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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神鼎禪師。

禪師洪者、襄水人也。傳失其氏、或雲生於扈氏。

隱於衡岳之叄生藏。有湘陰男子、邦稱右族。來游福嚴、即室。

見氣貌閒靖、一掛壁。莫能親之、傾愛之忘去。

謂曰、師寧甘長客於人、亦欲住山乎。

我家神鼎之下、鄰寺吾世植福之地。久無住持者、可俱往。笑曰諾。

乃以巳馬還。至、設魚鼓粥飯、如諸方。

一年而成叢席。十年而有眾叄十輩。僧契嵩少時游焉。

坐堂上、受其展。指庭下兩小、吒曰。

汝來乃其時寺、今年始有醬食矣。明日將粥、一力挾筐、取物投僧中。

嵩睨上下、有即咀嚼者。有置之自若者。

嵩袖之下堂出、以觀皆碎餅餌。問諸耆老、曰此寺自來不粥。

脫有檀越請應供。次第撥僧赴之。

祝令攜乾殘者、歸納庫下。碎焙之、均而分表、以當也。

堂頭言、汝來適丁其時、良然。嵩大驚。有木一。夜則坐其上。

叄十輩者環之、聽其誨語。曰、洞山頌曰。貪痴、太無知。

果賴今朝捉得伊。行即打、坐即槌。分付心王子細推。

無量劫來不解脫。問汝叄人知不知。

古人與麽道、神鼎即不然。貪痴、實無知。十二時中任從伊。

行即往、坐即隨。分付心王無可為。無量劫來元解脫。

何須更問知不知。又嘗曰、無量劫來賃屋住。至今不識主人公。

借問諸人還識主人公也未。良久雲、若有人問神鼎。

向伊道作麽作麽。又雲、不得作主人公話會參。

智度寺沙門本延、謁夜語。還謂郡將曰。

公所謂、本色老宿。惜陸沈山中。郡以禮請開法。辭免不得巳曰。

山僧年十八遊方、亦無正意參禪。

只欲往東京、聽一兩本經論、以答平生。何期行到汝州。

忽值風發吹上首山。見老和尚、劈頭槌一槌。

當時浹背汗流、禮卻叄拜。如今思量、悔不當初、束縛送去首山後。

卻歸鄉井、古寺閒房、任運過時、豈不快哉。

雖然如是、官不容針、私通車馬。今日有一炷香。

也要對眾燒卻、供養此老。只是汝州土宜。乃升座問答罷。

又曰、齋會巳具、僧俗巳集。問答巳畢、佛法成辨。

只將此善、上祝今上皇帝聖壽無、便下座。道俗呼、以為未始見也。

於是聲名普聞。僧問、鳥窠侍者、欲往諸方。

學習佛法去。鳥窠但吹布毛、便悟去、如何。

曰、此事即知、此人久積淨業。曠劫修行、方能了解。乃拈布毛舉似。

復吹之曰、會麽。不得辜負老僧。良久曰、我在首山。

與汾陽師兄、曾如此說。汾陽作偈曰。侍者初心慕勝緣。

辭師擬去學參禪。鳥窠知是根機熟。吹毛當下得心安。

看他吐露、終是作家。又曾同作拄杖子偈。

昭曰、一條拄杖刺、勁直螺紋爆節。

尋常肩上橫擔、大地乾坤挑斡。開懵鈍頑痴、打破俐尖黠。

如今卓在面前、諸方作麽拈掇。我即不與麽道。僧曰、願聞和尚偈。

偈曰、得處不在高峰、亦非淺溪深壑。

如今幸得扶持、老病是為依託。僧問、有問首山。如何是佛法大意。

答曰、我不將小意對梨。曰、若有問神鼎。

但向道、此一問豈是小意。會麽、首山大似擔水河頭賣。

神鼎只解就窩打。良久曰、相見不揚眉、君東我亦西。

有時示眾曰。雨下階頭濕、晴乾又沒泥。

姨姨娘姊妹、嫂嫂阿哥妻。若與麽會得、猶是長連上粥飯僧。

作麽生道得一句。作出格道人、有麽。

良久雲、適來有一人、為蛇足。踣跳上梵天、著帝釋鼻孔。

帝釋惡發、雨似盆傾。諸人還覺袈裟濕麽。有僧自汾州來、傳是舉道者。

倚拄杖曰。一朵峰巒上、獨樹不成林時如何。

僧曰、水分江樹淺、遠澗碧泉深。又問、作麽生是回互之機。

僧曰、盲人無眼。又問曰、我在眾時、不會汾陽一偈。

上座久在法席、必然明了。僧曰、請和尚舉看。

曰、鵝王飛鳥去。馬頭嶺上住。天高蓋不得、大家總上路作麽。

僧舉起坐具曰。萬年松在祝融峰。

曰、不要上座答話、試說看。僧曰、忽憶少年曾覽照。十分光彩臉邊紅。

即拂衣去。曰、弄巧成拙。僧請益首山答佛話。

作偈曰、新婦騎驢阿家牽。誰後復誰先。張叄與李四。

拱手賀堯年。從上諸聖、總皆然。起坐終諸沒兩般。

