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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宋紀十

起閼逢敦牂,盡著雍閹茂,凡五年。

世祖孝武皇帝上孝建元年(甲午,公元四五四年)

春,正月,己亥朔,上祀南郊,改元,大赦。甲辰,以尚書令何尚之為左光祿大夫、護軍將軍,以左衛將軍顏竣為吏部尚書、領驍騎將軍。

壬戌,更鑄孝建四銖錢。

乙丑,魏以侍中伊馛為司空。

丙子,立皇子子業為太子。

初,江州刺史臧質,自謂人才足為一世英雄;太子劭之亂,質潛有異圖,以荊州刺史南郡王義宣庸暗易制,欲外相推奉,因而覆之。質於義宣為內兄,既至江陵,即稱名拜義宣。義宣驚愕問故,質曰:“事中宜然。”時義宣已奉帝為主,故其計不行。及至新亭,又拜江夏王義恭,曰:“天下屯危,禮異常日。”

劭既誅,義宣與質功皆第一,由是驕恣,事多專行,凡所求欲,無不必從。義宣在荊州十年,財富兵強;朝廷所下制度,意有不同,一不遵承。質自建康之江州,舫千餘乘,部伍前後百餘里。帝方自攬威權,而質以少主遇之,政刑慶賞,一不咨稟。擅用湓口、鉤圻米,台符屢加檢詰,漸致猜懼。

帝淫義宣諸女,義宣由是恨怒。質乃遣密信說義宣,以為:“負不賞之功,挾震主之威,自古能全者有幾?今萬物繫心於公,聲跡已著;見幾不作,將為它人所先。若命徐遺寶、魯爽驅西北精兵來屯江上,質帥九江樓船為公前驅,已為得天下之半。公以八州之眾,徐進而臨之,雖韓、白更生,不能為建康計矣。且少主失德,聞於道路;沈、柳諸將,亦我之故人,誰肯為少主盡力者?夫不可留者年也,不可失者時也。質常恐溘先朝露,不得展其旅力,為公掃除,於時悔之何及。”義宣腹心將佐咨議參軍蔡超、司馬竺超民等鹹有富貴之望,欲倚質威名以成其業,共勸義宣從其計。質女為義宣子采之婦。義宣謂質無復異同,遂許之。超民,夔之子也。臧敦時為黃門侍郎,帝使敦至義宣所,道經尋陽,質更令敦說誘義宣,義宣意遂定。”

豫州刺史魯爽有勇力,義宣、質素與之相結。義宣密使人報爽及兗州刺史徐遺寶,期以今秋同舉兵。使者至壽陽,爽方飲醉,失義宣指,即日舉兵。爽弟瑜在建康,聞之,逃叛。爽使其眾戴黃標,竊造法服,登壇,自號建平元年;疑長史韋處穆、中兵參軍楊元駒、治中庾騰之不與己同,皆殺之。遺寶亦勒兵向彭城。

二月,義宣聞爽已反,狼狽舉兵。魯瑜弟弘為質府佐,帝敕質收之,質即執台使,舉兵。

義宣與質皆上表,言為左右所讒疾,欲誅君側之惡。義宣進爽號征北將軍。爽於是送所造輿服詣江陵,使征北府戶曹版義宣等,文曰:“丞相劉,今補天子,名義宣;東騎臧,今補丞相,名質;平西硃,今補車騎,名修之。皆版到奉行。”義宣駭愕,爽所送法物並留竟陵,不聽進。質加魯弘輔國將軍,下戍大雷。義宣遣咨議參軍劉諶之將萬人就弘,召司州刺史魯秀,欲使為諶之後繼。秀至江陵見義宣,出,拊膺曰:“吾兄誤我,乃與痴人作賊,今年敗矣!”

義宣兼荊、江、兗、豫四州之力,威震遠近。帝欲奉乘輿法物迎之,竟陵王誕固執不可,曰:“奈何持此座與人!”乃止。

己卯,以領軍將軍柳元景為撫軍將軍;辛卯,以左衛將軍王玄謨為豫州刺史。命元景統玄謨等諸將以討義宣。癸巳,進據梁山洲,於兩岸築偃月壘,水陸待之。義宣自稱都督中外諸軍事,命僚佐悉稱名。

甲午,魏主詣道壇受圖籙。

丙申,以安北司馬夏侯祖歡為兗州刺史。三月,己亥,內外戒嚴。辛丑,以徐州刺史蕭思話為江州刺史,柳元景為雍州刺史。癸卯,以太子左衛率龐秀之為徐州刺史。

義宣移檄州郡,加進位號,使同發兵。雍州刺史硃修之偽許之,而遣使陳誠於帝。益州刺史劉秀之斬義宣使者,遣中兵參軍韋崧將萬人襲江陵。

戊申,義宣帥眾十萬發江津,舳艫數百里。以子慆為輔國將軍,與左司馬竺超民留鎮江陵。檄硃修之使發兵萬人繼進,修之不從。義宣知修之貳於己,乃以魯秀為雍州刺史,使將萬餘人擊之。王玄謨聞秀不來,喜曰:“臧質易與耳!”

冀州刺史垣護之妻,徐遺寶之姊也,遺寶邀護之同反,護之不從,發兵擊之。遺寶遣兵襲徐州長史明胤於彭城,不克。胤與夏侯祖歡、垣護之共擊遺寶於湖陸,遺寶棄眾焚城,奔魯爽。

義宣至尋陽,以質為前鋒而進,爽亦引兵直趣歷陽,與質水陸俱下。殿中將軍沈靈賜將百舸,破質前軍於南陵,擒軍主徐慶安等。質至梁山,夾陳兩岸,與官軍相拒。

夏,四月,戊辰,以後將軍劉義綦為湘州刺史;甲申,以硃修之為荊州刺史。

上遣左軍將軍薛安都、龍驤將軍南陽宗越等戍歷陽,與魯爽前鋒楊胡興等戰,斬之。爽不能進,留軍大峴,使魯瑜屯小峴。上復遣鎮軍將軍沈慶之濟江,督諸將討爽;爽食少,引兵稍退,自留斷後。慶之使薛安都帥輕騎追之,丙戌,及爽於小峴。爽將戰,飲酒過醉,安都望見爽,即躍馬大呼,直往刺之,應手而倒,左右范雙斬其首。爽眾奔散,瑜亦為部下所殺。遂進攻壽陽,克之。徐遺寶奔東海,東海人殺之。

李延壽論曰:“凶人之濟其身,非世亂莫由焉。魯爽以亂世之情,而行之於平日,其取敗也宜哉!

南郡王義宣至鵲頭,慶之送爽首示之,並與書曰:仆荷任一方,而釁生所統。近聊帥輕師,指往翦撲,軍鋒裁及,賊爽授首。公情契異常,或欲相見,及其可識,指送相呈。”爽累世將家,驍猛善戰,號萬人敵。義宣與質聞其死,皆駭懼。

柳元景軍於採石;王玄謨以臧質眾盛,遣使來求益兵,上使元景進屯姑孰。

太傅義恭與義宣書曰:“往時仲堪假兵,靈寶尋害其族;孝伯推誠,牢之鏇踵而敗。臧質少無美行,弟所具悉。今藉西楚之強力,圖濟其私;凶謀若果,恐非復池中物也。”義宣由此疑之。五月,甲辰,義宣至蕪湖,質進計曰:“今以萬人取南州,則梁山中絕;萬人綴梁山,則玄謨必不敢動;下官中流鼓棹,直趣石頭,此上策也。”義宣將從之。劉諶之密言於義宣曰:“質求前驅,此志難測。不如盡銳攻梁山,事克然後長驅,此萬安之計也。”義宣乃止。

冗從僕射鬍子反等守梁山西壘,會西南風急,質遣其將尹周之攻西壘;子反方渡東岸就玄謨計事,聞之,馳歸。周之攻壘甚急,偏將劉季之帥水軍殊死戰,求救於玄謨,玄謨不遣;大司馬參軍崔勛之固爭,乃遣勛之與積弩將軍垣詢之救之。比至,城已陷,勛之、詢之皆戰死。詢之,護之之弟也。子反等奔還東岸。質又遣其將龐法起將數千兵趨南浦,欲自後掩玄謨,游擊將軍垣護之引水軍與戰,破之。

硃修之斷馬鞍山道,據險自守。魯秀攻之不克,屢為修之所敗,乃還江陵,修之引兵躡之。或勸修之急追,修之曰:“魯秀,驍將也;獸窮則攫,不可迫也。”

王玄謨使垣護之告急於柳元景曰:“西城不守,唯餘東城萬人。賊軍數倍,強弱不敵。欲退還姑孰,就節下協力當之,更議進取。”元景不許,曰:“賊勢方盛,不可先退,吾當卷甲赴之。”護之曰:“賊謂南州用三萬人,而將軍麾下裁十分之一,若往造賊壘,則虛實露矣。王豫州必不可來,不如分兵援之。”元景曰:“善!”乃留贏弱自守,悉遣精兵助玄謨,多張旗幟。梁山望之如數萬人,皆以為建康兵悉至,眾心乃安。

質請自攻東城。咨議參軍顏樂之說義宣曰:“質若復克東城,則大功盡歸之矣;宜遣麾下自行。”義宣乃遣劉諶之與質俱進。甲寅,義宣至梁山,頓兵西岸,質與劉諶之進攻東城。玄謨督諸軍大戰,薛安都帥突騎先沖其陳之東南,陷之,斬諶之道,劉季之、宗越又陷其西北,質等兵大敗。垣護之燒江中舟艦,煙焰覆水,延及西岸,營壘殆盡;諸軍乘勢攻之,義宣兵亦潰。義宣單舸迸走,閉戶而泣,荊州人隨之者猶百餘舸。質欲見義宣計事,而義宣已去。質不知所為,亦走,其眾皆降散。己未,解嚴。

癸亥,以吳興太守劉延孫為尚書右僕射。

六月,丙寅,魏主如陰山。

臧質至尋陽,焚燒府舍,載妓妾西走;使嬖人何文敬領餘兵居前,至西陽。西陽太守魯方平紿文敬曰:“詔書唯捕元惡,餘無所問。不如逃之。”文敬棄眾亡去。質先以妹夫羊沖為武昌郡,質往投之。沖已為郡丞胡庇之所殺,質無所歸,乃逃於南湖。掇蓮實啖之,追兵至,以荷覆頭,自沉於水,出其鼻。戊辰,軍主鄭俱兒望見,射之,中心,兵刃亂至,腸胃縈水草,斬首送建康,子孫皆棄市,並誅其黨豫章太守樂安任薈之、臨川內史劉懷之、鄱陽太守杜仲儒。仲儒,驥之兄子也。功臣柳元景等封賞各有差。

丞相義宣走至江夏,聞巴陵有軍,回向江陵,眾散且盡,與左右十許人徙走,腳痛不能前,僦民露車自載,緣道求食。至江陵郭外,遣人報竺超民,超民具羽儀兵眾迎之。時荊州帶甲尚萬餘人,左右翟靈寶誡義宣使撫慰將佐,以“臧質違指授之宜,用致失利。今治兵繕甲,更為後圖。昔漢高百敗,終成大業!”而義宣忘靈寶之言,誤雲“項羽千敗”,眾鹹掩口。魯秀、竺超民等猶欲收餘兵更圖一決;而義宣惛沮,無復神守,入內不復出,左右腹心稍稍離叛。魯秀北走,義宣不能自立,欲隨秀去,乃攜息慆及所愛妾五人著男子服相隨。城內擾亂。白刃交橫,義宣懼,墜馬,遂步進;竺超民送至城外,更以馬與之,歸而城守。義宣求秀不得,左右盡棄之,夜,復還南郡空廨;旦日,超民收送刺奸。義宣止獄戶,坐地嘆曰:“臧質老奴誤我!”五妾尋被遣出,義宣號泣,語獄吏曰:“常日非苦,今日分別始是苦。”魯秀眾散,不能去,還向江陵,城上人射之,秀赴水死,就取其首。

詔右僕射劉延孫使荊、江二州,旌別枉直,就行誅賞;且分割二州之地,議更置新州。

初,晉氏南遷,以揚州為京畿,谷帛所資皆出焉;以荊、江為重鎮,甲兵所聚盡在焉,常使大將居之。三州戶口,居江南之半,上惡其強大,故欲分之。癸未,分揚州浙東五郡置東揚州,治會稽;分荊、湘、江、豫州之八郡置郢州,治江夏;罷南蠻校尉,遷其營於建康。太傅義恭議使郢州治巴陵,尚書令何尚之曰:“夏口在荊、江之中,正對沔口,通接雍、梁,實為津要。由來舊鎮,根基不易,既有見城,浦大容舫,於是為便。”上從之。既而荊、揚因此虛耗,尚之請複合二州,上不許。

戊子,省錄尚書事。上惡宗室強盛,不欲權在臣下;太傅義恭知其指,故請省之。

上使王公、八座與荊州刺史硃修之書,令丞相義宣自為計。書未達,庚寅,修之入江陵,殺義宣,並誅其子十六人,及同黨竺超民、從事中郎蔡超、咨議參軍顏樂之等。超民兄弟應從誅,何尚之上言:“賊既遁走,一夫可擒。若超民反覆昧利,即當取之,非唯免愆,亦可要不義之賞。而超民曾無此意,微足觀過知仁。且為官保全城府,謹守庫藏,端坐待縛。今戮及兄弟,則與其餘逆黨無異,於事為重。”上乃原之。

秋,七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庚子,魏皇子弘生;辛丑,大赦,改元興光。

丙辰,大赦。

八月,甲戌,魏趙王深卒。

乙亥,魏主還平城。

冬,十一月,戊戌,魏主如中山,遂如信都;十二月,丙子,還,幸靈丘,至溫泉宮;庚辰,還平城。

世祖孝武皇帝上孝建二年(乙未,公元四五五年)

春,正月,魏車騎大將軍樂平王拔有罪,賜死。鎮北大將軍、南兗州刺史沈慶之請老;二月,丙寅,以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慶之固讓,表疏數十上,又面自陳,乃至稽顙泣涕。上不能奪,聽以始興公就第,厚加給奉。頃之,上復欲用慶之,使何尚之往起之。尚之累陳上意,慶之笑曰:“沈公不效何公,往而復返。”尚之慚而止。辛巳,以尚書右僕射劉延孫為南兗州刺史。

夏,五月,戊戌,以湘州刺史劉遵考為尚書右僕射。

六月,壬戌,魏改元太安。

甲子,大赦。

甲申,魏主還平城。

秋,七月,癸巳,立皇弟休祐為山陽王,休茂為海陵王,休業為鄱陽王。

丙辰,魏主如河西。

雍州刺史武昌王渾與左右作檄文,自號楚王,改元永光,備置百官,以為戲笑。長史王翼之封呈其手跡。八月,庚申,廢渾為庶人,徙始安郡。上遣員外散騎侍郎東海戴明寶詰責渾,因逼令自殺,時年十七。

丁亥,魏主還平城。

詔祀郊廟,初設備樂,從前殿中曹郎荀萬秋之議也。

上欲削弱王侯。冬,十月,己未,江夏王義恭、竟陵王誕奏裁損王、侯車服、器用、樂舞制度,凡九事;上因諷有司奏增廣為二十四條,聽事不得南向坐,施帳;劍不得為鹿盧形;內史、相及封內官長止稱下官,不得稱臣,罷官則不復追敬。詔可。

庚午,魏以遼西王常英為太宰。

壬午,以太傅義恭領揚州刺史,竟陵王誕為司空、領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寵為尚書令。

是歲,以故氐王楊保宗子元和為征虜將軍,楊頭為輔國將軍。頭,文德之從祖兄也。元和雖楊氏正統,朝廷以其年幼才弱,未正位號,部落無定主,頭先戍葭蘆,母妻子弟並為魏所執,而頭為宋堅守無貳心。雍州刺史王玄謨上言:“請以頭為假節、西秦州刺史,用安輯其眾。俟數年之後,元和稍長,使嗣故業。若元和才用不稱,便應歸頭,頭能籓扞漢川,使無虜患,彼四千戶荒州殆不足惜。若葭蘆不守,漢川亦無立理。”上不從。

世祖孝武皇帝上孝建三年(丙申,公元四五六年)

春,正月,庚寅,立皇弟休范為順陽王,休若為巴陵王。戊戌,立皇子子尚為西陽王。壬子,納右衛將軍何瑀女為太子妃。瑀,澄之曾孫也。甲寅,大赦。

乙卯,魏立貴人馮氏為皇后。後,遼西郡公朗之女也;朗為秦、雍二州刺史,坐事誅,後由是沒入宮。

二月,丁巳,魏主立子弘為皇太子,先使其母李貴人條記所付託兄弟,然後依故事賜死。

甲子,以廣州刺史宗愨為豫州刺史。故事,府州部內論事,皆簽前直敘所論之事,置典簽以主之。宋世諸皇子為方鎮者多幼,時主皆以親近左右領典簽,典簽之權稍重。至是,雖長王臨籓,素族出鎮,典簽皆出納教命,執其樞要,刺史不得專其職任。及愨為豫州,臨安吳喜為典簽。愨刑政所施,喜每多違執,愨大怒,曰:“宗愨年將六十,為國竭命,正得一州如斗大,不能復與典簽共臨之!”喜稽顙流血,乃止。

丁零數千家匿井陘山中為盜,魏選部尚書陸真與州郡合兵討滅之。

閏月,戊午,以尚書左僕射劉遵考為丹陽尹。

癸酉,鄱陽哀王休業卒。

太傅義恭以南兗州刺史西陽王子尚有寵,將避之,乃辭揚州。秋,七月,解義恭揚州;丙子,以子尚為揚州刺史。時熒惑守南斗,上廢西州舊館,使子尚移治東城以厭之。揚州別駕從事沈懷文曰:“天道示變,宜應之以德。”今雖空西州,恐無益也。”不從。懷文,懷遠之兄也。

八月,魏平西將軍漁陽公尉眷擊伊吾,克其城,大獲而還。

九月,壬戌,以丹陽尹劉遵考為尚書右僕射。

冬,十月,甲申,魏主還平城。

丙午,太傅義恭進位太宰,領司徒。

十一月,魏以尚書西平王源賀為冀州刺史,更賜爵隴西王。賀上言:“今北虜遊魂,南寇負險,疆場之間,猶須防戍。臣愚以為,自非大逆、赤手殺人,其坐贓盜及過誤應入死者,皆可原宥,謫使守邊;則是已斷之體受更生之恩,徭役之家蒙休息之惠。”魏高宗從之。久之,謂群臣曰:“吾用賀言,一歲所活不少,增戍兵亦多。卿等人人如賀,朕何憂哉!”會武邑人石華告賀謀反,有司以聞,帝曰:“賀竭誠事國,朕為卿等保之,無此明矣。”命精加訊驗。華果引誣,帝誅之,因謂左右曰:“以賀忠誠,猶不免誣謗,不及賀者可無慎哉!”

