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古詩文古書籍網

卷三十三·神仙三十三

韋弇 申元之 馬自然 張巨君

韋弇

韋弇字景照。開元中,舉進士下第,游蜀。時將春暮,勝景尚多,與其友尋花訪異,日為游宴。忽一旦有請者曰:“郡南十里許,有鄭氏林亭,花卉方茂,有出塵之勝,願偕游焉。”弇喜,遂與俱。果南十里,得鄭氏亭焉。端室巍巍,橫然四峙,山門花辟,曲徑煙矗。眙而望之,不暇他視,真塵外景也。俄而延弇升巨享之上。迴廊環構,飾以珠玉,殆非人世所有。即引見仙子十數,左右侍衛,華裾靚妝,亦非常世所睹。中有一人與弇語,弇遍拜且詰之。美人曰:“聞吾子西遊蜀都,歷訪佳景,春煦將盡,花卉芳妍,願聊奉一醉,無以延款為疑也。”既坐,即張樂飲酒。其陳設餚膳,奇味珍果,既非世之所嘗;金石絲竹,雅音清唱,又非世之所聞。弇乘間問曰:“某自上國曆二京,至於帝宅尊嚴,侯家繁盛,莫不見之。今之所睹,故不可偕矣。然女郎何為若此之貴耶?”美人曰:“余非人間人,此蓋玉清仙府也。適欲奉召,假以鄭氏之亭耳。余有新曲,名曰《紫雲》,今天子奉尚神仙之道,余以此樂授於吾子,而貢於聖唐之君,以此相托,可乎。”弇曰:“某一儒生耳,在長安中。區區於九陌,以乾一名。望天子門不可見;又非知音者,若將貢新曲,固不可為也。”美人曰:“君既不能,余當寓夢而授於天子。然子已至此,亦道分使然,願以三寶為贈。子其售之,可畢世之富也。”飲畢,命侍者出一杯,謂之碧瑤杯,光瑩洞徹。又出一枕,謂之紅蕤枕,似玉而栗,其文微紅,而光彩瑩朗。又出一紫玉函,似布,光彩甚於玉。俱授於頔。拜而謝之,即別去。行未及一里,回顧失向亭台,但荒榛而已。遂挈寶入長安。明年復下第,東遊廣陵,胡商詣弇,以訪其寶。出而示之。胡人拜而言曰:“此玉清真人之寶,千萬年人無見者,信天下之奇貨矣。”以數十萬金易而求之。弇以大富,因築室江都,竟不求聞達,亦不知所終焉。後數年,玄宗夢神仙十餘人,持樂器集於庭,奏曲以授,請為中原正始之音,曲名《紫雲》。既晨興,即以玉笛吹而習之,傳於樂府。此乃符籙之所遇,欲使弇上奏之曲也。(出《神仙感遇傳》)

申元之

申元之,不知何許人也。遊歷名山,博採方術,有修真度世之志。開元中,徵至,止開元觀,恩渥愈厚。時又有邢和璞、羅公遠、葉法善、吳筠、尹愔、何思達、(明抄本“達”作“遠”)史崇、尹崇、秘希言,佐佑玄風,翼戴聖主。清淨無為之教,昭灼萬寯。雖漢武、無魏之崇道,未足比方也。帝游溫泉,幸東洛,元之常扈從焉。時善譚玄虛之旨,或留連論道,動移晷刻。惟貴妃與趙雲容宮嬪三五人,同侍宸御,得聆其事。命趙雲容侍茶藥。元之愍其恭恪。乘間乞藥,少希延生。元之曰:“我無所惜,但爾不久處世耳。”懇拜乞之不已,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況侍奉大仙,不得度世,如索手出於寶窟也。惟天師哀之。”元之念其志切,與絳雪丹一粒。曰:“汝服此丹,死必不壞。可大其棺,廣其穴,含以真玉,疏而有風,魂不盪散,魄不清壞,百年後還得復生。此太陰鍊形之道,即為地仙。復百年,遷居洞天矣。”雲容從幸東都,病於蘭昌宮,貴妃憐之,因以此事白於貴妃。及卒後,宦者徐玄造如其所請而瘞之。元和末百年矣,容果再生。元之尚來往人間,自號田先生。識者云:“元之魏時人,已數百歲矣。”(出《仙傳拾遺》)

