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五十一
楊恭懿
楊恭懿,字元甫,奉元人。力學強記,日數千言,雖從親逃亂,未嘗廢業。年十七,西還,家貧,服勞為養。暇則就學,書無不讀,尤深於《易》、《禮》、《春秋》,後得朱熹集注《四書》,嘆曰:“人倫日用之常,天道性命之妙,皆萃此書矣。”父沒,水漿不入口者五日,居喪盡禮。宣撫司、行省以掌書記辟,不就。
至元七年,與許衡俱被召,恭懿不至。衡拜中書左丞,日於右相安童前稱譽恭懿之賢,丞相以聞。十年,詔遣使召之,以疾不起。十一年,太子下教中書,俾如漢惠聘四皓者以聘恭懿,丞相遣郎中張元智為書致命,乃至京師。既入見,世祖遣國王和童勞其遠來,繼又親詢其鄉里、族氏、師承、子姓,無不周悉。十二年正月二日,帝御香殿,以大軍南征,使久不至,命筮之,其言秘。侍讀學士徒單公履請設取士科,詔與恭懿議之。恭懿言:“明詔有謂:士不治經學孔孟之道,日為賦詩空文。斯言誠萬世治安之本。今欲取士,宜敕有司,舉有行檢、通經史之士,使無投牒自售,試以經義、論策。夫既從事實學,則士風還淳,民俗趨厚,國家得才矣。”奏之,帝善之。會北征,恭懿遂歸田裡。
十六年,詔安西王相敦遣赴闕。入見,詔於太史院改歷。十七年二月,進奏曰:“臣等遍考自漢以來曆書四十餘家,精思推算,舊儀難用,而新者未備,故日行盈縮,月行遲疾,五行周天,其詳皆未精察。今權以新儀木表,與舊儀所測相較,得今歲冬至晷景及日躔所在,與列舍分度之差,大都北極之高下,晝夜刻長短,參以古制,創立新法,推算成《辛巳歷》。雖或未精,然比之前改歷者,附會曆元,更立日法,全踵故習,顧亦無愧。然必每歲測驗修改,積三十年,庶盡其法。可使如三代日官,世專其職,測驗良久,無改歲之事矣。”又《合朔議》曰:
日行歷四時一周,謂之一歲;月逾一周,復與日合,謂之一月;言一月之始,日月相合,故謂合朔。自秦廢曆紀,漢太初止用平朔法,大小相間,或有二大者,故日食多在晦日或二日,測驗時刻亦鮮中。宋何承天測驗四十餘年,進《元嘉歷》,始以月行遲速定小余以正朔望,使食必在朔,名定朔法,有三大二小,時以異舊法罷之。梁虞廣刂造《大同歷》,隋劉焯造《皇極曆》,皆用定朔,為時所阻。唐傅仁均造《戊寅歷》,定朔始得行。貞觀十九年,四月頻大,人皆異之,竟改從平朔。李淳風造《麟德歷》,雖不用平朔,遇四大則避人言,以平朔間之,又希合當世,為進朔法,使無元日之食。至一行造《大衍曆》,謂“天事誠密,四大三小何傷。”誠為確論,然亦循常不改。臣等更造新曆,一依前賢定論,推算皆改從實。今十九年歷,自八月後,四月並大,實日月合朔之數也。
詳見《郭守敬傳》。是日,方列跪,未讀奏,帝命許衡及恭懿起,曰:“卿二老,毋自勞也。”授集賢學士,兼太史院事。
十八年,辭歸。二十年,以太子賓客召;二十二年,以昭文館學士、領太史院事召;二十九年,以議中書省事召。皆不行。三十一年,卒,年七十。
王恂