十二月,濮陽太守姜龍駒、新平太守楊自倫帥吏民棄郡奔魏。

上欲移青、冀二州並鎮歷城,議者多不同。青、冀二州刺史垣護之曰:“青州北有河、濟,又多陂澤,非虜所向;每來寇掠,必由歷城。二州並鎮,此經遠之略也。北又近河,歸順者易。近息民患,遠申王威,安邊之上計也。”由是遂定。

元嘉中,官鑄四銖錢,輪郭、形制與五銖同,用費無利,故民不盜鑄。及上即位,又鑄孝建四銖,形式薄小,輪郭不成。於是盜鑄者眾,雜以鉛、錫;翦鑿古錢,錢轉薄小。守宰不能禁,坐死、免者相繼。盜鑄益甚,物價踴貴,朝廷患之。去歲春,詔錢薄小無輪郭者悉不得行,民間喧擾。是歲,始興郡公沈慶之建議,以為:“宜聽民鑄錢,郡縣置錢署,樂鑄之家皆居署內,平其準式,去其雜偽。去春所禁新品,一時施用,今鑄悉依此格。萬稅三千,嚴檢盜鑄。”丹陽尹顏竣駁之,以為:“五銖輕重,定於漢世,魏、晉以降,莫之能改;誠以物貨既均,改之偽生故也。今雲去春所禁一時施用;若巨細總行而不從公鑄,利己既深,情偽無極,私鑄、翦鑿盡不可禁,財華未贍,大錢已竭,數歲之間,悉為塵土矣。今新禁初行,品式未一,須臾自止,不足以垂聖慮;唯府藏空匱,實為重憂。今縱行細錢,官無益賦之理;百姓雖贍,無解官乏。唯簡費去華,專在節儉,求贍之道,莫此為貴耳。”議者又以為“銅轉難得,欲鑄二銖錢。”竣曰:“議者以為官藏空虛,宜更改鑄;天下銅少,宜減錢式以救交弊,賑國舒民。愚以為不然。今鑄二銖,恣行新細,於官無解於乏,而民間奸巧大興,天下之貨將糜碎至盡;空嚴立禁,而利深難絕,不一二年,其弊不可復救。民懲大錢之改,兼畏近日新禁,市井之間,必生紛擾。遠利未聞,切患猥及,富商得志,貧民困窘,此皆其不可者也。”乃止。

魏定州刺史高陽許宗之求取不節,深澤民馬超謗毀宗之,宗之毆殺超,恐其家人告狀,上超詆訕朝政。魏高宗曰:“此必妄也。朕為天下主,何惡於超而有此言!必宗之懼罪誣超。”案驗,果然,斬宗之於都南。

金紫光祿大夫顏延之卒。延之子竣貴重,凡所資供,延之一無所受,布衣茅屋,蕭然如故。常乘贏牛笨車,逢竣鹵簿,即屏住道側。常語竣曰:“吾平生不憙見要人,今不幸見汝!”竣起宅,延之謂曰:“善為之,無令後人笑汝拙也。”延之嘗早詣竣,見賓客盈門,竣尚未起,延之怒曰:“汝出糞土之中,升雲霞之上。遽驕傲如此,其能久乎!”竣丁父憂,裁逾月,起為右將軍,丹陽尹如故。竣固辭,表十上;上不許,遣中書舍人戴明寶抱竣登車,載之郡舍,賜以布衣一襲,絮以彩綸,遣主衣就衣諸體。

世祖孝武皇帝上大明元年(丁酉,公元四五七年)

春,正月,辛亥朔,改元,大赦。

壬戌,魏主畋於崞山;戊辰,還平城。魏以漁陽王尉眷為太尉,錄尚書事。

二月,魏人寇兗州,向無鹽,敗東平太守南陽劉胡。詔遣太子左衛率薛安都將騎兵,東陽太守沈法系將水軍,向彭城以御之,並受徐州刺史申坦節度。比至,魏兵已去。先是,群盜聚任城荊榛中,累世為患,謂之“任榛”。申坦請回軍討之,上許之。任榛聞之,皆逃散。時天旱,人馬渴乏,無功而還。安都、法系坐白衣領職。坦當誅,群臣為請,莫能得。沈慶之抱坦哭於市曰:“汝無罪而死。我哭汝於市,行當就汝矣!”有司以聞,上乃免之。

三月,庚申,魏主畋於松山;己巳,還平城。

魏主立其弟新成為陽平王。

上自即吉之後,奢淫自恣,多所興造。丹陽尹顏竣以籓朝舊臣,數懇切諫爭,無所迴避,上浸不悅。竣自謂才足乾時,恩舊莫比,當居中永執朝政;而所陳多不納,疑上欲疏之,乃求外出以占上意。夏,六月,丁亥,詔以竣為東揚州刺史,竣始大懼。

癸卯,魏主如陰山。

雍州所統多僑郡縣,刺史王玄謨上言:“僑郡縣無有境土,新舊錯亂,租課不時,請皆土斷。”秋,七月,辛未,詔並雍州三郡十六縣為一郡。郡縣流民不願屬籍,訛言玄謨欲反。時柳元景宗強,群從多為雍部二千石,乘聲皆欲討玄謨。玄謨令內外晏然以解眾惑,馳使啟上,具陳本末。上知其虛,遣主書吳喜撫慰之,且報曰:“七十老公,反欲何求!君臣之際,足以相保,聊復為笑,伸卿眉頭耳。”玄謨性嚴,未嘗妄笑,故上以此戲之。

八月,己亥,魏主還平城。

甲辰,徙司空、南徐州刺史竟陵王誕為南兗州刺史,以太子詹事劉延孫為南徐州刺史。初,高祖遺詔,以京口要地,去建康密邇,自非宗室近親,不得居之。延孫之先雖與高祖同源,而高祖屬彭城,延孫屬莒縣,從來不序昭穆。上既命延孫鎮京口,仍詔與延孫合族,使諸王皆序長幼。

上閨門無禮,不擇親疏、尊卑,流聞民間,無所不至。誕寬而有禮,又誅太子劭、丞相義宣皆有大功,人心竊向之。誕多聚才力之士,蓄精甲利兵,上由是畏而忌之,不欲誕居中,使出鎮京口;猶嫌其逼,更徙之廣陵。以延孫腹心之臣,故使鎮京口以防之。

魏主將東巡,冬,十月,詔太宰常英起行宮於遼西黃山。

十二月,丁亥,更以順陽王休范為桂陽王。

世祖孝武皇帝上大明二年(戊戌,公元四五八年)

春,正月,丙午朔,魏設酒禁,釀、酤、飲者皆斬之;吉凶之會,聽開禁,有程日。魏主以士民多因酒致斗及議國政,故禁之。增置內外候官,伺察諸曹及州、鎮,或微服雜亂於府寺間,以求百官過失,有司窮治,訊掠取服;百官贓滿二丈者皆斬。又增律七十九章。

乙卯,魏如廣寧溫泉宮,遂巡平州;庚午,至黃山宮;二月,丙子,登碣石山,觀滄海;戊寅,南如信都,畋於廣川。

乙酉,以金紫光祿大夫褚湛之為尚書左僕射。

丙戌,建平宣簡王宏以疾解尚書令;三月,丁未,卒。

丙辰,魏高宗還平城,起太華殿。是時,給事中郭善明,性傾巧,說帝大起宮室。中書侍郎高允諫曰:“太祖始建都邑,其所營立,必因農隙,況建國已久,永安前殿足以朝會,西堂、溫室足以宴息,紫樓足以臨望;縱有修廣,亦宜馴致,不可倉猝。今計所當役凡二萬人,老弱供餉,又當倍之,期半年可畢。一夫不耕,或受之飢,況四萬人之勞費,可勝道乎!此陛下所宜留心也。”帝納之。

允好切諫,朝廷事有不便,允輒求見,帝常屏左右以待之。或自朝至幕,或連日不出;群臣莫知其所言。語或痛切,帝所不忍聞,命左右扶出,然終善遇之。時有上事為激訐者,帝省之,謂群臣曰:“君、父一也。父有過,子何不作書於眾中諫之!而於私室屏處諫者,豈非不欲其父之惡彰於外邪!至於事君,何獨不然!君有得失,不能面陳,而上表顯諫,欲以彰君之短,明己之直,此豈忠臣所為乎!如高允者,乃真忠臣也。朕有過,未嘗不面言,至有朕所不堪聞者,允皆無所避。朕聞其過而天下不知,可不謂忠乎!”

允所與同征者游雅等皆至大官,封侯,部下吏至刺史、二千石者亦數十百人,而允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帝謂群臣曰:“汝等雖執弓刀在朕左右,徒立耳,未嘗有一言規正;唯伺朕喜悅之際,祈官乞爵,今皆無功而至王公。允執筆佐我國家數十年,為益不少,不過為郎,汝等不自愧乎!”乃拜允中書令。

時魏百官無祿,允常使諸子樵採以自給。司徒陸麗言於帝曰:“高允雖蒙寵待,而家貧,妻子不立。”帝曰:“公何不先言?今見朕用之,乃言其貧乎!”即日,至允第,惟草屋數間,布被,縕袍,廚中鹽菜而已。帝嘆息,賜帛五百匹,粟千斛,拜長子悅為長樂太守,允固辭,不許。帝重允,常呼為令公而不名。

游雅常曰:“前史稱卓子康、劉文饒之為人,褊心者或不之信。余與高子游處四十年,未嘗見其喜慍之色,乃知古人為不誣耳。高子內文明而外柔順,其言吶吶不能出口。昔崔司徒嘗謂余云:‘高生豐才博學,一代佳士,所乏者,矯矯風節耳。’余亦以為然。及司徒得罪,起於纖微,詔指臨責,司徒聲嘶股慄,殆不能言;宗欽已下,伏地流汗,皆無人色。高子獨敷陳事理,申釋是非,辭義清辯,音韻高亮。人主為之動容,聽者無不神聳,此非所謂矯矯者乎!宗愛方用事,威振四海。嘗召百官於都坐,王公已下皆趨庭望拜,高子獨升階長揖。由此觀之,汲長孺可以臥見衛青,何抗禮之有!此非所謂風節者乎!夫人固未易知;吾既失之於心,崔又漏之於外,此乃管仲所以致慟於鮑叔也。”

乙丑,魏東平成王陸俟卒。

夏,四月,甲申,立皇子子綏為安陸王。

帝不欲權在臣下,六月,戊寅,分吏部尚書置二人,以都官尚書謝莊、度支尚書吳郡顧覬之為之。又省五兵尚書。

初,晉世,散騎常侍選望甚重,與侍中不異;其後職任閒散,用人漸輕。上欲重其選,乃用當時名士臨海太守孔覬、司徒長史王彧為之。侍中蔡興宗謂人曰:“選曹要重,常侍閒淡,改之以名而不以實,雖主意欲為輕重,人心豈可變邪!”既而常侍之選復卑,選部之貴不異。覬,琳之之孫;彧,謐之兄孫;興宗,廓之子也。

裴子野論曰:“官人之難,先王言之,尚矣。周禮,始於學校,論之州里,告諸六事,而後貢於王庭。其在漢家,州郡積其功能,五府舉為掾屬,三公參其得失,尚書奏之天子;一人之身,所閱者眾,故能官得其才,鮮有敗事。魏、晉易是,所失弘多。夫厚貌深衷,險如谿壑,擇言觀行,猶懼弗周,況今萬品千群,俄折乎一面,庶僚百位,專斷於一司,於是囂風遂行,不可抑止。乾進務得,兼加諂瀆;無復廉恥之風,謹厚之操;官邪國敗,不可紀納,假使龍作納言,舜居南面,而治致平章,不可必也,況後之官人者哉!孝武雖分曹為兩,不能反之於周、漢,朝三暮四,其庸愈乎!

丙申,魏主畋於松山;秋,七月,庚午,如河西。

南彭城民高闍、沙門曇標以妖妄相扇,與殿中將軍苗允等謀作亂,立闍為帝。事覺,甲辰,皆伏誅,死者數十人。於是下詔沙汰諸沙門,設諸條禁,嚴其誅坐;自非戒行精苦,並使還俗。而諸尼多出入宮掖,此制竟不能行。

中書令王僧達,幼聰警能文,而跌盪不拘。帝初踐祚,擢為僕射,居顏、劉之右。自負才地,謂當時莫及,一二年間,即望宰相。既而遷護軍,怏怏不得志,累啟求出。上不悅,由是稍稍下遷,五歲七徙,再被彈削。僧達既恥且怨,所上表奏,辭旨抑揚,又好非議時政,上已積憤怒。路太后兄子嘗詣僧達,趨升其榻,僧達令舁棄之。太后大怒。固邀上令必殺僧達。會高闍反,上因誣僧達與闍通謀,八月,丙戌,收付廷尉,賜死。

沈約論曰:“夫君子、小人,類物之能稱,蹈道則為君子,違之則為小人。是以太公起屠釣為周師,傅說去板築為殷相,明揚幽仄,唯才是與。逮於二漢,茲道未革:胡廣累世農夫,致位公相;黃憲牛醫之子,名重京師:非若晚代分為二途也。魏武始立九品,蓋以論人才優劣,非謂世族高卑。而都正俗士,隨時俯仰,憑藉世資,用相陵駕;因此相沿,遂為成法。周、漢之道,以智役愚,魏、晉以來,以貴役賤,士庶之科,較然有辨矣。

裴子野論曰:“古者,德義可尊,無擇負販;苟非其人,何取世族!名公子孫,還齊布衣之伍;士庶雖分,本無華素之隔。有晉以來,其流稍改,草澤奇士,猶顯清途;降及季年,專限閥閱。自是三公之子,傲九棘之家,黃散之孫,蔑令長之室;轉相驕矜,互爭銖兩,唯論門戶,不問賢能。以謝靈運、王僧達之才華輕躁,使生自寒宗,猶將覆折;重以怙其庇廕,召禍宜哉。

九月,乙巳,魏主還平城。

丙寅,魏大赦。

冬,十月,甲戌,魏主北巡,欲伐柔然,至陰山,會雨雪,魏主欲還,太尉尉眷曰:“今動大眾以威北敵,去都不遠而車駕遽還,虜必疑我有內難。將士雖寒,不可不進。”魏主從之,辛卯,軍於車侖山。