有問又須向伊道。新婦騎驢阿家牽。

乃又曰、雖然如此、猶未盡首山大意。進曰、如何盡首山大意。

曰、天長地久、日月齊明。又作偈曰、長安甚樂到人稀、千聖同源。

到者方知不是歸、方可較些子。直道迥超凡聖外、有人不肯在。

猶是曹溪第二機、青霄有路。郴州道俗、即山迎請、住王莽山、不赴。

僧問、佛不違眾生之願。為甚有請不赴。

曰、莫錯怪老僧好。有偈曰、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

若人解了如斯意。大地眾生無不徹。

德臘俱高、叢林尊仰之。如古趙州、同曰神鼎。

閒書壁作偈曰、壽報七十六、千足與萬足。若問西來意、彼此莫相觸。莫相觸何付囑。

報你張叄李四叔、山又青水又綠。歿時年八十餘。

少年時、與耆宿數人、游湘中。一僧舉論宗乘、頗博敏。

會野飯山店供辨、而僧論說不巳。

曰、上人言叄界惟心萬法惟識。惟識惟心、眼聲耳色、何人之語。

僧曰、法眼大師偈也。曰、其義如何。

對曰、惟心故根境不相到。惟識故聲色然。曰、舌味是根境否。對曰是。

以箸挾菜置口中、含胡而言。曰何謂相入耶。

坐者相顧大驚、莫能加答。曰、路塗之樂、終未到家。

見解入微、不名見道。參須實參、悟須實悟。

閻羅大王、不怕多語。

贊曰、不欲爭虛氣於形跡之間。

唯務收實效於言意之表者、叟論也。予觀神鼎、殆庶幾、無此言。

得道時未壯、隱於南嶽二十年。乃領住持事、又二十年。

方開堂說法。然皆緣起於他、非巳意。

譬如夜月行空、任運而去至。於甘枯淡、以遂夙志。依林樾以終天年。

可以追其師也。

谷山崇禪師。

禪師名行崇、不知何許人也。初住福州報恩寺。

後住潭州谷山寺。嗣保福展禪師。雪峰之的孫也。

崇謂門弟子曰。吾雖不在、未嘗不為諸兄弟。

若委悉報恩嘗為人處。許汝出意想知解、五陰身田。

若委不得、猶待報恩、開兩片皮。方是為人。保汝未出得意想知解。

所以古人喚作鬼家活計、蝦蟆衣下客。

欲得速疾相應、即如今立地、便證。驗取識取、有什麽罪過。

不然、根思遲回。且以日及夜、究尋將去。

忽然一日覷見、更莫以少為足。更能研窮究竟。乃至坊酒肆。

若觸若淨、若好若惡。以汝所見事覷教。儘是此境界、入如入律。

若更見一法、如絲髮許。不見此事。我說為無明翳障。

直須不見有法、是別底法、方得圓備。

到遮、更能翻擲自由、開合不成痕縫。如水入水、如火入火。

如風入風、如空入空。

若能如是、直下提一口劍、刺斷天下人疑網。一如不作相似。

所以古人道、繁興大用、舉必全真。若有漢、到與麽境界。誰敢向前說是說非。

何以故、此人是漢。超諸限量、透出因果。

一切處管此人不得。兄弟若能如是、即可。

若未得如此、且直須好與。莫取次發言吐氣、沉墜卻汝無量劫。

莫到與麽時、便道報恩不道。

贊曰、洞山清稟禪師、作澄心堂錄。錄崇語句。

細味之、骨氣不減頭。恨不能多見。崇寧之初、沖虎至谷山。

塔冢莫辨、事跡零落、不可考究。坐而太息、作偈曰。

行盡湘西十里松。到門卻立數諸峰。崇公事跡無尋處。

庭下春泥見虎蹤。

慧林圓照本禪師。

圓照禪師、諱宗本、出於管氏。常州無錫人也。

性質直、少緣飾。貌豐碩、言無枝葉。

年十九、師事蘇州承天永安道升禪師。升方道價重、叢林歸之者如雲。本弊衣垢面。

探井臼、典炊爨、以供給之。夜則入室參道。

升曰、頭陀荷眾良苦、亦疲勞乎。對曰、若舍一法、不名滿足菩提。

實欲此生身證、其敢言勞。升陰奇之。又十年、剃髮受具。

服勤叄年、乃辭升。遊方參。初至池州景德。

謁義懷禪師、言下契悟。眾未有知者。

嘗為侍者、而喜寢、鼻息。聞者厭之、言於懷。懷笑曰、此子吾家精進幢也。

汝輩他日、當依賴之。無多談、眾乃驚。

及懷公徙住越之天衣、常之薦福。本皆從之。

治平初、懷公退居吳江之聖壽院。部使者李公復圭、過懷公、夜語曰。

瑞光法席虛、願得有道衲子主之。

懷指本曰、無逾此道人者耳。既至瑞光。集眾擊鼓、鼓輒墮。圓轉震響、眾驚卻。

有僧出呼曰。此和尚法雷、震地之祥也。俄失僧所在。

自是法席日盛、眾至五百人。杭州太守陳公襄。