王恂,字敬甫,中山唐縣人。父良,金末為中山府掾,時民遭亂後,多以詿誤系獄,良前後所活數百人。已而棄去吏業,潛心伊洛之學,及天文律歷,無不精究,年九十二卒。恂性穎悟,生三歲,家人示以書帙,輒識風、丁二字。母劉氏,授以《千字文》,再過目,即成誦。六歲就學,十三學九數,輒造其極。歲己酉,太保劉秉忠北上,途經中山,見而奇之,及南還,從秉忠學於磁之紫金山。
癸丑,秉忠薦之世祖,召見於六盤山,命輔導裕宗,為太子伴讀。中統二年,擢太子贊善,時年二十八。三年,裕宗封燕王,守中書令,兼判樞密院事,敕兩府大臣:凡有咨稟,必令王恂與聞。初,中書左丞許衡集唐、虞以來嘉言善政,為書以進。世祖嘗令恂講解,且命太子受業焉。又詔恂於太子起居飲食,慎為調護,非所宜接之人,勿令得侍左右。恂言:“太子天下本,付託至重,當延名德與之居處。況兼領中書、樞密之政,詔條所當遍覽,庶務亦當屢省,官吏以罪免者毋使更進,軍官害人,改用之際,尤不可非其人。民至愚而神,變亂之餘,吾不之疑,則反覆化為忠厚。”帝深然之。
恂早以算術名,裕宗嘗問焉。恂曰:“算數,六藝之一,定國家,安人民,乃大事也。”每侍左右,必發明三綱五常,為學之道,及歷代治忽興亡之所以然。又以遼、金之事近接耳目者,區別其善惡,論著其得失,上之。裕宗問以心之所守,恂曰:“許衡嘗言:人心如印板,惟板本不差,則雖摹千萬紙皆不差;本既差,則摹之於紙,無不差者。”裕宗深然之。詔擇勛戚子弟,使學於恂,師道卓然。及恂從裕宗撫軍稱海,乃以諸生屬之許衡,及衡告老而去,復命恂領國子祭酒。國學之制,實始於此。
帝以國朝承用金《大明曆》,歲久浸疏,欲釐正之,知恂精於算術,遂以命之。恂薦許衡能明歷之理,詔驛召赴闕,命領改歷事,官屬悉聽恂辟置。恂與衡及楊恭懿、郭守敬等,遍考曆書四十餘家,晝夜測驗,創立新法,參以古制,推算極為精密,詳在《守敬傳》。十六年,授嘉議大夫、太史令。十七年,歷成,賜名《授時曆》,以其年冬頒行天下。
十八年,居父喪,哀毀,日飲勺水。帝遣內侍慰諭之。未幾,卒,年四十七。初,恂病,裕宗屢遣醫診治,及葬,賻鈔二千貫。後帝思定歷之功,以鈔五千貫賜其家。延祐二年,贈推忠守正功臣、光祿大夫、司徒、上柱國、定國公,諡文肅。
子寬、賓,並從許衡游,得星曆之傳於家學。裕宗嘗召見,語之曰:“汝父起於書生,貧無貲蓄,今賜汝鈔五千貫,用盡可復以聞。”恩恤之厚如此。寬由保章正歷兵部郎中,知蠡州。賓由保章副累遷秘書監。
郭守敬
郭守敬,字若思,順德邢台人。生有異操,不為嬉戲事。大父榮,通五經,精於算數、水利。時劉秉忠、張文謙、張易、王恂同學於州西紫金山,榮使守敬從秉忠學。
