,群雄競逐,將軍於漢建不世之功,又與始安王相失,將何以自容!不如東據本州,徐觀天下之勢,上可以混壹四海,下不失鼎峙之業,策之上者也。”彌心然之。
司徒傅祗建行台於河陰,司空荀籓在陽城,河南尹華薈在成皋,汝陰太守平陽李矩為之立屋,輸谷以給之。薈,歆之曾孫也。
籓與弟組、族子中護軍崧,薈與弟中領軍恆,建行台於密,傳檄四方,推琅邪王睿為盟主。籓承制以崧為襄城太守,矩為滎陽太守,前冠軍將軍河南褚翜為梁國內史。揚威將軍魏浚屯洛北石樑塢,劉琨承制假浚河南尹,浚詣荀籓咨謀軍事。籓邀李矩同會,矩夜赴之。矩官屬皆曰:“浚不可信,不宜夜往。”矩曰:“忠臣同心,何所疑乎!”遂往,相與結歡而去。浚族子該,聚眾據一泉塢,籓以為武威將軍。
豫章王端,太子詮之弟也,東奔倉垣,苟晞率群官奉以為皇太子,置行台。端承制以晞領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自倉垣徙屯蒙城。
撫軍將軍秦王業,吳孝王之子,荀籓之甥也,年十二,南奔密,籓等奉之,南趣許昌。前豫州刺史天水閻鼎,聚西州流民數千人於密,欲還鄉里。荀籓以鼎有才而擁眾,用鼎為豫州刺史,以中書令李糹亘、司徒左長史彭城劉疇、鎮軍長史周顗、司馬李述等為之參佐。顗,浚之子也。
時海內大亂,獨江東差安,中國士民避亂者多南渡江。鎮東司馬王導說琅邪王睿收其賢俊,與之共事。睿從之,辟扌彖屬百餘人,時人謂之百六扌彖。以前潁川太守勃海刁協為軍咨祭酒,前東海太守王承、廣陵相卞壺為從事中郎,江寧令諸葛恢、歷陽參軍陳國陳頵為行參軍,前太傅扌彖庚亮為西曹扌彖。承,渾之弟子;恢,靚之子;亮,兗之弟子也。
江州刺史華軼,歆之間孫也,自以受朝廷之命而為琅邪王睿所督,多不受其教令。郡縣多諫之,軼曰:“吾欲見詔書耳。”及睿承荀籓檄,承制署置官司,改易長吏,軼與豫州刺史裴憲皆不從命。睿遣揚州刺史王敦、歷陽內史甘卓與揚烈將軍廬江周訪合兵擊軼。軼兵敗,奔安成,訪追斬之,及其五子。裴憲奔幽州。睿以甘卓為湘州刺史,周訪為尋陽太守,又以揚武將軍陶侃為武昌太守。
秋,七月,王浚設壇告類,立皇太子,布告天下,稱受中詔承制封拜,備置百官,列署征、鎮,以荀籓為太尉,琅邪王睿為大將軍。浚自領尚書令,以裴憲及其婿棗嵩為尚書,以田征為兗州刺史,李惲為青州刺史。
南陽王模使牙門趙染戍薄坂,染求馮翊太守不得而怒,帥眾降漢,漢主聰以染為平西將軍。八月,聰遣染與安西將軍劉雅帥騎二萬攻模於長安,河內王粲、始安王曜帥大眾繼之。染敗模兵於潼關,長驅至下邽。涼州將北宮純自長安帥其眾降漢。漢兵圍長安,模遣淳于定出戰而敗。模倉庫虛竭,士卒離散,遂降於漢。趙染送模於河內王粲;九月,粲殺模。關西饑饉,白骨蔽野,士民存者百無一二。聰以始安王曜為車騎大將軍、雍州牧,更封中山王,鎮長安。以王彌為大將軍,封齊公。
苟晞驕奢苛暴,前遼西太守閻亨,纘之子也,數諫晞,晞殺之。從事中郎明預有疾,自輿入諫。晞怒曰:“我殺閻亨,何關人事,而輿病罵我!”預曰:“明公以禮待預,故預以禮自盡。今明公怒預,其如遠近怒明公何!桀為天子,猶以驕暴而亡,況人臣乎!願明公且置是怒,思預之言。”晞不從。由是眾心離怨,加以疾疫、饑饉。石勒攻王贊於陽夏,擒之。遂襲蒙城,執及豫章王晞端,鎖晞頸,以為左司馬。漢主聰拜勒幽州牧。
王彌與勒,外相親而內相忌,劉暾說彌使召曹嶷之兵以圖勒,彌為書,使暾召嶷,且邀勒兵共向青州。暾至東阿,勒游騎獲之,勒潛殺暾而彌不知。會彌將徐邈、高梁輒引所部兵去,彌兵漸衰。彌聞勒擒苟晞,心惡之,以書賀勒曰:“公獲苟晞而用之,何其神也!使晞為公左,彌為公右,天下不足定也。”勒謂張賓曰:“王公位重而言卑,其圖我必矣。”賓因勸勒乘彌小衰,誘而取之。時勒方與乞活陳午相攻於蓬關,彌亦與劉瑞相持甚急。彌請救于勒,勒未之許。張賓曰:“公常恐不得王公之便,今天以王公授我矣。陳午小豎,不足憂;王公人傑,當早除之。”勒乃引兵擊瑞,斬之。彌大喜,謂勒實親己,不復疑也。冬,十月,勒請彌燕於己吾。彌將往,長史張嵩諫,不聽。酒酣,勒手斬彌而並其眾,表漢主聰,稱彌叛逆。聰大怒,遣使讓勒“專害公輔,有無君之心”,然猶加勒鎮東大將軍、督並、幽二州諸軍事、領并州刺史,以慰其心。苟晞、王贊潛謀叛勒,勒殺之,並晞弟純。
勒引兵掠豫州諸郡,臨江而還,屯於葛陂。
初,勒之為人所掠賣也,與其母王氏相失。劉琨得之,並其從子虎送于勒,因遺勒書曰:“將軍用兵如神,所向無敵。所以周流天下而無容足之地,百戰百勝而無尺寸之功者,蓋得主則為義兵,附逆則為賊眾故也。成敗之數,有似呼吸,吹之則寒,噓之則溫。今相授侍中、車騎大將軍、領護匈奴中郎將、襄城郡公,將軍其受之!”勒報書曰:“事功殊途,非腐儒所知。君當逞節本朝,吾自夷難為效。”遺琨名馬、珍寶,厚禮其使,謝而絕之。
時虎年十七,殘忍無度,為軍中患。勒白母曰:“此兒凶暴無賴,使軍人殺之,聲名可惜,不若自除之。”母曰:“快牛為犢,多能破車,汝小忍之!”及長,便弓馬,勇冠當時。勒以為征虜將軍,每屠城邑,鮮有遺類。然御眾嚴而不煩,莫敢犯者,指授攻討,所向無前,勒遂寵任之。勒攻滎陽太守李矩,矩擊卻之。
初,南陽王模以從事中郎糹林為馮翊太守。糹林,靖之子也。模死,糹林與安夷護軍金城麴允、頻陽令梁肅,俱奔安定。時安定太守賈疋與諸氐、羌皆送任子於漢,糹林等遇之於陰密,擁還臨涇,與疋謀興復晉室,疋從之。乃共推疋為平西將軍,帥眾五萬向長安。雍州刺史麴特、新平太守竺恢皆不降於漢,聞疋起兵,與扶風太守梁綜帥眾十萬會之。綜,肅之兄也。漢河內王粲在新豐,使其將劉雅、趙染攻新平,不克。索糹林救新平,大小百戰,雅等敗退。中山王曜與疋等戰於黃丘,曜眾大敗。疋遂襲漢梁州刺史彭盪仲,殺之。麴特等擊破粲於新豐,粲還平陽。於是疋等兵勢大振,關西胡、晉翕然回響。
閻鼎欲奉秦王業入關,據長安以號令四方;河陰令傅暢,祗之子也,亦以書勸之,鼎遂行。荀籓、劉疇、周敳、李述等,皆山東人,不欲西行,中途逃散;鼎遣兵追之,不及,殺李糹亘等。鼎與業自宛趣武關,遇盜於上洛,士卒敗散,收其餘眾,進至藍田,使人告賈疋,疋遣兵迎之;十二月,入於雍城,使梁綜將兵衛之。
周顗奔琅邪王睿,睿以顗為軍諮祭酒。前騎都尉譙國桓彝亦避亂過江,見睿微弱,謂敳曰:“我以中州多故,來此求全,而單弱如此,將何以濟!”既而見王導,共論世事,退,謂顗曰:“向見管夷吾,無復憂矣!”
諸名士相與登新亭游宴,周顗中坐嘆曰:“風景不殊,舉目有江河之異!”因相視流涕。王導愀然變色曰:“當共戮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對泣邪!”眾皆收淚謝之。
陳頵遺王導書曰:“中華所以傾弊者,正以取才失所,先白望而後實事,浮競驅馳,互相貢薦,言重者先顯,言輕者後敘,遂相波扇,乃至陵遲。加有莊、老之俗,傾惑朝廷,養望者為弘雅,政事者為俗人,王職不恤,法物墜喪。夫欲制遠,先由近始。今宜改張,明賞信罰,拔卓茂於密縣,顯硃邑於桐鄉,然後大業可舉,中興可冀耳。”導不能從。
劉琨長於招懷而短於撫御,一日之中,雖歸者數千,而去者亦相繼。琨遣子遵請兵於代公猗盧,又遣族人高陽內史希合眾於中山,幽州所統代郡、上谷、廣寧之民多歸之,眾至三萬。王浚怒,遣燕相胡矩督諸軍,與遼西公段疾陸眷共攻希,殺之,驅略三郡士女而去。疾陸眷,務勿塵之子也。猗盧遣其子六修將兵助琨戍新興。
琨牙門將邢延以碧石獻琨,琨以與六修,六修復就延求之,不得,執延妻子。延怒,以所部兵襲六修,六修走,延遂以新興附漢,請兵以攻并州。
李臻之死也,遼東附塞鮮卑素喜連、木丸津托為臻報仇,攻陷諸縣,殺掠士民,屢敗郡兵,連年為寇。東夷校尉封釋不能討,請與連和,連、津不從。民失業,歸慕容廆者甚眾,廆稟給遣還,願留者即撫存之。
廆少子鷹揚將軍翰言於廆曰:“自古有為之君,莫不尊天子以從民望,成大業。今連、津外以寵本為名,內實幸災為亂。封使君已誅本請和,而寇暴不已。中原離亂,州師不振,遼東荒散,莫之救恤,單于不若數其罪而討之。上則興復遼東,下則併吞二部,忠義彰於本朝,私利歸於我國,此霸王之基也。”廆笑曰:“孺子乃能及此乎!”遂帥眾東擊連、津,以翰為前鋒,破斬之,盡並二部之眾。得所掠民三千餘家,及前歸廆者悉以付郡,遼東賴以復存。
封釋疾病,屬其孫弈於廆。釋卒,廆召弈與語,說之,曰:“奇士也!”補小都督。釋子冀州主簿悛、幽州參軍抽來奔喪。廆見之,曰:“此家抎抎千斤犍也。”以道不通,喪不得還,皆留仕廆,廆以抽為長史,悛為參軍。王浚以妻舅崔毖為東夷校尉。毖,琰之曾孫也。
段譯
孝懷皇帝中永嘉三年(己巳、309)晉紀九晉懷帝永嘉三年(己巳,公元309年)
[1]春,正月,辛丑朔,熒惑犯紫微。漢太史令宣於修之,言於漢主淵曰:“不出三年,必克洛陽。蒲子崎嶇,難以久安;平陽氣象方昌,請徙都之。”淵從之。大赦,改元河瑞。
[1]春季,正月,辛丑朔(初一),火星犯紫微星座。漢太史令鮮于修之對漢主劉淵說:“不出三年,一定能攻克洛陽,蒲子地形崎嶇,難以在這兒長久安居,平陽的天象正好昌盛,請把都城遷到那裡。”劉淵採納了這個建議。宣布大赦,改年號為河瑞。
[2]三月,戊申,高密孝王略薨。以尚書左僕射山簡為征南將軍、都督荊、湘、交、廣四州諸軍事,鎮襄陽。簡,濤之子也,嗜酒,不恤政事;表“順陽內史劉得眾心,恐百姓劫為主”。詔征為越騎校尉。南州由是遂亂,父老莫不追思劉弘。
[2]三月,戊申(初九),高密孝王司馬略去世。任尚書左僕射山簡為征南將軍,都督荊州、湘州、交州、廣州諸軍事,鎮守襄陽。山簡是山濤的兒子,嗜好喝酒,不把軍政事務放地心上。上奏表說:“順陽內史劉很得人心,恐怕百姓要劫持劉作首領。”於是朝廷詔令任命劉為越騎校尉。南州地區因此而大亂,當地父老鄉親沒有不追念劉的父親劉弘的。
[3]丁巳,太傅越自滎陽入京師。中書監王敦謂所親曰:“太傅專執威權,而選用表請,尚書猶以舊制裁之,今日之來,必有所誅。”
[3]丁巳(十八日),太傅司馬越從滎陽進入京城。中書監王敦對他所親近的人說:“太傅獨攬威勢權力,但選拔任用官員仍上表請示,而尚書仍然按照過去的制度來裁定,因此太傅現在到京城,一定會殺掉一些官員。”
帝之為太弟也,與中庶子繆播親善,及即位,以播為中書監,繆胤為太僕卿,委以心膂;帝舅散騎常侍王延、尚書何綏、太史令高堂沖,並參機密。越疑朝臣貳於己,劉輿、潘滔勸越悉誅播等。越乃誣播等欲為亂,乙丑,遣平東將軍王秉,帥甲士三千入宮,執播等十餘人於帝側,付廷尉,殺之。帝嘆息流涕而已。
