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元旦失朝
卷十九 崇禎十六年癸未
元旦失朝(新史)
廷臣待漏,待天子也,恐天子早臨,廷臣先天子而待漏也。待漏之時,鼓未嚴,鼓嚴而肅班矣。肅班而鳴鐘,鍾歇而聖駕登殿,靜鞭響矣。鞭響而兩班廷臣有容無息,有意無聲,仰瞻殿上,祇見千百紅袍掀袖,示令而已。乃癸未年春正之朔,聖駕升殿,文班止一首輔周延儒,武班止一勛臣,舊例鐘鳴,則東西長安門俱開,朝臣俱擁擠在外,因諭開門,而到者仍寥寥。鴻臚未可唱齊班,久之來者作踉蹌狀。十少五六,勉成禮焉。延儒上揭云:政本怠弛,以致廷臣慢誤,乞奪俸自臣等始,得旨姑免。
祭十二陵(新史)
祭天壽山上陵也。十二陵,每陵遣三品官主祭,陪祭則六品以下二人,又勛戚一人,為擔土加墳事。舊例也。余隨少司馬馮鄴仙上德陵,將入紅門,輿騎俱輟,總戎戎裝率兵萬二千人跪迎,軍容壯麗,營伍整齊,紅門之左,設兩鑼,徑有五尺,聲如雷發,入則反得乘騎,神宗定陵最近外,凡入者先瞻焉。外豎大方石碑一座,細睨之四面無字,各陵皆然。內有饗殿九楹,殿內祭品豐潔,樂器飭齊,俱籠以黃紗,幔後則露台一座,台設大爐燭,高約二丈余,元門扃閉,梓宮所由入也。墓門在西側,白石為之,闊五尺,高亦約二丈,厚尺許。元宮之巔為殿五楹,中立朱漆方石碑,高丈有五尺,廣四尺,金書神宗皇帝之定陵七字。為垛、為壁、為地,皆竹葉瑪瑙石甃之,後則寶頂,草樹蒙茸,不可入矣。出南西行經長陵,成祖也。為主穴居中,再西為永陵,世宗也。規式各陵無二。惟永陵之松,多偃地,而延蔓,如蛇如藤,過河越澗,行者履跨其上,皆剔牙松。松鼠成群,以萬計。康陵則在三十里外,凡上此陵,必先一日行,翼日游玉泉寺,山以泉石勝。西十里,游香山,山以殿剎勝。未青軒,可坐;視九門雙闕,偉觀也。下山游碧雲,金碧輝煌,川岩崒嵂,兩者兼之,觀止矣。
天壽山之得名,世謂御體所藏故也;不知太宗一日駐蹕飲酒,適當萬壽之期,群臣等上壽,美其名耳。
周延儒(附吳昌時)
癸未三月,改禮部儀制主事吳昌時為吏部文選主事,署郎中事。昌時好結納,通太監王化民等,欲轉銓司。吏部尚書鄭三俊問鄉人徐石麒。答曰:君子也。三俊遂薦於上。蓋石麒畏昌時機深,故譽之可。三俊不知也。例轉給事中范士髦等四人,御史陳盡等六人,故事例轉,科一道二。昌時特廣其數,意脅台省為驅除地也。四月,御史祁彪佳劾昌時紊制弄權,御史徐殿臣、賀登選各疏參之,鄭三俊自引咎罷,以誤薦吳昌時也。
四月時大清兵久在內地,上特命周延儒以閣部督師,斷其歸路。大兵勢大,延儒畏不敢逼,適天氣漸炎,大兵大獲而還。延儒偵知之,奏捷,加封太師。有山人題詩譏之曰:敵畏炎熇歸思催,黃金紅粉盡駝回。出關一月無訊息,昨日元戎報捷來。既而台省交章論列,延儒受賄縱敵出口,上頷之。
五月,延儒放歸,給事中郝絅,復參昌時,及禮部郎中周仲璉,竊權附勢,納賄行私,內閣票擬機密,每事先知。總之,延儒,天下之罪人;而昌時、仲璉又延儒之罪人也。御史蔣拱宸、何綸亦交劾之。
七月,召山東兵備雷演祚,與山東總督范志完,面質於中左門。先是,演祚入朝,面奏志完在山東縱兵淫掠,及金銀鞍馬行賄,上命逮訊。至是,逮至面質。上問行賄京師狀。演祚歷歷有指。上問演祚曰:爾言稱功頌德,遍於班聯者誰也?演祚曰:周延儒招權納賄,如起廢、清獄、蠲租,自以為功,考試科道,盡收門下。凡求總兵巡撫,必先賄通幕客董廷獻,然後得之。上怒,即命逮董廷獻。又問志完,鞍馬何所饋?志完謝無有。上斥其妄,因問御史吳履中。爾在天津察志完云何?履中對演祚言,尋誅志完。
上自訊吳昌時於中左門,拷掠至折脛乃止。
征周延儒聽勘。初,延儒再召時,庶吉士張溥、馬世奇以公論感動之,故其所舉措,盡反前事,向之所排,更援而進之。上亦虛己以聽,溥既沒,世奇遠權勢,不入都,延儒左右皆昌時輩,以至於敗。
十二月,誅吏部文選司郎中吳昌時。
前大學士周延儒有罪賜死。延儒當中外交訌,無能為上畫一籌,然受主眷深,故其罷內監、撤廠衛,諸璫日夜乘間媒孽,上俱不信。延儒益忽之,迨視師行邊,上意稍移,而諸璫乃盡發其蒙蔽狀。上始信之。至是,吳昌時事,聖怒遂不可回矣。
延儒之再召也,以賄進,亦以賄敗;以內官進,亦以內官敗;以昌時進,亦以昌時敗。
予聞一老兵云:一日,大兵失道,誤入淖泥中,諸將喜而困之,延儒檄至縱焉。上逮張國維,國維過蘇,蘇人生祭而哭之。國維曰:勿憂,吾現有周相手書在,令吾放敵者。至京,國維果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