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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三十六

羊欣 羊玄保 沈演之 江夷 江秉之

欣少靖默,無競於人,美言笑,善容止。泛覽經籍,尤長 隸書。父不疑爲烏程令,欣年十二。時王獻之爲吳興太守,甚 知愛之。欣嘗夏月著新絹裙晝寢,獻之入縣見之,書裙數幅而 去。欣書本工,因此彌善。

起家輔國參軍,府解還家。隆安中,朝廷漸亂,欣優遊私 門,不復進仕。會稽王世子元顯每使書扇,常不奉命。元顯怒, 乃以爲其後軍府舍人。此職本用寒人,欣意貌恬然,不以高卑 見色,論者稱焉。嘗詣領軍謝混,混拂席改服然後見之。時混 族子靈運在坐,退告族兄瞻曰:“望蔡見羊欣,遂改席易衣。” 欣由此益知名。

桓玄輔政,以欣爲平西主簿,參豫機要。欣欲自疏,時漏 密事。玄覺其此意,愈更重之,以爲楚台殿中郎。謂曰:“尚 書政事之本,殿中禮樂所出。卿昔處股肱,方此爲輕。”欣就 職少日,稱病自免,屏居里巷十餘年。

義熙中,弟徽被知於武帝,帝謂諮議參軍鄭鮮之曰:“羊 徽一時美器,世論猶在兄後。”即板欣補右軍劉藩司馬。

後爲新安太守,在郡四年,簡惠著稱。除臨川王義慶輔國 長史,廬陵王義真車騎諮議參軍,並不就。文帝重以爲新安太 守。在郡十三年,樂其山水,嘗謂子弟曰:“人生仕宦至二千 石,斯可矣。”及是便懷止足。轉義興太守,非其好也。頃之, 稱病篤免歸。除中散大夫。

素好黃、老,常手自書章。有病不服藥,飲符水而已。兼 善醫術,撰藥方數十卷。欣以不堪拜伏,辭不朝覲,自非尋省 近親,不妄行詣。行必由城外,未嘗入六門。武帝、文帝並恨 不識之。元嘉十九年卒。

弟徽字敬猷,時譽多欣,位河東太守,卒。

羊玄保,泰山南城人也。祖楷,晉尚書都官郎。父綏,中 書侍郎。

玄保初爲宋武帝鎮軍參軍,少帝景平中,累遷司徒右長史。 府公王弘甚知重之,謂左長史庾登之、吏部尚書王準之曰 : “卿二賢明美朗詣,會悟多通,然弘懿之望,故當共推羊也。” 頃之,入爲黃門侍郎。

善弈棋,品第三。文帝亦好弈,與賭郡,玄保戲勝,以補 宣城太守。先是劉式之爲宣城立吏人亡叛制,一人不禽,符伍 里吏送州作部;能禽者賞位二階。玄保以爲非宜,陳之曰 : “臣伏尋亡叛之由,皆出於窮逼。今立殊制,於事爲苦。又尋 此制施一邦而已,若其是邪,則應與天下爲一;若其非邪,亦 不宜獨行一郡。”由此制停。

歷丹陽尹,會稽太守,太常,吳郡太守。文帝以玄保廉素 寡慾,故頻授名郡。爲政雖無殊績,而去後常必見思。不營財 利,産業儉薄。文帝嘗曰:“人仕宦非唯須才,亦須運命。每 有好官缺,我未嘗不先憶羊玄保。”元兇弒立,以爲吏部尚書, 領國子祭酒。及孝武入伐,朝士多南奔,劭集群僚,橫刀怒曰: “卿等便可去矣。”衆並懼莫敢言 。玄保容色不異,徐曰 : “臣其以死奉朝。”劭爲解。

孝武即位,爲金紫光祿大夫,以謹敬見知。大明五年,加 散騎常侍、特進。玄保自少至老,謹於祭奠,四時珍新未得祠 薦者,口不妄嘗。卒,諡曰定子。

子戎少有才氣,而輕薄少行檢,語好爲雙聲。江夏王義恭 嘗設齋,使戎布床,須臾王出,以床狹,乃自開床 。戎曰 : “官家恨狹,更廣八分,”王笑曰:“卿豈唯善雙聲,乃辯士也,” 文帝好與玄保棋,嘗中使至,玄保曰:“今日上何召我邪?“戎 曰:“金溝清泚,銅池搖揚,既佳光景,當得劇棋。”玄保常 嫌其輕脫,雲“此兒必亡我家”。位通直郎,坐與王僧達謗時 政賜死。死後,孝武帝引見玄保,玄保謝曰:“臣無日磾之明, 以此上負。”上美其言。戎二弟,文帝並賜名曰鹹、曰粲,謂 玄保曰:“欲令卿二子有林下正始餘風。”

玄保既善棋,而何尚之亦雅好其事。吳郡褚胤年七歲便入 高品,及長,冠絕當時。胤父榮期與臧質同逆,胤應從誅。何 尚之固請曰:“胤弈棋之妙,超古冠今。魏犨犯令,以材獲免, 父戮子宥,其例甚多。特乞與其微命,使異術不絕。”不許, 時人痛惜之。