懷帝當太弟時,與中庶子繆播關係親密要好,即皇帝位後,任繆播為中書監,任繆胤為太僕卿,把他們當作心腹。懷帝舅父散騎常侍王延和尚書何綏、太史令高堂沖一起參與朝廷的機密事務。司馬越懷疑朝廷大臣對自己有異心,劉輿、潘滔也勸說司馬越把繆播等人全殺了。司馬越於是誣陷繆播等人圖謀叛亂。乙丑(二十六日),派平東將軍王秉,率領三千兵士進入皇宮,在懷帝身邊逮捕繆播等十餘人,交付廷尉,把他們殺了。懷帝只能嘆息流淚而已。
綏,曾之孫也。初,何曾侍武帝宴,退,謂諸子曰:“主上開創大業,吾每宴見,未嘗聞經國遠圖,惟說平生常事,非貽厥孫謀之道也;及身而已,後嗣其殆乎!汝輩猶可以免;”指諸孫曰:“此屬必及於難。”及綏死,兄嵩哭之曰:“我祖其殆聖乎!”曾日食萬錢,猶雲無下箸處。子劭,日食二萬。綏及弟機、羨,汰侈尤甚;與人書疏,詞禮簡傲。河內王尼見綏書,謂人曰:“伯蔚居亂世而矜豪乃爾,其能免乎!”人曰:“伯蔚聞卿言,必相危害。”尼曰:“伯蔚比聞我言,自己死矣!”及永嘉之末,何氏無遺種。
何綏是何曾的孫子。當初,何曾曾在武帝司馬炎的宴會上侍奉,離開宴會後,對兒子們說:“皇上開創偉大的基業,我每次在宴會上見他,從沒有聽到治理國家的長遠打算,只是聽他說平生的一些日常事情,這不是替子孫後代考慮的作法。他只考慮自己,他的後代繼承人危險呀!你們還能夠免禍。”指著孫子們又說:“他們一定會遭到國難。”何綏死後,哥哥何嵩哭著說:“我們的祖父幾乎是聖人啊!”何曾生活奢侈,吃飯一天要耗費萬錢,還說沒有下筷子的地方。兒子何劭,一天吃掉二萬錢。何綏和弟弟何機、何羨,更加奢侈,給人寫信,用詞非常傲慢。河內人王尼看到何綏寫的信,對人說:“伯蔚身居亂世還這樣自負傲慢,難道能免禍嗎?”聽的人說:“伯蔚聽到你的話,一定會害你。”王尼說:“等伯蔚聽到我的這些話時,他自己已經死了。”何綏字伯蔚。等到永嘉末年,何氏一家已經沒有子孫留存在世了。
臣光曰:何曾議武帝偷惰,取過目前,不為遠慮;知天下將亂,子孫必與其憂;何其明也!然身為僭侈,使子孫承流,卒以驕奢亡族,其明安在哉!且身為宰相,知其君之過,不以告而私語於家,非忠臣也。
臣司馬光曰:何曾議論晉武帝苟且懶惰,只顧眼前利益,不為長遠考慮,而預知天下將要發生變亂,子孫一定會捲入這憂慮當中,多么英明!但是自己超越本分奢侈無度,使子孫效仿繼承這壞毛病,最後因為驕傲奢侈而亡族,這英明又在哪裡呢?再說身為宰相,知道自己君主的過錯,不忠告君主卻在家私下議論,不是忠臣。
[4]太傅越以王敦為楊州刺史。
[4]太傅司馬越任王敦為揚州刺史。
[5]劉連年請老,朝廷不許。尚書左丞劉坦上言:“古之養老,以不事為優,不以吏之為重,謂宜聽所守。”丁卯,詔以侯就第。以王衍為太尉。
[5]劉連年請求告老還鄉,朝廷不同意。尚書左丞劉坦給朝廷上言:“古代養老,以不使任職為好,並不把任職視為看重他,所以說應當尊重劉自己的安排。”丁卯(二十八日),詔令劉以侯爵的身分回歸府第。任王衍為太尉。
太傅越解兗州牧,領司徒。越以頃來興事,多由殿省,乃奏宿衛有侯爵者皆罷之。時殿中武官並封侯,由是出者略盡,皆泣涕而去。更使右衛將軍何倫、左衛將軍王秉領東海國兵數百人宿衛。
太傅司馬越辭去兗州牧的職務,而兼任司徒。司馬越根據近年來朝廷發生變故、根由大多出在宮殿官署這一情況,於是上奏請將有侯爵身分的宮廷侍衛全都罷免。當時宮殿中的武官都封了侯,因此宮殿武官差不多都被解職。他們都流著淚離開了官殿。然後改為讓右衛將軍何倫、左衛將軍王秉帶領幾百名屬於司馬越的東海國兵士擔任皇宮禁衛。
[6]左積弩將軍朱誕奔漢,具陳洛陽孤弱,勸漢主淵攻之。淵以誕為前鋒都督,以滅晉大將軍劉景為大都督,將兵攻黎陽,克之;又敗王堪於延津,沈男女三萬餘人於河。淵聞之,怒曰:“景何面復見朕!且天道豈能容之!吾所欲除者,司馬氏耳,細民何罪!”黜景為平虜將軍。
[6]左積弩將軍朱誕奔漢,具體陳說洛陽城中勢單力薄的情況,勸漢主劉淵趁機攻打洛陽。劉淵讓朱誕任前鋒都督,讓滅晉大將軍劉景任大都督,帶兵攻克了黎陽。又在延津打敗王堪,把三萬多男女百姓沉入黃河。劉淵聽說後,生氣地說:“劉景有什麼臉面再來見朕!再說上天之道難道能容忍這種殘忍的行動?我所想要消滅的,只是司馬氏家族罷了,普通百姓有什麼罪?”把劉景降職為平虜將軍。
[7]夏,大旱,江、漢、河、洛皆竭,可涉。
[7]夏季,大旱,長江、漢水、黃河、洛陽都枯竭了,可以徒步渡過去。
[8]漢安東大將軍石勒寇鉅鹿、常山,眾至十餘萬,集衣冠人物,別為君子營。以趙郡張賓為謀主,刁膺為股肱,夔安、孔萇、支雄、桃豹、逯明為爪牙。并州諸胡羯多從之。
[8]漢安東大將軍石勒進犯鉅鹿、常山,有十多萬人。聚集了一些有身分的人士,另外編成君子營。以趙郡人張賓作主要謀士,刁膺作為輔佐,以夔安、孔萇、支雄、桃豹、逯明作為助手。并州的胡人、羯人大多都跟隨石勒。
初,張賓好讀書,闊達有大志,常自比張子房。及石勒徇山東,賓謂所親曰:“吾歷觀諸將,無如此胡將軍者,可與共成大業!”乃提劍詣軍門,大呼請見,勒亦未之奇也。賓數以策乾勒,已而皆如所言;勒由是奇之,署為軍功曹,動靜咨之。
當初,張賓喜歡讀書,豁達而胸懷大志,常常把自己比作西漢張良。等到石勒攻取崤山以東地區,張賓對所親近的人說:“我一一觀察那些戰將,沒有比得上這位胡人將軍的,可以和他一起成就大業!”於是提起劍到軍營門前,大聲呼喊請求接見,但石勒並沒有認為他有超群之處。張賓多次向石勒獻上計策,事情結束後全都與張賓預料的一樣。石勒因此才感到他不同尋常,安排他為軍功曹,一舉一動都要去問他。
[9]漢主淵以王彌為侍中、都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征東大將軍、青州牧,與楚王聰共攻壺關,以石勒為前鋒都督。劉琨遣護軍黃肅、韓述救之,聰敗述於西澗,勒敗肅於封田,皆殺之。
[9]漢主劉淵以王彌擔任侍中,都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征東大將軍,青州牧,與楚王劉聰一起進攻壺關,以石勒任前鋒都督。劉琨派遣護軍黃肅、韓述救援壺關,劉聰在西澗打敗韓述,石勒在封田打敗黃肅,把他們都殺了。
太傅越遣淮南內史王曠、將軍施融、曹超將兵拒聰等。曠濟河,欲長驅而前,融曰:“彼乘險間出,我雖有數萬之眾,猶是一軍獨受敵也。且當阻水為固以量形勢,然後圖之。”曠怒曰:“君欲沮眾邪!”融退曰:“彼善用兵,曠暗於事勢,吾屬今必死矣!”曠等於太行與聰遇,戰於長平之間,曠兵大敗,融、超皆死。
太傅司馬越派遣淮南內史王曠、將軍施融、曹超帶兵抵禦劉聰等人。王曠渡過黃河,相長驅直入,施融說:“他們憑藉天險抄小路出擊,我們即使有幾萬人馬,仍然還是孤軍單獨受敵。應該暫且借河水當作屏障來觀察形勢變化,然後再圖謀他們。”王曠發怒說:“您要敗壞士氣啊!”施融退出去說:“人家善於用兵,而王曠卻不明白戰事情勢,我們這些人今天一定要死了!”王曠等人在太行與劉聰遭遇,在長平地區交戰,王曠的軍隊慘敗,施融、曹超都戰死。
聰遂破屯留、長子,凡斬獲萬九千級。上黨太守龐淳以壺關降漢。劉琨以都尉張倚領上黨太守,據襄垣。
劉聰於是攻陷屯留、長子,一共斬獲一萬九千首級。上黨太守龐淳交出壺關向漢投降。劉琨派都尉張倚兼任上黨太守,占據襄垣。
初,匈奴劉猛死,右賢王去卑之子誥升爰代領其眾。誥升爰卒,子虎立,居新興,號鐵弗氏,與白部鮮卑皆附於漢。劉琨自將擊虎,劉聰遣兵襲晉陽,不克。
當初,匈奴人劉猛死去,右賢王去卑的兒子誥升爰代替他率領部眾。誥升爰去世,他的兒子劉虎立為首領,居住新興,號稱鐵弗氏,與白部鮮卑都歸附於漢。劉琨自己帶兵攻打劉虎,劉聰派兵襲擊晉陽,沒有攻克。
[10]五月,漢主淵封子裕為齊王,隆為魯王。
[10]五月,漢主劉淵把兒子劉裕封為齊王,劉隆封為魯王。
[11]秋,八月,漢主淵命楚王聰等進攻洛陽;詔平北將軍曹武等拒之,皆為聰所敗。聰長驅至宜陽,自恃驟勝,怠不設備。九月,弘農太守垣延詐降,夜襲聰軍,聰大敗而還。
[11]秋季,八月,漢主劉淵命令楚王劉聰等人進兵攻打洛陽。朝廷詔令平北將軍曹武等人抵禦劉聰,都被劉聰打敗。劉聰長驅直入到達宜陽,自己倚仗著已經多次取勝,懈怠而不進行防備。九月,弘農太守垣延假裝投降,夜間突襲劉聰的軍隊,劉聰大敗而歸。
王浚遣祁弘與鮮卑段務勿塵擊石勒于飛龍山,大破之,勒退屯黎陽。
王浚派遣祁弘與鮮卑人段務勿塵在飛龍山攻打石勒,石勒大敗,撤退到黎陽駐紮。
[12]冬,十月,漢主淵復遣楚王聰、王彌、始安王曜、汝陰王景帥精騎五萬寇洛陽,大司空雁門剛穆公呼延翼帥步卒繼之。丙辰,聰等至宜陽。朝廷以漢兵新敗,不意其復至,大懼。辛酉,聰屯西明門。北宮純等夜帥勇士千餘人出攻漢壁,斬其征虜將軍呼延顥。壬戌,聰南屯洛水。乙丑,呼延翼為其下所殺,其眾自大陽潰歸。淵敕聰等還師;聰表稱晉兵微弱,不可以翼、顥死故還師,固請留攻洛陽,淵許之。太傅越嬰城自守。戊寅,聰親祈嵩山,留平晉將軍安陽哀王厲、冠軍將軍呼延郎督攝留軍;太傅參軍孫詢說越乘虛出擊朗,斬之,厲赴水死。王彌謂聰曰:“今軍既失利,洛陽守備猶固,運車在陝,糧食不支數日。殿下不如與龍驤還平陽,裹糧發卒,更為後舉;下官亦收兵谷,待命於兗、豫,不亦可乎!”聰自以請留,未敢還。宣於之言於淵曰:“歲在辛未,乃得洛陽。今晉氣猶盛,大軍不歸,必敗。”淵乃召聰等還。
[12]冬季,十月,漢主劉淵再次派遣楚王劉聰、王彌、始安王劉曜、汝陰王劉景率領五萬精銳騎兵進犯洛陽,大司空雁門剛穆公呼延翼帶領步兵作為後續軍隊。丙辰(二十一日),劉聰等人到達宜陽。朝廷因為漢軍剛剛失敗,沒有料到他們這么快又來了,大為恐慌。辛酉(二十六日),劉聰屯兵西明門。北宮純等人帶領一千多勇士趁黑夜突襲漢軍營壘,殺了他們的征虜將軍呼延顥。壬戌(二十七日),劉聰向南到洛水駐紮。乙丑(疑誤),呼延翼被自己的部下殺死,部眾從大陽潰散逃回。劉淵下令讓劉聰等人撤兵回來。劉聰上奏表說,晉朝軍隊微弱,不能因為呼延翼、呼延顥死了而撤兵,堅持要留下來進攻洛陽,劉淵同意了。太傅司馬越加強環城防守。戊寅(疑誤),劉聰自己到嵩山祈禱,留下平晉將軍安陽哀王劉厲、冠軍將軍呼延朗代理指揮留守的軍隊。太傅參軍孫詢勸司馬越乘虛出兵襲擊呼延朗,殺死了呼延朗。劉厲跳入洛水而死。王彌對劉聰說:“現在軍隊既然失利,洛陽的防守還很堅固,而我們的運糧車還在陝地,糧食支持不了幾天,殿下不如與龍驤大將軍劉曜退還平陽,籌備糧食發給兵士,再進行下一步行動。我也收兵籌谷,在兗、豫地區待命,不也是可以的嗎?”劉聰因為是自己請求留下,沒有敢撤兵。宣於之對劉淵說:“到了辛未年,才能得到洛陽,現在晉朝氣運還旺盛,大軍不撤回來,一定失敗。”劉淵於是召劉聰等人回來。