積射將軍殷孝祖築兩城於清水之東。魏鎮西將軍封敕文攻之,清口戍主、振威將軍傅乾愛,拒破之。孝祖,羨之曾孫也。上遣虎賁主龐孟虬將兵救清口,青、冀二州刺史顏師伯遣中兵參軍苟思達助之,敗魏兵於沙溝。師伯,竣之族兄也。上遣司空參軍卜天生將兵會傅乾愛及中兵參軍江方興共擊魏兵,屢破之,斬魏將窟瑰公等數人。十一月,魏徵西將軍皮豹子等將三萬騎助封敕文寇青州,顏師伯御之,輔國參軍焦度刺豹子墜馬,獲其鎧槊具裝,手殺數十人。度,本南安氐也。

魏主自將騎十萬、車十五萬兩擊柔然,度大漠,旌旗千里。柔然處羅可汗遠遁,其別部烏硃駕頹等帥數千落降於魏。魏主刻石紀功而還。

初,上在江州,山陰戴法興、戴明寶、蔡閒為典簽;及即位,皆以為南台侍御史兼中書通事舍人。是歲,三典簽並以初舉兵預密謀,賜爵縣男;閒已卒,追賜之。時上親覽朝政,不任大臣;而腹心耳目,不得無所委寄。法興頗知古今,素見親待。魯郡巢尚之,人士之末,涉獵文史,為上所知,亦以為中書通事舍人。凡選授遷徙誅賞大處分,上皆與法興、尚之參懷;內外雜事,多委明寶。三人權重當時,而法興、明寶大納貨賄,凡所薦達,言無不行,天下輻湊,門外成市,家產並累千金。

吏部尚書顧覬之獨不降意於法興等。蔡興宗與覬之善,嫌其風節太峻,覬之曰:“辛毘有言:‘孫、劉不過使吾不為三公耳。’覬之常以為:“人稟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唯應恭己守道;而闍者不達,妄意僥倖,徒虧雅道,無關得喪。”乃以其意命弟子原著《定命論》以釋之。