馬自然

馬湘字自然,杭州鹽官人也。世為縣小吏,而湘獨好經史,攻文學,治道術。遍游天下,後歸江南,而嘗醉於湖州,墜霅溪,經日方出,衣不沾濕,坐於水上而言曰:“適為項羽相召飲酒,欲大醉,方返。”溪濱觀者如堵。酒氣猶沖人,狀若風狂。路人多隨看之。又時復以拳入鼻,及出拳,鼻如故。又指溪水令逆流食頃,指柳樹令隨溪水來去,指橋令斷復續。後游常州,會唐宰相馬植謫官,量移常州刺史。素聞湘名,乃邀相見,延禮甚異之。植問曰:“幸與道兄同姓,欲為兄弟,冀師道術可乎?”湘曰:“相公何望?”植曰:“扶風。”湘曰:“相公扶風,馬湘則風馬牛。但且相知,無徵同姓。”亦言與植風馬牛不相及也。植留之郡齋,益敬之。或飲食次,植請見小術。乃於席上,以瓷器盛土種瓜,須臾引蔓,生花結實。取食眾賓,皆稱香美,異於常瓜。又於遍身及襪上摸錢,所出錢不知多少,擲之皆青銅錢,撒投井中,呼之一一飛出。人有收取,頃之復失。又植言此城中鼠極多。湘書一符,令人帖於南壁下,以箸擊盤長嘯。鼠成群而來,走就符下俯伏。湘乃呼鼠,有一大者近階前。湘曰:“汝毛蟲微物,天與粒食,何得穿牆穴屋,晝夜擾於相公;且以慈憫為心,未能盡殺,汝宜便相率離此。”大鼠乃回,群鼠皆前,若叩搕謝罪。遂作隊莫知其數,出城門去。自後城內更絕鼠。後南遊越州,經洞岩禪院。僧三百方齋,而湘與婺州永康縣牧馬岩道士王知微及弟子王延叟同行。僧見湘單僑箕踞而食,略無揖者。但資以飯,湘不食。促知微、延叟急食而去。僧齋未畢,乃出門。又促速行。到諸暨縣南店中,約去禪院七十餘里。深夜,聞尋道士聲。主人遽應,此有三人。外面極喜,請於主人,願見道士。及入,乃二僧但禮拜哀鳴云:“禪僧不識道者,昨失迎奉,致貽譴責,三百僧到今下床不得。某二僧主事不坐,所以得來。固乞舍之。”湘唯睡而不對。知微、延叟但笑之。僧愈哀乞。湘乃曰:“此後無以輕慢為意。回去入門,坐僧當能下床。”僧回果如其言。湘翌日又南行。時方春,見一家好菘菜,求之不能得。仍聞惡言。命延叟取紙筆。知微遂言:“求菜見阻,誠無訟理;況在道門,詎宜施之。”湘笑曰:“我非訟者也,作小戲耳。”於是延叟授紙筆。湘畫一白鷺,以水噀之,飛入菜畦中啄菜。其主趕起,又飛下再三。湘又畫一猧子,走趕捉白鷺,共踐其菜。一時碎盡止。其主見道士嘻笑,曾求菜致此。慮復為他術,遂來哀乞。湘曰:“非求菜也,故相戲耳。”於是呼鷺及犬,皆飛走投入湘懷中。視菜如故,悉無所損。又南遊霍桐山,入長溪縣界,夜投旅舍宿。舍少而行旅已多。主人戲言“無宿處,道士能壁上睡,即相容。”已逼日暮,知微、延叟切於止宿。湘曰:“爾但於俗旅中睡,而湘躍身樑上。”以一腳掛梁倒睡。適主人夜起,燭火照見。大驚異。湘曰:“樑上猶能,壁上何難?”俄而入壁,久之不出。主人拜謝。移知微、延叟入家內淨處安宿。及旦,主人留連。忽失所在。知微、延叟前行數里,尋求已在路傍。自霍桐回永康縣東天寶觀駐泊。觀有大枯松,湘指之曰:“此松已三千餘年,即化為石。”自後松果化為石。忽大風雷震,石倒山側,作數截。會陽發自廣州節度責授婺州,發性尚奇異,乃徙兩截就郡齋,兩截致之龍興寺九松院。各高六七尺,徑三尺余,其石松皮鱗皴,今猶存焉。或人有疾告者。湘無藥,但以竹柱杖打痛處;腹內及身上百病,以竹杖指之,口吹杖頭如雷鳴,便愈。有患腰腳駝曲,柱杖而來者,亦以竹柱杖打之,令放柱杖,應手便伸展。時有以財帛與湘者,推讓不受;固與之,復散與貧人。所遊行處,或宮觀岩洞,多題詩句。其登杭州秦望山詩曰:“太乙初分何處尋,空留歷數變人心。九天日月移朝暮,萬里山川換古今。風動水光吞遠嶠,雨添嵐氣沒高林。秦皇謾作驅山計,滄海茫茫轉更深。”復歸故鄉省兄。適兄出,嫂侄喜叔歸。湘告曰:“我與兄共此宅。歸來要明此地,我唯愛東園耳。”嫂異之曰:“小叔久離家。歸來兄猶未相面,何言分地。骨肉之情,必不忍如此。”駐留三日,嫂侄訝不食,但飲酒而已。待兄不歸,及夜遽卒。明日兄歸,問其故。妻子具以實對’兄感慟,乃曰:“弟學道多年,非歸要分宅,是歸托化於我,以絕思望耳。”乃棺斂。其夕棺訇然有聲,一家驚異,乃窀穸於園中。時大中十年也。明年,東川奏劍州梓桐縣道士馬自然,白日上升。湘於東川謂人曰:“我鹽官人也。”敕浙西道杭州覆視之,發冢視棺,乃一竹枝而已。(出《續仙傳》)