[13]天水人訇琦等殺成太尉李離、尚書令閻式,以梓潼降羅尚;成主雄遣太傅驤、司徒雲、司空璜攻之,不克,雲、璜戰死。
[13]天水人訇琦等人殺了成漢的太尉李離和尚書令閻式,獻出梓潼向羅尚投降,成漢主李雄派太傅李驤、司徒李雲、司空李璜攻打梓潼,沒有成功,李雲、李璜戰死。
初,譙周有子居巴西,成巴西太守馬脫殺之,其子登詣劉弘請兵以復仇。弘表登為梓潼內史,使自募巴、蜀流民,得二千人;西上,至巴郡,從羅尚求益兵,不得。登進攻宕渠,斬馬脫,食其肝。會梓潼降,登進據涪城;雄自攻之,為登所敗。
當初,譙周有個兒子在巴西地區居住,成漢的巴西太守馬脫把他殺了,他的兒子譙登到劉弘那兒請求軍隊報仇。劉弘表奏譙登為梓潼內史,讓他自己招募巴、蜀地區的流民,招到二千人。向西到巴郡,向羅尚請求增加些兵力,但沒有得到。譙登進攻宕渠,殺了馬脫,吃掉馬脫的肝。正遇到梓潼投降,譙登占據涪城,李雄親自攻打譙登,結果被譙登打敗。
[14]十一月,甲申,漢楚王聰、始安王曜歸於平陽。王彌南出轅,流民之在潁川、襄城、汝南、南陽、河南者數萬家,素為居民所苦,皆燒城邑,殺二千石、長吏以應彌。
[14]十一月,甲申(二十日),漢楚王劉聰、始安王劉曜回到平陽。王彌向南出兵轅,在潁川、襄城、汝南、南陽、河南的流民有幾萬家,一直被當地居民欺負,所以放火燒城焚邑,殺掉郡守、長史等官員,回響王彌。
[15]石勒寇信都,殺冀州刺史王斌。王浚自領冀州。詔車騎將軍王堪、北中郎將裴憲將兵討勒,勒引兵還,拒之;魏郡太守劉矩以郡降勒。勒至黎陽,裴憲棄軍奔淮南,王堪退保倉垣。
[15]石勒進犯信都,殺了冀州刺史王斌。王浚自己兼任冀州刺史。朝廷詔令車騎將軍王堪、北中郎將裴憲率兵討伐石勒,石勒帶兵回來,抵禦王堪等人。魏郡太守劉矩獻出本郡投降石勒。石勒到達黎陽,裴憲丟下軍隊自己逃奔淮南,王堪退守倉垣。
[16]十二月,漢主淵以陳留王歡樂為太傅,楚王聰為大司徒,江都王延年為大司空。遣都護大將軍曲陽王劉賢與征北大將軍劉靈、安北將軍趙固、平北將軍王桑,東屯內黃。王彌表左長史曹嶷行安東將軍,東徇青州,且迎其家;淵許之。
[16]十二月,漢主劉淵以陳留王劉歡樂任太傅,楚王劉聰任大司徒,江都王劉延年任大司空。派遣都護大將軍曲陽王劉賢與征北大將軍劉靈、安北將軍趙固、平北將軍王桑,在東邊的內黃縣駐紮。王彌表奏左長史曹嶷任安東將軍,向東攻略青州,順便接他的家眷,劉淵同意了這個安排。
[17]初,東夷校尉勃海李臻,與王浚約共輔晉室,浚內有異志,臻恨之。和演之死也,別駕昌黎王誕亡歸李臻,說臻舉兵討浚。臻遣其子成將兵擊浚。遼東太守龐本,素與臻有隙,乘虛襲殺臻,遣人殺成於無慮。誕亡歸慕容。詔以勃海封釋代臻為東夷校尉,龐本復謀殺之;釋子悛勸釋伏兵請本,收斬之,悉誅其家。
[17]當初,東夷校尉勃海人李臻,與王浚相約共同輔佐晉皇室,王浚有另外的想法,李臻於是怨恨王浚。和演死後,別駕昌黎人王誕逃亡歸附李臻,勸說李臻出兵討伐王浚。李臻就派他兒子李成帶兵攻打王浚。遼東太守龐本,一直與李臻有怨恨,乘虛襲擊殺了李臻,又派人在無慮殺了李成。王誕又逃跑投奔慕容。朝廷詔令以勃海人封釋代替李臻任東夷校尉,龐本又圖謀殺他,封釋的兒子封悛勸封釋設伏兵邀請龐本,把龐本抓住並殺了,之後又殺了他的全家。
四年(庚午、310)
四年(庚午,公元310年)
[1]春,正月,乙丑朔,大赦。
[1]春季,正月,乙丑朔(初一),宣布大赦。
[2]漢主淵立單徵女為皇后,梁王和為皇太子,大赦;封子義為北海王;以長樂王洋為大司馬。
[2]漢主劉淵立單徵的女兒為皇后,梁王劉和為太子,宣布大赦。封兒子劉義為北海王,以長樂王劉洋任大司馬。
[3]漢鎮東大將軍石勒濟河,拔白馬,王彌以三萬眾會之,共寇徐、豫、兗州。二月,勒襲鄄城,殺兗州刺史袁孚,遂拔倉垣,剎王堪。復北濟河,攻冀州諸郡,民從之者九萬餘口。
[3]漢鎮東大將軍石勒渡過黃河,攻克白馬,王彌帶領三萬人與石勒會師一同進犯徐州、豫州、兗州。二月,石勒襲擊鄄城,殺兗州刺史袁孚,又攻克倉垣,殺王堪。又北渡黃河,攻打冀州各郡,九萬多百姓附從石勒。
[4]成太尉李國鎮巴西,帳下文石殺國,以巴西降羅尚。
[4]成漢太尉李國鎮守巴西,部下文石殺死李國,獻出巴西投降羅尚。
[5]太傅越征建威將軍吳興錢及揚州刺史王敦。謀殺敦以反,郭奔建業,告琅邪王睿。遂反,進寇陽羨,睿遣將軍郭逸等討之;周糾合鄉里,與逸等共討,斬之。三定江南,睿以為吳興太守,於其鄉里置義興郡以旌之。
[5]太傅司馬越徵召建威將軍吳興人錢和揚州刺史王敦。錢圖謀殺死王敦後叛亂,王敦逃往建業,報告琅邪王司馬睿。錢叛亂,進犯陽羨,司馬睿派遣將軍郭逸等人討伐他。周組織聯合鄉里百姓,與郭逸等人一起討伐錢,把他殺了。周三次平定江南,司馬睿以周任吳興太守,並在他家鄉設定義興郡以表彰周。
[6]曹嶷自大梁引兵而東,所至皆下,遂克東平,進攻琅邪。
[6]曹嶷從大梁帶兵向東進攻,所向披靡,於是攻克東平,進兵攻打琅邪。
[7]夏,四月,王浚將祁弘敗漢冀州刺史劉靈於廣宗,殺之。
[7]夏季,四月,王浚部將祁弘在廣宗打敗漢冀州刺史劉靈,殺死劉靈。
[8]成主雄謂其將張寶曰:“汝能得梓潼,吾以李離之官賞汝。”寶乃先殺人而亡奔梓潼,訇琦等信之,委以心腹。會羅尚遣使至梓潼,琦等出送之;寶從後閉門,琦等奔巴西。雄以寶為太尉。
[8]成漢主李雄告訴他的部將張寶說:“你能攻下梓潼,我把李離的官職賞給你。”張寶於是殺人後逃亡投奔梓潼,訇琦等人都信任他,把他當作心腹。正遇到羅尚派使者到梓潼,訇琦等人出城送使者,張寶則在後邊關團了城門,訇琦等人只好投奔巴西。李雄讓張寶擔任太尉。
[9]幽、並、司、冀、秦、雍六州大蝗,食草木、牛馬毛皆盡。
[9]幽、並、司、冀、秦、雍等六州遭到嚴重蝗災,蝗蟲把草木、牛馬的毛都啃食光了。
[10]秋,七月,漢楚王聰、始安王曜、石勒及安北大將軍越國圍河內太守裴整於懷,詔征虜將軍宋抽救懷。勒與平北大將軍王桑逆擊抽,殺之;河內人執整以降,漢主淵以整為尚書左丞。河內督將郭默收整餘眾,自為塢主,劉琨以默為河內太守。
[10]秋季,七月,漢楚王劉聰、始安王劉曜、石勒和安北大將軍趙國,在懷縣圍攻河內太守裴整,朝廷詔令征虜將軍宋抽救援懷縣。石勒與平北大將軍王桑阻擊並殺死宋抽。河內人抓住裴整投降,漢主劉淵讓裴整擔任尚書左丞。河內郡督將郭默收拾裴整的殘餘部眾,自己擔任小城堡主,劉琨任郭默為河內太守。
[11]羅尚卒於巴郡,詔以長沙太守下邳皮素代之。
[11]羅尚在巴郡去世,朝廷詔令以長沙太守下邳人皮素代替他的職務。
[12]庚午,漢主淵寢疾;辛未,以陳留王歡樂為太宰,長樂王洋為太傅,江都王延年為太保,楚王聰為大司馬、大單于,並錄尚書事。置單于台於平陽西。以齊王裕為大司徒,魯王隆為尚書令,北海王為撫軍大將軍、領司隸校尉,始安王曜為征討大都督、領單于左輔,廷尉喬智明為冠軍大將軍,領單于右鋪,光祿大夫劉殷為左僕射,王育為右僕射,任為吏部尚書,朱紀為中書監,護軍馬景領左衛將軍,永安王安國領右衛將軍,安昌王盛、安邑王欽、西陽王睿皆領武衛將軍,分典禁兵。初,盛少時,不好讀書,唯讀孝經、論語,曰:“誦此能行,足矣,安用多誦而不行乎!”李熹見之,嘆曰:“望之如可易,及至,肅如嚴君,可謂君子矣!”淵以其忠篤,故臨終委以要任。丁丑,淵召太宰歡樂等入禁中,受遺詔輔政。己卯,淵卒;太子和即位。
[12]庚午(初九),漢主劉淵臥病不起,辛未(初十),以陳留王劉歡樂任太宰,長樂王劉洋為太傅,江都王劉延年為太保,楚王劉聰為大司馬、大單于,都兼任錄尚書事。在平陽西側設定單于台。以齊王劉裕任大司徒,魯王劉隆為尚書令,北海王劉為撫軍大將軍兼司隸校尉,始安王劉曜為征討大都督兼單于左輔,廷尉喬智明為冠軍大將軍兼單于右輔,光祿大夫劉殷為左僕射,王育為右僕射,任為吏部尚書,朱紀為中書監,護軍馬景兼左衛將軍。永安王劉安國兼右衛將軍,安昌王劉盛、安邑王劉欽、西陽王劉都兼任武衛將軍,分別統領禁兵。當初,劉盛年幼時,不喜歡讀書,唯讀《孝經》、《論語》,說:“讀這兩本書能夠照著去作,就足夠了,哪裡還用多讀而不去作呢?”李熹見到他,感嘆說:“遠遠望他好像可以輕慢他,等到了跟前,嚴肅如同威嚴的君主,可以稱得上是君子了。”劉淵因為他忠誠執著,所以臨終時交給他重要的職務。丁丑(十六日),劉淵宣召太宰劉歡樂等人到皇宮裡,接受遺詔輔佐朝政。己卯(十八日),劉淵去世。太子劉和繼承皇位。
和性猜忌無恩。宗正呼延攸,翼之子也,淵以其無才行,終身不遷官;侍中劉乘,素惡楚王聰;衛尉西昌王銳,恥不預顧命;乃相與謀,說和曰:“先帝不惟輕重之勢,使三王總強兵於內,大司馬擁十萬眾屯於近郊,陛下便為寄坐耳。宜早為之計。”和,攸之甥也,深信之。辛巳夜,召安昌王盛、安邑王欽等告之。盛曰:“先帝梓宮在殯,四王未有逆節,一旦自相魚肉,天下謂陛下何!且大業甫爾,陛下勿信讒夫之言以疑兄弟;兄弟尚不可信,他人誰足信哉!”攸、銳怒之曰:“今日之議,理無有二,領軍是何言乎!”命左右刃之。盛既死,欽懼曰:“惟陛下命。”壬午,銳帥馬景攻楚王聰於單于台,攸帥永安王安國攻齊王裕於司徒府,乘帥安邑王欽攻魯王隆,使尚書田密、武衛將軍劉璇攻北海王。密、璇挾斬關歸於聰,聰命貫甲以待之。銳知聰有奮,馳還,與攸、乘疑共攻隆、裕。攸、乘安國、欽有異志,殺之;是日,斬裕,癸未,斬隆。甲申,聰攻西明門,克之;銳等走入南宮,前鋒隨之。乙酉,殺和於光極西室,收銳、攸、乘、梟首通衢。