玄保兄子希字泰聞,少有才氣,爲尚書左丞。時揚州刺史 西陽王子尚上言:“山湖之禁,雖有舊科,人俗相因,替而不 奉,熂山封水,保爲家利。自頃以來,頹弛日甚,富強者兼嶺 而占,貧弱者薪蘇無托,至漁采之地亦又如茲。斯實害人之深 弊,爲政所宜去絕。損益舊條,更申恆制。”有司檢壬辰詔書: “占山護澤,強盜律論 。贓一丈以上皆棄市。”希以“壬辰 之制,其禁嚴刻,事既難遵,理與時弛。而占山封水,漸染復 滋,更相因仍,便成先業。一朝頓去,易致嗟怨。今更刊革, 立制五條:凡是山澤先恆熂臑爐,養種竹木雜果爲林艿,及陂 湖江海魚梁鮆場,恆加功修作者,聽不追奪。官品第一第二聽 占山三頃;第三第四品二頃五十畝;第五第六品二頃;第七第 八品一頃五十畝;第九品及百姓一頃:皆依定格,條上貲簿。 若先已占山,不得更占;先占闕少,依限占足。若非前條舊業, 一不得禁。有犯者,水土一尺以上,並計贓依常盜律論。停除 鹹康二年壬辰之科。”從之。

時益州刺史劉瑀先爲右衛將軍,與府司馬何季穆共事不 平,季穆爲尚書令建平王宏所親待,屢毀瑀於宏。會瑀出爲益 州,奪士人妻爲妾,宏使希舉察之,瑀坐免官。瑀恨希切齒, 有門生謝元伯往來希間,瑀密令訪訊被免之由,希曰:“此奏 非我意。”瑀即日到宏門奉箋陳謝,云:“聞之羊希。”希坐 漏泄免官。

泰始三年,爲甯朔將軍、廣州刺史。四年,希以沛郡劉思 道行晉康太守,領軍伐俚。思道違節失利,希遣收之。思道不 受命,率所領襲州,希踰城走,思道獲而殺之。

希子崇字伯遠,尚書主客郎,丁母憂,哀毀過禮。及聞廣 州亂,即日便徒跣出新亭,不能步涉,頓伏江渚。門義以小船 致之,父葬畢,乃不勝哀而卒。

沈演之字台真,吳興武康人也。高祖充,晉車騎將軍、吳 國內史。曾祖勁,冠軍陳佑長史,戍金墉,爲燕將慕容恪所陷, 不屈見殺,贈東陽太守。祖赤黔,廷尉卿。父叔任,少有乾質, 朱齡石伐蜀,爲齡石建威府司馬。平蜀之功,亞於元帥,以功 封寧新縣男。後拜益州刺史,卒。

演之年十一,尚書僕射劉柳見而知之,曰:“此童終爲令 器。”沈氏家世爲將,而演之折節好學,讀老子百遍,以義理 業尚知名。襲父別爵吉陽縣五等侯。舉秀才,爲嘉興令,有能 名。

元嘉中,累遷尚書吏部郎。先是劉湛、劉斌等結黨,欲排 廢尚書僕射殷景仁。演之雅仗正義,與景仁素善,盡心朝廷。 文帝甚嘉之。及彭城王義康出蕃,誅劉湛等,以演之爲右衛將 軍。景仁尋卒,乃以後軍長史范曄爲左衛將軍,與演之對掌禁 旅,同參機密。尋加侍中,文帝謂之曰:“侍中領衛,望實優 顯,此蓋宰相便坐,卿其勉之。”

上欲伐林邑,朝臣多不同;唯廣州刺史陸徽與演之贊成上 意。及林邑平,賜群臣黃金生口銅器等物,演之所得偏多。上 謂曰:“廟堂之謀,卿參其力,平此遠夷,未足多建茅土。俟 廓清舊都,鳴鸞東岱,不憂河山之不開也。”

二十一年,詔以演之爲中領軍。太子詹事范曄懷逆謀,演 之覺其有異,言之文帝,曄尋伏誅。歷位吏部尚書,領太子右 衛率。素有心氣,寢病歷年。上使臥疾理事。性好舉才,申濟 屈滯,而謙約自持,上賜女伎,不受。暴卒。文帝痛惜,贈金 紫光祿大夫,諡曰貞。

子睦,位黃門侍郎,與弟西陽王文學勃忿鬩,坐徙始興郡。 勃輕薄好利,位太子右衛率,加給事中,坐贓賄徙梁州。 後還,結事阮佃夫、王道隆等,位司徒左長史,爲後廢帝所誅。 演之兄子坦之,仕齊位都官郎。坦之子顗。

顗字處默,幼清靜有至行,慕黃叔度、徐孺子之爲人,讀 書不爲章句,著述不尚浮華。常獨處一室,人罕見其面。從叔 勃貴顯,每還吳興,賓客填咽,顗不至其門。勃就之,顗送迎 不越閫。勃嘆曰:“吾乃今知貴不如賤也。”

顗內行甚修,事母兄孝友。兄昂一名顒,亦退素,以家貧 仕爲始安令。兄弟不能分離,相隨之任。

齊永明年中,征拜著作郎、太子舍人、通直郎,並不起。 文惠太子嘗擬古詩云:“磊磊落落玉山崩。”顗聞之曰:“此 讖言也。”既而太子薨,至秋,武帝崩,鬱林、海陵相次黜辱。 顗素不事家產,及昂卒,逢齊末兵荒,與家人并日而食。 或有饋其粱肉者,閉門不受,唯采蓴荇根供食,以樵採自資, 怡怡然恆不改其樂。