段譯

世祖孝武皇帝上孝建元年(甲午、454)
宋紀十宋孝武帝孝建元年(甲午,公元454年)
[1]春,正月,己亥朔,上祀南郊,改元,大赦。甲辰,以尚書令何尚之為左光祿大夫、護軍將軍,以左衛將軍顏竣為吏部尚書、領驍騎將軍。
[1]春季,正月,已亥朔(初一),劉宋孝武帝劉駿前往南郊祭天,改年號為孝建,實行大赦。甲辰(初六),任命尚書令何尚之為左光祿大夫、護軍將軍,左衛將軍顏竣為吏部尚書、領驍騎將軍。
[2]壬戌,更鑄孝建四銖錢。
[2]壬戌(二十四日),劉宋改鑄孝建四銖錢。
[3]乙丑,魏以侍中伊為司空。
[3]乙丑(二十七日),北魏任命侍中伊為司空。
[4]丙子,立皇子子業為太子。
[4]丙子(二十八日),劉宋孝武帝立皇子劉子業為太子。
[5]初,江州刺史臧質,自謂人才足為一世英雄;太子劭之亂,質潛有異圖,以荊州刺史南郡王義宣庸暗易制,欲外相推奉,因而覆之。質於義宣為內兄,既至江陵,即稱名拜義宣。義宣驚愕問故。質曰:“事中宜然。”時義宣已奉帝為主,故其計不行。及至新亭,又拜江夏王義恭,曰:“天下屯危,禮異常日。”
[5]當初,劉宋江州刺史臧質認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足可以稱為一代英雄。太子劉劭殺父時,臧質暗中有叛逆的打算。他認為荊州刺史、南郡王劉義宣昏庸無能,容易受人控制,所以,準備表面擁戴劉義宣稱帝,再趁機推翻他。臧質是劉義宣的表哥,他到了江陵以後,卻自稱名字去叩拜劉義宣,劉義宣見狀極為驚愕,問他為什麼要這么做,臧質回答說:“事變之中,理應如此。”當時劉義宣已明確表示擁護劉駿稱帝,臧質的計畫沒有實現。他們到達新亭的時候,臧質又用同樣的禮儀去叩拜江夏王劉義恭,並且說:“此刻天下危機四伏,岌岌可危,禮儀也應跟平時的日子不一樣。”
劭既誅,義宣與質功皆第一,由是驕恣,事多專行,凡所求欲,無不必從。義宣在荊州十年,財富兵強;朝廷所下制度,意有不同,一不遵承。質自建康之江州,舫千餘乘,部伍前後百餘里。帝方自攬威權,而質以少主遇之,政刑慶賞,一不咨稟。擅用湓口、鉤圻米,台符屢加檢詰,漸致猜懼。
劉劭被斬以後,劉義宣和臧質的功勞都列為第一等,於是他們又開始驕橫跋扈起來,做事大都獨斷專行,橫行霸道,他們向朝廷所要求的東西,沒有不被依從的。劉義宣在鎮守荊州十年期間,財產豐富、兵力強盛。朝廷頒布的法令章程,劉義宣只要不同意,就不遵照執行。臧質從建康前往江州就任時,帶了一千多艘船,船隊前後相接有一百多里。孝武帝此時也正獨攬大權以顯示自己的威嚴和權要。可是,臧質卻把他當成一個不懂事的少年君主來對待,因此,有關行政、刑法和慶賀獎賞之類的事情,他都一律不奏請劉駿批准。臧質又擅自動用湓口和鉤圻糧倉里的糧食,因此,朝廷多次調查追問臧質這一事件,雙方漸漸相互猜忌對立起來。
帝淫義宣諸女,義宣由是恨怒。質乃遣密信說義宣,以為“負不賞之功,挾震主之威,自古能全者有幾?今萬物繫心於公,聲跡已著;見幾不作,將為他人所先。若命徐遺寶、魯爽而驅西北精兵來屯江上,質帥九江樓船為公前驅,已為得天下之半。公以八州之眾,徐進而臨之,雖韓、白更生,不能為建康計矣。且少主失德,聞於道路;沈、柳諸將,亦我之故人,誰肯為少主盡力者!夫不可留者年也,不可失者時也。質常恐溘先朝露,不得展其旅力,為公掃除,於時悔之何及。”義宣腹心將佐諮議參軍蔡超、司馬竺超民等鹹有富貴之望,欲倚質威名以成其業,共勸義宣從其計。質女為義宣子采之婦。義宣謂質無復異同,遂許之。超民,夔之子也。臧敦時為黃門侍郎,帝使敦至義宣所,道經尋陽,質更令敦說誘義宣,義宣意遂定。
孝武帝姦淫了劉義宣留在建康的所有女兒,劉義宣聽說後,十分氣憤和怨恨。臧質就偷偷派遣密使前去遊說劉義宣,認為:“立下無法獎賞的大功,身負使皇帝都感到震驚的威望,自古以來有幾個人能夠保全自己呢?如今,萬眾一心,歸向於您,您的名聲和信譽已經傳播到四方去了,這樣好的機會不採取行動,就會被別人搶先。假如您命令徐遺寶、魯爽驅使西北的精銳部隊前來駐崐屯長江,我臧質就率領九江的船隻做您的前鋒,那樣就為您得到一半天的下。您可以率領八個州的軍隊,緩慢地向前推進,兵臨建康,那么,即使是韓信、白起轉世再生,也不能為建康想出什麼好的辦法來。況且,如今少主喪失道德,醜名路人盡知。沈慶之和柳元景各位將士,也都是我舊日的朋友,又有誰肯於替少主盡心盡力的呢?人世上無法留住的是歲月,而不可失去的是時機。我經常害怕自己在朝露還沒有消失之前就死去了,而無法使大家能夠施展自己的才能抱負,替你掃清前進中的障礙,以至臨到死時,後悔都來不及了”。劉義宣的心腹將領、諮議參軍蔡超和司馬竺超民等人都希望自己能得到更多的榮華富貴,也想依仗臧質勇於作戰的赫赫威名來成就自己的大業,他們也都來勸說劉義宣接受臧質的建議。臧質的女兒是劉義宣的兒子劉采之的正室,所以,劉義宣認為,臧質肯定不會有其他想法,他採納了臧質的建議。竺超民是竺夔的兒子。臧質的兒子臧敦,此時正在建康擔任黃門侍郎,孝武帝派臧敦去劉義宣那裡辦事,經過尋陽,臧質再次命令臧敦前去遊說、勸誘劉義宣,劉義宣的決心終於下定。
豫州刺史魯爽有勇力,義宣素與之相結。義宣密使人報爽及兗州刺史徐遺寶,期以今秋同舉兵。使者至壽陽,爽方飲醉,失義宣指,即日舉兵。爽弟瑜在建康,聞之,逃叛。爽使其眾戴黃標,竊造法服,登壇,自號建平元年;疑長史韋處穆、中兵參軍楊元駒、治中庾騰之不與己同,皆殺之。徐遺寶亦勒兵向彭城。
豫州刺史魯爽勇敢有武力,劉義宣平時一直跟他結交。劉義宣派密使偷偷把他自己的決定告訴給了魯爽和兗州刺史徐遺寶,約定在這年的秋季共同發兵起義。使者到達壽陽時,正趕上魯爽喝醉,他聽錯了密使向他傳達的劉義宣的意思,而在當天就起兵反叛了。魯爽的弟弟魯瑜此時正在建康,聽到這一訊息,嚇得逃走。魯爽命令他手下的士卒們戴上黃色標誌,偷偷縫製皇帝穿的禮服,然後登上高壇誓師。自己改年號為建平元年。他懷疑長史韋處穆、中兵參軍楊元駒和治中庚騰之同自己的意見不一致,於是把這三個人全都殺了。徐遺寶也率領軍隊向彭城進攻。
二月,義宣聞爽已反,狼狽舉兵。魯瑜弟弘為質府佐,帝敕質收之,質即執台使,舉兵。
二月,劉義宣得到魯爽已經反叛的訊息,他也只好倉促起兵回響魯爽。魯瑜的弟弟魯弘是臧質的府佐,孝武帝命令臧質逮捕魯弘。臧質卻把孝武帝派來的使節抓了起來,也起兵反叛。
義宣與質皆上表,言為左右所讒疾,欲誅君側之惡。義宣進爽號征北將軍。爽於是送所造輿服詣江陵,使征北府戶曹版義宣等,文曰:“丞相劉,今補天子,名義宣;車騎臧,今補丞相,名質;平西朱,今補車騎,名之:皆版到奉行。”義宣駭愕,爽所送法物並留竟陵,不聽進。質加魯弘輔國將軍,下戍大雷。義宣遣諮議參軍劉諶之將萬人就弘,召司州刺史魯秀,欲使為諶之後繼。秀至江陵見義宣,出,拊膺曰:“吾兄誤我,乃與痴人作賊,今年敗矣!”
劉義宣和臧質都上表,宣稱自己受到皇帝左右小人的讒言陷害,因而起兵,打算殺了皇帝身邊的邪惡之徒。劉義宣提升魯爽為征北將軍,魯爽又把他所縫製的皇帝穿的禮服送到了江陵,派征北府戶曹向劉義宣公布各方臨時人事任命情況,文告說:“丞相劉,現在要遞補為天子,名為義宣。車騎將軍臧,遞補為丞相,名叫質。平西將軍朱,現在遞補為車騎將軍,名叫之。這一命令從到達之日起生效執行。”劉義宣看完這篇文告後,嚇得直發獃,他命令將魯爽所送的皇室內的東西,全都留在竟陵,不允許繼續帶著前進。與此同時,臧質又加授魯弘為輔國將軍,在大雷屯兵。劉義宣派遣諮議參軍劉諶之率領一萬名士卒增援魯弘,將司州刺史魯秀召回,想要讓他做劉諶之的後續部隊。魯秀到達江陵,見到了劉義宣,出來後,他不禁捶胸頓足地說:“我哥哥害了我了,我竟要和這種白痴一塊兒造反,今年一定會失敗!”
義宣兼荊、江、兗、豫四州之力,威震遠近。帝欲奉乘輿法物迎之,竟陵王誕固執不可,曰:“柰何持此座與人!”乃止。
劉義宣兼有荊州、江州、兗州、豫州四個州的軍事力量,其聲勢浩大,威震遠近四方。孝武帝打算奉上皇帝專用的法駕和專用器物迎接劉義宣,但竟陵王劉誕堅決反對,說:“你怎么能把帝位輕易地讓給他人?”孝武帝才沒有這么做。已卯,以領軍將軍柳元景為撫軍將軍;辛卯,以左衛將軍王玄謨為豫州刺史。命元景統玄謨等諸將以討義宣。癸巳,進據梁山洲,於兩岸築偃月壘,水陸待之。義宣自稱都督中外諸軍事,命僚佐悉稱名。
已卯(十二日),孝武帝任命領軍將軍柳元景為撫軍將軍。辛卯(二十四日),又任命左衛將軍王玄謨為豫州刺史。下令柳元景統領王玄謨等各路將士討伐劉義宣。癸巳(二十六日),柳元景進軍占據梁山洲,在梁山洲兩岸修築月牙形陣地,從水路和陸路同時準備,等待迎戰。劉義宣自稱是都督中外諸軍事,命令自己手下人彼此之間全都稱名字而不稱官銜。
[6]甲午,魏主詣道壇受圖。
[6]甲午(二十七日),北魏國主來到道教神壇,接受道教符。
[7]丙申,以安北司馬夏侯祖歡為兗州刺史。三月,已亥,內外戒嚴。辛丑,以徐州刺史蕭思話為江州刺史,柳元景為雍州刺史。癸卯,以太子左衛率龐秀之為徐州刺史。
[7]丙申(二十九日),劉宋朝廷任命安北司馬夏侯祖歡為兗州刺史。三月,己亥(初二),建康城內外戒嚴。辛丑(初四),任命徐州刺史蕭思話為江州刺史,柳元景為雍州刺史。癸卯(初六),任命太子左衛率龐秀之為徐州刺史。
義宣移檄州郡,加進位號,使同發兵。雍州刺史朱之偽許之,而遣使陳誠於帝。益州刺史劉秀之斬義宣使者,遣中兵參軍韋崧將萬人襲江陵。
劉義宣傳布檄方到各州郡,給各州郡長加官晉爵,讓他們一起出兵回響自己。雍州刺史朱之假裝回響劉義宣的號召,但私下裡卻派遣使者向孝武帝表示自己的忠誠。益州刺史劉秀之斬了劉義宣派來的使者,派中兵參軍韋崧率領一萬人襲擊江陵。
戊申,義宣帥眾十萬發江津,舳艫數百里。以子為輔國將軍,與左司馬竺超民留鎮江陵。檄朱之使發兵萬人繼進,之不從。義宣知之貳於己,乃以魯秀為雍州刺史,使將萬餘人擊之。王玄謨聞秀不來,喜曰:“臧質易與耳。”
戊申(十一日),劉義宣親自率領十萬大軍從江津出發,船隻相繼連綿幾百里。劉義宣任命自己的兒子劉為輔國將軍,命令他與左司馬竺超民留下鎮守江陵。劉義宣又下令,讓朱之出兵一萬名隨後前進,朱之沒有聽從。劉義宣深知朱之跟自己不是一條心,於是,他又任命魯秀為雍州刺史,並派魯秀率領一萬多人前去進攻朱之。朝廷派來的將領王玄謨聽說魯秀不會前來進攻自己,不禁高興地說:“臧質容易對付了。”
冀州刺史垣護之妻,徐遺寶之姊也,遺寶邀護之同反,護之不從,發兵擊之。遺寶遣兵襲徐州長史明胤於彭城,不克。胤與夏侯祖歡、垣護之共擊遺寶於湖陸,遺寶棄眾焚城,奔魯爽。
冀州刺史垣護之的正室是徐遺寶的姐姐,徐遺寶邀請垣護之與他一起起兵反叛,垣護之沒有答應,相反卻出動軍隊攻擊徐遺寶。徐遺寶派遣軍隊襲擊徐州長史明胤所鎮守的彭城,沒有攻下。明胤和夏侯祖歡、垣護之聯合起來,在湖陸襲擊徐遺寶的軍隊。徐遺寶丟下將士,放火焚燒了湖陸城,投奔了魯爽。
義宣至尋陽,以質為前鋒而進,爽亦引兵直趣歷陽,與質水陸俱下。殿中將軍沈靈賜將百舸,破質前軍於南陵,擒軍主徐慶安等。質至梁山,夾陳兩岸,與官軍相拒。
劉義宣抵達尋陽,命令臧質做前鋒率軍前進,魯爽率領軍隊南下,直奔歷陽,與臧質從水路和陸路同時發兵。殿中將軍沈靈賜率領一百艘船隻,在南陵大敗臧質的先頭部隊,活捉了軍主徐慶安等人。臧質率軍抵達梁山,在兩岸建築了營壘,以此跟朝廷的軍隊相抗衡。
夏,四月,戊辰,以後將軍劉義綦為湘州刺史;甲申,以朱之為荊州刺史。
夏季,四月,戊辰(初二),孝武帝任命後將軍劉義綦為湘州刺史。甲申(十八日),又任命朱之為荊州刺史。
上遣左軍將軍薛安都、龍驤將軍南陽宗越等戍歷陽,與魯爽前鋒楊胡興等戰,斬之。爽不能進,留軍大峴,使魯瑜屯小峴。上復遣鎮軍將軍沈慶之濟江、,督諸將討爽,爽食少,引兵稍退,自留斷後;慶之使薛安都帥輕騎追之,丙戌,及爽於小峴。爽將戰,飲酒過醉,安都望見爽,即躍馬大呼,直往刺之崐,應手而倒,左右范雙斬其首。爽眾奔散,瑜亦為部下所殺,遂進攻壽陽,克之。徐遺寶奔東海,東海人殺之。
孝武帝派左軍將軍薛安都、龍驤將軍南陽人宗越等人戍守歷陽,同魯爽的先頭部隊楊胡興等大戰,斬了楊胡興。魯爽因此不能前進,將軍隊駐留在大峴,派魯瑜屯兵小峴。孝武帝再次派遣鎮軍將軍沈慶之渡過長江,北上督統各路將士討伐魯爽。魯爽的糧食越來越少,率軍稍稍向後撤退,自己留下殿後。沈慶之派薛安都率領輕騎部隊追擊魯爽。丙戌(二十日),薛安都在小峴追上了魯爽,魯爽將要出去迎戰,卻飲酒過度,酩酊大醉,薛安都看到魯爽,立刻飛馬上前,大聲吶喊,直刺魯爽,魯爽應聲栽到馬下,其左右隨從范雙砍下魯爽的人頭。魯爽的士卒四處奔跑逃命。魯瑜也被他的部下所殺。朝廷軍隊於是向壽陽進攻,攻克壽陽。徐遺寶向東海逃去,被東海人殺了。
李延壽論曰:凶人之濟其身,非世亂莫由焉。魯爽以亂世之情,而行之於平日,其取敗也宜哉!
李延壽論曰:兇惡之人,能夠獲得成功,如果不是世道混亂那是沒有可能的。魯爽把亂世的那一套拿到太平的社會裡來施用,他自取失敗,也是理所必然的呀!
[8]南郡王義宣至鵲頭,慶之送爽首示之,並與書曰:“仆荷任一方,而釁生所統。近聊帥輕師,指往翦撲,軍鋒裁及,賊爽授首。公情契異常,或欲相見,及其可識,指送相呈。”爽累世將家,驍猛善戰,號萬人敵;義宣與質聞其死,皆駭懼。
[8]南郡王劉義宣抵達鵲頭,沈慶之將魯爽的人頭送給劉義宣看,同時又給他寫了一封信說:“我負責管理一方土地,可是,在我所管理的這個地區內,卻發生了事端,近日,我率領輕騎部隊,前去消除事端,銳利的刀鋒一到,奸賊魯爽便獻出了自己的人頭。我深知您與他有很深的友情,或許您還想見他一面。所以在他的面目還沒有腐爛可以辨別之前,我特別把他呈送給您看一看。”魯爽家幾代為將,驍勇悍猛,善於交戰,號稱萬人敵。劉義宣和臧質聽說魯爽已死,都極為震驚害怕。
柳元景軍於採石;王玄謨以臧質眾盛,遺使來求益兵,上使元景進屯姑孰。
撫軍將軍柳元景駐兵在採石。豫州刺史王玄謨因為臧質的軍隊力量強大,就派遣使節前往建康請求增加兵力,孝武帝派柳元景進入姑孰屯紮。
太傅義恭與義宣書曰:“往時仲堪假兵,靈寶尋害其族;孝伯推誠,牢之鏇踵而敗。臧質少無美行,弟所具悉。今籍西楚之強力,圖濟其私;凶謀若果,恐非復池中物也。”義宣由此疑之。五月,甲辰,義宣至蕪湖,質進計曰:“今以萬人取南州,則梁山中絕;萬人綴梁山,則玄謨必不敢動;下官中流鼓棹,直趣石頭,此上策也。”義宣將從之。劉諶之密言於義宣曰:“質求前驅,此志難測。不如盡銳攻梁山,事克然後長驅,此萬安之計也。”義宣乃止。
太傅劉義恭給劉義宣寫信說:“以前,殷仲堪將兵權交給了桓玄,不久桓玄就殺害了殷仲堪全族。王恭對劉牢之推心置腹、坦誠相待,劉牢之轉過身去就背叛了王恭,導致自己失敗。臧質從小就沒有好的德行,弟弟你是最清楚他的。而如今,他憑藉著楚地的強大兵力,其目的只不過是要滿足他自己的私慾。如果他兇惡的陰謀得以實現,那么,恐怕他也就不再是池塘里的一條小魚了”。劉義宣開始對臧質起疑。五月,甲辰(初八),劉義宣到達蕪湖,臧質向他獻計說:“現在出動一萬人的兵力攻取南州,梁山就會被完全隔斷,如果用這一萬人把守住梁山,王玄謨肯定不敢輕舉妄動。我率領船隊,沿著長江中流划行,直奔石頭,這才是上策”。劉義宣想按照此計執行,諮議參軍劉諶之卻偷偷對劉義宣說:“臧質自己請求做先頭部隊,其目的很難推測。不如全力進攻梁山,攻克梁山之後,再長驅直入建康,這才是萬全的計策啊!”劉義宣聽後才沒有接受臧質的提議。