劉和性格多疑沒有恩德。宗正呼延攸是呼延翼的兒子,劉淵因為他沒有才能和德行,終身沒有給他升官。侍中劉乘,一直怨恨楚王劉聰。衛尉西昌王劉銳,對沒有受到劉淵臨終任命也感到羞恥。這幾個人於是一起密謀,對劉和說:“先帝不考慮輕重的情勢,使三王在皇城裡統領強兵,大司馬劉聰擁兵十萬在近郊駐紮,這樣陛下不過是在他人那裡寄寓的皇帝罷了。應當儘早考慮對付這種情勢。”劉和是呼延攸的外甥,所以對他深信不疑。辛巳(二十日)夜,宣召安昌王劉盛,安邑王劉欽通告他們。劉盛說:“先帝的棺槨還沒有安葬,四王劉聰也沒有變節,一旦自相殘殺,天下會怎么說陛下?再說大業還沒有成功,陛下不要聽信挑撥離間的小人的讒言來疑忌兄弟,兄弟尚且都不能相信,那別人誰還值得相信呢?”呼延攸、劉銳對他發怒道:“今天商議,沒有別的道理可講,領軍你這是什麼話!”便命令左右隨從把劉盛殺了。劉盛死後,劉欽害怕地說:“只聽從陛下的旨意。”壬午(二十一日),劉銳帶領馬景在單于台攻打楚王劉聰,呼延攸帶領永安王劉安國到司徒府攻打齊王劉裕,劉乘帶領安邑王劉欽攻打魯王劉隆,派尚書田密、武衛將軍劉攻打北海王
劉。田密、劉帶著劉衝過關卡歸附劉聰,劉聰命令穿上鎧甲等待劉銳。劉銳得知劉聰已有防備,迅速回師,與呼延攸、劉乘一起攻打劉隆、劉裕,呼延攸、劉乘懷疑劉安國、劉欽有異心,就殺了他們。當天,殺了劉裕,癸未(二十二日),殺了劉隆。甲申(二十三日),劉聰攻克西明門。劉銳等逃進南宮,前鋒跟隨著他。乙酉(二十四日),劉聰在光極殿西室殺了劉和,抓住劉銳、呼延攸、劉乘,在交通要道上斬首並懸掛起來。
群臣請聰即帝位;聰以北海王,單後之子也,以位讓之。涕泣固請,聰久而許之,曰:“及群公正以禍難尚殷,貪孤年長故耳。此家國之事,孤何敢辭!俟年長,當以大業歸之。”遂即位。大赦,改元光興。,尊單氏曰皇太后,其母張氏曰帝太后。以為皇太弟、領大單于、大司徒。立其妻呼延氏為皇后。呼延氏,淵後之從父妹也。封其子粲為河內王,易為河間王,翼為彭城王,悝為高平王;仍以粲為撫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以石勒為并州刺史,封汲郡公。
大臣們請劉聰登上皇位,劉聰因為北海王劉是單太后的太子,就把皇位讓給劉。劉流著淚堅持請劉聰即位,劉聰好久後才同意了,說:“劉和諸公正是因為禍亂困擾還多,看重我年紀大幾歲罷了。這是國家的事業。我怎么敢推辭!等劉長大,我將把大業交還於他。”於是即位。宣布大赦,改年號為光興。尊奉單氏為皇太后,尊奉劉聰的母親張氏為帝太后。以劉為皇太弟,兼大單于、大司徒。立自己的妻子呼延氏為皇后。呼延氏是劉淵皇后的堂妹。封兒子劉粲為河內王,劉易為河間王,劉翼為彭城王,劉悝為高平王。仍以粲任撫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以石勒任并州刺史,封汲郡公。
[13]略陽臨渭氐酋蒲洪,驍勇多權略,群氐畏服之。漢主聰遣使拜洪平遠將軍,洪不受,自稱護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陽公。
[13]略陽郡臨渭縣氐人酋長蒲洪,驍勇而善於權變謀略,氐人都敬畏而服從他。漢主劉聰派使者任命蒲洪為平遠將軍,蒲洪不接受,而自稱護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陽公。
[14]九月,辛未,葬漢主淵於永光陵,謚曰光文皇帝,廟號高祖。
[14]九月,辛未(十一日),在永光陵安葬漢主劉淵,諡號為光文皇帝,廟號為高祖。
[15]雍州流民多在南陽,詔書遣還鄉里。流民以關中荒殘,皆不願歸;征南將軍山簡、南中郎將杜蕤各遣兵送之,促期令發。京兆王如遂潛結壯士,夜襲二軍,破之。於是馮翊嚴嶷、京兆侯脫各聚眾攻城鎮,殺令長以應之,未幾,眾至四五萬,自號大將軍、領司·雍二州牧,稱藩於漢。
[15]雍州流民大多在南陽謀生,朝廷下詔書要把流民遣返回故鄉。流民們因為關中地區荒蕪殘敗,都不願意回鄉。征南將軍山簡、南中郎將杜蕤分別派兵遣送,催促他們限期出發。京兆人王如於是暗地聯繫精壯勇士,趁夜襲擊山簡、杜蕤二軍,打敗了他們。於是馮翊人嚴嶷、京兆人侯脫分別聚眾攻打城鎮,殺死縣令等官員來回響王如,沒有多久,聚眾達四五萬人,王如自己號稱大將軍,兼司、雍二州牧,自稱藩屬於漢。
[16]冬,十月,漢河內王粲、始安王曜及王彌帥眾四萬寇洛陽,石勒帥騎二萬會粲於大陽,敗監軍裴邈於澠池,遂長驅入洛川。粲出轅,掠梁、陳、汝、潁間。勒出成皋關,壬寅,圍陳留太守王贊於倉垣,為贊所敗,退屯文石津。
[16]冬季,十月,漢河內王劉粲、始安王劉曜以及王彌率領四萬人進犯洛陽,石勒率領二萬騎兵在大陽與劉粲會合,在澠池打敗監軍裴邈,於是長驅直入進入洛川。劉粲從轅出兵,在梁、陳、汝、潁等地區攻掠。石勒從成皋關出兵,壬寅(十三日),在倉垣包圍陳留太守王贊,被王贊打敗,退到文石津駐紮。
[17]劉琨自將討劉虎及白部,遣使卑辭厚禮說鮮卑拓拔猗盧以請兵。猗盧使其弟弗之子鬱律帥騎二萬助之,遂破劉虎、白部,屠其營。琨與猗盧結為兄弟,表猗盧為大單于,以代郡封之為代公。時代郡屬幽州,王浚不許,遣兵擊猗盧,猶盧拒破之。浚由是與琨有隙。
[17]劉琨親自率兵討伐劉虎及白部鮮卑,派使者攜帶豐厚的禮物用謙卑的言辭勸說鮮卑拓跋猗盧派兵。拓跋猗盧派他弟弟拓跋弗的兒子拓跋鬱律率領二萬騎兵援助劉琨,於是攻破劉虎、白部鮮卑的營壘,在營壘中大肆屠殺。劉琨與拓跋猗盧結拜為兄弟,表奏拓跋猗盧為大單于,把代郡封給他並封為代公。當時代郡屬於幽州,王浚不同意,派兵打拓跋猗盧,拓跋猗盧抵禦並打敗王浚的軍隊,王浚因此對劉琨產生怨恨。
猗盧以封邑去國懸遠,民不相接,乃帥部落萬餘家自雲中入雁門,從琨求陘北之地。琨不能制,且欲倚之為援,乃徒樓煩、馬邑、陰館、繁、崞五縣民於陘南,以其地與猗盧;由是猗盧益盛。
拓跋猗盧因為封邑代郡距離自己的國家遙遠,百姓連線不在一起,於是率領部落一萬多家從雲中進入雁門,向劉琨索求陘嶺以北地區。劉琨不能控制他,況且也想依靠他作為自己的後援,就把樓煩、馬邑、陰館、繁、崞縣等五個縣的百姓遷徙到陘嶺以南,把這些地方給予拓跋猗盧。拓跋猗盧從此更加強盛。
琨遣使言於太傅越,請出兵共討劉聰、石勒;越忌苟及豫州刺史馮嵩,恐為後患,不許。琨乃謝猗盧之兵,遣歸國。
劉琨派使者去告訴太傅司馬越,請求出兵一起討伐劉聰、石勒。司馬越因為疑忌苟以及豫州刺史馮嵩,擔心他們會成為後患,沒有同意。劉琨就辭謝拓跋猗盧的軍隊,讓他們回國。
劉虎收餘眾,西渡河,居朔方肆盧川,漢主聰以虎宗室,封樓煩公。
劉虎收拾起殘餘部眾,西渡黃河,居住在朔方的肆盧川,漢主劉聰把劉虎當作宗室,封他為樓煩公。
[18]壬子,以劉琨為平北大將軍,王浚為司空,進鮮卑段務勿塵為大單于。
[18]壬子(二十三日),以劉琨任平北大將軍,王浚任司空,把鮮卑段務勿塵封為大單于。
[19]京師飢困日甚,太傅越遣使以羽檄征天下兵,使入援京師。帝謂使者曰:“為我語諸征、鎮,今日尚可救,後則無及矣!”既而卒無至者。征南將軍山簡遣督護王萬將兵入援,軍於涅陽,為王如所敗。如遂大掠沔、漢,進逼襄陽,簡嬰城自守。荊州刺史王澄自將,欲援京師,至口,聞簡敗,眾散而還。朝議多欲遷都以避難,王衍以為不可,賣車牛以安眾心。山簡為嚴嶷所逼,自襄陽徙屯夏口。
[19]京城洛陽飢餓困頓日益嚴重,太傅司馬越派遣使者帶著插羽毛的檄文徵召全國軍隊,讓他們來救援京城。懷帝對使者說:“替我告訴各征、鎮,今天還可以援救,遲了就來不及了!”但後來終究沒有軍隊到達。征南將軍山簡派遣督護王萬帶兵前去救援,在涅陽駐軍,結果被王如打敗。王如於是在沔水、漢水地區大肆搶掠,進逼襄陽,山簡只能圍繞城牆進行防守。荊州刺史王澄親自帶兵。想去救援京城,到達口,聽到山簡的軍隊失敗的訊息,部眾潰散,也只好回師,朝廷商議,多數人想遷都逃難,王衍認為不行,應該賣掉車、牛來安定人心。山簡被嚴嶷逼迫,從襄陽遷徙到夏口駐紮。
[20]石勒引兵濟河,將趣南陽,王如、侯脫、嚴嶷等聞之,遣眾一萬屯襄城以拒勒。勒擊之,盡俘其眾,進屯宛北。是時,侯脫據宛,王如據穰。如素與脫不協,遣使重賂勒,結為兄弟,說勒使攻脫。勒攻宛,克之;嚴嶷引兵救宛,不及而降。勒斬脫;囚嶷,送於平陽,盡並其眾。遂南寇襄陽,攻拔江西壘壁三十餘所。還,趣襄城,王如遣弟璃襲勒;勒迎擊,滅之,復屯江西。
[20]石勒舉兵渡過黃河,將要去南陽,王如、侯脫、嚴嶷等聽說後,調遣一萬人駐紮襄城來抵禦石勒。石勒攻擊他們,全部俘虜了他們,進入宛城之北駐紮。這時,侯脫據守宛城,王如據守穰城,王如與侯脫一直關係不和,派使者用重金賄賂石勒,結為兄弟,讓他攻打侯脫。石勒攻克了宛城。嚴嶷率兵救援宛城,來不及救援便投降了。石勒殺了侯脫,囚禁了嚴嶷,送到平陽,把他們的部眾全部兼併到自己的軍隊里。於是向南進犯襄陽,攻克拔除長江以西的營壘三十多處。回師,開赴襄城,王如派弟弟王璃襲擊石勒。石勒迎頭攻擊,消滅了王璃的軍隊,又到長江以西的地區駐紮。
[21]太傅越既殺王延等,大失眾望;又以胡寇益盛,內不自安,乃戎服入見,請討石勒,且鎮集兗、豫。帝曰:“今胡虜侵逼郊畿,人無固志,朝廷社稷,倚賴於公,豈可遠出以孤根本!”對曰:“臣出,幸出破賊,則國威可振,猶愈於坐待困窮也。”十一月,甲戌,越帥甲士四萬向許昌,留妃裴氏、世子毗及龍驤將軍李惲、右衛將軍何倫守衛京師,防察宮省;以潘滔為河南尹,總留事。越表以行台自隨,用太尉衍為軍司,朝賢素望,悉為佐吏,名將勁卒,鹹入其府。於是宮省無復守衛,荒饉日甚,殿內死人交橫;盜賊公行,府寺營署,並掘塹自守。越東屯項,以馮嵩為左司馬,自領豫州牧。
[21]太傅司馬越殺了王延等人後,大大地失去了大家的信任。又因為胡人敵寇日益強盛,內心也不安定,於是穿上戎裝進宮拜見,請求討伐石勒,並且屯兵鎮守在兗州、豫州。懷帝說:“現在胡人強盜侵入,逼臨京城郊外,人都沒有了堅守的心思,朝廷社稷依賴於你,怎么能遠征而使根本孤立呢?”司馬越回答說:“我出戰,如果能僥倖打敗賊寇,就可以振奮國威,這比坐以待斃要強。”十一月,甲戌(十五日),司馬越率領四萬兵士向許昌進發,留下妃子裴氏、長子司馬毗以及龍驤將軍李惲、右衛將軍何倫守衛京城,防衛察看宮廷,以潘滔任河南尹,總管留守事務。司馬越上奏表讓朝廷以行尚書台跟隨自己,任用太尉王衍為軍司,朝廷中享有聲望的賢臣,都用作佐吏,名將勇士,全部納入自己官署。這樣,宮廷中實際再沒有什麼守衛,飢餓日益嚴重,宮殿中死人交相雜橫,盜賊公然搶劫,各府、寺、營、署,都挖掘壕塹自衛。司馬越向東駐紮在項縣,以馮嵩為左司馬,自己任兼任豫州牧。
竟陵王白帝遣兵襲何倫,不克;帝委罪於,逃竄,得免。
竟陵王司馬通告懷帝後派兵襲擊何倫,沒有成功。懷帝歸罪於司馬,司馬逃竄,得以逃避懲罰。
[22]揚州都督周馥以洛陽孤危,上書請遷都壽春。太傅越以馥不先白己而直上書,大怒,召馥及淮南太守裴碩。馥不肯行,令碩帥兵先進。碩詐稱受越密旨,襲馥,為馥所敗,退保東城。