梁天監四年,大舉北侵,南陽樂藏爲武康令,以顗從役到 建鄴,揚州別駕陸任以書與吳興太守柳惲,責之不能甄善別賢。 惲大慚,即錶停之。卒家,所著文章數十篇。

憲字彥璋,演之從祖弟子也。祖說道,巴西、梓潼二郡太 守。父璞之,北中郎行參軍。

憲少有乾局,爲駕部郎。宋明帝與憲棋,謂曰:“卿廣州 刺史材也。”補烏程令,甚著政績,太守褚彥回嘆美,以爲方 圓可施。少府管掌煩冗,材幹者並更其職,憲以吏能,累遷少 府卿。 武陵王曄爲會稽,以憲爲左軍司馬。齊高帝以山陰戶衆, 欲分爲兩縣。武帝啓曰:“縣豈不可御,但用不得人耳。”乃 以憲帶山陰令,政聲大著。孔珪請假東歸,謂人曰:“沈令料 事特有天才。”

後爲晉安王后軍長史、廣陵太守。西陽王子明代爲南兗州, 憲仍留爲冠軍長史,太守如故。永明八年,子明典簽劉道濟贓 私百萬,爲有司所奏,賜死。憲坐不糾,免官。後除散騎常侍, 未拜,卒。當時稱爲良吏。

憲同郡丘仲起先是爲晉平郡,清廉自立 。褚彥回嘆曰 : “目見可欲,心能不亂,此楊公所以遺子孫也。”仲起字子震, 位至廷尉,卒。

憲孫浚字叔源,少涉學有才幹,仕梁歷山陰、吳、建康三 縣,並有能名。

太清二年,累遷御史中丞。時台城爲侯景所圍,外援並至, 景表請和,求解圍還江北。詔許之。遣右衛將軍柳津對景盟歃。 景知城內疾疫,稍無守備,因緩去期。城內知其背盟,復舉烽 鼓譟。後數日,景復進表請和,簡文使浚往景所。景曰:“即 日向熱,非復行時,政欲立效求停,君可見爲申聞。”浚曰: “大將軍此意,意在得城。下風所聞,久已乏食,城內雖困, 尚有兵糧。朝廷恐和好乖貳,已密敕外軍:若台城傾覆,勿以 二宮爲念,當以死雪恥。若不能決戰,當深壁自守。大將軍十 萬之衆,將欲何資?”景橫刀於膝,瞋目叱之。浚乃正色責景 曰:“河南王人臣,而舉兵向闕。今朝廷已赦王罪結盟,口血 未乾,而復翻背。沈浚六十之年,且天子使也,奉命而行,何 用見脅。”徑去不顧。景嘆曰:“是真司直也。”然密銜之。 又勸張嵊立義,後得殺之。

江夷字茂遠,濟陽考城人也。祖霦,晉護軍將軍。父敳, 驃騎諮議參軍。

夷少自藻厲,爲後進之美。宋武帝板爲鎮軍行參軍,豫討 桓玄功,封南郡州陵縣五等侯。累遷大司馬,武帝命大司馬府、 琅邪國事,一以委焉。

武帝受命,歷位吏部尚書,吳郡太守。營陽王於吳縣見害, 夷臨哭盡禮。以兄疾去官,後爲右僕射。 夷美風儀,善舉止,歷任以和簡著稱。出爲湘州刺史,加 散騎常侍,未之職,卒。遺令薄斂,蔬奠務存儉約 。子湛。 湛字徽深,居喪以孝聞。愛文義,善彈棋鼓琴,兼明算術。 爲彭城王義康司徒主簿、之盛,人競求自昵,唯湛自疏,固求 外出,乃以爲武陵內史。隨王誕爲北中郎將、南徐州刺史,以 湛爲長史、南東海太守,委以政事。

元嘉二十五年,征爲侍中,任以機密。遷左衛將軍。時改 選學職,以太尉江夏王義恭領國子祭酒,湛領博士。

轉吏部尚書。家甚貧,不營財利,餉饋盈門,一無所受。 無兼衣餘食,嘗爲上所召,遇澣衣,稱疾經日,衣成然後起。 牛餓,御人求草,湛良久曰:“可與飲。”在選職頗有刻核之 譏,而公平無私,不受請謁,論者以此稱焉。

初,上大舉北侵,舉朝謂爲不可,唯湛贊成之。及魏太武 至瓜步,以湛兼領軍,軍事處分,一以委焉。魏遣使求昏,上 召太子劭以下集議。衆並謂宜許,湛謂許之無益。劭怒謂湛曰: “今三王在阨,詎宜苟執異議。”聲色甚厲。坐散俱出,劭 使班劍及左右推排之,殆於傾倒。劭後宴集,未嘗命湛,上乃 爲劭長子偉之娉湛第三女,欲以和之。上將廢劭,使湛具詔草。 劭之入弒,湛直上省,聞叫乃匿傍小屋。劭遣求之,舍吏紿雲 “不在此”。兵即殺舍吏,乃得見湛。湛據窗受害,意色不橈。 五子恁、恕、憼、愻、法壽皆見殺。初,湛家數見怪異,未敗 少日,所眠床忽有數斗血。孝武即位,追贈左光祿大夫、開府 儀同三司,諡曰忠簡公。恁位著作佐郎。恁子斅。

斅字叔文,母宋文帝女淮陽長公主。幼以戚屬召見,孝武 謂謝莊曰:“此小兒方當爲名器。”少有美譽,尚孝武女臨汝 公主,拜駙馬都尉,爲丹陽丞。時袁粲爲尹,見斅嘆曰:“風 流不墜,政在江郎。”數與宴賞,留連日夜。