中統三年,文謙薦守敬習水利,巧思絕人。世祖召見,面陳水利六事:其一,中都舊漕河,東至通州,引玉泉水以通舟,歲可省僱車錢六萬緡。通州以南,於蘭榆河口徑直開引,由蒙村跳梁務至楊村還河,以避浮雞氵甸盤淺風浪遠轉之患。其二,順德達泉引入城中,分為三渠,灌城東地。其三,順德灃河東至古任城,失其故道,沒民田千三百餘頃。此水開修成河,其田即可耕種,自小王村經滹沱,合入御河,通行舟筏。其四,磁州東北滏、漳二水合流處,引水由滏陽、邯鄲、洺州、永年下經雞澤,合入灃河,可灌田三千餘頃。其五,懷、孟沁河,雖澆灌,猶有漏堰余水,東與丹河余水相合。引東流,至武陟縣北,合入御河,可灌田二千餘頃。其六,黃河自孟州西開引,少分一渠,經由新、舊孟州中間,順河古岸下,至溫縣南復入大河,其間亦可灌田二千餘頃。每奏一事,世祖嘆曰:“任事者如此,人不為素餐矣。”授提舉諸路河渠。四年,加授銀符、副河渠使。
至元元年,從張文謙行省西夏。先是,古渠在中興者,一名唐來,其長四百里,一名漢延,長二百五十里,它州正渠十,皆長二百里,支渠大小六十八,灌田九萬餘頃。兵亂以來,廢壞淤淺。守敬更立閘堰,皆復其舊。二年,授都水少監。守敬言:“舟自中興沿河四晝夜至東勝,可通漕運,及見查泊、兀郎海古渠甚多,宜加修理。”又言:“金時,自燕京之西麻峪村,分引盧溝一支東流,穿西山而出,是謂金口。其水自金口以東,燕京以北,灌田若干頃,其利不可勝計。兵興以來,典守者懼有所失,因以大石塞之。今若按視故跡,使水得通流,上可以致西山之利,下可以廣京畿之漕。”又言:“當於金口西預開減水口,西南還大河,令其深廣,以防漲水突入之患。”帝善之。十二年,丞相伯顏南征,議立水站,命守敬行視河北、山東可通舟者,為圖奏之。
初,秉忠以《大明曆》自遼、金承用二百餘年,浸以後天,議欲修正而卒。十三年,江左既平,帝思用其言,遂以守敬與王恂率南北日官,分掌測驗推步於下,而命文謙與樞密張易為之主領裁奏於上,左丞許衡參預其事。守敬首言:“歷之本在於測驗,而測驗之器莫先儀表。今司天渾儀,宋皇祐中汴京所造,不與此處天度相符,比量南北二極,約差四度;表石年深,亦復欹側。”守敬乃盡考其失而移置之。既又別圖高爽地,以木為重棚,創作簡儀、高表,用相比覆。又以為天樞附極而動,昔人嘗展管望之,未得其的,作候極儀。極辰既位,天體斯正,作渾天象。象雖形似,莫適所用,作玲瓏儀。以表之矩方,測天之正圜,莫若以圜求圜,作仰儀。古有經緯,結而不動,守敬易之,作立運儀。日有中道,月有九行,守敬一之,作證理儀。表高景虛,罔象非真,作景符。月雖有明,察景則難,作窺幾。曆法之驗,在於交會,作日月食儀。天有赤道,輪以當之,兩極低昂,標以指之,作星晷定時儀。又作正方案、丸表、懸正儀、座正儀,為四方行測者所用。又作《仰規覆矩圖》、《異方渾蓋圖》、《日出入永短圖》,與上諸儀互相參考。
十六年,改局為太史院,以恂為太史令,守敬為同知太史院事,給印章,立官府。及奏進儀表式,守敬當帝前指陳理致,至於日晏,帝不為倦。守敬因奏:“唐一行開元間令南宮說天下測景,書中見者凡十三處。今疆宇比唐尤大,若不遠方測驗,日月交食分數時刻不同,晝夜長短不同,日月星辰去天高下不同,即目測驗人少,可先南北立表,取直測景。”帝可其奏。遂設監候官一十四員,分道而出,東至高麗,西極滇池,南逾朱崖,北盡鐵勒,四海測驗,凡二十七所。
十七年,新曆告成,守敬與諸臣同上奏曰:
臣等竊聞帝王之事,莫重於歷。自黃帝迎日推策,帝堯以閏月定四時成歲,舜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爰及三代,歷無定法,周、秦之間,閏余乖次。西漢造《三統曆》,百三十年而後是非始定。東漢造《四分曆》,七十餘年而儀式方備。又百二十一年,劉洪造《乾象曆》,始悟月行有遲速。又百八十年,姜岌造《三紀甲子歷》,始悟以月食沖檢日宿度所在。又五十七年,何承天造《元嘉歷》,始悟以朔望及弦皆定大小余。又六十五年,祖沖之造《大明曆》,始悟太陽有歲差之數,極星去不動處一度余。又五十二年,張子信始悟日月交道有表里,五星有遲疾留逆。又三十三年,劉焯造《皇極曆》,始悟日行有盈縮。又三十五年,傅仁均造《戊寅元歷》,頗采舊儀,始用定朔。又四十六年,李淳風造《麟德歷》,以古歷章蔀元首分度不齊,始為總法,用進朔以避晦晨月見。又六十三年,一行造《大衍曆》,始以朔有四大三小,定九服交食之異。又九十四年,徐昂造《宣明歷》,始悟日食有氣、刻、時三差。又二百三十六年,姚舜輔造《紀元歷》,始悟食甚泛余差數。以上計千一百八十二年,歷經七十改,其創法者十有三家。
自是又百七十四年,聖朝專命臣等改治新曆,臣等用創造簡儀、高表,憑其測實數,所考正者凡七事:
一曰冬至。自丙子年立冬後,依每日測到晷景,逐日取對,冬至前後日差同者為準。得丁丑年冬至在戊戌日夜半後八刻半,又定丁丑夏至在庚子日夜半後七十刻;又定戊寅冬至在癸卯日夜半後三十三刻;己卯冬至在戊申日夜半後五十七刻半;庚辰冬至在癸丑日夜半後八十一刻半。各減《大明曆》十八刻,遠近相符,前後應準。二曰歲余。自《大明曆》以來,凡測景、驗氣,得冬至時刻真數者有六,用以相距,各得其時合用歲余。今考驗四年,相符不差,仍自宋大明壬寅年距至今日八百一十年,每歲合得三百六十五日二十四刻二十五分,其二十五分為今歷歲余合用之數。三曰日躔。用至元丁丑四月癸酉望月食既,推求日躔,得冬至日躔赤道箕宿十度,黃道箕九度有奇。仍憑每日測到太陽躔度,或憑星測月,或憑月測日,或徑憑星度測日,立術推算。起自丁丑正月至己卯十二月,凡三年,共得一百三十四事,皆躔於箕,與月食相符。四曰月離。自丁丑以來至今,憑每日測到逐時太陰行度推算,變從黃道求入轉極遲、疾並平行處,前後凡十三轉,計五十一事。內除去不真的外,有三十事,得《大明曆》入轉後天。又因考驗交食,加《大明曆》三十刻,與天道合。五曰入交。自丁丑五月以來,憑每日測到太陰去極度數,比擬黃道去極度,得月道交於黃道,共得八事。仍依日食法度推求,皆有食分,得入交時刻,與《大明曆》所差不多。六曰二十八宿距度。自漢《太初曆》以來,距度不同,互有損益。《大明曆》則於度下余分,附以太半少,皆私意牽就,未嘗實測其數。今新儀皆細刻周天度分,每度分三十六分,以距線代管窺,宿度余分並依實測,不以私意牽就。七曰日出入晝夜刻。《大明曆》日出入夜晝刻,皆據汴京為準,其刻數與大都不同。今更以本方北極出地高下,黃道出入內外度,立術推求每日日出入晝夜刻,得夏至極長,日出寅正二刻,日入戌初二刻,晝六十二刻,夜三十八刻。冬至極短,日出辰初二刻,日入申正二刻,晝三十八刻,夜六十二刻。永為定式。