冗從僕射鬍子反等守梁山西壘,會西南風急,質遣其將尹周之攻西壘;子反方渡東岸就玄謨計事,聞之,馳歸。偏將劉季之帥水軍殊死戰,求救於玄謨,玄謨不遣;大司馬參軍崔勛之固爭,乃遣勛之與積弩將軍垣詢之救之。比至,城已陷,勛之、詢之皆戰死。詢之,護之之弟也。子反等奔還東岸。質又遣其將龐法起將數千兵趨南浦,欲自後掩玄謨,游擊將軍垣護之引水軍與戰,破之。
冗從僕射鬍子反等固守梁山西部營壘,正趕上颳起了西南風,風力很強,崐所以,臧質就派他手下的將領尹周之進攻梁山西營。鬍子反正巧在梁山東岸,同王玄謨商量軍務,得到報告後,立即飛奔返回西營。偏將劉季之率領船隊同臧質的船隊進行殊死搏鬥,並向王玄謨求救,王玄謨沒有派出軍隊前去營救。大司馬參軍崔勛之竭力爭取,王玄謨才派遣崔勛之和積弩將軍垣詢之前去救援。他們到達時,西營已經失陷,崔勛之和垣詢之全都戰死。垣詢之是垣護之的弟弟。鬍子反等人逃回東岸。臧質又派遣他的將領龐法起率領幾千名士卒,直取南浦,打算從後面包抄切斷王玄謨軍隊的後路。游擊將軍垣護之率領水軍同臧質的軍隊作戰,結果大敗臧質。
朱之斷馬鞍山道,據險自守。魯秀攻之,不克,屢為之所敗,乃還江陵,之引兵躡之。或勸之急追,之曰:“魯秀,驍將也;獸窮則攫,不可迫也。”
雍州刺史朱之切斷了馬鞍山的交通,依靠自己占據的險要位置堅守陣地。魯秀向朱之發起攻勢,未能攻克,卻屢次被朱之擊敗,於是,他回到了江陵。朱之率軍尾隨追擊。有人勸朱之加快追擊的速度,朱之說:“魯秀是一名驍勇將士。野獸在走投無路時,就要不顧一切地抓人咬人,我們不能急迫追擊”。
王玄謨使垣護之告急於柳元景曰:“西城之守,唯餘東城萬人。賊軍數倍,強弱不敵,欲退還姑孰,就節下協力當之,更議進取。”元景不許,曰:“賊勢方盛,不可先退,吾當卷甲赴之。”護之曰:“賊謂南州有三萬人,而將軍麾下裁十分之一,若往造賊壘,則虛實露矣。王豫州必不可來,不如分兵援之。”元景曰:“善!”乃留羸弱自守,悉遣精兵助玄謨,多張旗幟。梁山望之如數萬人,皆以為建康兵悉至,眾心乃安。
王玄謨派垣護之向柳元景告急,說:“西城現在失守,只剩下東城的一萬人。但賊寇的兵力卻高於我們幾倍,敵強我弱,相差懸殊,我打算撤退返回姑孰防守,在您的指揮下和您齊心協力一同抵抗敵人的進攻,然後再商議下一步如何進取。”柳元景沒有答應,說:“賊寇的勢力正在強盛時期,我們絕對不可以先行後退,我自會披上鎧甲,率領全軍跟你會合”。垣護之說:“賊寇還以為南州有三萬大軍,可事實上,將軍您旗幟下僅僅有三萬大軍的十分之一,假如您率兵直接到戰場上,與賊寇相戰,您內部兵力的虛實情況就會都暴露出來。王玄謨一定不能退到姑孰來,不如分幾路前去救援。”柳元景說:“好!”於是,柳元景留下一些老弱病殘的士卒在大營守衛,而把精銳兵力全都派遣去援助王玄謨,他們故意到處都張揚著旗幟。梁山的守軍們一眼望去,好像來了幾萬大軍增援,他們以為建康的大軍全都趕來援助了,士卒們才安定下來。
質自請攻東城。諮議參軍顏樂之說義宣曰:“質若復克東城,則大功盡歸之矣;宜遣麾下自行。”義宣乃遣劉諶之與質俱進,甲寅,義宣至梁山,頓兵西岸,質與劉諶之進攻東城。玄謨督諸軍大戰,薛安都帥突騎先沖其陳之東南,陷之,斬諶之首,劉季之、宗越又陷其西北,質等兵大敗。垣護之燒江中舟艦,煙焰覆水,延及西岸營壘殆盡;諸軍乘勢攻之,義宣兵亦潰。義宣單舸迸走,閉戶而泣,荊州人隨之者猶百餘舸。質欲見義宣計事,而義宣已去,質不知所為,亦走,其眾皆降散。己未,解嚴。
臧質自己請求去進攻東城。諮議參軍顏樂之勸劉義宣道:“如果臧質再一次攻克了東城,所有的大戰功恐怕就都要歸在他一人身上了。您最好派自己手下的將士去。”劉義宣就派遣劉諶之和臧質一起出兵進擊東城。甲寅(十八日),劉義宣到達梁山,在梁山西岸安營紮寨,臧質和劉湛之向東城發起進攻。王玄謨督統各路大軍出來迎戰,薛安都率領突擊騎後首先沖入敵方在東南方的陣營,攻下那裡,砍下劉諶之的人頭。劉季之和宗越又攻陷了敵方的西北陣地,臧質的大軍大敗。垣護之放火焚燒了長江上的船隻,江上大火熊熊,火焰蓋住了江水,又蔓延到西岸的堡壘陣營,敵軍營壘幾乎化為灰燼。各路大軍乘勝前進,劉義宣率領的大軍也一敗塗地。劉義宣單身一人乘小船逃走,他將船上的門窗關得緊緊的,躲在裡面不停地哭泣,追隨他的荊州將士還有一百多隻船跟在後邊。臧質打算去見劉義宣商議戰事,可是,劉義宣已經逃走,臧質不知道自己怎么辦是好,也逃走了,手下士卒也都投降或逃散。己未(二十三日),朝廷下令解除戒嚴。
[9]癸亥,以吳興太守劉延孫為尚書右僕射。
[9]癸亥(二十七日),劉宋朝廷提升吳興太守劉延孫為尚書右僕射。[10]六月,丙寅,魏主如陰山。
[10]六月,丙寅(初一),北魏國主前往陰山。
[11]臧質至尋陽,焚燒府舍,載妓妾西走;使嬖人何文敬領余兵居前,至西陽。西陽太守魯方平紿文敬曰:“詔書唯捕元惡,餘無所問,不如逃之。”文敬棄眾亡去。質先以妹夫羊沖為武昌郡,質往投之;沖已為郡丞胡庇之所殺,質無所歸,乃逃於南湖,掇蓮實啖之。追兵至,以荷覆頭,自沈於水,出其鼻。戊辰,軍主鄭俱兒望見,射之,中心,兵刃亂至,腸胃縈水草,斬首送建康,子孫皆棄市,並誅其黨樂安太守任薈之、臨川內史劉懷之、鄱陽太守杜仲儒。仲儒,驥之兄子也。功臣柳元景等封賞各有差。
[11]臧質逃到尋陽,放火焚燒了尋陽的州府房舍,帶著妻妾歌伎們繼續向西逃命。他派自己最信任的人何文敬率領剩餘的士卒在前邊開路,到達西陽。西陽太守魯方平騙何文敬說:“皇上的詔令說只逮捕元兇,對其餘的人不再追究,你不如自己逃走算了。”何文敬聽後,立刻拋棄他所率領的軍隊,獨自一人逃走。臧質原來讓他的妹夫羊沖擔任武昌郡守,於是,他前往武昌去投奔羊沖。羊沖已經被郡丞胡庇之殺死,臧質找不到立足安身之處,只好又逃到了南湖,採摘湖裡的蓮子充飢。追兵到來,他就用荷葉蓋住自己的頭,將整個身子全都沉到了湖水裡,只露出鼻子喘氣。戊辰(初三),他的行蹤還是被軍主鄭俱兒發現,鄭俱兒舉箭便射,正中心臟,士卒們亂刀齊下,臧質的腸胃全都流了出來,和湖中的水草纏在了一起。追兵們砍下他的頭送到了建康。臧質的子孫也都被斬首示眾。朝廷同時還誅殺了臧質的黨羽樂安太守任薈之、臨川內史劉懷之、鄱陽太守杜仲儒。杜仲儒是杜驥哥哥的兒子。朝廷對有功之臣如柳元景等,全都按照功勞的大小進行了不同等級的封賞。
丞相義宣走至江夏,聞巴陵有軍,回向江陵,眾散且盡,與左右十許人徒步,腳痛不能前,僦民露車自載,緣道求食。至江陵郭外,遣人報竺超民,超民具羽儀兵眾迎之。時荊州帶甲尚萬餘人,左右翟靈寶誡義宣使撫慰將佐,以:“臧質違指授之宜,用致失利。今治兵繕甲,更為後圖。昔漢高百敗,終成大業……”而義宣忘靈寶之言,誤亡“項羽千敗”,眾鹹掩口。魯秀、竺超民等猶欲收余兵更圖一決;而義宣沮,無復神守,入內不復出,左右腹心稍稍離叛。魯秀北走,義宣不能自立,欲從秀去,乃攜息及所愛妾五人,著男子服相隨。城內擾亂,白刃交橫,義宣懼,墜馬,遂步進;竺超民送至城外,更以馬與之,歸而城守。義宣求秀不得,左右盡棄之,夜,復還南郡空廨;旦日,超民收送刺奸。義宣止獄戶,坐地嘆曰:”臧質老奴誤我!”五妾尋被遣出,義宣號泣,語獄吏曰:“常日非苦,今日分別始是苦。”魯秀眾散,不能去,還向江陵,城上人射之,秀赴水死,就取其首。
丞相劉義宣逃到了江夏,聽說巴陵有朝廷的軍隊,嚇得又向江陵回逃,追隨他的將士差不多都散逃了。劉義宣只得跟著他的左右十幾個人徒步前進,他的腳疼得不能繼續走,向當地老百姓租了沒有頂篷的車輛,自己趕著繼續走,沿路討飯充飢。到達江陵郊外,就派人前去通報留守在江陵的左司馬竺超民,竺超民立刻派出華麗的儀仗部隊前去迎接劉義宣。此時,在荊州一帶,劉義宣還有一萬多名武裝將士,左右侍從翟靈寶勸劉義宣出來安撫慰勞手下將士,告訴手下將士:“臧質違反了作戰命令,以致於使我們失利。從現在開始,我們再重新整治武器、訓練將士,進一步為我們將來的圖謀打打下基礎。從前,漢高祖劉邦百次失敗,最終成就了大業……。”劉義宣在犒勞士卒時,卻忘記了翟靈寶對他說的話,竟誤說成“項羽失敗了一千次”,惹得手下將士全都掩口竊笑。魯秀、竺超民等人還打算收拾好殘餘士卒,再一次進行決戰,劉義宣卻是沮喪無志,總是魂不守舍,進入後宅後就躲起來,不再出來見人,左右心腹之人逐漸背叛離去。魯秀向北逃去。劉義宣不能自己獨立,打算跟著魯秀一塊兒逃走,於是帶著自己的兒子劉以及自己喜歡的五個愛妾,命令她們改穿男子衣服隨同魯秀逃走。城內一片混亂,白刃相接,刀槍橫飛,劉義宣害怕,從馬上掉了下來,改作步行前進。竺超民把這一行人送到城外,換了一匹馬讓劉義宣騎,然後自己回到城裡堅守。劉義宣尋找魯秀,沒有找到,左右侍從們也全都拋棄了他。深夜,劉義宣走投無路,只得回到南郡的空無一人的太守府里呆著。第二天早晨,竺超民派人把他抓了起來,送到監獄。劉義宣在監獄裡,坐在地上不住嘆息說:“臧質這個老奴才害了我!”劉義宣的五個愛妾不久就被押送出去了,劉義宣忍不住悲號哭喊,對獄吏說:“平時的日了並不算苦崐,今天和她們分別才是真苦啊!”魯秀的手下將士也都四散一空,他不能再向北前進,只好返回到江陵,江陵城上的守軍一齊向魯秀髮箭。魯秀投水自盡,江陵守軍砍下了他的頭。
詔右僕射劉延孫使荊、江二州,旌別枉直,就行誅賞;且分割二州之地,議更置新州。
孝武帝詔令右僕射劉延孫前往荊州和江州,調查甄別忠奸曲直,就地進行獎賞和懲處。並且,將這二州的地區進行分割,擬議再設定一個新州。
初,晉氏南遷,以揚州為京畿,谷帛所資皆出焉;以荊、江為重鎮,甲兵所聚盡在焉,常使大將居之。三州戶口,居江南之半,上惡其強大,故欲分之。癸未,分揚州浙東五郡置東揚州,治會稽;分荊、湘、江、豫州之八郡置郢州,治江夏;罷南蠻校尉,遷其營於建康。太傅義恭議使郢州治巴陵,尚書令何尚之曰:“夏口在荊、江之中,正對沔口,通接雍、梁,實為津要。由來舊鎮,根基不易,既有見城,浦大容舫,於事為便。”上從之。既而荊、揚因此虛耗。尚之請複合二州,上不許。
當初,晉朝向南遷移時,曾經把揚州作為京畿,朝廷所需要的布帛糧食等等,都由揚州提供。同時,晉朝又把荊州和江州作為重要的軍事要鎮,全國的精銳部隊全都聚集在這二州,常派大將駐守。這三個州的人口數目,占了長江以南地區人口總數的一半。如今,孝武帝嫌這三地的軍力、民力過於強大,所以打算把它們分割開來。癸未(十八日),在京畿地區揚州分出浙江以東五個郡,設立東揚州,治所設在會稽。又從荊州、湘州、江州、豫州中分出八個郡,設立郢州,治所設定在江夏。撤銷南蠻校尉,將其所屬部隊調回建康。太傅劉義恭打算讓郢州州府設在巴陵,尚書令何尚之說:“夏口位於荊州和江州中間,正以著沔口,又直接通向雍州和梁州,實在是一個險要的津口,它自古以來就是軍事重鎮,基礎穩固,不容易改變,而且,它既有現成的城池,又有很大的港灣,可以停泊很多船隻,在此設立州府,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孝武帝批准。不久,荊州和楊州由於這種變動而財力消耗很多。尚書令何尚之請求重新恢復這二州原來的轄地,孝武帝不允許。
[12]戊子,省錄尚書事。上惡宗室強盛,不欲權在臣下;太傅義恭知其指,故請省之。
[12]戊子(二十三日),孝武帝下令撤掉錄尚書事。他對皇室的力量不斷強大深為厭惡,更不想讓自己的臣屬們把持著大權。太傅劉義恭看準了他的心思,所以請求撤掉。
[13]上使王公、八座與荊州刺史朱之書,令丞相義宣自為計。書未達,庚寅,之入江陵,殺之宣,並誅其子十六人,及同黨蔡超民、從事中郎蔡超、諮議參軍顏樂之等。超民兄弟應從誅,何尚之上言:“賊既遁走,一夫可擒。若超民反覆昧利,即當取之,非唯免愆,亦可要不義之賞。而超民曾無此意,微足觀過知仁。且為官保全城府,謹守庫藏,端坐待縛。今戮及兄弟,則與其餘逆黨無異,於事為重。”上乃原之。
[13]孝武帝下令王、公以及八座,給荊州刺史朱之寫信,讓朱之告訴丞相劉義宣自己裁斷。信還沒送到,庚寅(二十五日),朱之已經進入江陵,殺了劉義宣,同時誅殺了劉義宣的十六個兒子以及劉義宣的同黨竺超民、從事中郎蔡超、諮議參軍顏樂之等。竺超民的兄弟在以前就應該在斬首,何尚之上書說:“賊寇劉義宣已經遠遠逃走,一個人就可以抓獲他。如果竺超民是個反覆無常、貪圖小利的人,那么,他就應該逮捕劉義宣,這樣,不但自己可以免於懲處,而且,還可以得到不義的封賞。但是,竺超民卻並沒有這種想法,從他的這一過失中,我們足可以看到他的仁義之心。而且,竺超民為朝廷保住了江陵城池,他一直是小心地堅守江陵的倉庫,端坐在那裡等待被抓。如果我們今天連他的兄弟也要殺了,同其他叛賊逆黨一樣對待而無分別,刑罰是過於重了。”於是,孝武帝赦免了竺超民的兄弟。
[14]秋,七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14]秋季,七月,丙申朔(初一),出現日食。
[15]庚子,魏皇子弘生;辛丑,大赦,改元興光。
[15]庚子(初五),北魏皇子拓跋弘出生。辛丑(初六),北魏實行大赦,並把年號改為興光。
[16]丙辰,大赦。[16]丙辰(二十一日),劉宋實行大赦。
[17]八月,甲戌,魏趙王深卒。
[17]八月,甲戌(初十),北魏的趙王拓跋深去世。
[18]乙亥,魏主還平城。
[18]乙亥(十一日),北魏國主返回平城。
[19]冬,十一月,戊戌,魏主如中山,遂如信都;十二月,丙子,還,幸靈丘,至溫泉宮;庚辰,還平城。
[19]冬季,十一月,戊戌(初五),北魏國主前往中山,順路又去了信都。十二月,丙子(十四日),北魏國主啟程返回,經過靈丘,又到了溫泉宮。庚辰(十八日),回到平城。
二年(乙未、455)
二年(乙未,公元455年)
[1]春,正月,魏車騎大將軍樂平王拔有罪賜死。
[1]春季,正月,北魏車騎大將軍樂平王拓跋拔有罪,被命令自殺。
[2]鎮北大將軍、南兗州刺史沈慶之請老;二月,丙寅,以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慶之固讓,表疏數十上,又面自陳,乃至稽顙泣涕。上不能奪,聽以始興公就第,厚加給奉。頃之,上復欲用慶之,使何尚之往起之。尚之累陳上意,慶之笑曰:“沈公不效何公,往而復返。”尚之慚而止。辛巳,以尚書右僕射劉延孫為南兗州刺史。
[2]鎮北大將軍、南兗州刺史沈慶之請求告老還鄉。二月,丙寅(初五),朝廷任命沈慶之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沈慶之堅決辭讓,幾十次上奏章,同時,又當孝武帝面自己陳說,言辭懇切,甚至於到了叩頭哭泣的地步,孝武帝無法改變他的意志,只好讓他以始興公爵的身份回到了自己的私宅養老,並優厚地供給他的用度和俸祿。不久,孝武帝想要再次起用沈慶之,就派何尚之前往去勸說。何尚之一次次地反覆陳述孝武帝的想法,沈慶之笑著對何尚之說:“沈公不致仿效何公,離開了又再次回去。”何尚之聽後,面有愧色,也就不再去勸說沈慶之。辛己(二十日),朝廷任命尚書右僕射劉延孫為南兗州刺史。
[3]夏,五月,戊戌,以湘州刺史劉遵考為尚書右僕射。
[3]夏季,五月,戊戌(初八),朝廷任命湘州刺史劉遵考為尚書右僕射。
[4]六月,壬戌,魏改元太安。
[4]六月,壬戌(初二),北魏改年號為太安。
[5]甲子,大赦。
[5]甲子(初四),劉宋朝下令大赦。
[6]甲申,魏主還平城。
[6]甲申(二十四日),北魏國主返回平城。
[7]秋,七月,癸巳,立皇弟休為山陽王,休茂為海陵王,休業為鄱陽王。
[7]秋季,七月,癸巳(初四),孝武帝立皇弟劉休為山陽王、劉休茂為海陵王、劉休業為鄱陽王。
[8]丙辰,魏主如河西。
[8]丙辰(二十七日),北魏國主前往河西。