遷中書郎。斅庶祖母王氏老疾,斅視膳嘗藥,七十餘日不 解衣。及累居內官,每以侍養陳請,朝廷優其朝直。初,湛娶 褚秀之女,大義不終。褚彥回爲衛軍,重斅爲人,先通意,引 爲長史。隨府轉司空長史,領臨淮太守。轉齊高帝太尉從事中 郎。齊台建,爲吏部郎。高帝即位,斅以祖母久疾,啓求自解。 初,宋明帝敕斅出繼其叔愻爲從祖淳後,於是僕射王儉啓: “禮無後小宗之文,近代緣情,皆由父祖之命,未有既孤之 後,出繼宗族也。雖復臣子一揆,而義非天屬。江忠簡胤嗣所 寄,唯斅一人,傍無期屬,斅宜還本。若不欲江愻絕後,可以 斅小兒繼愻爲孫。”尚書參議,謂“間世立後,禮無其文。荀 顗無子立孫,墜禮之始。何琦又立此論,義無所據”。於是斅 還本家,詔使自量立後者。

出爲豫章內史,還除太子中庶子,未拜,門客通贓利,武 帝遣信檢覆,斅藏此客而躬自引咎。上甚有怪色,王儉從容啓 上曰:“江斅若能臨郡,此便是具美耳。”上意乃釋。

永明中,爲竟陵王司馬。斅好文辭,圍棋第五品,爲朝貴 中最。遷侍中,歷五兵尚書,東海、吳二郡太守,復爲侍中, 轉都官尚書,領驍騎將軍。王晏啓武帝曰:“江斅今重登禮閣, 兼掌六軍,慈渥所覃,實有優忝;但語其事任,殆同閒輩。天 旨既欲升其名位,愚謂以侍中領驍騎,望實清顯,有殊納言。” 上曰:“斅常啓吾,爲其鼻中惡。今既以何胤、王瑩還門下, 故有此回換耳。”

先是中書舍人紀僧真幸於武帝,稍歷軍校,容表有士風。 謂帝曰:“臣小人,出自本縣武吏,邀逢聖時,階榮至此。爲 兒昏,得荀昭光女,即時無復所須,唯就陛下乞作士大夫。” 帝曰:“由江斅、謝淪,我不得措此意,可自詣之。”僧真承 旨詣斅,登榻坐定,斅便命左右曰:“移吾床讓客。”僧真喪 氣而退,告武帝曰:“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時人重斅風格, 不爲權幸降意。

隆昌元年,爲侍中,領國子祭酒。鬱林廢,朝臣皆被召入 宮。斅至雲龍門,方知廢立,托散動,醉吐車中而去。

明帝即位,改領秘書監,又改領晉安王師。卒,遺令不受 賻贈。詔賻錢三萬,布百匹。子蒨啓遵斅命不受,詔嘉美之, 從其所請。贈散騎常侍、太常卿,諡曰敬子。子蒨。

蒨字彥標,幼聰警,讀書過口便誦。選爲國子生,舉高第, 起家秘書郎,累遷廬陵王主簿。居父憂以孝聞,廬於墓側,明 帝敕遣齋仗二十人防之墓所。服闋,累遷建安內史。梁武帝起 兵,遣甯朔將軍劉諓之爲郡,蒨拒之。及建鄴平,蒨坐禁錮, 俄被原。

歷太尉臨川王長史、尚書吏部郎,領右軍。方雅有風格, 僕射徐勉權重,唯蒨及王規與抗禮,不爲之屈。勉因蒨門客翟 景爲子繇求昏於蒨女,不答。景再言之,乃杖景四十,由此與 勉忤。勉又爲子求蒨弟葺及王泰女,二人並拒之。葺爲吏部郎, 坐杖曹中乾免官,泰以疾假出宅,乃遷散騎常侍,皆勉意也。 初,天監六年,詔以侍中常侍並侍帷幄,分門下二局入集書, 其官品視侍中,而非華胄所悅,故勉斥泰爲之。

蒨尋遷司徒左長史。初王泰出閣,武帝謂勉云:“江蒨資 歷,應居選部。”勉曰:“蒨有眼患,又不悉人物。”乃止。 遷光祿大夫。卒,諡肅。

蒨好學,尤悉朝儀故事,撰江左遺典三十卷,未就,卒。 文集十五卷。

蒨弟曇字彥德,少學涉有器度,位侍中太子詹事,承聖初 卒。曇弟祿。

祿字彥遐,幼篤學有文章,工書善琴。形貌短小,神明俊 發。位太子洗馬、湘東王錄事參軍,以氣陵府王,王深憾焉。 廬陵威王續代爲荊州,留爲驃騎諮議參軍。獻書告別,王答書 乃致恨。

祿先爲武寧郡,頗有資産,積錢於壁,壁爲之倒,迮銅物 皆鳴。人戲之曰:“所謂‘銅山西傾,洛鍾東應’者也。”湘 東王恨之既深,以其名祿,改字曰榮財,以志其忿。後爲作唐 侯相,卒。撰列仙傳十卷行於世,及井絜臯木人賦、敗船詠, 並以自喻。