張巨君

張巨君者,不知何許人也。時有許季山,得病不愈,清齋祭泰山請命,晝夜祈訴。忽有神人來問曰:“汝是何人?何事苦告幽冥?天使我來問汝,可以實對。”季山曰:“仆是東南平輿許季山,抱病三年,不知罪之所在,故到靈山,請決死生。”神人曰:“我是仙人張巨君,吾有《易》道,可以知汝禍祟所從。”季山因再拜請曰:“幸神仙迂降,願垂告示。”巨君為筮卦。遇震之恆。初九、六二、六三。三爻有變。巨君曰:“汝是無狀之人,病安得愈?”季山曰:“願為發之。”巨君曰:“汝曾將客行,為父報仇,於道殺客,納空井中,大石蓋其上。此人訴天府,以此病謫汝者。”季山曰:“實有此罪。”巨君曰:“何爾耶?”季山曰:“父昔為人所搏,恥蒙此以終身。時與客報之未能,客欲告怨主,所以害之。”巨君曰:“冥理難欺,汝自勤修。吾還山請命。季山漸愈。巨君傳季山筮,季山遂善於《易》;但不知求巨君度世之方,惜哉!(出《洞仙傳》)

譯文

韋弇 申元之 馬自然 張巨君

韋弇

韋弇,字景照。開元年間,他參加進士考試沒有考中,在蜀地遊覽。當時正是暮春的季節,勝景還挺多。他和朋友們尋花訪勝,天天在野外飲宴。忽然一天早晨有人來請他,說:“郡南十里左右,有一個鄭氏林亭,花草正茂盛,有超出塵世的美景,請和我一塊去游一游。”韋弇很高興,就和他一塊去了。果然,向南走了十里,看到鄭氏亭子。那亭子正屋很高,屋檐橫在空中,與四面對峙著。山門開在花叢之中,彎彎的小路,直直的炊煙,抬眼望去,無暇看別處,果真是塵世之外的美景。不一會兒請韋弇到巨亭上去。一看,彎曲的走廊環形的建築,用珠玉裝飾著,幾乎不是人間能有的。那人就領他去見十幾個仙女。站立在左右的侍衛,衣著華麗,妝扮漂亮,也不是人世間常可見到的。其中有一位美人和韋弇說話,韋弇逐個拜見她們,並且向她們問話。美人說:“聽說你向西遊覽了蜀都,觀賞了許多美景,春天的溫煦即將過去,花草吐芳爭妍,願意暫且陪你喝杯酒,希望你不要因盛情款待有什麼疑慮。”落座之後,就開始奏樂,喝酒。那餐桌上的佳肴美膳、奇味珍果,不是人間所能嘗到的;那美妙的音樂,也不是人間所能聽到的。韋弇找了一個機會問道:“我從京都經過二京,皇帝住宅的尊嚴,公侯之家的繁盛,我沒有沒見過的。但是現在所見到的,根本不能相提並論了,女郎為什麼如此富貴呢?”美人說:“我不是人間的人。這裡是玉清仙府。剛才想要叫你來,假說這裡是鄭氏之亭罷了。我有一支新樂曲,名叫《紫雲》。當今的天子崇尚神仙之道,我把這支樂曲教給你,你捎給唐朝天子,把這事託付給你,可以嗎?”韋弇說:“我是一個普通書生罷了,在長安城中,只是一個區區小人物站在大道上。以這樣的條件求取一點功名,望天子的門都不可能望見,又不是個懂音樂的,如果想把新樂曲送到宮中去,根本是做不到的。”美人說:“你既然辦不到,我會託夢傳授給天子。但是你既然來到這裡,這也是修道的緣分造成的,我願把三樣寶物送給你。你把這三樣東西賣了,可以過一輩子好日子。”喝完酒,美人讓侍者拿出來一隻杯子,叫做“碧瑤杯”。這杯子光亮晶瑩,玲瓏剔透。又拿出來一個枕頭,叫做“紅蕤枕”。這枕頭象玉的,卻是栗子色,它的花紋微紅。它也晶瑩明亮。又拿出來一個紫色的玉匣,象布,光彩比玉石還強。美人把三樣東西全交給韋弇。韋弇下拜表示謝意,就離開了。走了不到一里地,回頭一看,剛才的亭台全都不見了,只有荒草荊榛而已。於是韋弇拿著三樣寶貝回到長安。第二年,他又落第了,就向東到廣陵遊歷。一位胡商到韋弇這兒來,是來訪求那些寶貝的。韋弇拿出來給胡商看,胡人下拜說:“這是玉清真人的寶物,千百年來,沒有人看到,的確是天下的奇貨了!”胡人用幾十萬金買了去,韋弇因此成為巨富。於是他在江都蓋了房子,一直不再求取功名,也不知他到底如何了。幾年後,唐玄宗夢見十幾個仙女,拿著樂器會集在庭院裡,演奏一支樂曲,傳授給他,請求把這支曲子作為中原最基本的音樂,曲名叫《紫雲》。早晨醒來之後,他用笛子吹奏練習,並傳授給樂府。這就是韋弇遇到的,要讓韋弇捎給皇上的那支曲子。