[22]揚州都督周馥因為洛陽孤單危險,上書請求遷都壽春。太傅司馬越因為周馥不先通過自己而直接上書皇帝,勃然大怒,宣召周馥與淮南太守裴碩。周馥不肯去,讓裴碩率兵先去。裴碩假稱得到司馬越的密令,襲擊周馥。結果被周馥打敗,裴碩退到東城縣防守。
[23]詔加張軌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光祿大夫傅祗、太常摯虞遺軌書,告以京師飢匱。軌遣參軍杜勛獻馬五百匹,毯布三萬匹。
[23]朝廷詔令讓張軌擔任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光祿大夫傅祗、太常摯虞給張軌去信,告訴他京城飢餓食品匱乏。張軌派遣參軍杜勛去獻了五百匹馬、三萬匹毯布。
[24]成太傅驤攻譙登於涪城。羅尚子宇及參佐素惡登,不給其糧。益州刺史皮素怒,欲治其罪;十二月,素至巴郡,羅宇使人夜殺素,建平都尉暴重殺宇,巴郡亂。驤知登食盡援絕,攻涪愈急。士民皆熏鼠食之,餓死甚眾,無一人離叛者。驤子壽先在登所,登乃歸之。三府官屬表巴東監軍南陽韓松為益州刺史,治巴東。
[24]成漢太傅李驤到涪城攻打譙登。羅尚的兒子羅宇及其幕僚一直討厭譙登,就不給譙登提供軍糧。益州刺史皮素髮怒,想拿羅宇問罪。十二月,皮素到巴郡,羅宇派人在夜裡殺死皮素,建平都尉暴重殺了羅宇,巴郡大亂。李驤得知譙登糧盡而後援斷絕,就更加猛烈地攻擊涪城。城中士人百姓都挖老鼠當作食物,餓死了很多人,但沒有一人叛變離去。李驤的兒子李壽先前被關在譙登處,譙登把他釋放回去。平西將軍府、益州刺史府、西戎校尉府的官員上奏表讓巴東監軍南陽人韓松擔任益州刺史,治所設在巴東。
[25]初,帝以王彌、石勒侵逼京畿,詔苟督帥州郡討之。會曹嶷破琅邪,北收齊地,兵勢甚盛,苟純閉城自守。還救青州,與嶷連戰,破之。
[25]當初,懷帝因為王彌、石勒進犯逼臨京城地區,就下詔令讓苟統領州郡的軍隊去討伐他們。正遇上曹嶷攻陷琅邪,向北攻占齊郡地區,兵勢非常強盛,苟純只能關閉城門防守。苟也只好回師救援青州,與曹嶷接連交戰,打敗曹嶷。
[26]是歲,寧州刺史王遜到官,表李釗為朱提太守。時寧州外逼於成,內有夷寇,城邑丘墟。遜惡衣菜食,招集離散,勞來不倦,數年之間,州境復安。誅豪右不奉法者十餘家;以五苓夷昔為亂首,擊滅之,內外震服。
[26]這一年,寧州刺史王遜就任官職,表奏李釗任朱提太守。當時寧州外受成漢逼迫,內有夷人強盜,城邑都成了荒丘廢墟。王遜節衣縮食,召集逃離流散的百姓,安撫而不知疲倦,幾年之間,寧州轄境重新安定。又誅殺不遵守法律的十多家豪族大戶。因為王苓夷人過去曾是作亂的禍首,就攻打消滅了他們,這樣寧州內外都受到震懾而歸服。
[27]漢主聰自以越次而立,忌其嫡兄恭;因恭寢,穴其壁間,刺而殺之。
[27]漢主劉聰因為自己是超越次序而當的皇帝,便猜忌他的嫡兄劉恭。趁劉恭睡覺,挖穿房間牆壁,把劉恭刺殺。
[28]漢太后單氏卒;漢主聰尊母張氏為皇太后。單氏年少美色,聰焉。太弟義屢以為言,單氏慚恚而死。義龐由是漸衰,然以單氏故,尚未之廢也。呼延後言於聰曰:“父死子繼,古今常道。陛下承高祖之業,太弟何為者哉!陛下百年後,粲兄弟必無種矣。”聰曰:“然,吾當徐思之。”呼延氏曰:“事留變生。太弟見粲兄弟浸長,必有不安之志;萬一有小人交構其間,未必不禍發於今日也。”聰心然之。義舅光祿大夫單沖泣謂義曰:“疏不間親。主上有意於河內王矣,殿下何不避之!”義曰:“河瑞之末,主上自惟嫡庶之分,以大位讓義。義以主上齒長,故相推奉。天下者,高祖之天下,兄終弟及,何為不可!粲兄弟既壯,猶今日也。且子弟之間,親疏詎幾,主上寧可有此意乎!”
[28]漢太后單氏去世,漢主劉聰尊奉母親張氏為皇太后。單氏年輕貌美,劉聰與她私通。單氏的兒子太弟劉多次對此進行勸說,單氏慚愧憂憤而死。劉聰對劉的寵信因此逐漸減弱,但因為單氏的緣故,還沒有廢黜他。皇后呼延氏對劉聰說:“父親死後由兒子繼承。是古今通常的道理。陛下繼承高祖劉淵的事業,太弟算乾什麼的?陛下百年之後,劉粲兄弟一定不會有後代存世了。”劉聰說:“是這樣,我將要慢慢考慮這個問題。”呼延氏說:“事情放著不處理,就會發生變故。太弟看到劉粲兄弟逐步長大,內心一定會感到不安,萬一有小人在其中挑撥離間,禍患說不定就會在今天發生。”劉聰心裡認為說得對。劉的舅父光祿大夫單沖哭著對劉說:“關係疏遠的人不替代關係親近的。皇上有讓河內王劉粲當太子的心思,殿下為什麼不躲避呢?”劉說:“河瑞末年,主上自己考慮到嫡、庶的區別,以大位辭讓給我,我因為皇上年長,所以推奉他即位。天下是高祖的天下,哥哥死了弟弟來繼承,有什麼不可以的?等劉粲兄弟長大,還應該像今天這樣,再說父子和兄弟之間,難道還有什麼親疏?皇上難道有這個意思嗎?”
五年(辛未、311)
五年(辛未,公元311年)
[1]春,正月,壬申,苟為曹嶷所敗,棄城奔高平。
[1]春季,正月,壬申(十四日),苟被曹嶷打敗,丟棄守城逃奔高平。
[2]石勒謀保據江、漢,參軍都尉張賓以為不可。會軍中飢疫,死者太半,乃渡沔、寇江夏,癸酉,拔之。
[2]石勒圖謀占據江、漢地區,參軍都尉張賓認為不行。正遇上軍中飢乏又流行疾疫,有一大半都死了,於是渡過沔水,進犯江夏,癸酉(十五日),攻克江夏。
[3]乙亥,成太傅驤拔涪城,獲譙登;太保始拔巴西,殺文石。於是成主雄大赦,改元玉衡。譙登至成都,雄欲宥之;登詞氣不屈,雄殺之。
[3]乙亥(十七日),成漢太傅李驤攻克涪城,抓獲了譙登。太保李始攻克巴西,殺死文石。於是成漢君主李雄宣布大赦,改年號為玉衡。譙登被押送到成都,李雄想要寬恕他,但譙登言辭志氣都不屈服,李雄就殺了他。
[4]巴蜀流民布在荊、湘間,數為土民所侵苦,蜀人李驤聚眾據樂鄉反,南平太守應詹與醴陵令杜共擊破之。王澄使成都內史王機討驤,驤請降,澄偽許而襲殺之,以其妻子為賞,沈八千餘人於江;流民益怨忿。
[4]巴蜀地區的流民在荊州、湘州地區。多次被土著百姓侵擾,蜀人李驤聚眾占據樂鄉反叛,南平太守應詹與醴陵縣令杜一起打敗了李驤。王澄派成都內史王機討伐李驤,李驤請求投降,王澄假裝同意而突襲李驤,把他殺了,用李驤的妻兒作為獎賞,把八千多人都沉入江中。流民更加怨恨憤怒。
蜀人杜疇等復反,湘州參軍馮素與蜀人汝班有隙,言於刺史荀眺曰:“巴、蜀流民皆欲反。”眺信之,欲盡誅流民。流民大懼,四五萬家一時俱反,以杜州里重望,共推為主。自稱梁·益二州牧、領湘州刺史。
蜀人杜疇等人再次叛亂。湘州參軍馮素與蜀人汝班之間有怨恨,就對刺史荀眺說:“巴蜀地區的流民都想叛亂。”荀眺信以為真,想把流民全部殺了。流民非常恐懼,四五萬家同時反叛,因為杜在當地有很高的名望,就一致推舉杜作為首領。杜自稱梁、益二州牧、兼湘州刺史。
[5]裴碩求救於琅邪王睿,睿使揚威將軍甘卓等攻周馥於壽春。馥眾潰,奔項,豫州都督、新蔡王確執之,馥憂憤而卒。確,騰之子也。
[5]裴碩向琅邪王司馬睿求救,司馬睿派揚威將軍甘卓到壽春攻打周馥。周馥的軍隊潰敗,逃奔項縣,豫州都督、新蔡王司馬確抓住周馥,周馥憂憤而死。司馬確是司馬騰的兒子。
[6]揚州刺史劉陶卒。琅邪王睿復以安東軍諮祭酒王敦為揚州刺史,尋加都督征討諸軍事。
[6]揚州刺史劉陶去世。琅邪王司馬睿又以安東軍咨祭酒王敦任揚州刺史,不久又加職都督征討諸軍事。
[7]庚辰,平原王薨。
[7]庚辰(二十二日),平原王司馬去世。
[8]二月,石勒攻新蔡,殺新蔡莊王確於南頓;進拔許昌,殺平東將軍王康。
[8]二月,石勒攻打新蔡,在南頓殺新蔡王司馬確,又進兵攻克許昌,殺了平東將軍王康。
[9]氐苻成、隗文復叛,自宜都趣巴東;建平都尉暴重討之。重因殺韓松,自領三府事。
[9]氐人苻成、隗文又叛亂,從宜都趕赴巴東。建平都尉暴重征討他們,暴重順勢殺死韓松,自己兼任三府的職務。
[10]東海孝獻王越既與苟有隙,河南尹潘滔、尚書劉望等復從而譖之。怒,表求滔等首,揚言:“司馬元超為宰相不平,使天下淆亂,苟道將豈可以不義使之!”乃移檄諸州,自稱功伐,陳越罪狀。帝亦惡越專權,多違詔命;所留將士何倫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密賜手詔,使討之。數與帝文書往來,越疑之,使游騎於成皋間伺之,果獲使及詔書。乃下檄罪狀,以從事中郎楊瑁為兗州刺史,使與徐州刺史裴盾共討。遣騎收潘滔,滔夜遁,得免;執尚書劉曾、侍中程延,斬之。越憂憤成疾,以後事付王衍;三月,丙子,薨於項,秘不發喪。眾共推衍為元帥,衍不敢當;以讓襄陽王范,范亦不受。范,瑋之子也。於是衍等相與奉越喪還葬東海。何倫、李惲等聞越薨,奉裴妃及世子毗自洛陽東走,城中士民爭隨之。帝追貶越為縣王,以苟為大將軍、大都督,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
[10]東海孝獻王司馬越與苟產生怨恨後,河南尹潘滔、尚書劉望等人又附和他並挑撥他與苟的關係。苟發怒,表奏索求潘滔等人的頭顱,揚言道:“司馬元超身為宰相而不公正,造成天下混亂,我難道能夠不堅持正義而聽任他?”司馬越字元超。於是苟向各州傳布檄文,稱頌自己的功績,列舉司馬越的罪狀。懷帝對司馬越專權,多次違抗詔書旨意,也感到厭惡,司馬越留下來的部將兵士何倫等人,搶掠公卿大臣,逼迫污辱公主。懷帝秘密賜給苟親筆詔書,讓苟征討司馬越。苟多次與懷帝有文書往來,司馬越對此也起疑心,派遊動的騎兵在成皋地區監視,果然查獲苟的使者以及詔書。於是司馬越也下達檄文公布苟的罪狀,以從事中郎楊瑁擔任兗州刺史,讓他與徐州刺史裴盾一同征討苟。苟派騎兵拘捕潘滔,潘滔連夜逃跑,得以逃脫。苟抓住尚書劉曾、侍中程延,把他們都殺了。司馬越憂憤成疾,把後事託付給王衍。三月,丙子(十九日),司馬越在項縣去世,但秘不發喪。大家共同推舉王衍為元帥,王衍不敢接受,辭讓給襄陽王司馬范,司馬范也不接受。司馬范是司馬瑋的兒子。於是王衍等人一起侍奉司馬越的靈柩送往東海郡安葬。何倫、李惲等人聽說司馬越去世,就侍奉著司馬越的裴妃以及長子司馬毗從洛陽向東行進。城中士人百姓爭相跟隨他們。懷帝追貶司馬越為縣王,以苟擔任大將軍、大都督及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