子徽亦有文采,而清狂不慧,常以父爲戲。 蒨子紑。

紑字含絜,幼有孝性,年十三,父蒨患眼,紑侍疾將期月, 衣不解帶。夜夢一僧云:“患眼者飲慧眼水必差。”及覺說之, 莫能解者。紑第三叔祿與草堂寺智者法師善,往訪之。智者曰: “無量壽經雲,慧眼見真,能度彼岸。”蒨乃因智者啓舍同 夏縣界牛屯裡舍爲寺,乞賜嘉名。敕答云:“純臣孝子往往感 應,晉時顔含遂見冥中送藥,又近見智者以卿第二息夢雲‘飲 慧眼水 ’。慧眼則五眼之一號,可以慧眼爲名。”及就創造, 泄故井,井水清洌,異於恆泉。依夢取水洗眼及煮藥,稍覺有 瘳,因此遂差。時人謂之孝感。

南康王爲徐州,召爲迎主簿。紑性沈靜,好莊、老玄言, 尤善佛義,不樂進仕。及父卒,紑廬於墓,終日號慟不絕聲, 月餘乃卒。子總。

總字總持,七歲而孤,依於外氏。幼聰敏,有至性。元舅 吳平侯蕭勱名重當世,特所鍾愛,謂曰:“爾神采英拔,後之 知名,當出吾右。”

及長,篤學有文辭。仕梁爲尚書殿中郎。武帝撰正言始畢, 制述懷詩,總預同此作。帝覽總詩,深見嗟賞。轉侍郎。尚書 僕射范陽張纘、度支尚書琅邪王筠、都官尚書南陽劉之遴並高 才碩學,總時年少有名,纘等雅相推重,爲忘年友會。之遴嘗 酬總詩,深相欽挹。

累遷太子中舍人。侯景寇建鄴,詔以總權兼太常卿,守小 廟。台城陷,避難會稽郡,憩於龍華寺,乃制修心賦。總第九 舅蕭勃先據廣州,又自會稽往依焉。及元帝平侯景,征爲始興 內史。會魏克江陵,不行,自此流寓嶺南積歲。

陳天嘉四年,以中書侍郎征還。累遷左戶尚書,轉太子詹 事。總性寬和溫裕,尤工五言七言,溺於浮靡。及爲宮端,與 太子爲長夜之飲,養良娣陳氏爲女,太子亟微行游總家,宣帝 怒免之。後又歷侍中、左戶尚書。

後主即位,歷吏部,尚書僕射,尚書令,加扶。既當權任 宰,不持政務,但日與後主游宴後庭,多爲艷詩,好事者相傳 諷翫,於今不絕。唯與陳暄、孔范、王瑳等十餘人,當時謂之 狎客。由是國政日頹,綱紀不立,有言之者,輒以罪斥之,君 臣昏亂,以至於滅。

禎明三年,陳亡入隋,拜上開府。開皇十四年,卒於江都, 年七十六。其爲自序云:“太建之時,權移群小,諂嫉作威, 屢被摧黜,奈何命也。”識者譏其言跡之乖。有文集三十卷。 長子溢,頗有文辭,性傲誕驕物,雖近屬故友,不免詆欺。

歷中書黃門侍郎,太子中庶子。入隋,爲秦王文學,卒。

江智深,夷之弟子也。父僧安,宋太子中庶子。夷有盛名, 夷子湛又有清譽,父子並貴達。智深父少無名問,湛禮敬甚簡, 智深常以爲恨,自非節歲不入湛門。及爲隨王誕後軍參軍,在 襄陽,誕待之甚厚。時諮議參軍謝莊、主簿沈懷文與智深友善, 懷文每稱曰:“人所應有盡有、所應無盡無者,其江智深乎。”

元嘉末,除尚書庫部郎。時高流官序不爲台郎,智深門孤 援寡,獨有此選,意甚不悅,固辭不拜。後爲竟陵王誕司空主 簿、記室參軍,領南濮陽太守,遷從事中郎。誕將爲逆,智深 悟其機,請假先反。誕事發,即除中書侍郎。

智深愛好文雅,辭采清贍,孝武深相知待,恩禮冠朝。上 宴私甚數,多命群臣五三人游集,智深常爲其首。同侶未及前, 輒獨蒙引進,每以越衆爲慚,未嘗有喜色。每從游幸,與群僚 相隨,見傳詔馳來,知當呼己,聳動愧恧,形於容貌,論者以 此多之。

遷驍騎將軍、尚書吏部郎。上每酣宴,輒詆群臣,並使自 相嘲訐,以爲歡笑。智深素方退,漸不會旨。上嘗使以王僧朗 戲其子景文,智深正色曰:“恐不宜有此戲。”上怒曰:“江 僧安痴人,痴人自相惜。”智深伏席流涕,由此恩寵大衰。

出爲新安王子鸞北中郎長史、南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

初,上寵姬宣貴妃殷氏卒,使群臣議諡,智深上議曰“懷”。 上以不盡嘉號,甚銜之。後車駕幸南山,乘馬至殷氏墓,群臣 皆騎從,上以馬鞭指墓石柱謂智深曰“此柱上不容有‘懷’字 “,智深益惶懼,以憂卒。

子筠,太子洗馬,早卒。後廢帝皇后,筠之女也。廢帝即 位,以後父追贈金紫光祿大夫,筠妻王平望鄉君。

智深兄子概早孤,智深養之如子。概歷黃門吏部郎,侍中, 武陵王贊北中郎長史。

江秉之字玄叔,濟陽考城人也。祖逌,晉太常。父纂,給 事中。

秉之少孤,弟妹七人並幼,撫育姻娶,盡其心力。宋少帝 時,爲永世、烏程令,以善政著名東土。征爲建康令,爲政嚴 察,部下肅然。後爲山陰令,人戶三萬,政事繁擾,訟訴殷積, 階庭常數百人。秉之御繁以簡,常得無事。宋世唯顧覬之亦以 省務著績,其餘雖復刑政修理,而未能簡事。以在縣有能,出 補新安太守。元嘉十二年,轉在臨海,並以簡約見稱,卒於官 所。得秩悉散之親故,妻子常饑寒。人有勸其營田,秉之正色 答曰:“食祿之家,豈可與農人競利。”在郡作書案一枚,去 官留以付庫。