以承天興教、二剎堅請。欲往而蘇人留之益甚。

又以淨慈懇請之曰、借師叄年。為此邦植福、不敢久占。

本嘖嘖曰、誰不欲作福。蘇人識其意、聽赴之。學者又倍於瑞光。

既而蘇人、以萬壽龍華二剎、請擇居之。迎者千餘人。

曰、始借吾師叄年、今九載矣。義當見還、欲奪以歸。

杭州守使、縣尉持卒徒護之。乃不敢奪。

元豐五年、以道場付其門人善本。而居於瑞峰庵。蘇人聞之謀奪之。

懼力不勝、欲發而未敢也。

時會待制曾公孝序、適在蘇。蓋嘗問道於本、而得其至要。

因謁之庵中、具舟江津。既辭去、本送之登舟。語笑中載而歸。

以慰蘇人之思。於是歸本於穹窿山福臻院。時年六十叄矣。

未幾神宗皇帝。辟相國寺六十有四院為八。禪二律六。

以中貴人梁從政、董其事。驛召本主慧林。

既至、遣使問勞叄日。詔演法於寺之門。萬眾拜瞻、法會殊勝。

以為彌勒從天而降人間也。翌日召對延和殿。

有司使習儀而後引。既對山呼罷、登殿賜坐。

即就坐盤足跏趺。侍衛驚相顧、本自若也。

賜茶至、舉盞長吸、又盪撼之。上問受業何寺。對曰承天永安。

上喜其真喻。以方興禪宗、宜善開導之旨。既退上目送之。

謂左右曰、真福慧僧也。及上元日、車駕幸相國寺。

止禪眾無出迎。師奉承睿獎、闡揚佛事。

都邑四方、人以大信。神宗登遐、召本入福寧殿說法。

左右以本嘗為先帝所禮敬。見之嗚咽、不自勝。

哲宗加號禪師。皇叔荊王親授之。元佑元年、以老求歸。

朝廷從其請、任便雲遊。所至不得抑令住持。

因欣然升座、辭眾曰。本是無家客、那堪任便游。

順風加櫓、船子下楊州。既出都城。

王公貴人、送者車騎相屬。本誨之曰、歲月不可把玩。老病不與人期。

唯勤修勿怠、是真相為。聞者莫不流涕。

其真慈善導、感人如此、非特然也。其住瑞光、民有屠牛者。

牛逸赴本、跪若自訴。遂買而畜之。其住淨慈、歲大旱、湖井皆竭。

寺之西隅、有甘泉自涌。得金鰻魚。因浚為井、投魚其間。

寺眾千餘人、汲以不竭。民張氏有女子死。

夢其母曰、我以罪為蛇。既覺得蛇於棺下、持以詣本。

乃為說法、復置故處。俄有黑蟬、翔棺上、而蛇失所在。

母祝曰、若我女、當入籠中。當持汝再詣淨慈。如其祝、本復為說法。

是夕夢女曰、二報巳解脫矣。其顯化異類、又如此。

本平居恂恂、未嘗以辯博為事。

至其說法、則雖盛名隆勢、無所少假。高麗僧統義天。

以王子奉國命、使於我朝。聞本名、請以弟子禮。見問其所得、以華嚴經對。

師曰、華嚴經叄身佛。報身說耶、化身說耶、法身說耶。

義天曰、法身說。本曰法身周沙界。

當時聽眾、何處蹲立。義天茫然自失、欽服益加。太子少保李公端願。

世以佛學自名。本問曰、十方同聚會、學無為。

既曰無為、作麽生學。李公不能答。雪竇道法、至本大盛。

老居靈、閉門頹然。而四方從者相望、於道不釋也。

元符二年十二月甲子。將入滅沐浴而臥。

門弟子環擁請曰。和尚道天下。或一本雲、名滿天下。今日不可無偈。

幸強起安座。本熟視曰、痴子、我尋常尚懶作偈。

今日特地圖什麽。尋常要臥便臥。不可今日特地坐也。

素筆大書五字曰、後事付守榮。擲筆憨臥、若熟睡。

然撼之巳去矣。門弟子塔師全身於靈山。

閱世八十、坐五十二夏。

贊曰、富鄭公居洛中。見華嚴、誦本之語。

作偈寄之曰。或一本雲、富鄭公弼。得心要於華嚴、有偈寄本曰。因見師悟入深。

寅緣傳得老師心。東南謾說江山遠。目對靈光與妙音。

王顯謨漢之、初見本登座。以目四顧、乃證本心。

予聞馬鳴雲。如來在世、眾生色心殊勝。圓音一演、隨類得解。

今去佛之世二千餘年。

而能使王公貴人、聞風而悟、瞻顏而證。則常隨而親炙之者、可知矣。

故江西八十餘人、而本則倍之。近代授法之盛、無能加者。

非願宏法道、行契佛心。何以臻此哉。一本雲、自瞻顏而證之下。

但云、則其大願真慈之力。無愧紹隆之職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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