[9]雍州刺史武昌王渾與左右作檄文,自號楚王,改元永光,備置百官,以為戲笑。長史王翼之封呈其手跡。八月,庚申,廢渾為庶人,徒始安郡。上遣員外散騎侍郎東海戴明寶詰責渾,因逼令自殺,時年十七。
[9]劉宋雍州刺史、武昌王劉渾和其左右侍從們一起寫了一份檄文,自己號稱楚王,改年號為永光,設立文武百官,以此作為戲笑。長史王翼之把劉渾親筆寫的這一文告,呈報給了朝廷。八月,庚申(初一),孝武帝下令,把劉渾貶為平民,放逐到始安郡。孝武帝又派遣員外散騎侍郎、東海人戴明寶前去嚴加盤問斥責劉渾,並因此強令他自殺。這一年,劉渾十七歲。
[10]丁亥,魏主還平城。
[10]丁亥(二十八日),北魏國主返回平城。
[11]詔祀郊廟,初設備樂,從前殿中曹郎荀萬秋之議也。
[11]孝武帝頒下詔令,要去南郊祭祀。朝廷首次設定規模比較完備的音樂,這一做法,是接受了前殿中曹郎荀萬秋提出的建議。
[12]上欲削弱王侯。冬,十月,己未,江夏王義恭、竟陵王誕奏裁王、侯崐車服、器用、樂舞制度,凡九事;上因諷有司奏增廣為二十四條:聽事不得南向坐;劍不得為鹿盧形;內史、相及封內官長止稱下官,不得稱臣,罷官則不復追敬。詔可
[12]孝武帝打算削弱皇家王公侯爵的權力。冬季,十月,己未(初一),江夏王劉義恭、竟陵王劉誕向孝武帝啟奏,請求先裁減王爵、侯爵使用的車馬、服飾、用具器物以及歌舞制度,一共有九條。孝武帝就暗示有關部門,再進一步增加到二十四條,諸如:在處理事務時,不能直接面向南坐,劍柄不能做成轆轤的形狀,內史、宰相以及所封的其他官員對王、侯自稱為下官,不能稱臣,罷官以後,不再追加其他封賜。孝武帝下詔許可。
[13]庚午,魏以遼西王常英為太宰。
[13]庚午(十二日),北魏任命遼西王常英為太宰。
[14]壬午,以太傅義恭領揚州刺史,竟陵王誕為司空、領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宏為尚書令。
[14]壬午(二十四日),朝廷任命太傅劉義恭兼任揚州刺史,竟陵王劉誕為司空、領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劉宏為尚書令。
[15]是歲,以故氐王楊保宗子元和為征虜將軍,楊頭為輔國將軍。頭,文德之從祖兄也。元和雖楊氏正統,朝廷以其年幼才弱,未正位號;部落無定主。頭先戍葭蘆,母妻子弟並為魏所執,而頭為宋堅守無貳心。雍州刺史王玄謨上言:“請以頭為假節、西秦州刺史,用安輯其眾。俟數年之後,元和稍長,使嗣故業。若元和才用不稱,便應歸頭。頭能藩捍漢川,使無虜患,彼四千戶荒州殆不足惜。若葭蘆不守,漢川亦無立理。”上不從。
[15]這一年,朝廷任命已故氐王楊保宗的兒子楊元和為征虜將軍,楊頭為輔國將軍。楊頭是楊文德的兄。楊元和雖然是氐王楊保宗家族的嫡系正統,但是,朝廷卻因為他年紀太小、才能又弱,所以,一直沒有給他正式封號,致使氐部落也一直沒有一個固定的首領。楊頭先前戍守葭蘆時,他的母親、妻子、孩子及兄弟們都被北魏軍隊抓走了,但是,楊頭仍然為南宋堅守葭蘆,忠貞不二。雍州刺史王玄謨上疏給孝武帝說:“請求加封楊頭為假節、西秦州刺史,以此來安撫集結氐部落的老百姓。等幾年以後,楊元和年紀稍稍長大一些,再命令他繼承祖先開創的大業。如果楊元和的才能承擔不了這一重任,那么就可以按照常理由楊頭承擔。楊頭能夠誓死保衛漢川,使該地沒有胡虜的禍患,他所管轄的只有四千戶人家的荒涼的州郡,看起來似乎並不足以愛惜,但是,如果一旦葭蘆守不住,敵人入侵,那么漢川一地也就不可能有繼續存在下去的道理了。”孝武帝卻沒有聽從王玄謨的勸告。
三年(丙申、456)
三年(丙申,公元456年)
[1]春,正月,庚寅,立皇弟休范為順陽王,休若為巴陵王。戊戌,立皇子子尚為西陽王。
[1]春季,正月,庚寅(初四),孝武帝立皇弟劉休范為順陽王,劉休若為巴陵王。戊戌(十二日),孝武帝立皇子劉子尚為西陽王。
[2]壬子,納右衛將軍何女為太子妃。,澄之曾孫也。甲寅,大赦。
[2]壬子(二十六日),孝武帝為太子劉子業娶右衛將軍何的女兒何令婉為太子妃。何是何澄的曾孫。甲寅(二十八日),實行大赦。
[3]乙卯,魏立貴人馮氏為皇后。後,遼西郡公朗之女也;朗為秦、雍二州刺史,坐事誅,後由是沒入宮。
[3]乙卯(二十九日),北魏立貴人馮氏為皇后。馮皇后是遼西郡公馮朗的女兒。馮朗做秦州和雍州刺史,因罪被誅,馮皇后於是也被發配到宮中做奴婢。
[4]二月,丁巳,魏主立子弘為皇太子,先使其母李貴人條記所付託兄弟,然後依故事賜死。
[4]二月,丁巳(初一),北魏國主立皇子拓跋弘為皇太子。先讓拓跋弘的親生母親李貴人把要託付給兄弟們的事一一記下來,然後,按照以前的規定命她自殺。
[5]甲子,以廣州刺史宗愨為豫州刺史。故事,府州部內論事,皆簽前直敘所論之事,置典簽以主之。宋世諸皇子為方鎮者多幼,時主皆以親近左右領典簽,典簽之權稍重。至是,雖長王臨藩,素族出鎮,典簽皆出納教命,執其崐樞要,刺史不得專其職任。及愨為豫州,臨安吳喜為典簽。愨刑政所施,喜每多違執,愨大怒,曰:“宗愨年將六十,為國竭命,正得一州如斗大,不能復與典簽共臨之!”喜稽顙流血,乃止。
[5]甲子(初八),劉宋任命廣州刺史宗愨為豫州刺史。按照以往的慣例,地方州府內部開會或談論其他事情,參加的人員全都要在一紙條上寫出自己的看法,然後,把這張條子送到典簽那裡,由典簽負責整理。劉宋各位皇子出任地方行政首領的時候,大多年紀還很小,皇帝就都派自己左右親近的人去擔任典簽,這樣一來,典簽的權力就比別的官職重些。到了這時,即使是年長的皇子去藩鎮地方擔任首領,或者是出身貧民的官員去地方鎮守,典簽也都獨攬大局,接受官員們的報告,傳達朝廷的命令,把持著重要的權力,刺史不能獨自去行使權力。宗愨當上豫州刺史後,臨安人吳喜作了典簽。宗愨在刑法政令上的一些決定,吳喜往往違抗不執行。宗愨大為生氣,說:“我宗愨已經快六十歲了,為國家竭忠盡力,到現在才得到了豫州這么一個斗大的地方,我不能再和典簽一起處理州府事務。”吳喜嚇得磕破了頭,才將宗愨的怒氣平息了。
[6]丁零數千家匿井陘山中為盜,魏選部尚書陸真與州郡合兵討滅之。
[6]北魏丁零部落幾千戶人家,躲藏到井陘山做強盜,北魏選部尚書陸真和地主州郡聯合出兵,消滅了這伙強盜。
[7]閏月,戊午,以尚書左僕射劉遵考為丹楊尹。
[7]閏三月,戊午(初三),劉宋朝廷任命尚書左僕射劉遵考為丹楊尹。
[8]癸酉,鄱陽哀王休業卒。
[8]癸酉(十八日),劉宋鄱陽哀王劉休業去世。
[9]太傅義恭以南兗州刺史西陽王子尚有寵,將避之,乃辭揚州。秋,七月,解義恭揚州;丙子,以子尚為揚州刺史。時熒惑守南斗,上廢西州舊館,使子尚移治東城以厭之。揚州別駕從事沈懷文曰:“天道示變,宜應之以德。今雖空西州,恐無益也。”不從。懷文,懷遠之兄也。
[9]太傅劉義恭因為感到南兗州刺史、西陽王劉子尚很受孝武帝的寵愛,所以他打算迴避,於是,就辭去揚州刺史的官職。秋季,七月,孝武帝批准解除了劉義恭揚州刺史的職務。丙子(二十三日),任命劉子尚為揚州刺史。此時,正值火星緊挨在南半星的旁邊,孝武帝下令廢除西州的舊日官府,命令劉子尚把官府移到東府城,以此鎮壓這一凶兆。揚州別駕從事沈懷文說:“上天星辰日月在顯示變化,我們應該以推廣德政來對此作出反應,現在,即使是把西州空出來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處。”孝武帝沒有聽他的話。沈懷文是沈懷遠的哥哥。
[10]八月,魏平西將軍漁陽公尉眷擊伊吾,克其城,大獲而還。
[10]八月,北魏平西將軍、漁陽公尉眷進擊伊吾,攻克了伊吾城,擄掠很多東西返回。
[11]九月,壬戌,以丹楊尹劉遵考為尚書右僕射。
[11]九月,壬戌(初十),劉宋朝廷任命丹楊尹劉遵考為尚書右僕射。
[12]冬,十月,甲申,魏主還平城。
[12]冬季,十月,甲申(初二),北魏國主返回平城。
[13]丙午,太傅義恭進位太宰,領司徒。
[13]丙午(二十四日),劉宋太傅劉義恭晉升為太宰,兼任司徒。
[14]十一月,魏以尚書西平王源賀為冀州刺史,更賜爵隴西王。賀上言:“今北虜遊魂,南寇負險,疆埸之間,猶須防戍。臣愚以為,自非大逆、赤手殺人,其坐贓盜及過誤應入死者,皆可原宥,謫使守邊;則是已斷之體受更生之恩,徭役之家蒙休息之惠。”魏高宗從之。久之,謂群臣曰:“吾用賀言,一歲所活不少,增戍兵亦多。卿等人人如賀,朕何憂哉!”會武邑人石華告賀謀反,有司以聞,帝曰:“賀竭誠事國,朕為卿等保之,無此,明矣。”命精加訊驗;華果引誣,帝誅之,因謂左右曰:“以賀忠誠,猶不免誣謗,不及賀者可無慎哉!”
[14]十一月,北魏任命尚書、西平王源賀為冀州刺史,改賜爵位為隴西王。源賀上書說:“如今,北方蠻虜不斷進攻、騷擾,南方賊寇也時時對我們產生威脅,因此,我們的邊疆一帶,還必須要增加兵力,嚴加防守。我個人認為:除了大逆不道圖謀造反的與殺人犯外,其餘凡是因貪贓、偷盜以及犯有罪過崐應該被判死刑的,都可以得到寬恕,將他們發配到邊境上戍守。這樣做,等於使他們已經斷了的身體接受朝廷的再生之恩,負擔徭役的人家,也因此能夠得到歇息的實惠。”北魏國主文成帝表示同意。很久以後,文成帝對眾大臣說:“我採納源賀的建議,一年之內,救活了不少人,邊防的守衛兵力也增強了許多。你們這些人如果也像源賀這樣,朕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偏巧,此時正趕上武邑人石華控告源賀要陰謀反叛,有關部門把這一訊息告訴了文成帝。文成帝說:“源賀竭心盡力為國家做事,朕敢於向你們擔保他,絕對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這是很明顯的。”文成帝命令詳細查訪驗證,石華果然承認自己是誣告源賀,文成帝誅殺了石華,然後,對左右說:“像源賀這種忠心耿耿的人還免不了要被別人誣衊誹謗,而那些趕不上源賀的人,又怎么能不小心謹慎呢!”
[15]十二月,濮陽太守姜龍駒、新平太守楊自倫棄郡奔魏。
[15]十二月,劉宋濮陽太守姜龍駒、新平太守楊自倫放棄自己鎮守的郡城,逃奔到了北魏。
[16]上欲移青、冀二州並鎮歷城,議者多不同。青、冀二州刺史垣護之曰:“青州北有河、濟,又多陂澤,非虜所向;每來寇掠,必由歷城。二州並鎮,此經遠之略也。北又近河,歸順者易。近息民患,遠申王威,安邊之上計也。”由是遂定。
[16]劉宋孝武帝打算把青州和冀州州府全都移到歷城,參與議論的人大多都不同意。青州、冀州二州刺史垣護之說:“青州北面有黃河、濟水,又有很多河澤湖泊,不是胡虜所想要去的地方。每次有賊寇前來入侵,他們都一定先進攻歷城。二州州府同時設在歷城一地,這確實是長遠之計啊。況且,它也北近黃河,前來歸降的魏人容易安撫。從近處說,這樣做可以消除老百姓的憂患,從遠處看,它是伸揚國威、安定邊疆的上策。”於是,這一方案就定下來了。
[17]元嘉中,官鑄四銖錢,輪郭、形制與五銖同,用費無利,故民不盜鑄。及上即位,又鑄孝建四銖,形式薄小,輪郭不成。於是盜鑄者眾,雜以鉛、錫;翦鑿古錢,錢轉薄小。守宰不能禁,坐死、免者相繼。盜鑄益甚,物價踴貴,朝廷患之。去歲春,詔錢薄小無輪郭者悉不得行,民間喧擾。是歲,始興郡公沈慶之建議,以為“宜聽民鑄錢,郡縣置錢署,樂鑄之家皆居署內,平其準式,去其雜偽。去春所禁新品,一時施用,今鑄悉依此格。萬稅三千,嚴檢盜鑄。”丹楊尹顏竣駁之,以為“五銖輕重,定於漢世,魏、晉以降,莫之能改;誠以物貨既均,改之偽生故也。今雲去春所禁一時施用;若巨細總行而不從公鑄,利已既深,情偽無極,私鑄、翦鑿盡不可禁,財貨未贍,大錢已竭,數歲之間,悉為塵土矣。今新禁初行,品式未一,須臾自止,不足以垂聖慮;唯府藏空匱,實為重憂。今縱行細錢,官無益賦之理;百姓雖贍,無解官乏。唯簡費去華,專在節儉,求贍之道,莫此為貴耳。”議者又以為“銅轉難得,欲鑄二銖錢。”竣曰:“議者以為官藏空虛,宜更改鑄;天下銅少,宜減錢式以救交弊,賑國舒民。愚以為不然。今鑄二銖,恣行新細,於官無解於乏,而民間奸巧大興,天下之貨將糜碎至盡;空嚴立禁,而利深難絕,不一二年,其弊不可復救。民懲大錢之改,兼畏近日新禁,市井之間,必生紛擾。遠利未聞,切患猥及,富商得志,貧民困窘,此皆甚不可者也。”乃止。
[17]元嘉時期,官方鑄制了四銖錢,四銖錢的輪廓、外形、樣式和五銖錢一樣,鑄造這種錢沒有什麼贏利,因此,民間老百姓就沒有人偷偷仿製這種錢。孝武帝即位,又繼續鑄制孝建四銖錢,這種錢幣外形又薄又小,輪廓也不清楚明顯。仿造的人很多很多,有的又在錢里摻雜上鉛、錫;敲鑿古錢,以圖得到鑄錢的原料,致使古錢又薄又小。守宰等地方官們禁絕不了偷鑄制錢幣,為此,被處死或被免職的事接連不斷發生。偷鑄錢幣的反而越來越多,物價飛漲,朝廷深為憂患。去年春季,朝廷頒下詔令,說錢太薄太小而且輪廓不清的,一律不能使用,立刻引起民間的喧嚷騷動。這一年,始興郡公沈慶之提出一個建議:“我們應該允許老百姓自己鑄造錢幣,各郡縣都設立一個錢署,把願意鑄造錢幣的人家全都安排在錢署里,由朝廷制定一定的鑄錢標準,不準他們在錢內摻加雜物。去年春天朝廷所查禁的那些新鑄的錢幣也都拿出來,允許繼續使用一段時間,而從此以後,鑄造錢幣全都按照新制定的規格標準進行,一萬錢收取稅三千,嚴格檢查是否還有偷偷鑄幣的人家。”但是,丹楊尹顏竣卻反崐對這樣做,他反駁說:“五銖錢幣的輕重,是從漢代開始就規定了的標準,魏、晉以後,還沒有誰能夠更改。這實是由於錢幣的價值和貨物的價值已經相等,要是隨意改變就一定會出現摻假的錢幣的緣故。現在說去年春天所禁止使用的錢幣還可以繼續使用,如果讓這些大小薄厚不均的錢幣,全都可以在公開場合下流通,而不用由朝廷監製,可以說,這對個人有很大的好處,重利之下,作奸犯事的就會沒有窮盡,而私自鑄造錢幣和偷偷剪鑿破舊錢幣的,也就永遠不能禁絕。這樣一來,財貨還沒有增加,而大錢卻已用盡,用不了幾年時間,四銖錢全都會變成塵土了。現在,新的禁令剛剛開始實行,市面上流通的錢幣的樣式標準還沒有統一。老百姓的騷動喧擾之聲,不久自然而然就會停止,這不足以讓皇上憂慮。庫藏出現虧空,才是最令人擔憂的事。如今,即使是允許使用小錢,朝廷也沒有增加賦稅的。即使老百姓富足起來了,也解決不了朝廷財力物力上的短缺。現在,我們只有崇尚儉樸、反對浪費奢華,把心思都用在勤儉節約上,尋求富裕之路,沒有比這更好的了。”討論這個問題的人中,又有人認為:”銅礦不容易找到,應該改鑄二銖錢”。顏竣說:“提這一建議的人都認為現在國庫財物缺乏,應該改鑄錢幣。天下銅很少,就應該減輕錢幣的重量,以此來制止惡性循環的局面,使國家富足,老百姓寬裕。我認為這些想法並不是好辦法。現在如果鑄造二銖錢,只是一味地使用小錢薄錢,這樣做,並不能解決朝廷的困難,而民間反而會發生更多的作奸犯科的事,天下的所有財貨也將會被人們搶先用盡。只是空口說應該嚴格禁絕,但是獲利大,就很難禁絕。不用一二年,這一弊病就會達到令人無法挽救的地步。老百姓已經察覺到了我們要把大錢改為小錢,加之,他們害怕近日頒布的新的禁令,在市井街巷肯定會發生混亂、糾紛。我們還沒有看到長遠的利益,而急切的弊端就已經顯露出來了。致使豪富的商賈們越來越有錢、越來越逞心,而貧苦百姓們的生活卻是越來越窮困、越來越艱難,這樣做,是絕對不行的。”於是,這場爭論告一段落。
[18]魏定州刺史高陽許宗之求取不節,深澤民馬超謗毀宗之,宗之毆殺超,恐其家人告狀,上超詆訕朝政。魏高宗曰:“此必妄也。朕為天下主,何惡於超而有此言!必宗之懼罪誣超。”案驗,果然。斬宗之於都南。