秉之宗人邃之字玄遠,頗有文義,撰文釋傳於世,位司徒 記室參軍。

秉之子徽,尚書都官郎,吳令。元兇殺徐湛之,徽以黨與 見誅。子謐。

謐字令和,父徽遇禍,謐系尚方。宋孝武平建鄴,乃得出 爲於湖令,強濟稱職。宋明帝爲兗州,謐傾身奉事,爲帝所待。 即位,以爲驃騎參軍。弟蒙貌醜,帝常召見狎侮之。

謐再遷右丞,兼比部朗。泰始四年,江夏王義恭第十五女 卒,年十九,未笄,禮官議從成人服,諸王服大功。左丞孫敻 重奏:“禮記‘女子十五而笄’,鄭玄云:‘應年許嫁者也 。 其未許嫁者,則二十而笄。’射慈云:‘十九猶爲殤。’禮官 違越經典,於理無據。”太常以下結免贖論,謐坐杖督五十, 奪勞百日。謐又奏敻先不研辯,混同謬議,準以事例,亦宜及 咎。敻又結免贖論,詔可。

出爲建平王景素冠軍長史、長沙內史,行湘州事。政教苛 刻,僧遵道又與謐情款,隨謐蒞郡,犯小事,餓系郡獄。僧遵 道裂三衣食之盡而死,爲有司奏,征還 。明帝崩,遇赦免。

齊高帝領南兗州,謐爲鎮軍長史、廣陵太守。入爲游擊將 軍。性流俗,善趨時利。元徽末,朝野鹹屬意建平王景素,謐 深自委結。景素事敗,僅得免禍。蒼梧王廢后,物情尚懷疑貳, 謐獨竭誠歸事齊高帝。升明元年,爲黃門侍郎,領尚書左丞。 沈攸之事起,議加高帝黃鉞,謐所建也。事甯,遷吏部郎。齊 建元元年,位侍中。既而驃騎豫章王嶷領湘州,以謐爲長史, 封永新縣伯。三年,爲左戶尚書。諸皇子出合,用文武主帥, 悉以委謐。尋敕選曰:“江謐寒士,誠當不得競等華儕,然甚 有才幹,可遷掌吏部。”

謐才長刀筆,所在乾職。高帝崩,謐稱疾不入,衆頗疑其 怨不預顧命。武帝即位,謐又不遷官,以此怨望。時武帝不豫, 謐詣豫章王嶷,請閒曰:“至尊非起疾,東宮又非才,公今欲 何計?”武帝知之,出謐爲鎮北長史、南東海太守。未發,憂 甚,乃以奕棋占卦云:“有客南來,金碗玉杯。”上使御史中 丞沈沖奏謐前後罪惡,請收送廷尉。詔賜死,果以金罌盛藥鴆 之。

子介,建武中爲吳令,政亦深苛。人間榜死人髑髏爲謐首, 介棄官而去。

論曰:敬元夷簡歸譽,玄保弘懿見推,其取重於世,豈虛 名也。然玄保時隆帝念,雖命稟於玄天,跡其恩寵,蓋亦“猶 賢”之助。沈氏世傳武節,而演之以業尚見知,綢繆帷幄,遂 參機務。處默保閒篤素,叔源節見臨危,懿德高風,所謂世有 人矣。茂遠自晉及陳,雅道相系,弈世載德,斯之謂焉。而總 溺於寵狎,反以文雅爲敗,然則士之成名,所貴彬彬而已。玄 叔清介著美,足以追蹤古烈。令和窺覘成性,終取躓於險塗, 宜矣。

部分譯文

羊欣字敬元,泰山南城人。曾祖羊忱,是晉朝的徐州刺史。祖父羊權,為黃門郎。父親羊不疑,為桂陽太守。

羊欣少年時性格沉靜,與人無爭,言笑很美,善飾容貌。廣泛閱讀經書典籍,尤其擅長於隸書。父親羊不疑擔任烏程令時,羊欣十二歲。當時王獻之為吳興太守,十分了解和喜愛他。羊欣曾經在夏天穿一件新絹裙白天睡覺,王獻之到縣裡來見到了他,在他的衣裙上寫了幾幅字便走了。羊欣的書法本來就很好,由此以後,就更加出色了。

他最初做官是擔任輔國參軍,軍府撤銷以後又回到家中。隆安時期(397~401),朝廷漸漸出現動亂,羊欣在家裡悠閒自得,不再出來做官。會稽王的世子司馬元顯常常讓他書寫扇子,他常常不寫。司馬元顯很生氣,便讓羊欣做他的後軍府舍人。這個職務本來是用貧寒人充當的,羊欣則態度安詳,不因為職位的高貴和低下而顯示於外表,輿論非常稱讚。他曾經去拜訪領軍謝混,謝混拂淨蓆子、換上衣服,然後才出來見他。當時謝混的同族侄子謝靈運在座,退下來以後他告訴給同族的兄長謝瞻說:“望蔡因為要會見羊欣,於是就改了蓆子,換了衣服。”羊欣從此更加出名了。