申元之

不知道申元之是什麼地方人。他遊歷名山,博採方術,有修道成仙的志願。開元年間,皇帝把他徵召到京城,讓他住在開元觀,對他施恩更多了。當時又有邢和璞、羅公遠、葉法善、吳筠、尹愔、何思達、史崇、尹崇、秘希言等領導著道家的義理風尚,保衛擁戴著聖主。這一時期的道教,顯赫全天下,即使是漢武帝和後魏那樣的推崇道教,也不能與這時候相比。皇帝到溫泉遊覽,到東洛去遊玩,申元之常常隨從一塊去。那時他善於談論玄妙虛無的旨要,有時候談論起道教來就留連忘返,動不動就過了時辰。只有楊貴妃、趙雲容等三五個嬪妃,同時侍奉在皇帝身邊,能夠聽到他講的這些事。皇上讓趙雲容為申元之侍奉茶和藥,申元之見她對自己很恭敬,很謹慎,就很可憐她。她趁機向申元之求藥,希望延長壽命。申元之說:“我沒有什麼捨不得的,只是你不能長久地活在世上了。”趙雲容一個勁地乞求,她說:“早晨聽講了道理,晚上死了也值得!況且我侍奉你這位大仙,不能度世成仙,就像空著手從寶窟里走出來。希望天師可憐可憐我!”申元之念她心情迫切,給她一粒絳雪丸,對她說:“你吃了這粒丹藥,死後一定不會腐爛。可以做一口大棺材,挖一個大墓穴,口中銜一塊真玉,讓穴中寬敞而通風,這樣你的魂魄就不能盪散潰壞。一百年之後你還能活,這是太陰鍊形的道術,也就是地仙。再過一百年,就可以遷居洞天仙府了。”趙雲容陪伴皇帝到東都去,病在蘭昌宮。楊貴妃很可憐她,於是她就把這事告訴了楊貴妃。等到她死後,太監徐玄造按照她說的那樣埋葬了她。到元和末年滿一百年了,趙雲容果然又活了。申元之還往來於人間,自號田先生。認識他的人說,申元之是魏時的人,已經幾百歲了。