[18]北魏定州刺史、高陽人許宗之貪贓沒有節制,深澤平民馬超毀謗許宗之,許宗之把馬超活活打死。許宗之害怕馬超家裡人告狀,就上書皇帝,說馬超攻擊詆毀、譏諷朝政。北魏文成帝說:“這一定是虛假的。朕為一國之主,怎么惹惱了馬超,使他能對我說出那樣難聽的話來!一定是許宗之自己害怕被告受罰,而先行誣陷馬超。”文成帝命令詳細調查,果然是那樣。許宗之在城外南郊被斬首。
[19]金紫光祿大夫顏延之卒。延之子竣貴重,凡所資供,延之一無所受,布衣茅屋,蕭然如故。常乘羸牛笨車,逢竣鹵簿,即屏住道側。常語竣曰:“吾平生不見要人,今不幸見汝!”竣起宅,延之謂曰:“善為之,無令後人笑汝拙也。”延之嘗早詣竣,見賓客盈門,竣尚未起,延之怒曰:“汝出糞土之中,升雲霞之上,遽驕傲如此,其能久乎!”竣丁父憂,裁逾月,起為右將軍,丹楊尹如故。竣固辭,表十上;上不許,遣中書舍人戴明寶抱竣登車,載之郡舍,賜以布衣一襲,絮以彩綸,遣主衣就衣諸體。
[19]劉宋金紫光祿大夫顏延之去世。顏延之的兒子顏竣人貴位重,顏延之對於兒子所送給他的財物等等,一律都不接受。他們仍身穿粗陋的布衣,住在茅草房裡,清貧地生活,一如往昔。平時,顏延之經常乘坐由羸弱的老牛拉著的破車,有時,在街上碰見顏竣的開路衛隊儀仗,就馬上躲藏在路邊。顏延之還經常對兒子顏竣說:“我平生都不喜歡看見身居要位的重要人物,今天不幸的是我看見了你。”顏竣要興建自己的宅邸,顏延之對他說:“好好地蓋房子,不要讓後代恥笑你笨拙無能。”顏延之曾經在某天早上前去看望兒子顏竣,看見前來求見他的賓客、下屬們擠滿了屋子,可是顏竣卻還沒有起床。顏延之見狀,勃然大怒,說:“你是出身於糞土之中的人,好不容易升到了雲霄之上,就立刻驕橫傲慢到如此地步,你怎么能夠持久呢?”顏延之去世後,按照規定,顏竣應該離職回家,為父親服孝三年,可是,才剛剛過了一個月,孝武帝就徵召他回來,起用他為右將軍,同時仍舊保留丹楊尹的官職。顏竣堅決推辭,寫了十次奏章,孝武帝還是沒有答應,派中書舍人戴明寶把顏竣抱上驛車,將他拉到了丹楊郡府。孝武帝賜給顏竣一身布織衣服,裡面絮上一層染色的棉崐絮,派主衣官親自送上門去,給顏竣穿上。
大明元年(丁酉、457)
大明元年(丁酉,公元457年)[1]春,正月,辛亥朔,改元,大赦。
[1]春季,正月,辛亥朔(初一),劉宋改年號,宣布大赦。
[2]壬戌,魏主畋於崞山,戊辰,還平城。
[2]壬戌(十二日),北魏國主到崞山狩獵,戊辰(十八日),返回平城。
[3]魏以漁陽王尉眷為太尉、錄尚書事。
[3]北魏朝廷任命漁陽王尉眷為太尉和錄尚書事。
[4]二月,魏人寇兗州,向無鹽,敗東平太守南陽劉胡。詔遣太子左衛率薛安都將騎兵,東陽太守沈法系將水軍,向彭城以御之,並受徐州刺史申坦節度。比至,魏兵已去。先是,群盜聚任城荊榛中,累世為患,謂之任榛。申坦請回軍討之。上許之。任榛聞之,皆逃散。時天旱,人馬渴乏,無功而還。安都、法系坐白衣領職。坦當誅,群臣為請,莫能得。沈慶之抱坦哭於市曰:“汝無罪而死。我哭汝於市,行當就汝矣!”有司以聞,上乃免之。
[4]二月,北魏進攻兗州,指向無鹽。擊敗了東平太守、南陽人劉胡。孝武帝下詔,派太子左衛率薛安都率領騎兵,東陽太守沈法系率領水軍,一同向彭城挺進,以防禦敵人的侵入,這兩支大軍同受徐州刺史申坦的指揮調遣。兩路大軍趕到彭城時,北魏的軍隊已經離開。在此之前,成群的盜寇聚集在任城叢林裡,幾代以來一直成為當地的禍患,當地人稱他們為任榛。申坦請求趁大軍班師回朝的機會,前去討伐。孝武帝同意了他的請求。任榛聽到這一訊息後,全都四下逃散。此時,正趕上大旱季節,申坦的軍隊人馬乾渴睏乏,沒有結果而返回。為此,薛安都和沈法系免去官銜,只以平民的身份擔任現職。申坦應該被判死刑,文武官員替申坦求情,沒有效果。沈慶之在刑場上抱住申坦,失聲痛哭,說:“你沒有罪卻被判死刑。我在這裡哭你,等你走了,我也就跟著你到地下去了。”有關部門把這些話報給了孝武帝,才赦免了申坦。
[5]三月,庚申,魏主畋於松山;己巳,還平城。
[5]三月,庚申(十一日),北魏國主到松山狩獵。己巳(二十日),返回平城。
[6]魏主立其弟新成為陽平王。
[6]北魏國主封立他的弟弟拓跋新為陽平王。
[7]上自即吉之後,奢淫自恣,多所興造。丹楊尹顏竣以藩朝舊臣,數懇切諫爭,無所迴避,上浸不悅。竣自謂才足乾時,恩舊莫比,當居中永執朝政,而所陳多不納,疑上欲疏之,乃求外出以占上意。夏,六月,丁亥,詔以竣為東揚州刺史,竣始大懼。
[7]劉宋孝武帝自從為父親服喪期滿後,就開始過起荒淫無度、奢侈糜爛的生活,他隨心所欲地大興土木。丹楊尹顏竣自以為是劉駿當王時的舊臣,所以,一連幾次誠懇地勸諫,他進言直切、誠懇,無所保留和迴避,孝武帝漸漸對他不滿起來。但顏竣自認為自己才能卓越,才華蓋世,他和孝武帝的交情,是其他文武官員無法相比的,覺得自己應該在朝廷永遠把持大權。但是,他所建議的事情,孝武帝大多不採納,於是,顏竣開始懷疑孝武帝有意要疏遠他,就上書請求調到外地郡府任職,以試探孝武帝的想法。夏季,六月,丁亥(初九),孝武帝頒下詔令,任命顏竣為東揚州刺史,顏竣才開始害怕起來。
[8]癸卯,魏主如陰山。
[8]癸卯(二十五日),北魏國主前往陰山。
[9]雍州所統多僑郡縣,刺史王玄謨上言:“僑郡縣無有境土,新舊錯亂,租課不時,請皆土斷。”秋,七月,辛未,詔並雍州三郡十六縣為一郡。郡縣流民不願屬籍,訛言玄謨欲反。時柳元景宗強,群從多為雍部二千石,乘聲皆欲討玄謨。玄謨令內外晏然以解眾惑,馳使啟上,具陳本末。上知其虛,遣主書吳喜撫慰之,且報曰:“七十老公,反欲何求!君臣之際,足以相保,聊復為笑,伸卿眉頭耳。”玄謨性嚴,未嘗妄笑,故上以此戲之。
[9]劉宋雍州境內,設有很多僑郡縣,刺史王玄謨向孝武帝進言說:“僑郡縣沒有真正的領地,新設立的和過去的相互交錯在一起,十分混亂,田賦捐稅無法按時徵收,請求在這些新僑郡縣中整頓戶籍,讓百姓納稅服役。”秋季崐,七月,辛未(二十四日),朝延頒下詔令,將雍州的三個郡十六個縣合併成一個郡。僑郡、僑縣一些流亡百姓不願意歸屬於當地的戶籍,就製造謠言,謊稱王玄謨打算起來反叛朝廷。當時,驃騎將軍柳元景家族勢力很強。族兄族弟中有很多人在王玄謨手下做官,這些人也想利用這些謠言聲討王玄謨。王玄謨馬上命令大家安靜下來,再解除大家的疑慮。隨後,王玄謨派人騎馬奔回建康,向孝武帝詳細陳述了事情的始末。孝武帝知道所謂王玄謨圖謀反叛的訊息是假的,就派主書吳喜專程前去安慰王玄謨,告訴王玄謨說:“已經是七十歲的老翁了,謀反想要得到什麼呢?君臣之間,足可以相互作保。姑且跟你開個玩笑,把你緊鎖的眉頭伸展開吧。”王玄謨生性嚴肅,從沒有隨隨便便開過玩笑,所以,孝武帝就藉此事跟他開玩笑。
[10]八月,己亥,魏主還平城。
[10]八月,己亥(二十二日),北魏國主返回平城。
[11]甲辰,徙司空、南徐州刺史竟陵王誕為南兗州刺史,以太子詹事劉延孫為南徐州刺史。初,高祖遺詔,以京口要地,去建康密邇,自非宗室近親,不得居之。延孫之先雖與高祖同源,而高祖屬彭城,延孫屬莒縣,從來不序昭穆。上既命延孫鎮京口,仍詔與延孫合族,使諸王皆序長幼。
[11]甲辰(二十七日),朝廷任命司空、南徐州刺史、竟陵王劉誕為南兗州刺史,太子詹事劉延孫為南徐州刺史。當初,劉宋高祖劉裕曾留下遺言,認為京口是戰略要地,距離建康非常近,除非皇室近親,其他人不能駐守。劉延孫的祖先雖然和高祖是同一宗族,但是,高祖劉裕是彭城支系,劉延孫的祖先屬於莒縣支系,因此,兩家從來不談論血緣關係。孝武帝命令劉延孫去鎮守京口後,才頒下詔書,跟劉延孫家合為一族,並讓各個王和劉延孫之間排列輩分和長幼。
上閨門無禮,不擇親疏、尊卑,流聞民間,無所不至。誕寬而有禮,又誅太子劭、丞相義宣,皆有大功,人心竊向之。誕多聚才力之士,蓄精甲利兵,上由是畏而忌之,不欲誕居中,使出鎮京口;猶嫌其逼,更徒之廣陵。以延孫腹心之臣,使鎮京口以防之。
孝武帝在深宮內,荒淫無禮,不論女子的親疏、尊卑關係如何,醜聞流傳民間,沒有不知道的。但是,劉誕卻是生性厚道,待人溫文有禮,而且,又在誅殺太子劉劭和討伐丞相劉義宣的戰事中立下了大功,因此,大家在心裡都暗暗向著他。劉誕募集了許多有才能、有勇力的人,收藏了粗良的甲冑、銳利的兵刃,孝武帝因此對劉誕又是害怕又是猜忌,所以,他不希望劉誕還留在朝廷,便下令他鎮守京口。以後,還嫌他在京口離建康太近,又把他調到了廣陵。由於劉延孫是心腹大臣,所以派他鎮守京口,防備劉誕。
[12]魏主將東巡,冬,十月,詔太宰常英起行宮於遼西黃山。
[12]北魏國主將要去東部巡查,冬季,十月,頒下詔令,命太宰常英在遼西黃山興建行宮。
[13]十二月,丁亥,更以順陽王休范為桂陽王。
[13]十二月,丁亥(十二日),劉宋朝廷改封順陽王劉休范為桂陽王。
二年(戊戌、458)
二年(戊戌,公元458年)
[1]春,正月,丙午朔,魏設酒禁,釀、酤、飲者皆斬之;吉凶之會,聽開禁,有程日。魏主以士民多因酒致斗及議國政,故禁之。增置內外候官,伺察諸曹及州、鎮,或微服雜亂於府寺間,以求百官過失,有司窮治,訊掠取服;百官贓滿二丈者皆斬。又增律七十九章。
[1]春季,正月,丙午朔(初一),北魏頒布禁酒令,釀酒、賣酒、飲酒的人,一律斬首;遇到喜事、喪事的時候,暫時可以開禁,但一定要有日期限制。北魏國主因為士民、百姓常常由於酗酒而導致相互毆打,或者借著喝酒而在一起議論國家政事,因此,頒布了禁酒令。北魏朝廷又增加了內外候官,監察各曹、州、鎮,有時,內外侯官還換上平民百姓穿的家常衣服,混雜在政府、寺廟等地,以此來尋找文武百官是否有什麼過失,一旦發現,有關部門就會嚴加追究、盤查,抓起來,嚴刑拷打,逼招口供。文武百官接受賄賂贓物,布匹達到兩丈,即予斬首。又增加七十九章法律條文。
[2]乙卯,魏主如廣寧溫泉宮,遂巡平州;庚午,至黃山宮;二月,丙子,登碣石山,觀滄海;戊寅,南如信都,畋於廣川。[2]乙卯(初十),北魏國主前往廣寧溫泉宮,順便巡查平州。庚午(二十五日),抵達黃山宮。二月,丙子(初二),登臨碣石山,在山上遠眺一望無際的茫茫大海。戊寅(初四),又南下前往信都。再到廣川狩獵。
[3]乙酉,以金紫光祿大夫褚湛之為尚書左僕射。
[3]乙酉(十一日),劉宋朝廷任命金紫光祿大夫褚湛之為尚書左僕射。
[4]丙戌,建平宣簡王宏以疾解尚書令;三月,丁未,卒。
[4]丙戌(十二日),劉宋建平宣簡王劉宏因為病重,免去了尚書令。三月,丁未(初三),劉宏去世。
[5]丙辰,魏高宗還平城,起太華殿。是時,給事中郭善明,性傾巧,說帝大起宮室,中書侍郎高允諫曰:“太祖始建都邑,其所營立,必因農隙。況建國已久,永安前殿足以朝會,西堂、溫室足以宴息,紫樓足以臨望;縱有修廣,亦宜馴致,不可倉猝。今計所當役凡二萬人,老弱供餉又當倍之,期半年可畢。一夫不耕,或受之飢,況四萬人之勞費,可勝道乎!此陛下所宜留心也。”帝納之。
[5]丙辰(十二日),北魏文成帝返回平城,興建太華殿。當時,給事中郭善明生性乖巧善變,他又遊說文成帝大肆興築宮殿。中書侍郎高允勸諫說:“太祖時開始興建城池街市,興建時他一定讓人利用農閒的時節。何況,我們國家已經建立很久了,永安前殿足夠朝會時使用。宴請、歇息,有西堂、溫室也足夠了。紫樓足可以用來登高遠眺。況且,縱然要擴大建設工程,也應該慢慢進行,不能倉猝行事。現在核算一下,要抽調民差役二萬人,而羸老、病弱供應飯食的,又得增加一倍,預期半年可以完工。一個農夫不種田,就會有人挨餓,何況現在是動用四萬人,勞力和費用是無法計算的。這是陛下您所應該留心的事。”文成帝接受了他的勸諫。
允好切諫,朝廷事有不便,允輒求見,帝常屏左右以待之。或自朝至暮,或連日不出;群臣莫知其所言。語或痛切,帝所不忍聞,命左右扶出,然終善遇之。時有上事為激訐者,帝省之,謂群臣曰:“君、父一也。父有過,子何不作書於眾中諫之?而於私室屏處諫者,豈非不欲其父之惡彰於外邪!至於事君,何獨不然。君有得失,不能面陳,而上表顯諫,欲以彰君之短,明已之直,此豈忠臣所為乎!如高允者,乃忠臣也。朕有過,未嘗不面言,至有朕所不堪聞者,允皆無所避。朕知其過而天下不知,可不謂忠乎!”
高允喜歡直言相諫,朝廷內有什麼事做得不適當時,他就立刻請求晉見。文成帝常常屏退左右侍從,單獨一人和他商談。有時,二人從早到晚相談,甚至一連幾天都不出來,各位大臣不知他們談些什麼。有時,高允說話時言詞激烈、切中要害,文成帝聽不下去,就命令左右侍從把高允攙扶下去,但是他始終對高允很好。當時,有人上書措辭激烈地批評朝政,文成帝看完後對大臣們說:“君王和父親是完全一樣的。父親有錯,兒子為什麼不把它寫在紙上,在大庭廣眾之中進行勸諫,而偏偏私下在隱蔽之處勸諫?這難道不是不想讓他父親的罪惡昭彰在外,讓天下人都知道嗎?至於說臣子侍奉君主,又何嘗不是這樣?君主有了什麼過失,作為臣子,不能夠當面直言勸諫,卻要上書進行公開指責,這是想要使君主的短處昭彰於世,顯示他自己的正直,這難道是一名忠君之臣所應該做的事嗎?像高允那樣的人,才是地地道道的忠君之臣。朕有了過失,他沒有不當面直接批評的,甚至有時有些話,朕已經難以接受,但高允並不迴避。朕由此知道了自己的過失,但天下人卻不知道,難道這不能說是忠心嗎?”
允所與同征者游雅等皆至大官,封侯,部下吏至刺史,二千石者亦數十百人,而允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帝謂群臣曰:“汝等雖執弓刀在朕左右,徒立耳,未嘗有一言規正;唯伺朕喜悅之際,祈官乞爵,今皆無功而至王公。允執筆佐我國家數十年,為益不小,不過為郎,汝等不自愧乎!”乃拜允中書令。
與高允同時被徵召的游雅等人,全都做了大官,被封為侯,部下們官至刺史、有二千石俸祿的人也有幾十成百名了,可是,高允還仍然為著作郎,二十七年從來沒有升過官。文成帝對各大臣說:“你們這些人雖然每天手持刀箭,站在朕旁邊侍侯,卻不過是白白地站著,沒有一個人勸諫過我一句話。而只是在看到我心情高興時,要求賞賜一官半爵,現在,你們全都沒有什麼功勞,卻做了王公。高允僅用一枝筆輔佐治理國家幾十年了,他的貢獻不小,可他仍然不過是個郎官,你們這些人難道不感到慚愧嗎?”於是,提升高允為中書令。時魏百官無祿,允常使諸子樵採以自給。司徒陸麗言於帝曰:“高允雖蒙寵待,而家貧,妻子不立。”帝曰:“公何不先言,今見朕用之,乃言其貧乎!”即日,至允第,惟草屋數間,布被,袍,廚中鹽菜而已。帝嘆息,賜帛五百匹,粟千斛,拜長子悅為長樂太守。允固辭,不許。帝重允,常呼為令公而不名。
當時,北魏文武百官們都沒有俸祿,高允常讓他的兒子們上山砍柴,來維持家裡的生計。司徒陸麗對文成帝說:“高允雖然蒙受您的優待,但是,他家的生活卻相當貧困,他的妻子和孩子也沒有生活來源。”文成帝說:“你為什麼不早說?偏偏看朕重用了高允,才告訴我說他窮。”當天,文成帝親自來到高允家,看見高允家裡只有幾間草房,幾床粗布被褥和用舊麻絮做的棉袍,廚房裡也只有一些青菜和鹽。文成帝忍不住嘆息,賞賜給高允家五百匹絹帛,一千斛粟米,任命高允的長子高悅為長樂太守。高允竭力推辭,但文成帝不同意。文成帝很器重高允,平時經常稱高允為令公,而不叫他的名字。
