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征類·卷四
◎紀文達前生
世傳名人前因,皆星、精、僧,此說殆不盡虛。相傳紀文達公,為火精轉世。此精女身也,自後五代時即有之,每出,則見火光中一赤身女子,群擊銅器逐之。一日復出,則入紀家,家人爭逐,則見其逕入內室。正譁然間,內報小公子生矣。公生時,耳上有穿痕,至老猶宛然如曾施鉗鑷者;足甚白而尖,又若曾纏帛者,故公不能著皂靴。公常脫襪示人,不之諱也。又言公為猴精,蓋以公在家,几案上必羅列榛、栗、梨、棗之屬,隨手攫食,時不住口,又性喜動,在家無事,不肯坐片時也。又傳公為蟒精,以近宅地中有大蟒,自公生後,蟒即不見。說甚不一。少時夜坐暗室,兩目如電光,不燭而能見物,比知識漸開,光即斂矣。或謂光女子即蟒精也,以公耳足驗之,傳為女精者,其事或然。惟公平生不穀食,面或偶爾食之,米則未曾上口也。飲時只豬肉一盤、熬茶一壺耳。宴客肴饌亦精潔,主人惟舉箸而已。英煦齋先生嘗見其仆奉火肉一器,約三斤許,公鏇話鏇啖,須臾而盡,則飯事畢矣。《能松廬詩話》云:“西溟不食豕,紀文達不食鴨,自言雖良庖為之,亦覺腥穢不下咽。”且賦詩云:“靈均滋芳草,乃不及梅樹。海棠傾國姿,杜陵不一賦。”
以梅花、海棠為比,雖不食鴨,而鴨之幸固已多矣。《芝音閣雜記》云:“公善吃煙,其煙槍甚巨,煙鍋又絕大,能裝煙三四兩。每裝一次,可自家至圓明園,吸之不盡也。都中人稱為紀大鍋。一日失去煙槍,公曰:‘無慮,但日至東小市,覓之自得。’次日,果以微值購還。蓋此物他人得之無用,又京中無第二枝,易於物色也。”
◎劉文清前生
諸城劉文清公,亦由精靈轉世。其歸道山之歲,值十二月封篆之期,公坐內閣堂上,座後有一白貓,體態甚偉。當公未至時,固無貓也,此物自何來,人亦不知。堂上中書供事等群見之,而未敢言。及公退,貓亦遂不見。二十四日公卒,或謂貓即狐也,公將卒而神出見,然則此狐為公前身矣。
◎秦簪園祈夢
嘉定秦簪園殿撰為秀才時,曾入韋蘇州祠祈夢,終夜目不交睫。天明而起,解頭上似有一物,以手摸之,乃大蜈蚣,為其一夾,痛不可忍。隔十年後中狀元,始悟“頭上一甲”耳。夢神之巧如此。
◎三虎
蒙古松相國筠,能以一筆書大虎字,懸之可辟邪魅,求得者珍逾琳璧,公亦不輕書也。後公疾已綿忄,家人環榻啜泣,而氣終未絕,急張目曰:“迎我者儀從已至,吾室有三虎,懼不敢入,亟為我去之。”家人不解虎為何物,檢其簏,得公所書虎字,凡三紙,因移置別室。視之已化去矣。
◎朱中丞
江陰朱中丞勛,以佐貳起家,官至陝西巡撫,賞戴花翎。先是中丞誕生時,適有老僧在門首化齋,告其家曰:“聞即刻恭喜,生一相公,此兒將來當大貴。六十年後,或可於長安相遇也。”道光初年,朱正在陝西,偶有差役,以事入峨嵋,遇此僧,僧曰:“有一書,煩為我寄朱大人,我尚知其誕生時也。”差回省城,不敢投,稟之長安令,啟其書,無他語。令為轉呈,但言今年某月某日,當束裝北上。果於是日得旨,召入京師,以四品京堂用。
◎嚴侍郎
歸安嚴侍郎我斯,嘗夢至一山僧舍中,見座師及房師、諸同年俱僧服,訝之,諸公曰:“寧忘卻此地耶?”因問山何名,僧曰:“崧山。”忽悟曾曬鞋於階,視之尚未燥,尋寤。數日卒,口占偈云:“誤落人間七十年,今朝重返舊林泉。崧山道侶來相訪,笑指黃花白雀前。”見《尺五堂詩刪》、《曠園雜誌》等書。
按侍郎號存庵,少時嘗館儀鳳橋畔。一夕天未明,聞橋上灑掃聲,一人問何等神過,而除道特虔,掃者曰:“明日五更,八仙經此。”侍郎竊志之。次晚人定後,潛至橋上伺之。時方秋杪,皓月在天,照橋石如爛銀,人聲寂然,涼露侵袂。久之,不覺睏倦,倚橋欄假寐。恍惚聞人語,急張目,則丐者成群而過,狀貌穢陋,醉態可憎,最後一人,跛足荷擔,若縫皮匠。侍郎暗數適八人,急趨迎之,七人者趨已遠,惟跛丐蹣跚不前。公抱其足,跪求指迷,跛者曰:“我縫皮不能自給,特從群丐博一醉,何所見而仙我?”
先生嬲不已,跛者乃啟擔後桶示之,窺之則汪洋如海,巨浪蹴天,魚龍出沒。正錯愕間,跛者舉擔力推曰:“真嚴牛也。”而人與擔俱杳矣。康熙甲辰,侍郎廷對第一,由翰林院薦升少宗伯。一日,聖祖召對良久,侍郎體素魁偉,拜起獨艱。上命內侍掖之,笑曰:“真嚴牛也。”公悟仙語,遂乞骸骨,時年五十九。在籍食祿俸十餘年而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