桓玄輔佐朝政,以羊欣為平西主簿,參與機要工作。羊欣想要自求疏遠,便不時地泄露機密。桓玄覺察到了他的這個意向,卻更加重視他,讓他擔任楚台殿中郎。對他說:“尚書是政事的根本,殿中是禮樂的出處。您從前處於輔助地位,和現在比較起來要顯得輕些了。”羊欣就職不多日子,就稱說有病自己免掉了職務,避開眾人隱居在家裡十餘年。

義熙時期(405~418),他的弟弟羊徽被宋武帝所賞識,武帝對咨議參軍鄭鮮之說:“羊徽是當代的美才,但是世人的評論仍然在他哥哥之後。”於是就任命羊欣為右軍劉藩的司馬。

後來他做了新安太守,在郡中工作了四年,以寬簡仁惠著稱。又任命他為臨川王劉義慶輔國長史、廬陵王劉義真車騎咨議參軍,都沒有就任。文帝重新讓他擔任新安太守。在郡中工作了十三年,很喜歡那裡的山水,他曾經對子弟說:“人生做官能到二千石,這也就可以了。”到這時候他已經感到滿足。調任義興太守,則並非他的愛好。不久,稱說病重免官還家。被任命為中散大夫。

羊欣平素喜愛黃帝、老子學說,常常手抄他們的言論。他有了病不吃藥,只飲符水。兼擅醫術,撰寫了《藥方》數十卷。羊欣因為不能忍受跪拜,推辭不去上朝進見,除非是看望近親,不亂拜訪。行路必定要走城外,不曾進過六門。武帝、文帝都很遺憾沒能認識他。元嘉十九年(442)去世。

羊玄保,泰山南城人。祖父羊楷,是晉朝的尚書都官郎。父親羊綏,是中書侍郎。

羊玄保開始擔任宋武帝的鎮軍參軍,少帝景平年間(423~424),逐步升遷為司徒右長史。衛將軍王弘對他十分器重,曾對左長史庾登之、吏部尚書王準之說:“你們二位賢士聰明俊朗,很多東西可以會悟通達,然而寬弘美好的聲望,自然應當共同推重羊君。”不久,入朝擔任黃門侍郎。

羊玄保善於下棋,品第居第三。文帝也好下棋,和他用郡官做賭注,結果羊玄保戰勝,所以便讓他補任了宣城太守。在此以前劉式之為宣城訂立了官吏對付叛逃的政策,一個人如果不能抓到,就以公文通知伍、里的官吏扭送州郡的有關部門,能抓到此人的人賞官位二級。羊玄保認為這樣做很不恰當,議論道:“臣探討叛逃的緣由,都是出於極端的逼迫。現在訂立了特殊的政策,對於現實十分苛苦。又考慮這個政策僅只是在一個地區實施,如果它是正確的,則應該與天下統一起來;如果它是不正確的,那就也不應該在一個郡中單獨實行。”從此詔令停止那項政策。

他曾歷任丹陽尹、會稽太守、太常、吳郡太守。文帝因為羊玄保廉潔樸素沒有貪慾,所以頻頻地安排他在名郡任職。為政雖然沒有特殊的治績,而離開以後通常一定被人思念。他不經營錢財利益,家產儉省微薄。文帝曾經說:“一個人做官不僅必須要有才幹,也必須要有運氣。每次有了好的官位出缺,我不曾不先想起羊玄保。”元兇劭弒君自立,讓他做吏部尚書,兼任國子祭酒。到了孝武帝入京討伐,朝中人士大多向南逃走,劉劭把官員們全部召集過來,橫握鋼刀憤怒地說:“你們都可以走了。”大家都很害怕,沒有人敢說話。羊玄保面不改色,慢慢地說道:“臣願意以死報效朝廷。”劉劭因此而緩和下來。

孝武帝即位,任命他為金紫光祿大夫,以謹慎恭敬受到重視。大明五年(461),升任散騎常侍、特進。羊玄保從少年到老年,對祭奠非常謹慎,四季的珍奇新鮮出產,凡是沒有經過祭獻的,自己決不先嘗。死後,追加諡號為定子。

他的兒子羊戎少年有才氣,但卻人品輕薄,行為很不檢點,說話好用雙聲。江夏王劉義恭曾經設齋,讓羊戎放好座位,過了一會兒江夏王出去了,因為座位太窄,他便自己把它拉寬。羊戎說:“官家狹窄,令人討厭,要再加寬八分。”江夏王笑著說:“卿哪裡是只善於雙聲,乃是一位善辯之士哩。”文帝好與羊玄保下棋,有一次一個宮使前來,羊玄保說:“今天皇上為什麼要召見我?”羊戎說:“金溝清淺,銅池碧波,光景美好,該是下棋。”羊玄保常常嫌他輕狂,說“這孩子一定會毀掉我家”。羊戎官居通直郎,因為與王僧達一道毀謗當朝政治,被賜命自殺。死後,孝武帝引見羊玄保,羊玄保謝罪說:“臣沒有金日石單的明察,因此辜負了皇上。”皇上很讚美他的話。羊戎有兩個弟弟,文帝一起賜名叫羊鹹、羊粲,對羊玄保說:“希望能讓你的兩個兒子有正始時代的林下餘風。”

羊玄保善於下棋,而何尚之也極愛這種遊戲。吳郡的褚胤七歲時便進入了高品級,等他長大,為當時的冠軍。褚胤的父親褚榮期與臧質一同叛逆,褚胤應當隨從殺死。何尚之堅持請求說:“褚胤下棋的高妙,超過古代,冠於當今。魏韜違犯了法令,因為才高而獲赦免,父親被殺兒子寬大處理,這種例子很多。特請給予他一個活命,使一種奇異的技藝不致斷絕。”結果沒有得到批准,當時的人對此十分惋惜。