[11]益州將吏共殺暴重,表巴郡太守張羅行三府事。羅與隗文等戰死,文等驅掠吏民,西降於成。三府文武共表平西司馬蜀郡王異行三府事,領巴郡太守。
[11]益州的武將和官吏一起殺了暴重,表奏巴郡太守張羅擔任三府的職務。張羅與隗文等人交戰而死,隗文等人驅趕搶掠官吏和百姓,向西邊的成漢投降。三府的文武官員共同表奏平西司馬蜀郡人王異擔任三府的職務,兼任巴郡太守。
[12]初,梁州刺史張光會諸郡守於魏興,共謀進取。張燕唱言:“漢中荒敗,迫近大賊,克復之事,當俟英雄。”光以燕受鄧定賂,致失漢中,今復沮眾,呵出,斬之。治兵進戰,累年乃得至漢中,綏撫荒殘,百姓悅服。
[12]當初,梁州刺史張光在魏興與所轄各郡的郡守會集,共同謀划進取之道。張燕首先說:“漢中地區已荒蕪頹敗,又靠近大盜賊,收復失地的事,還得等待英雄出現。”張光因為張燕接受了鄧定的賄賂,導致失去漢中,現在又敗壞大家的士氣,就喝令把張燕拉出去殺了。張光整頓軍隊進取戰鬥,幾年後終於取得漢中。他又安撫百姓開荒,百姓都高興地服從他。
[13]夏,四月,石勒率輕騎追太傅越之喪,及於苦縣寧平城,大敗晉兵,縱騎圍而射之,將士十餘萬人相踐如山,無一人得免者。執太尉衍、襄陽王范、任城王濟、武陵莊王澹、西河王喜、梁懷王禧、齊王超、吏部尚書劉望、廷尉諸葛銓、豫州刺史劉喬、太傅長史庾等,坐之幕下,問以晉故。衍具陳禍敗之由,雲計不在己;且自言少無宦情,不豫世事;因勸勒稱尊號,冀以自免。勒曰:“君少壯登朝,名蓋四海,身居重任,何得言無宦情邪!破壞天下,非君而誰!”命左右扶出,眾人畏死,多自陳述。獨襄陽王范神色儼然,顧呵之曰:“今日之事,何復紛紜!”勒謂孔萇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嘗見此輩人,當可存乎?”萇曰:“彼皆晉之王公,終不為吾用。”勒曰:“雖然,要不可加以鋒刃。”夜,使人排牆殺之。濟,宣帝弟子景王陵之子;禧,澹之子也。剖越柩,焚其屍,曰:“亂天下者此人也,吾為天下報之,故焚其骨以告天地。”
[13]夏季,四月,石勒率輕裝騎兵追擊太傅司馬越的靈車,在苦縣寧平城追上,把晉朝軍隊打得大敗,又放開騎兵包圍並用弓箭射擊,十多萬晉朝官兵互相踐踏堆積如山,無一人倖免。抓住太尉王衍、襄陽王司馬范、任城王司馬濟、武陵莊王司馬澹、西河王司馬喜、梁懷王司馬禧、齊王司馬超、吏部尚書劉望、廷尉諸葛銓、豫州刺史劉喬、太傅長史庾等人,讓他們在帳幕中坐下,詢問晉朝亂亡的原因。王衍具體陳說了禍患衰敗的原因。聲稱計策不是自己所定,並且自稱從小就沒有當官從政的願望,不參預朝廷事務,並由此勸石勒稱帝,希望能夠解脫自己。石勒說:“您年輕力壯時就登上朝廷高職,名揚四海,身居重任,怎么說沒有當官從政的欲望呢?把天下的事情搞壞搞糟,不是您那又是誰呢?”命令隨從將王衍架扶出去。大家都怕死,大多都自己陳述情況。只有襄陽王司馬范表情嚴峻,環顧大家喝道:“今天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再說個不停?”石勒對孔萇說:“我在天下行走的地方多了,從未見過這類人,應當讓他們留在世上嗎?”孔萇說:“他們都是晉朝的王公大臣,終究不能為我們所用。”石勒說:“雖然這樣,但也不要用刀殺了他們。”當夜,派人推倒牆把這些人壓死了。司馬濟是宣帝司馬懿弟弟的兒子景王司馬陵的兒子。司馬禧是司馬澹的兒子。石勒又剖開司馬越的靈柩,焚燒了司馬越的屍體,說:“搞亂天下的就是這個人,我為天下報仇,所以焚燒他的遺骨來通告天地。”
何倫等至洧倉,遇勒,戰敗,東海世子及宗室四十八王皆沒于勒,何倫奔下邳,李惲奔廣宗。裴妃為人所掠賣,久之,渡江。初,琅邪王睿之鎮建業,裴妃意也,故睿德之,厚加存撫,以其子沖繼越後。
何倫等人到達洧倉,與石勒遭遇,交戰失敗,這樣東海王司馬越的長子以及宗室四十八個親王又被石勒所俘。何倫逃奔下邳,李惲逃奔廣宗。裴妃被人搶走賣掉,很久以後,渡過長江。當初,琅邪王司馬睿鎮守建業,就是裴妃的主意,所以司馬睿感念她,優厚地加以關照,並把自己的兒子司馬衝過繼為司馬越的後代。
[14]漢趙固、王桑攻裴盾,殺之。
[14]漢國趙固、王桑攻打裴盾,把他殺了。
[15]杜攻長沙。五月,荀眺棄城奔廣州,追擒之。於是南破零、桂,東掠武昌,殺二千石長吏甚眾。
[15]杜攻打長沙。五月,荀眺放棄守城,逃奔廣州,杜追趕上把他抓獲。於是杜向南攻克零陵、桂陽地區,向東攻掠武昌,殺死了很多郡守以及官吏。
[16]以太子太傅傅祗為司徒,尚書令荀藩為司空,加王浚大司馬、侍中、大都督,督幽、冀諸軍事,南陽王模為太尉、大都督,張軌為車騎大將軍,琅邪王睿為鎮東大將軍,兼督揚、江、湘、交、廣五州諸軍事。
[16]朝廷以太子太傅傅祗任司徒,尚書令荀藩為司空,任用王浚為大司馬、侍中、大都督及督幽州、冀州諸軍事,南陽王司馬模任太尉、大都督,張軌任車騎大將軍,琅邪王司馬睿為鎮東大將軍,兼督揚、江、湘、交、廣五州諸軍事。
初,太傅越以南陽王模不能綏撫關中,表征為司空。將軍淳于定說模使不就征,模從之;表遣世子保為平西中郎將,鎮上,秦州刺史裴苞拒之。模使帳下都尉陳安攻苞,苞奔安定,太守賈疋納之。
當初,太傅司馬越因為南陽王司馬模不能平定安撫關中地區,就表奏徵召他為司空。將軍淳于定勸說司馬模不去接受徵召,司馬模採納了;上奏表派長子司馬保任平西中郎將;鎮守上,秦州刺史裴苞抗拒司馬保的到來。司馬模派帳下都尉陳安攻打裴苞,裴苞投奔安定郡,郡太守賈疋接納了他。
[17]苟表請遷都倉垣,使從事中郎劉會將船數十艘、宿衛五百人、谷千斛迎帝。帝將從之,公卿猶豫,左右戀資財,遂不果行。既而洛陽飢困,人相食,百官流亡者什八九。帝召公卿議,將行而衛從不備。帝撫手嘆曰:“如何曾無車輿!”乃使傅祗出詣河陰,治舟楫,朝士數十人導從。帝步出西掖門,至銅駝街,為盜所掠,不得進而還。度支校尉東郡魏浚率流民數百家保河陰之峽石,時劫掠得谷麥,獻之,帝以為揚威將軍、平陽太守,度支如故。
[17]苟上奏表請求遷都倉垣,派從事中郎劉會帶領幾十艘船、五百禁衛兵、一千斛穀子去接懷帝。懷帝打算聽從這個安排,而公卿大臣們猶豫不決,左右隨從貪戀家資財產,於是沒有成行。不久後洛陽城中飢餓睏乏,甚至出現人吃人的現象,文武百官十有八九都流亡了。懷帝召集公卿大臣商議,打算出行,但禁衛隨從卻不完備。懷帝撫手慨嘆說:“為什麼竟沒有車子乘輿呢?”於是派傅祗出城到河陰縣,整理置辦船隻,朝廷官員幾十人充當前導和隨從。懷帝步行出西掖門,到銅駝街,遭到強盜掠擾,不能前進,只好回宮。度支校尉東郡人魏浚率領幾百家流民在河陰的峽石防衛,當時曾搶劫掠奪了一些谷麥,就獻給懷帝,懷帝任用魏浚為揚威將軍、平陽太守,仍兼度支校尉。
[18]漢主聰使前軍大將軍呼延晏將兵二萬七千寇洛陽,比及河南,晉兵前後十二敗,死者三萬餘人。始安王曜、王彌、石勒皆引兵會之,未至,晏留輜重於張方故壘,癸未,先至洛陽,甲申,攻平昌門,丙戌,克之,遂焚東陽門及諸府寺。六月,丁亥朔,晏以外繼不至,俘掠而去。帝具舟於洛水,將東走,晏盡焚之。庚寅,荀藩及弟光祿大夫組奔轅。辛卯,王彌至宣陽門;壬辰,始安王曜至西明門;丁酉,王彌、呼延晏克宣陽門,入南宮,升太極前殿,縱兵大掠,悉收宮人、珍寶。帝出華林園門,欲奔長安,漢兵追執之,幽於端門。曜自西明門入屯武庫。戊戌,曜殺太子詮、吳孝王晏、竟陵王、右僕射曹馥、尚書閭丘沖、河南尹劉默等,士民死者三萬餘人。遂發掘諸陵,焚宮廟、官府皆盡。曜納惠帝羊皇后,遷帝及六璽於平陽。石勒引兵出轅,屯許昌。光祿大夫劉蕃、尚書盧志奔并州。
[18]漢主劉聰派前軍大將軍呼延晏率領二萬七千兵士進犯洛陽,到達河南時,晉朝軍隊先後十二次失敗,死了三萬多人。始安王劉曜、王彌、石勒都帶兵與呼延晏會合,還沒有到,呼延晏把輜重留在張方遺留下來的舊營壘中,癸未(二十七日),呼延晏先行到達洛陽。甲申(二十八日),攻打平昌門,丙戌(三十日),攻克平昌門,於是焚燒東陽門以及各府寺等房屋建築。六月,丁亥朔(初一),呼延晏因為外面援兵還沒有到,俘掠了一些人和財物而離去。懷帝在洛水安排準備了一些船隻,準備向東逃難,呼延晏都給焚燒了。庚寅(初四),荀藩以及弟弟光祿大夫荀組逃奔轅。辛卯(初五),王彌到達宣陽門。壬辰(初六),始安王劉曜到達西明門。丁酉(十一日),王彌、呼延晏攻克宣陽門,進入南宮,登上太極前殿,放縱士兵大肆搶掠,把宮人、珍寶收luó乾淨。懷帝出華林園門,想逃奔長安,漢兵追上把他抓住,囚禁在端門。劉曜從西明門進城到武庫駐紮。戊戌(十二日),劉曜殺死晉太子司馬詮、吳孝王司馬晏、竟陵王司馬、右僕射曹馥、尚書閭丘沖、河南尹劉默等人,士人百姓死了三萬多人。於是又挖掘各個陵墓,把宮廟、官府都焚燒光了。劉曜納娶惠帝羊皇后,把懷帝以及皇帝專用的六方玉璽都送往平陽。石勒帶兵從轅出擊,到許昌駐紮。晉光祿大夫劉蕃、尚書盧志逃奔并州。
丁未,漢主聰大赦,改元嘉平。以帝為特進左光祿大夫,封平阿公,以侍中庚珉、王俊為光祿大夫。珉,之兄也。
丁未(二十一日),漢主劉聰宣布大赦,改年號為嘉平。安排晉懷帝為特進左光祿大夫,封為平阿公。以晉朝侍中庾珉、王為光祿大夫。庾珉是庾的哥哥。
初,始安王曜以王彌不待己至,先入洛陽,怨之。彌說曜曰:“洛陽天下之中,山河四塞,城池、宮室不假修營,宜白主上自平陽徙都之。”曜以天下未定,洛陽四面受敵,不可守,不用彌策而焚之。彌罵曰:“屠各子,豈有帝王之意邪!”遂與曜有隙,引兵東屯項關。前司隸校尉劉暾說彌曰:“今九州糜沸,群雄竟逐,將軍於漢建不世之功,又與始安王相失,將何以自容!不如東據本州,徐觀天下之勢,上可以混壹四海,下不失鼎峙之業,策之上者也。”彌心然之。
當初,始安王劉曜因為王彌不等到自己到達就搶先進入洛陽,對王彌產生了怨恨。王彌對劉曜說:“洛陽處於全國中心,山河四面的要塞、城池,宮室都用不著修葺建設,應當上告君主從平陽遷都到這裡。”劉曜因為天下還未平定,洛陽四面受敵,不能守御,因此不聽王彌的計策而放火焚燒了洛陽。王彌罵道:“這個屠各人!難道有作帝王的心思嗎?”於是與劉曜產生怨恨,就帶兵向東到項關駐紮。前司隸校尉劉暾對王彌說:“現在九州像沸騰的粥鍋一樣動亂紛擾,各路英豪逐鹿中原,將軍您為漢建立了無與倫比的功勞,卻又和始安王劉曜失和,那將把自己放到什麼地方?不如在東邊占據自己的青州,慢慢地觀察天下的趨勢,上計能夠以此統一全國,下計也不失去占據一方與人鼎立抗衡的資本,這是上策。”王彌心裡認為這很對。