所創法凡五事:一曰太陽盈縮。用四正定氣立為升降限,依立招差求得每日行分初末極差積度,比古為密。二曰月行遲疾。古歷皆用二十八限,今以萬分日之八百二十分為一限,凡析為三百三十六限,依垛疊招差求得轉分進退,其遲疾度數逐時不同,蓋前所未有。三曰黃赤道差。舊法以一百一度相減相乘,今依算術句股弧矢方圜斜直所容,求到度率積差,差率與天道實吻合。四曰黃赤道內外度。據累年實測,內外極度二十三度九十分,以圜容方直矢接句股為法,求每日去極,與所測相符。五曰白道交周。舊法黃道變推白道以斜求斜,今用立渾比量,得月與赤道正交,距春秋二正黃赤道正交一十四度六十六分,擬以為法。推逐月每交二十八宿度分,於理為盡。
十九年,恂卒。時歷雖頒,然其推步之式與夫立成之數,尚皆未有定稿。守敬於是比次篇類,整齊分杪,裁為《推步》七卷,《立成》二卷,《歷議擬稿》三卷,《轉神選擇》二卷,《上中下三歷注式》十二卷。二十三年,繼為太史令,遂上表奏進。又有《時候箋注》二卷,《修改源流》一卷。其測驗書,有《儀象法式》二卷,《二至晷景考》二十卷,《五星細行考五十卷》,《古今交食考》一卷,《新測二十八舍雜坐諸星入宿去極》一卷,《新測無名諸星》一卷,《月離考》一卷,並藏之官。
二十八年,有言灤河自永平挽舟逾山而上,可至開平;有言瀘溝自麻峪可至尋麻林。朝廷遣守敬相視,灤河既不可行,瀘溝舟亦不通守敬因陳水利十有一事。其一,大都運糧河,不用一畝泉舊原,別引北山白浮泉水,西折而南,經瓮山泊,自西水門入城,環匯於積水潭,復東折而南,出南水門,合入舊運糧河。每十里置一閘,比至通州,凡為閘七,距閘里許,上重置斗門,互為提閼,以過舟止水。帝覽奏,喜曰:“當速行之。”於是復置都水監,俾守敬領之。帝命丞相以下皆親操畚鍤倡工,待守敬指授而後行事。先是,通州至大都,陸運官糧,歲若干萬石,方秋霖雨,驢畜死者不可勝計,至是皆罷之。三十年,帝還自上都,過積水潭,見舳艫敝水,大悅,名曰通惠河,賜守敬鈔萬二千五百貫,仍以舊職兼提調通惠河漕運事。守敬又言:于澄清閘稍東,引水與北霸河接,且立閘麗正門西,令舟楫得環城往來。志不就而罷。三十一年,拜昭文館大學士、知太史院事。
大德二年,召守敬至上都,議開鐵幡竿渠,守敬奏:“山水頻年暴下,非大為渠堰,廣五七十步不可。”執政吝於工費,以其言為過,縮其廣三之一。明年大雨,山水注下,渠不能容,漂沒人畜廬帳,幾犯行殿。成宗謂宰臣曰:“郭太史神人也,惜其言不用耳。”七年,詔內外官年及七十,並聽致仕,獨守敬不許其請。自是翰林太史司天官不致仕,定著為令。延祐三年卒,年八十六。
楊桓