馬自然

馬湘,字自然,是杭州鹽官人。他家世代是縣裡的小官吏,只有他喜歡經史,鑽研文學,研究道術。他遍游天下,後來回到江南。他曾經在湖州因為喝醉了掉到霅溪里,經過一天之後才出來,衣服卻沒濕。他坐在水面上說:“剛才我被項羽叫去喝酒,要喝醉的時候才回來。”溪邊圍觀的人像牆一樣。他的酒氣還衝人,他那樣子像瘋子一樣,走路的人多數都跟著看他。他又時不時地把拳頭探進鼻子裡,等到把拳頭拽出來,鼻子和原來一樣。他又指著溪水,讓水倒流了一頓飯的工夫。他指著一棵柳樹,讓柳樹隨著溪水流來流去。他指著橋,讓橋斷了再接上。後來他到常州遊覽,趕上唐朝宰相馬植貶官,遇赦移到常州做刺史。他平常聽到過馬自然的名聲,就邀請他相見。馬植迎接他的禮儀很不平常。馬植道:“我有幸和你同姓,想和你結為兄弟,希望向你學習道術,可以嗎?”馬自然說:“相公希望學會什麼?”馬植說:“我想要駕風飛行。”馬自然說:“你想要駕風,我和你就風馬牛不相及了。只要互相了解,不是同姓也一樣。”意思是說和馬植是風馬牛不相及。馬植把馬自然留在郡守的書房中住下,對他更敬重了。有時候吃飯的時候,馬植就請他露一手看看,他就在坐席上,用瓷器裝上土種瓜。不一會兒,瓜就長出蔓來,開花結果。把這瓜拿給大家吃,大家都說味道香美,和平常的瓜不一樣。他又在全身和襪子上摸錢,摸出來的錢不知有多少。往地上一扔,全是青銅錢。他把這些錢扔到井裡,一聲呼喚,錢就一枚一枚地飛出來。有的人撿到那錢,不大一會兒就又失去了。另外,馬植說這城裡老鼠特別多,馬自然就寫了一道符,讓人貼在南牆下,用筷子敲著盤子大叫,老鼠就一群一群地走來,走到符下趴伏在那裡。馬自然就呼叫老鼠。有一隻大的走近台階前面來,馬自然說:“你們是毛蟲一類的小動物,天給你們糧食吃,怎么能穿牆打洞,晝夜打擾馬相公呢?暫且以慈悲為懷,不想全殺掉你們,你們應該立即一起離開這裡!”大老鼠就退了回去。群鼠都走上前來,好像來叩拜謝罪。於是,不計其數的老鼠站成隊出東門而去。從此以後,城裡再沒有老鼠了。後來馬自然到越州遊覽,經過洞岩禪院,三百名和尚正在吃飯。馬自然和婺州永康縣牧馬岩道士王知微及弟子王延叟一塊來的,和尚們見了馬自然,傲慢不敬地單腿跪在那裡吃飯,沒有一個相讓的,只給飯吃。馬自然不吃,他催促王知微和王延叟快吃完離開。這時候和尚們還沒有吃完。他就走出門來,又催促王知微和王延叟快走。三人來到諸暨縣南的客棧,大約離開禪院已經七十多里。深夜,聽到有人找道士的聲音,主人急忙答應:“這裡有三個道士。”外面的人很高興,向主人請求,要見一見三位道士。等到進屋一看,原來是兩個和尚。兩個和尚只顧禮拜哀告說:“禪院的和尚不認識道士,昨天沒有好好迎接,以致遭到了譴責,三百個和尚到現在還下不了床。我們兩個是主事,當時沒有同他們坐在一起吃飯,所以能來。”兩個和尚堅決請求把那些和尚放了,馬自然只睡覺不回答。王知微、王延叟只是笑。和尚更加哀求。馬自然說:“以後不要有輕慢待人的念頭。你二人回去,一進門那些和尚就能下地了。”兩個和尚回去,果然像馬自然說的那樣。馬自然第二天又往南走,當時正是春天,看到一家有好菘菜,他向人家要人家沒給他,還對他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馬自然就讓王延叟取來紙筆。王知微就說:“跟人家要菜人家不給,實在沒有責備人家的道理。