[19]司徒傅祗建行台於河陰,司空荀藩在陽城,河南尹華薈在成皋,汝陰太守平陽李矩為之立屋,輸谷以給之。薈,歆之曾孫也。
[19]司徒傅祗在河陰建立代表朝廷的行政機構��行台,司空荀藩在陽城,河南尹華薈在成皋,汝陰太守平陽人李矩為傅祗建立房屋,並運送穀物來供給他。華薈是華歆的曾孫。
藩與弟組、族子中護軍崧,薈與弟中領軍恆建行台於密,傳檄四方,推琅邪王睿為盟主。藩承制以崧為襄城太守,矩為滎陽太守,前冠軍將軍河南褚為梁國內史。揚威將軍魏浚屯洛北石樑塢,劉琨承制假浚河南尹。浚詣荀藩諮謀軍事,藩邀李矩同會,矩夜越之。矩官屬皆曰:“浚不可信,不宜夜往。”矩曰:“忠臣同心,何所疑乎!”遂往,相與結歡而去。浚族子該,聚眾據一泉塢,藩以為武威將軍。
荀藩與弟弟荀組,同族侄子中護軍荀崧,華薈與弟弟中領軍華恆在密縣又建立了一個行台,向各地傳布檄文,推舉琅邪王司馬睿為盟主。荀藩按照朝廷旨意以荀崧任襄城太守,以李矩任滎陽太守,以前冠軍將軍河南入褚任梁國內史。揚威將軍魏浚駐紮在洛水以北的石樑塢,劉琨按照朝廷旨意讓魏浚任河南尹。魏浚到荀藩那裡去諮詢商議軍隊事務,荀藩邀請李矩參與這次聚會,李矩連夜趕去,李矩的屬下官員都說:“不可相信魏浚,不應當連夜去。”李矩說:“忠臣都有相同的想法,有什麼值得懷疑呢?”於是前往,他們在一起暢談高興地離去,魏浚的同族侄子魏該,聚集了一些人占據一泉塢,荀藩讓他擔任武威將軍。
豫章王端,太子詮之弟也,東奔倉垣,苟率群官奉以為皇太子,置行台。端承制以領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自倉垣徙屯蒙城。
豫章王司馬端是太子司馬詮的弟弟,向東投奔倉垣,苟帶領官員們尊奉他為皇太子,也設定了一個行台。司馬端按照朝廷旨意讓苟擔任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從倉垣遷徙到蒙城駐紮。
撫軍將軍秦王業,吳孝王之子,荀藩之甥也,年十二,南奔密,藩等奉之,南趣許昌。前豫州刺史天水閻鼎,聚西州流民數千人於密,欲還鄉里。荀藩以鼎有才而擁眾,用鼎為豫州刺史,以中書令李、司徒左長史彭城劉疇、鎮軍長史周,司馬李述等為之參佐。,浚之子也。
撫軍將軍秦王司馬業是吳孝王的兒子,荀藩的外甥,十二歲,南奔密縣,荀藩等人侍奉他,向南奔赴許昌。前豫州刺史天水人閻鼎,在密縣聚集了幾千西州流民,打算返歸故鄉。荀藩因為閻鼎有才又聚集了一些人,就任用閻鼎為豫州刺史,讓中書令李、司徒左長史彭城人劉疇、鎮軍長史周、司馬李述等人作為閻鼎的參佐。周是周浚的兒子。
時海內大亂,獨江東差安,中國士民避亂者多南渡江。鎮東司馬王導說琅邪王睿,收其賢俊,與之共事。睿從之,辟掾屬百餘人,時人謂之百六掾。以前潁川太守勃海刁協為軍諮祭酒,前東海太守王承、廣陵相卞為從事中郎,江寧令諸葛恢、歷陽參軍陳國陳為行參軍,前太傅掾庾亮為西曹掾。承,渾之弟子;恢,靚之子;亮,兗子之弟子也。
當時全國一片混亂,只有江東稍微安定,中原的士人百姓大多南渡長江去避亂。鎮東司馬王導勸說琅邪王司馬睿,召收賢能英俊的人才,與他們一同成就事業。司馬睿採納了王導的意見,任用了一百多人作為掾屬,當時的人稱之為百六掾。讓前潁川太守勃海人刁協任軍咨祭酒,以前東海太守王承、廣陵相卞任從事中郎,以江寧令諸葛恢、歷陽參軍陳國人陳任行參軍,以前太傅掾庾亮任西曹掾。王承是王渾的弟弟的兒子。諸荀恢是諸葛靚的兒子。庾亮是庾袞的弟弟的兒子。
[20]江州刺史華軼,歆之曾孫也,自以受朝廷之命而為琅邪王睿所督,多不受其教令。郡縣多諫之,軼曰:“吾欲見詔書耳。”及睿承荀藩檄,承制署置官司,改易長吏,軼與豫州刺史裴憲皆不從命。睿遣揚州刺史王敦、歷陽內史甘卓與揚烈將軍廬江周訪合兵擊軼。軼兵敗,奔安成,訪追斬之,及其五子。裴憲奔幽州。睿以甘卓為湘州刺史,周訪為尋陽太守,又以揚武將軍陶侃為武昌太守。
[20]江州刺史華軼,是華歆的曾孫,認為自己是接受皇帝的旨意,卻被琅邪王司馬睿所領導,所以經常不接受司馬睿的命令。所屬郡縣長官大多都勸諫他,華軼說:“我只是想看到朝廷的詔書罷了。”司馬睿接到荀藩的檄文後,按照朝廷旨意設定官職機構,更改掉換長吏等官員,華軼與豫州刺史裴憲都不服從。司馬睿就派揚州刺史王敦、歷陽內史甘卓與揚烈將軍廬江人周訪聯合兵力攻打華軼。華軼的軍隊失敗,自己逃奔安成,周訪追上並殺了他,還殺了他的五個兒子。裴憲逃奔幽州。司馬睿任用甘卓為湘州刺史,任周訪為尋陽太守,又任揚武將軍陶侃為武昌太守。
[21]秋,七月,王浚設壇告類,立皇太子,布告天下,稱受中詔承制封拜,備置百官,列署征、鎮,以荀藩為太尉,琅邪王睿為大將軍。浚自領尚書令,以裴憲及其婿棗嵩為尚書,以田徽為兗州刺史,李惲為青州刺史。
[21]秋季,七月,王浚設定祭壇祭天,立皇太子,向天下通告,聲稱受朝廷詔令按照皇帝旨意舉行封拜,設定文武百官,安排征、鎮官員,任荀藩為太尉,琅邪王司馬睿為大將軍。王浚自己擔任尚書令。任裴憲及其女婿棗嵩為尚書,任田徽為兗州刺史,李惲為青州刺史。
[22]南陽王模使牙門趙染戍蒲坂,染求馮翊太守不得而怒,帥眾降漢,漢主聰以染為平西將軍。八月,聰遣染與安西將軍劉雅帥騎二萬攻模於長安,河內王粲、始安王曜帥大眾繼之。染敗模兵於潼關,長驅至下。涼州將北宮純自安長帥其眾降漢。漢兵圍長安,模遣淳于定出戰而敗。模倉庫虛竭,士卒離散,遂降於漢。趙染送模於河內王粲;九月,粲殺模。關西饑饉,白骨蔽野,士民存者百無一二。聰以始安王曜為車騎大將軍、雍州牧,更封中山王,鎮長安。以王彌為大將軍,封齊公。
[22]南陽王司馬模派牙門越染戍守蒲坂,趙染求任馮翊太守之職沒有得到後大怒,率領部眾向漢投降,漢主劉聰任用趙染為平西將軍。八月,劉聰派遣趙染與安西將軍劉雅帶領二萬騎兵到長安攻打司馬模,河內王劉粲、始安王劉曜率領大隊人馬作為後續援兵。趙染在潼關打敗司馬模的軍隊,長驅直入到達下。涼州武將北宮純在長安帶領自己的部眾向漢投降。漢的軍隊圍攻長安,司馬模派淳于定出戰也被打敗。司馬模的倉庫已消耗一空,士卒們都逃散了,於是向漢投降。趙染把司馬模送到河內王劉粲處,九月,劉粲把司馬模殺了。關西地區飢餓災荒,白骨遍野,士人百姓存活在世的不到百分之一二。劉聰任始安王劉曜為車騎大將軍,雍州牧,改封中山王,鎮守長安。任王彌為大將軍,封為齊公。
[23]苟驕奢苛暴,前遼西太守閻亨,纘之子也,數諫,殺之。從事中郎明預有疾,自輿入諫。怒曰:“我殺閻亨,何關人事,而輿病罵我!”預曰:“明公以禮待預,故預以禮自盡。今明公怒預,其如遠近怒明公何!桀為天子,猶以驕暴而亡,況人臣乎!願明公且置是怒,思預之言。”不從。由是眾心離怨,加以疾疫、饑饉。石勒攻王贊於陽夏,擒之;遂襲蒙城,執及豫章王端,鎖頸,以為左司馬。漢主聰拜勒幽州牧。
[23]苟驕縱奢侈苛刻暴虐,前遼西太守閻亨是閻纘的兒子,多次勸諫苟,結果苟把他殺了。從事中郎明預有病,自己乘車進去勸諫。苟生氣地說:“我殺閻亨,關別人什麼事,你還病著乘車來罵我!”明預說:“您以禮對待我,所以我也以禮盡言。現在您對我生氣,那么周圍遠近的人生您的氣您又怎么樣呢?桀尊貴為天子,尚且因為驕縱暴躁而亡國,何況作臣下的呢?希望您暫且放下這個怒氣,考慮考慮我的話!”苟聽不進去。因此部眾人心離散怨恨,又有瘟疫和饑荒。石勒在陽夏攻打王贊,抓獲了王贊。於是又襲擊蒙城,抓住苟和豫章王司馬端,鎖住苟的脖頸,讓他作左司馬。漢君主劉聰任命石勒為幽州牧。
王彌與勒,外相親而內相忌,劉暾說彌使召曹嶷之兵以圖勒。彌為書,使暾召嶷,且邀勒共向青州。暾至東阿,勒游騎獲之,勒潛殺暾而彌不知。
會彌將徐邈、高梁輒引所部兵去,彌兵漸衰。彌聞勒擒苟,心惡之,以書賀勒曰:“公獲苟而用之,何其神也!使為公左,彌為公右,天下不足定也。”勒謂張賓曰:“王公位重而言卑,其圖我必矣。”賓因勸勒乘彌小衰,誘而取之。時勒方與乞活陳午相攻於蓬關,彌亦與劉瑞相持甚急。彌請救于勒,勒未之許。張賓曰:“公常恐不得王公之便,今天以王公授我矣。陳午小豎,不足憂;王公人傑,當早除之。”勒乃引兵擊瑞,斬之。彌大喜,謂勒實親己,不復疑也。冬,十月,勒請彌燕於己吾。彌將往,長史張嵩諫,不聽。酒酣,勒手斬彌而並其眾,表漢主聰,稱彌叛逆。聰大怒,遣使讓勒“專害公輔,有無君之心”;然猶加勒鎮東大將軍、督並·幽二州諸軍事、領并州刺史,以慰其心。苟、王贊潛謀叛勒,勒殺之,並弟純。
王彌與石勒,表面上親近而內心裡互相猜忌,劉暾勸王彌徵召曹嶷的軍隊來謀取石勒。王彌就寫信,讓劉暾去召集曹嶷,並且邀請石勒一起到青州。劉暾到東阿時,被石勒流動巡視的騎兵抓獲,石勒秘密殺掉劉暾,
王彌還蒙在鼓裡。又正遇到王彌部將徐邈、高梁都帶領所屬軍隊離去,王彌的軍隊逐漸衰弱。王彌聽說石勒擒獲了苟,心裡很厭惡,但又寫信祝賀石勒,說:“您擒獲苟並任用了他,多么神奇呀!讓苟在您左邊輔佐,我在您右邊輔佐,天下就不難平定了。”石勒對張賓說:“王彌公位高職重卻語言謙卑,他一定要圖謀我了。”張賓因而勸石勒乘王彌出現暫時衰弱,引誘他來把他抓住。當時石勒正與“乞活”陳午在蓬關交戰,王彌也與劉瑞緊張對峙。王彌向石勒請求救援,石勒沒有答應。張賓說:“您平常恐怕得不到引誘王公的便利條件,現在上天把王公交給我們了。陳午這小子,不值得憂慮;王公卻是人中豪傑,應當儘早除掉。”石勒就帶兵襲擊劉瑞,把他殺了。王彌非常高興,認為石勒確實和自己親近,不再懷疑了。冬季,十月,石勒在己吾縣宴請王彌。王彌正打算前往,長史張嵩勸諫,王彌不聽而赴宴。喝酒喝得正高興時,石勒親手殺了王彌,兼併了他的軍隊又表奏漢主劉聰,稱說王彌反叛。劉聰勃然大怒,派使者責備石勒“擅自害死朝廷重要輔佐官員,心中沒有君主”。但還是給石勒加上了鎮東大將軍,督並、幽二州諸軍事,兼併州刺史等職,來安慰石勒的心。苟、王贊密謀叛離石勒,石勒把他們殺了,還殺了苟的弟弟苟純。
勒引兵掠豫州諸郡,臨江而還,屯於葛陂。
石勒帶兵攻掠豫州各郡,到江邊後回師,駐紮在葛陂。
初,勒之為人所掠賣也,與其母王氏相失。劉琨得之,並其從子虎送于勒,因遺勒書曰:“將軍用兵如神,所向無敵,所以周流天下而無容足之地,百戰百勝而無尺寸之功者,蓋得主則為義兵,附逆則為賊眾故也。成敗之數,有似呼吸,吹之則寒,噓之則溫。今相授侍中、車騎大將軍、領護匈奴中郎將、襄城郡公,將軍其受之!”勒報書曰:“事功殊途,非腐儒所知。君當逞節本朝,吾自夷難為效。”遺琨名馬、珍寶,厚禮其使,謝而絕之。