楊桓,字武子,兗州人。幼警悟,讀《論語》至《宰予晝寢章》,慨然有立志,由是終身非疾病未嘗晝寢。弱冠為郡諸生,一時名公鹹稱譽之。中統四年,補濟州教授,後由濟寧路教授召為太史院校書郎,奉敕撰《儀表銘》《曆日序》,文辭典雅,賜楮幣千五百緡,辭不受。遷秘書監丞。至元三十一年,拜監察御史。有得玉璽於木華黎曾孫碩德家者,桓辨識其文,曰“受天之命,既壽永昌”,乃頓首言曰:“此歷代傳國璽也,亡之久矣。今宮車晏駕,皇太孫龍飛,而璽復出,天其彰瑞應於今日乎!”即為文述璽始末,奉上於徽仁裕聖皇后。
成宗即位,桓疏上時務二十一事:一曰郊祀天地;二曰親享太廟,備四時之祭;三曰先定首相;四曰朝見群臣,訪問時政得失;五曰詔儒臣以時侍講;六曰設太學及府州儒學,教養生徒;七曰行誥命以褒善敘勞;八曰異章服以別貴賤;九曰正禮儀以肅宮庭;十曰定官制以省內外冗員;十一曰講究錢穀以裕國用;十二曰訪求曉習音律者以協太常雅樂;十三曰國子監不可隸集賢院,宜正其名;十四曰試補六部寺監及府州司縣吏;十五曰增內外官吏俸祿;十六曰禁父子骨肉、奴婢相告訐者;十七曰定婚姻聘財;十八曰罷行用官錢營什一之利;十九曰復笞杖以別輕重之罪;二十曰郡縣吏自中統前仕宦者,宜加優異;二十一曰為治之道宜各從本俗。疏奏,帝嘉納之。
未幾,升秘書少監,預修《大一統志》。秩滿歸兗州,以貲業悉讓弟楷,鄉里稱焉。大德三年,以國子司業召,未赴,卒,年六十六。
桓為人寬厚,事親篤孝,博覽群籍,尤精篆籀之學。著《六書統》、《六書溯源》、《書學正韻》,大抵推明許慎之說,而意加深,皆行於世。
楊果
楊果,字正卿,祁州蒲陰人。幼失怙恃,自宋遷亳,復徙居許昌,以章句授徒為業,流寓轗軻十餘年。金正大甲申,登進士第。會參政李蹊行大司農於許,果以詩送之,蹊大稱賞,歸言於朝,用為偃師令。到官,以廉乾稱,改蒲城,改陝,皆劇縣也。果有應變材,能治煩劇,諸縣以果治效為最。
金亡,歲己丑,楊奐征河南課稅,起果為經歷。未幾,史天澤經略河南,果為參議。時兵革之餘,法度草創,果隨宜贊畫,民賴以安。世祖中統元年,設十道宣撫使,命果為北京宣撫使。明年,拜參知政事。及例罷,猶詔與左丞姚樞等日赴省議事。至元六年,出為懷孟路總管,大修學廟。以前嘗為中書執政官,移文申部,特不署名。以老致政,卒於家,年七十五,諡文獻。
果性聰敏,美風姿,工文章,尤長於樂府,外若沉默,內懷智用,善諧謔,聞者絕倒。微時,避亂河南,娶羈旅中女,後登科,歷顯仕,竟與偕老,不易其初心,人以是稱之。有《西庵集》,行於世。
王構
王構,字肯堂,東平人。父公淵,遭金末之亂,其兄三人挈家南奔,公淵獨誓死守墳墓,伏草莽中,諸兄呼之不出,號慟而去,卒得存其家,而三兄不知所終。
構少穎悟,風度凝厚。學問該博,文章典雅,弱冠以詞賦中選,為東平行台掌書紀。參政賈居貞一見器重,俾其子受學焉。至元十一年,授翰林國史院編修官。時遣丞相伯顏伐宋,先下詔讓之,命構屬草以進,世祖大悅。宋亡,構與李槃同被旨,至杭取三館圖籍、太常天章禮器儀仗,歸於京師。凡所薦拔,皆時之名士。十三年秋,還,入覲,遷應奉翰林文字,升修撰。丞相和禮霍孫由翰林學士承旨拜司徒,辟構為司直。