況且咱們身處道門,哪能用這樣的辦法!”馬自然笑著說:“我不是要責備他們,開個小玩笑罷了。”於是王延叟交給他紙筆,他畫了一隻白鷺,用水一噴,白鷺就飛進菜畦里啄菜。菜園主人把白鷺趕跑,它又多次飛回來。馬自然又畫了一隻小狗,小狗跑著追趕捉拿那白鷺,共同踐踏那些菜,一時間全都踐踏碎了才停止。那菜主見道士們嘻笑,又是曾經來要過菜的,擔心他們還有別的道術,就走過來哀求。馬自然說:“不是要菜,故意開玩笑罷了。”於是他就呼叫那白鷺和小狗。白鷺和小狗都投入他的懷中。再看那菜,完全和原來一樣,一點也沒有損壞。後來他們又向南遊歷霍桐山,走進長溪縣界內,夜裡到旅店裡投宿。房間少,旅客多,店主人開玩笑說沒地方住了,如果道士能在牆上睡,就可以容納。天已迫近日暮,王知微、王延叟急於住宿,馬自然說:“只要你們能住下就行。”而馬自然跳到樑上去,把一隻腳掛在樑上,倒掛著睡。恰巧店主人夜裡起來,用燭火照見了他。店主人非常驚奇。馬自然說:“在樑上我都能睡,在牆上睡又有什麼難的!”說著,他走進牆壁里,老半天不出來。店主人立即下拜道歉,把王知微和王延叟請進來安置在安靜乾淨的地方睡下。等到天亮,店主人捨不得離開他們。馬自然忽然不知哪兒去了,王知微、王延叟往前走了幾里,一尋找,他已經等在路邊了。他們從霍桐回到永康縣東天寶觀住下。觀中有一棵大枯松,馬自然指著枯松說:“這棵松已經三千多年,很快就要變成石頭。”後來,這棵松樹果然變成石頭。忽然來了一陣大風和雷電,把石頭震倒在山側,摔成幾截。趕上陽發從廣州節度使改任婺州,陽發很好奇,就運回郡守府第里兩截,還有兩截弄到了龍興寺的九松院,各都有六七尺高,直徑三尺多。那石頭像松樹皮那樣布有鱗皺,至今還在那裡。有的病人來求馬自然治病,馬自然沒有藥,只用竹拐杖擊打痛處。腹內和身上的各種病,用竹子拐杖指著,用口吹拐杖的一頭,拐杖發出雷鳴般的響聲,病便治好了。有患腰腳陀曲的,拄著拐杖來求他,他也是用竹拐杖擊打。然後,讓人家放下拐杖,當時便把腰腳伸展開來。時常有人送財物給馬自然,他總是推讓,不肯接受。如果硬給他,他就把這些財物再散發給窮人。他所遊歷過的地方,或者是宮觀,或者是岩洞,他題了許多詩句。他的《登杭州秦望山》詩說:“太乙初分何處尋,空留歷數變人心。九天日月移朝暮,萬里山川換古今。風動水光吞遠嶠,雨添嵐氣沒高林。秦皇謾作驅山計,滄海茫茫轉更深。”後來馬自然又回故鄉探望他的哥哥,恰巧哥哥出門不在家,嫂子和侄兒見他回來很高興。他說:“我和哥哥共有這個宅院,我回來是要把我的想法說明白,我只喜歡東園而已。”嫂子奇怪地說:“你離家這么久,回來還沒見到你哥的面,怎么就說分家的事?骨肉親情是一定不會忍心這樣做的。”他在家住了三天,嫂子和侄兒都對他只喝酒不吃飯感到驚訝。等哥哥不回來,到了晚上他就突然死了。第二天,哥哥回來了,問他是怎么死的,嫂子便詳細地告訴了哥哥。哥哥又感動又悲痛,就說:“弟弟學道多年,回來不是要分宅子,是回來假託死在我面前,來斷絕我對他的思念罷了!”於是就把馬自然的屍體裝進棺材。那天晚上,棺材訇然有聲,全家人都感到驚異,就連夜在園中挖了墓穴把他埋葬了。當時是大中十年。第二年,東川向皇帝奏報說,劍州梓桐縣道士馬自然,大白天上升成仙。馬自然在東川對人說:“我是鹽官人。”皇上下令讓浙西道的杭州府調查這件事情。杭州府派人挖開馬自然的墳墓,打開棺材一看,棺材裡竟然只有一根竹枝而已。