江湛字徽深,守喪以孝順聞名。喜愛文義,善於彈棋鼓琴,兼明算術。擔任彭城王劉義康的司徒主簿、太子中舍人。司空檀道濟為他的兒子求娶江湛的妹妹,沒有答應,劉義康下了指示,又不聽從。當時的人們推重他的立有志向。劉義康興盛,人們都爭著自求交好,只有江湛自己疏遠,堅決要求外出,於是讓他做了武陵內史。隨王劉誕擔任北中郎將、南徐州刺史,以江湛為長史、南東海太守,把政治事務委託給他。

元嘉二十五年(448),被征為侍中,讓他擔任機密工作。調任左衛將軍。當時更改選任學校官員,由太尉江夏王劉義恭兼任國子祭酒,江湛兼任博士。

轉任吏部尚書。他家裡十分貧寒,不經營財利,饋贈財物的人擠滿門檻,可是他一點也不接受。他沒有雙套衣服和多餘的糧食,曾經有一次被皇上召見,正遇上洗衣服,他便自稱有病挨了一兩天,衣服幹了,然後才起身。有一次牛餓了,駕車人找他要草,江湛過了好大一陣才說:“可以讓它喝水。”在選錄人才的職位上,對他頗有考核苛嚴的譏諷,但他公平無私,不接受請客送禮,談論者因此對他非常稱讚。

起初,皇上大舉北侵,全朝廷的人都認為不可以這樣做,只有江湛贊成他。等魏太武帝到了瓜步,讓江湛兼任領軍,軍事處置,全部委任給他。魏朝派遣使者前來求婚,皇上召太子劉劭以下的人集中討論。眾人都說應該答應,江湛認為答應了沒有什麼益處。劉劭生氣地對江湛說:“現在三位王爺被困在那邊,怎么能夠隨便地堅持異議。”聲色十分嚴厲。散會以後大家都出去了,劉劭讓自己的儀仗和隨從推擠他,差點摔倒。劉劭後來宴集,沒有邀請江湛,皇上便為劉劭的長子劉偉之代聘江湛的第三個女兒為婚,想以此來使他們和解。皇上即將廢除劉劭,讓江湛撰寫詔書的草稿。劉劭入宮殺害皇帝,江湛正在上省值勤,聽到叫聲便藏在旁邊的小屋裡。劉劭派人找他,舍中的官吏騙他們說“不在這裡”。兵士殺了舍中的官吏,才見到了江湛。江湛靠著窗戶被害,神色不屈。五個兒子江恁、江恕、江敬心、江孫心、江法壽都被殺死。起初,江湛家裡多次見到怪異現象,在尚未遇難的前不幾天,他所睡的床上忽然有幾斗血。孝武帝即位,追贈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諡號為忠簡公。

江總字總持,七歲而成為孤兒,住在他的外公家。幼年聰明敏捷,具有淳厚的性情。大舅吳平侯蕭勱在當時名氣很大,對他特別鍾愛,對他說:“你神采英拔,以後出名,當會在我以上。”

長大後,刻苦學習,富有文采。在梁朝做官擔任尚書殿中郎。武帝撰寫《正言》剛完,作《述懷詩》,江總參與了此詩的寫作。皇帝看了江總的詩,深表讚賞。轉任侍郎。尚書僕射范陽人張纘、度支尚書琅笽人王筠、都官尚書南陽人劉之遴都是高才博學,江總當時年少有名,張纘等對他非常推重,成為忘年朋友。劉之遴曾經寫詩酬答江總,對他深深推尊。

逐步升遷為太子中舍人。侯景賊兵侵犯建鄴,詔令由江總臨時兼任太常卿,守衛小廟。台城淪陷以後,在會稽郡避難,在龍華寺休息,於是寫成《修心賦》。江總的第九舅蕭勃先占據了廣州,他又從會稽前去歸依。後來元帝平了侯景,征他為始興內史。正趕上魏朝攻陷了江陵,沒有成行,從此流寓嶺南多年。

陳朝天嘉四年(563),被征還擔任中書侍郎。逐步升任左戶尚書,轉任太子詹事。江總性格寬和溫存,尤其擅長五言七言詩,流於浮靡。後來成為宮中幕僚,和太子進行長夜的宴飲,收養了太子的良娣為女兒,太子屢次換上便裝到江總家裡去,宣帝發怒而免去了他的職務。後來又歷任侍中、左戶尚書。

後主即位,歷任吏部、尚書僕射、尚書令,加賜扶持人。當權任補相以後,不主持政務,只是日夜與後主在後庭中游宴,寫了很多艷詩,喜歡的人相傳諷誦玩賞,至今不絕。只是與陳暄、孔范、王誾等十幾人交好,當時稱他們為狎客。由此國政日益衰頹,綱紀不能樹立,有提出不同意見的,便定為罪名加以貶斥,君臣昏亂,以致滅亡。

禎明三年(589),陳朝滅亡,入了隋朝,封為上開府。開皇十四年(594),死在江都,年齡七十六歲。他寫的《自序》中說:“太建時期(569~582),權力移到了一群小人的手中,諂媚嫉妒,大肆作威,屢次遭到打擊罷免,有什麼辦法呢,這是命運。”有識者譏笑他的言行乖謬。著有文集三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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