游雅常曰:“前史稱卓子康、劉文饒之為人,褊心者或不之信。余與高子游處四十年,未嘗見其喜慍之色,乃知古人為不誣耳。高子內文明而外柔順,其言吶吶不能出口。昔崔司徒嘗謂余云:‘高生豐才博學,一代佳士,所乏者,矯矯風節耳。’余亦以為然。及司徒得罪,起於纖微,詔指臨責,司徒聲嘶股慄,殆不能言;宗欽已下,伏地流汗,皆無人色。高子獨敷陳事理,申釋是非,辭義清辯,音韻高亮。人主為之動容,聽者無不神聳,此非所謂矯矯者乎!宗愛方用事,威振四海。嘗召百官於都坐,王公已下皆趨庭望拜,高子獨升階長揖。由此觀之,汲長孺可以臥見衛青,何抗禮之有!此非所謂風節者乎!夫人固未易知;吾既失之於心,崔又漏之於外,此乃管仲所以致慟於鮑叔也。”
游雅常說:“從前史書上曾經稱讚漢代卓茂、劉寬的為人,心地狹窄的人不相信那是真的。我和高允相處為官四十年了,從未看見他把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為此,我才知道古人古事都不是假的。高允內心文採光明,外表溫和柔順,他說話時總是慢騰騰的,就好像不會表達一樣。從前,司徒崔浩曾經對我說:‘高允博才多學,是一代俊傑,他所缺乏的,恐怕只是一點兒剛毅的風骨。’我也認為是這樣,直到崔浩犯了罪,不過是因為一些細微小事,可是,皇上親自審問時,崔浩嚇得渾身發抖,聲嘶力竭說不出話來。宗欽以下的官員,也都嚇得爬在地上,汗流浹背,個個都面無人色。只有高允一人站在那裡詳細陳說事件的經過,進一步闡述是非曲直,表達清晰而有條理,闡明的事理清楚有深度,且聲音高亢、宏亮,連皇上聽著都為之動容,聽的人沒有不為他捏著一把汗的,這種行為,不是剛毅的風骨又是什麼呢?在宗愛正好高升,把持著大權的時候,其威風凜凜,震撼四海。宗愛曾經召集文武百官到朝堂論事,王公以下的官員,全都小步前行到宗愛面前,向宗愛叩拜,只有高允一人走上台階,只對宗愛長揖了一下。從這件事上看,漢汲黯可以躺在床上會見衛青,行對等的禮節,有什麼不可以的?這難道不就是我們所說的高風亮節嗎?了解一個人,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已經看錯了他的內在品德,而崔浩又看漏了他的外在氣質,這就是管仲之所以對鮑叔牙的死感到萬分悲痛的真正原因啊!”
[6]乙丑,魏東平成王陸俟卒。
[6]乙丑(二十一日),北魏東平成王陸俟去世。
[7]夏,四月,甲申,立皇子子綏為安陸王。
[7]夏季,四月,甲申(十一日),劉宋孝武帝立皇子劉子綏為安陸王。
[8]帝不欲權在臣下,六月,戊寅,分吏部尚書置二人,以都官尚書謝莊、度支尚書吳郡顧覬之為之。又省五兵尚書。
[8]孝武帝不希望把大權交給自己的臣屬。六月,戊寅(初六),吏部尚書分設兩名,任命都官尚書謝莊、度支尚書吳郡人顧覬之分別擔任,同時,撤銷了五兵尚書這一官位。
初,晉世,散騎常侍選望甚重,與待中不異;其後職任閒散,用人漸輕。上欲重其選,乃用當時名士臨海太守孔覬、司徒長史王為之。侍中蔡興宗謂人曰:“選曹要重,常侍閒淡,改之以名而不以實,雖主意欲為輕重,人心豈可變邪!”既而常侍之選復卑,選部之貴不異。覬,琳之之孫;,謐之兄孫;興宗,廓之子也。
當初,晉朝時期,散騎常侍官職的選授很被天下人看重,和侍中沒有兩樣崐。後來,這一官職的工作清閒鬆散,所以,擔任這一職務的人也變得越來越無足輕重了。現在,孝武帝打算提高它的地位,所以,他任用當時很有名望的臨海太守孔覬、司徒長史王擔當這一職務。侍中蔡興宗對人說:“吏部地位重要,而常侍工作清閒、無關緊要,如果僅僅是在名稱上更改一下,而不是加強實際權力,儘管是皇上想要提高它的地位,人心又怎么能夠改變過來呢?”不久,散騎常侍的地位再度降低,而吏部的尊貴,卻與從前沒什麼兩樣。孔覬是孔琳之的孫子。王是王謐哥哥的孫子。蔡興宗是蔡廓的兒子。
裴子野論曰:官人之難,先王言之,尚矣。周禮,始於學校,論之州里,告諸六事,而後貢於王庭。其在漢家,州郡積其功能,五府舉為掾屬,三公參其得失,尚書奏之天子;一人之身;所閱者眾,故能官得其才,鮮有敗事。魏、晉易是,所失弘多。夫厚貌深衷,險如溪壑,擇言觀行,猶懼弗周;況今萬品千群,俄折乎一面,庶僚百位,專斷於一司,於是囂風遂行,不可抑止。乾進務得,兼加諂瀆;無復謙恥之風,謹厚之操;官邪國敗,不可紀綱。假使龍作納言,舜居南面,而治致平章,不可必也,況後之官人者哉!孝武雖分曹為兩,不能反之於周、漢,朝三暮四,其庸愈乎!
裴子野論曰:選用適當的人任某一官職,是件很困難的事,前代君王早已說過,這已經很久了。按周朝的禮儀來說,從學校開始就注重人才的培養,首先在他的家鄉加以評論,把評論的結果告訴給各個州郡的六事,再由六事把這些人的姓名呈報給朝廷。在漢王朝時代,各個州郡蒐集一些有才能有功勞人的情況,再由五府任命他們為輔佐。三公前來具體考察他們工作的得失,尚書把考察結果呈報給天子。一個人才,經過了這么多道的審查,因此,為官者能夠稱職,人盡其才,很少把事情做壞。魏、晉時代不是這樣,選用官員的失誤特別多。有些人長著一副忠厚誠懇的面孔,但內心卻是陰險狡猾得很,就好像那萬丈深淵一樣難以摸透。即或是聽其言、觀其行,恐怕也還是不能全面了解。何況現在千千萬萬的為官者,只靠偶爾見過一面的印象,就要決定是晉升還是削免;成百的僚屬的任用,由一個部門獨斷專行。從此,投機鑽營的惡劣風氣猖獗,不能遏止。為了能升官進爵滿足自已的貪慾,就用盡一切手段去諂媚、瀆職枉法,廉恥之風蕩然無存,官吏們不再有謹慎寬厚的操行。貪官污吏作惡多端,致使國家政局混亂腐敗,不能再加約束。縱使是舜帝面南主持朝政,讓龍作尚書,要想使國家達到太平盛世,恐怕也未必做得到,更何況後代那些為官的人呢。如今,孝武帝雖然把吏部尚書一分為二,卻已無法再回到周、漢時代了。僅僅是朝三暮四更改名稱,這豈不是變本加厲嗎?
[9]丙申,魏主畋於松山;庚午,如河西。
[9]丙申(二十四日),北魏國主到松山狩獵。庚午(二十八日),前往河西。
[10]南彭城民高、沙門曇標以妖妄相扇,與殿中將軍苗允等謀作亂,立為帝。事覺,甲辰,皆伏誅,死者數十人。於是下詔沙汰諸沙門,設諸科禁,嚴其誅坐;自非戒行精苦,並使還俗。而諸尼多出入宮掖,此制竟不能行。
[10]劉宋南彭城平民高、和尚曇標用妖邪虛妄的語言胡言亂語,煽動人心,同殿中將軍苗允等人秘密勾結,陰謀叛亂,擁護高作皇帝。事情被發覺,甲辰(初二),全被抓起來處死,同時受牽連被斬首的人有幾十個。為此,孝武帝頒下詔令,清除所有和尚,並公布各種禁令,嚴格執行株連制度。除了能嚴守戒規、苦心修行的高僧外,其餘的都要還俗。可是,有很多尼姑經常出入深宮,這項規定竟然執行不了。
中書令王僧達,幼聰警能文,而跌盪不拘。帝初踐阼,擢為僕射,居顏、劉之右。自負才地,謂當時莫及,一二年間,即望宰相。既而遷護軍,怏怏不得志,累啟求出。上不悅,由是稍稍下遷,五歲七徙,再被彈削。僧達既恥且怨,所上表奏,辭旨抑揚,又好非議朝政,上已積憤怒。路太后兄子嘗詣僧達,趨升其榻,僧達令舁棄之。太后大怒,固邀上令必殺僧達。會高反,上因誣僧達與通謀,八月,丙戌,收付延尉,賜死。
中書令王僧達,自幼聰明伶俐,寫得一手好文章,可是,他個人卻是放蕩行事,不拘小節。孝武帝剛剛登上帝位,曾提拔他做僕射,官位在顏竣、劉延孫二人之上,因此,王僧達自負才能和門地,認為當世之人沒有誰能比得上他,一二年的功夫,他就能升為宰相。不久,他卻被貶為護軍將軍,所以,心裡鬱郁不得志,幾次上書請求到外地任職。孝武帝很不高興,從此以後慢慢把他崐降級,五年之間,連貶七次,最後,又被彈劾。王僧達既覺得恥辱,又心懷不滿和怨恨,每次寫給孝武帝的奏章,言辭之間多有不平,又特別喜歡指責朝政的弊端,孝武帝早已積著一股怨氣。偏巧,皇太后路氏哥哥的兒子曾經拜訪王僧達,他直接就坐到了王僧達的床上,王僧達下令把床扔出去,路太后因此非常惱怒,把孝武帝叫來讓他一定把王僧達殺了。這時,正趕上高謀反,孝武帝順勢陷害王僧達與高是同謀。八月,丙戌(十五日),逮捕了王僧達交付廷尉,命他自殺。
沈約論曰:夫君子、小人,類物之通稱,蹈道則為君子,違之則為小人。是以太公起屠釣為周師,傅說去版築為殷相,明揚幽仄,唯才是與。逮於二漢,茲道未革:胡廣累世農夫,致位公相;黃憲牛醫之子,名重京師;非若晚代分為二途也。魏武始立九品,蓋以論人才優劣,非謂世族高卑。而都正俗士,隨時俯仰,憑藉世資,用相陵駕;因此相沿,遂為成法。周、漢之道,以智役愚;魏、晉以來,以貴役賤;士庶之科,較然有辨矣。
沈約論曰:所謂君子與小人不過是分別對一類人物的通稱。走正路,就是君子;不走正路,就是小人。所以,姜太公起於屠夫漁夫之中做了周朝的太師,傅說放下築屋壘牆的工作,做了殷朝的宰相。從下層中發現被埋沒的人才,完全取決於他本人是否有才能。直到兩漢時期,這個道理還沒有改變:胡廣出身於世代務農的農夫家裡,他卻能高升到公相的位置;黃憲也不過是個獸醫的兒子,名聲竟也威震京師。並不像後代把人分成士族和庶族兩等。魏武帝開始建立九品中正制度,依此來評價人才的優劣,卻不是用來評價家世的高低貴賤,但是地方的都正俗人們卻為了個人利益,隨波逐流,他們依仗著自己門第的高貴、出身的顯赫,以此高踞於別人之上,並由此而形成了習慣,最後竟然成為一種約定俗成的法規。周、漢的方法,是有才智的人役使愚昧無知的人。魏、晉以後則是出身高貴、地位高貴的人驅使出身卑賤的人。士族與庶族的不同品類就有明顯的區別了。
裴子野論曰:古者,德義可尊,無擇負販;苟非其人,何取世族!名公子孫,還齊布衣之伍;士庶雖分,本無華素之隔。自晉以來,其流稍改,草澤之士,猶顯清途;降及季年,專限閥閱。自是三公之子,傲九棘之家,黃散之孫,蔑令長之室;轉相驕矜,互爭銖兩,唯論門戶,不問賢能。以謝靈運、王僧達之才華輕躁,使其生自寒宗,猶將覆折;重以怙其庇蔭,召禍宜哉。
裴子野論曰:古代,只要是有道德講仁義的人,都會受到尊敬,不管他的出身地位是販夫還是走卒。如果這個人品質低劣,即使他出身世族,又有什麼可取的呢?名公高位的人的子孫們和普通老百姓是一樣的。雖然士族和庶族有所區別,但卻沒有什麼豪華與凡素的對立。從晉代以來,這一潮流漸漸改變,出身草野荒澤的寒士,還可以在清正的仕途中得到顯貴。到了晉末,就專門注意人的門第出身了。從此,三公的兒子瞧不起一般官宦人家;朝中官員的子孫,更看不起地方官吏的後代。彼此之間相互傲慢驕矜,爭比高低,斤斤計較。只看出身門第,而不問賢德才能。像謝靈運、王僧達這種身負才華,卻又性情輕狂驕躁的人,即使讓他們生在寒門之家,也仍然要遭到覆亡摧折,何況他們還要仗恃著自己出身顯貴的特權,最終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是理所當然的事啊!
[11]九月,乙巳,魏主還平城。
[11]九月,乙巳(初四),北魏國主返回平城。
[12]丙寅,魏大赦。
[12]丙寅(二十五日),北魏實行大赦。
冬,十月,甲戌,魏主北巡,欲伐柔然,至陰山,會雨雪,魏主欲還,太尉尉眷曰:“今動大眾以威北狄,去都不遠而車駕遽還,虜必疑我有內難。將士雖寒,不可不進。”魏主從之,辛卯,軍於車侖山。
冬季,十月,甲戌(初四),北魏國主向北巡察,想要討伐柔然,走到陰山,正趕上下大雪,北魏國主打算回去。太尉尉眷說:“現在,我們發動全軍去威震北狄,離開都城還沒有多遠,卻要突然班師回朝,蠻虜們一定懷疑我們國內發生了動亂。將士們雖然感到寒冷,但卻不能不繼續前進。”北魏國主接受了勸告。辛卯(二十一日),北魏大軍屯紮在車侖山。
[13]積射將軍殷孝祖築兩城於清水之東。魏鎮西將軍封敕文攻之,清口戍主、振威將軍傅乾愛拒破之。孝祖,羨之曾孫也。上遣虎賁主龐孟虬救清口,崐青、冀二州剌史顏師伯遣中兵參軍苟思達助之,敗魏兵於沙溝。師伯,竣之族兄也。上遣司空參軍卜天生將兵會傅乾愛及中兵參軍江方興共擊魏兵,屢破之,斬魏將窟公等數人。十一月,魏徵西將軍皮豹子等將三萬騎助封敕文寇青州,顏師伯御之,輔國將軍焦度刺豹子墜馬,獲其鎧具裝,手殺數十人。度,本南安氐也。
[13]劉宋積射將軍殷孝祖,在清水東岸建造了兩座城池。北魏鎮西將軍封敕文向那裡發動進攻,清口鎮將、振威將軍傅乾愛率軍抵抗,大敗封敕文。殷孝祖是殷羨的曾孫。孝武帝派遣虎賁主龐孟虬援助清口,青州、冀州刺史顏師伯派遣中兵參軍苟思達也趕來相助,在沙溝大敗北魏大軍。顏師伯是顏竣的族兄。孝武帝又派遣司空參軍卜天生率領大軍和傅乾愛及中兵參軍江方興會師,一起抗擊北魏大軍,他們幾次大敗敵軍,並斬了北魏大將窟公等幾人。十一月,北魏徵西將軍皮豹子等人率領三萬騎兵援助封敕文,入侵青州,劉宋顏師伯抵禦,輔國將軍焦度刺中皮豹子,皮豹子從馬背上摔下,焦度搶到皮豹子的鎧甲、長矛等全套裝備,親手殺死幾十人。焦度本來是南安氐人。
[14]魏主自將騎十萬、車十五萬兩擊柔然,度大漠,旌旗千里。柔然處羅可汗遠遁,其別部烏朱駕頹等帥數千落降於魏。魏主刻石紀功而還。
[14]北魏國主親自統率十萬騎兵、十五萬輛戰車,進攻柔然國。他們穿過大沙漠,旌旗飄揚,綿延千里。柔然國處羅可汗郁久閭吐賀真遠遠逃走。其支派烏朱駕頹等人率領幾千個帳落向北魏投降。北魏國主文成帝在柔然國刻石記下戰功,然後班師回朝。
[15]初,上在江州,山陰戴法興、戴明寶、蔡閒為典簽;及即位,皆以為南台侍御史兼中書通事舍人。是歲,三典簽並以初舉兵預密謀,賜爵縣男;閒已卒,追賜之。
[15]當初,孝武帝在江州時,山陰人戴法興、戴明寶、蔡閒擔任典簽,待孝武帝登基做了皇帝後,就把這三人全都任命為南台侍御史兼任中書通事事人。這一年,這三位典簽官都因為最初起兵討伐劉劭時參預了密謀,而被賜為縣級男爵。蔡閒已經去世,被追贈給這一爵位。
時上親覽朝政,不任大臣;而腹心耳目,不得無所委寄。法興頗知古今,素見親待。魯郡巢尚之,人士之末,涉獵文史,為上所知,亦以為中書通呈舍人。凡選授誅賞大處分,上皆與法興、尚之參懷;同外雜事,多委明寶。三人權重當時;而法興、明寶大納貨賄,凡所薦達,言無不行,天下幅湊,門外成市,家產並累千金。
當時,孝武帝親自上朝處理政務,而不信任手下大臣。他的心腹、耳目不能無所寄託。戴法興非常熟悉古代歷史和當代政治,平時一直受到孝武帝的親近和厚待。魯郡人巢尚之出身寒門,他通覽文史,深受孝武帝的賞識,也任命他為中書通事舍人。凡是官員的遴選、免職、賞賜、誅殺等重大事情,孝武帝都要和戴法興、巢尚之商量討論,宮廷內外事務大都委託戴明寶處理。在當時,三人權力重大,超過所有人。但戴法興、戴明寶大肆收受賄賂,凡是他們推薦上的官員,從來沒有不通過的。天下趨炎附勢的人都集中到他們那裡爭相巴結,家門外像鬧市一樣人來人往,他們的家產也都積累到了千金。
吏部尚書顧覬之獨不降意於法興等。蔡光宗與覬之善,兼其風節太峻,覬之曰:“辛毗有言:‘孫、劉不過使吾不為三公耳。’”覬之常以為:“人稟命有定分,非智力可移,唯應恭己守道;而暗者不達,妄意僥倖,徒虧雅道,無關得喪。”乃以其意命弟子原著《定命論》以釋之。
吏部尚書顧覬之偏偏不巴結戴法興等人,侍中蔡興宗和顧覬之關係不錯,但他嫌顧覬之風骨氣節太硬,顧覬之說:“辛毗有句話:‘孫資、劉放頂多讓我當不上三公罷了。’”顧覬之自己經常認為:“人的天賦才能和人的命運好壞,上天都是有定分的,不是靠才智、聰慧就能夠改變的,所以,人只應該恭良克己、嚴守正道。但是,愚蠢的人並不完全了解這一點,他們只是一味地胡思亂想,總想能僥倖得到這些。結果白白地使自己在正直的道路上走偏了,而對自己的得與失並沒有什麼用處。”於是,按照這種想法,他命令自己的侄子顧原撰寫了《定命論》,用以解釋、闡明自己的這一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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