張巨君

不知道張巨君是什麼地方人。當時有一個叫許季山的人,得了病治不好,就清心素食祭祀泰山請求指示,不分晝夜地禱告。忽然有一位神人來問道:“你是誰?為什麼事情苦苦地告訴幽冥?天派我來問你,你可以如實地回答。”許季山說:“我是東南平輿的許季山,有病三年了也沒治好,不知犯了什麼罪,所以來到有神靈的泰山,請求決定我的死活。”神人說:“我是仙人張巨君。我明白《易經》卦理,可以知道你的禍祟是從哪裡來的。”許季山於是連連下拜請求說:“多虧神仙降臨,請告訴我好嗎?”張巨君為許季山算卦,遇上“震”卦變成“恆”卦,“初九”、“六二”、“六三”三爻符號有變化。張巨君說:“你是一個無理的人,病怎么能好!”許季山說:“請為我說明。”張巨君說:“你曾經和一位客人一塊走路,為父報仇,在道上把那客人殺了,扔在井裡,井口蓋了一塊大石頭。這個人上天府告了你,天府就用這病來懲罰你。”許季山說:“我確實有這樣的罪行。”張巨君說:“為什麼這樣呢?”許季山說:“我父親以前被人欺負過,他終身以此為恥辱。當時我要和那客人一塊報仇,客人不乾,還要告訴我的仇人,所以我就殺了他。”張巨君說:“幽冥間的情理是很難欺騙的,你要自己注意勤奮修煉,我回去替你求情。”許季山的病漸漸好了。張巨君把卜筮的技藝傳給許季山,許季山於是便懂得《易經》,只是沒有學到張巨君度世成仙的秘方,可惜啊!

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