當初,石勒被人搶走賣掉的時候,和他母親王氏失去聯繫。劉琨找到了他母親,就把他母親和侄子石虎送到石勒那裡,趁機給石勒一封信,說:“將軍用兵如神,所向無敵,之所以在天下週遊不定而沒有立足之地,百戰百勝卻沒有一點兒功勞,完全是因為報效於正統的主人就是正義之師,而依附於叛逆者就成為賊寇之眾的緣故。一個人成敗的道理,如同呼吸,急促地吹氣就感到寒冷,徐緩地噓氣則感到溫暖。現在授予你侍中、車騎大將軍,兼護匈奴中郎將等職務,封為襄城郡公,希望將軍接受!”石勒回信說:“從事建功立業的大事,道路不同,不是迂腐的儒生可能了解的。您應當為自己的朝廷保持發揚氣節,我是夷人難以為你效勞。”並送給劉琨名馬、珍寶等物,用厚禮招待劉琨的使者,謝絕了劉琨。
時虎年十七,殘忍無度,為軍中患。勒白母曰:“此兒凶暴無賴,使軍人殺之,聲名可惜,不若自除之。”母曰:“快牛為犢,多能破車,汝小忍之!”及長,便弓馬,勇冠當時。勒以為征虜將軍,每屠城邑,鮮有遺類。然御眾嚴而不煩,莫敢犯者,指授攻討,所向無前,勒遂寵任之。勒攻滎陽太守李矩,矩擊卻之。
當時石虎十七歲,殘忍得沒有限度,軍中都以他為禍患,石勒告訴母親說:“這個小子凶暴無賴,假如軍隊的人把他殺了,有損聲名,還不如自己來除掉他。”母親說:“快捷的牛在牛犢時,大多都會把車弄壞。你稍微忍耐一下!”石虎長大後,擅長射弓騎馬,驍勇為當時第一。石勒任他為征虜將軍,每當屠殺一座城邑,很少有遺留下來的人。但是駕馭部下卻嚴厲而不繁瑣,沒有誰敢違反,指派他去攻戰征討,所向無敵,石勒於是寵信任用他。石勒攻打滎陽太守李矩,李矩出擊打退了石勒。
[24]初,南陽王模以從事中郎索為馮翊太守。,靖之子也。模死,與安夷護軍金城允、頻陽令梁肅,俱奔安定。時安定太守賈疋與諸氐、羌皆送任子於漢,等遇之於陰密,擁還臨涇,與疋謀興復晉室,疋從之。乃共推疋為平西將軍,率眾五萬向長安。雍州刺史特、新平太守竺恢皆不降於漢,聞疋起兵,與扶風太守梁綜帥眾十萬會之。綜,肅之兄也。漢河內王粲在新豐,使其將劉雅、趙染攻新平,不克。索救新平,大小百戰,雅等敗退。中山王曜與疋等戰於黃丘,曜眾大敗。疋遂襲漢梁州刺史彭盪仲,殺之。特等擊破粲於新豐,粲還平陽。於是疋等兵勢大振,關西胡、晉翕然回響。
[24]當初,南陽王司馬模任從事中郎索為馮翊太守。索是索靖的兒子。司馬模死後,索與安夷護軍金城人允、頻陽縣令梁肅,一起逃奔到安定。當時安定太守賈疋與氐人、羌人都給漢送去了人質,索等人在陰密縣遇到賈疋,簇擁著還歸臨涇,與賈疋商謀復興晉朝,賈疋同意了。於是大家一起推舉賈疋為平西將軍,率領五萬軍隊向長安進發。雍州刺史特、新平太守竺恢都不向漢投降,聽說賈疋起兵,就與扶風太守梁綜一起率領十萬軍隊與賈疋會合。梁綜是梁肅的哥哥。漢河內王劉粲在新豐,派他的部將劉雅、趙染進攻新平,沒有成功。索去救援新平,與漢軍大小百餘戰,劉雅等人敗退。中山王劉曜與賈疋在黃丘交戰,劉曜的軍隊慘敗。賈疋於是襲擊漢梁州刺史彭盪仲,把他殺了。特等人在新豐打敗劉粲,劉粲還歸平陽。這樣,賈疋等人軍威氣勢大振,關西地區的胡人以及晉人都紛紛回響。
閻鼎欲奉秦王業入關,據長安以號令四方;河陰令傅暢,祗之子也,亦以書勸之,鼎遂行。荀藩、劉疇、周、李述等,皆山東人,不欲西行,中塗逃散;鼎遣兵追之,不及,殺李等。鼎與業自宛趣武關,遇盜於上洛,士卒敗散,收其餘眾,進至藍田,使人告賈疋,疋遣兵迎之;十二月,人於雍城,使梁綜將兵衛之。
閻鼎打算侍奉秦王司馬業到關中,占據長安來向四方發號施令。河陰縣令傅暢是傅祗的兒子,也寫信勸勉,閻鼎於是就出發了。荀藩、劉疇、周、李述等人都是崤山以東地區的人,不想西行,中途都逃散了,閻鼎派兵追他們,沒有追上,就殺了李等人。閻鼎與司馬業從宛城開赴武關,在上洛縣遇到強盜,兵士被打敗後逃散了,只好收拾起剩下的人馬,前進到藍田,派人通知賈疋,賈疋派人迎接他們。十二月,進入雍城,派梁綜帶兵保衛他們。
周奔琅邪王睿,睿以為軍諮祭酒。前騎都尉譙國桓彝亦避亂過江,見睿微弱,謂曰:“我以中州多故,來此求全,而單弱如此,將何以濟!”既而見王導,共論世事,退,謂曰:“向見管夷吾,無復憂矣!”
周投奔琅邪王司馬睿,司馬睿任用周為軍咨祭酒。前騎都尉譙國人桓彝也避亂渡過長江,見司馬睿勢力微弱,對周說:“我因為中州地區多變故,來到這兒求安,結果這裡如此勢單力薄,將靠什麼來成就大業?”不久又見到王導,與王導一起議論天下大事,退出去後,又對周說:“剛才如同見到了管仲,不再有憂慮了。”
諸名士相與登新亭游宴,周中坐嘆曰:“風景不殊,舉目有江河之異!”因相視流涕。王導愀然變色曰:“當共戮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對泣邪!”眾皆收淚謝之。
名士們一起登上新亭遊玩宴樂,周坐在中間感嘆說:“風景沒有大差別,只是舉目望去有長江黃河的區別。”大家聽了相對流淚。王導臉色立刻變了,說:“應當齊心協力報效朝廷,收復神州淪陷的土地,怎么能像只知悲痛而不思進取的楚囚那樣相對流淚呢?”於是大家都擦淚向王導道歉。
陳遺王導書曰:“中華所以傾弊者,正以取才失所,先白望而後實事,浮競驅馳,互相貢薦,言重者先顯,言輕者後敘,遂相波扇,乃至陵遲。加有莊、老之俗,傾惑朝廷,養望者為弘雅,政事者為俗人,王職不恤,法物墜喪。夫欲制遠,先由近始。今宜改張,明賞信罰,拔卓茂於密縣,顯朱邑於桐鄉,然後大業可舉,中興可冀耳。”導不能從。
陳給王導去信說:“中華之所以被顛覆破壞,正是因為選擇人才失當,徒有虛名的優先而作實事的卻靠後,競相追逐浮華,互相薦舉,言過其實者先顯達,說得少一點兒的後錄用,於是互相推波助瀾,導致國家衰落。加上崇尚莊子、老子學說的風氣,擾亂蠱惑朝廷,無所事事地修養名望的人被看作大雅士,勤勉於政事的人被認為是平庸俗氣的人,不顧惜朝廷職務,朝廷的制度被丟棄。因而想要考慮遠大的事業,得先從近處開始,現在就應該改弦更張,明確賞罰的標準切實實行,像光武帝在密縣提拔卓茂,像漢宣帝在桐鄉使朱邑顯達,這樣以後就能夠完成大業,中興也可以期待了。”王導沒有同意。
[25]劉琨長於招懷而短於撫御,一日之中,雖歸者數千,而去者亦相繼。琨遣子遵請兵於代公猗盧,又遣族人高陽內史希合眾於中山,幽州所統代郡、上谷、廣寧之民多歸之,眾至三萬。王浚怒,遣燕相胡矩督諸軍,與遼西公段疾陸眷共攻希,殺之,驅略三郡士女而去。疾陸眷,務勿塵之子也。猗盧遣其子六將兵助琨戍新興。
[25]劉琨擅長於招攬安撫遠方的人,卻不擅長撫慰駕馭近處的人,一天之中,雖然歸附的人有幾千,但離開的人數也差不多。劉琨一面派兒子劉遵去向代公拓跋猗盧請求軍隊援助,一面又派同家族的高陽內史劉希在中山聚合部眾,幽州所統轄的代郡、上谷、廣寧等地的百姓大多歸附劉希,部眾達到三萬人。王浚發怒,派燕相胡矩帶領各軍,與遼西公段疾陸眷一同攻打劉希,把他殺了,並且驅趕掠奪三個郡的男女後離去。段疾陸眷是段務勿塵的兒子。拓跋猗盧派他兒子拓跋六帶兵駐紮到新興援助劉琨。
琨牙門將邢延以碧石獻琨,琨以與六,六復就延求之,不得,執延妻子。延怒,以所部兵襲六,六走,延遂以新興附漢,請兵以攻并州。
劉琨牙門將邢延把一塊碧石獻給劉琨,劉琨又送給拓跋六,拓跋六
又去邢延那裡索求碧石,沒有得到,就抓走邢延的妻子兒女。邢延發怒,帶領所轄的軍隊襲擊拓跋六,拓跋六撤走,邢延於是獻出新興向漢投降,並請求軍隊來攻打并州。
[26]李臻之死也,遼東附塞鮮卑素喜連、木丸津托為臻報仇,攻陷諸縣,殺掠士民,屢敗郡兵,連年為寇。東夷校尉封釋不能討,請與連和,連、津不從。民失業,歸慕容者甚眾,稟給遣還,願留者即撫存之。
[26]當初,李臻死後,遼東靠近邊境的鮮卑人素喜連、木丸津假稱為李臻報仇,攻陷了遼東所屬各縣,殺死掠奪士人百姓,多次打敗郡屬軍隊,連年進犯搶劫。東夷校封釋無力征討,向素喜連求和。素喜連、木丸津不接受。百姓失去家業,投奔慕容的非常多,慕容發給他們食物遣返,願意留下的就安撫他們。
少子鷹揚將軍翰言於曰:“自古有為之君,莫不尊天子以從民望,成大業。今連、津外以龐本為名,內實幸災為亂。封使君已誅本請和,而寇暴不已。中原離亂,州師不振,遼東荒散,莫不救恤,單于不若數其罪而討之。上則興復遼東,下則併吞二部,忠義彰於本朝,私利歸於我國,此霸王之基也。”笑曰:“孺子乃能及此乎!”遂帥眾東擊連、津,以翰為前鋒,破斬之,盡並二部之眾。得所掠民三千餘家,及前歸者悉以付郡,遼東賴以復存。
慕容小兒子鷹揚將軍慕容翰,對慕容說:“自古以來有作為的鮮卑君主,沒有誰不尊奉天子順應百姓的希望,來成就大業。現在素喜連、木丸津表面上是以殺龐本為李臻報仇為名,內心實際上幸災樂禍趁機叛亂。封釋長官已經殺掉龐本請求講和,仍然劫掠作惡不停。現在中原分離變亂,平州的軍隊沒有力量,遼東地區田原荒蕪人口離散,沒有誰予以救濟撫恤,您不如列舉素喜連、木丸津的罪狀而征討他們。上則可以復興遼東,下則可以吞併素喜連、木丸津二人的部眾,這樣忠義的形象可以在晉朝彰明,我國也可以得到私利。這是作霸主的基礎。”慕容笑著說:“小孩子竟然能想到這些!”於是率領軍隊向東攻打素喜連、木丸津,任慕容翰為前鋒,打敗並殺了素喜連、木丸津,把二人所屬部眾全部並歸於自己。得到被素喜連等二人搶掠的百姓三千多家,慕容把他們和以前歸附來的百姓全部交給原所在郡,這樣遼東依靠慕容又得以保存。
封釋疾病,屬其孫奕於。釋卒,召奕與語,說之,曰:“奇士也!”補小都督。釋子冀州主簿悛、幽州參軍抽來奔喪。見之曰:”此家千斤犍也。”以道不通,喪不得還,皆留仕,以抽為長史,悛為參軍。
封釋得了重病,把孫子封奕託付給慕容,封釋去世後,慕容召來封奕交談,很喜歡他,說:“真是非凡的人物。”委任封奕為小都督。封釋的兒子冀州主簿封悛、幽州參軍封抽前來給父親奔喪。慕容見到他們後,說:“這一家都是上天降下來的有千斤力的神牛啊!”因為道路不通,封悛、封抽無法回去,都留下來在慕容處任職,慕容任封抽為長史,任封悛為參軍。
王浚以妻舅崔毖為東夷校尉。毖,琰之曾孫也。
王浚任用妻舅崔毖為東夷校尉。崔毖是崔琰的曾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