時丞相阿合馬為盜擊死,世祖亦悟其奸,復相和禮霍孫,更張庶務,構之謀畫居多。歷吏部、禮部郎中,審囚河南,多所平反。改太常少卿,定親享太廟儀注。擢淮東提刑按察副使,召見便殿,親授制書,賜上尊酒以遣之。尋以治書侍御史召。屬桑哥為相,俾與平章卜忽木檢核燕南錢穀,而督其逋負。以十一月晦行,期歲終復命。明年春還,宿盧溝驛,度逾期,禍且不測,謂卜忽木曰:“設有罪,構當以身任之,不以累公也。”會桑哥死,乃免。有旨出銓選江西。入翰林,為侍講學士。世祖崩,構撰謚冊。
成宗立,由侍講為學士,纂修實錄,書成,參議中書省事。時南士有陳利便請搜括田賦者,執政欲從之。構與平章何榮祖共言其不可,辨之甚力,得不行。以疾歸東平。久之,起為濟南路總管。諸王從者怙勢行州縣,民莫敢忤視,構聞諸朝,徙之北境。學田為牧地所侵者,理而歸之。官貸民粟,歲飢而責償不已,構請輸以明年。武宗即位,以纂修國史,趣召赴闕,拜翰林學士承旨,未幾,以疾卒,年六十三。
構歷事三朝,練習台閣典故,凡祖宗謚冊冊文皆所撰定,朝廷每有大議,必咨訪焉。喜薦引寒士,前後省台、翰苑所辟,無慮數十人,後居清要,皆有名於時。
子士熙,仕至中書參政,卒官南台御史中丞。士點,淮西廉訪司僉事。皆能以文學世其家。
魏初
魏初,字大初,弘州順聖人。從祖璠,金貞佑三年進士,補尚書省令史。金宣宗求直言,璠首論將相非人,及不當立德陵事,疏奏,不報。後復上言:“國勢危逼,四方未聞有勤王之舉,隴右地險食足,其帥完顏胡斜虎亦可委仗,宜遣人往論大計。”大臣不悅而止。閱數月,胡斜虎兵不來,已無及,金主悔焉。金將武仙軍次五垛山不進。求使仙者,或薦璠,即授朝列大夫、翰林修撰,給騎四人以從。至則仙已遁去,部曲亦多散亡,璠撫循招集,得數千人,推其中材勇者為帥長,仍制符印予之,以矯制自劾,金主謂其處置得宜。繼聞仙率餘眾保留山,璠直趣仙所宣諭之。或讒於仙,謂璠欲奪其軍,仙怒,命士拔刃若欲鏦璠然,且引一吏與璠辨。璠不為動,大言曰:“王人雖微,序於諸侯之上,將軍縱不加禮,奈何聽讒邪之言,欲以小吏置對耶!且將軍跳山谷,而左右無異心者,以天子大臣故也,苟不知尊天子,安知麾下無如將軍者?不然,吾有死,無辱命。”仙不能屈。璠復激使進兵,不應。比還,金主已遷歸德,復遷蔡州。金亡,璠無所歸,乃北還鄉里。庚戌歲,世祖居潛邸,聞璠名,征至和林,訪以當世之務。璠條陳便宜三十餘事,舉名士六十餘人以對,世祖嘉納,後多採用焉。以疾卒於和林,年七十,賜謚靖肅。
初,其從孫也,璠無子,以初為後。初好讀書,尤長於《春秋》,為文簡而有法,比冠,有聲。中統元年,始立中書省,闢為掾史,兼掌書記。未幾,以祖母老辭歸,隱居教授。會詔左丞許衡、學士竇默及京師諸儒,各陳經史所載前代帝王嘉言善政,選進讀之士,有司以初應詔。帝雅重璠名,方之古直,詢知初為璠子,嘆獎久之,即授國史院編修官,尋拜監察御史。首言:“法者,持天下之具,御史台則守法之司也。方今法有未定,百司無所持循,宜參酌考定,頒行天下。”
帝宴群臣於上都行宮,有不能釂大卮者,免其冠服。初上疏曰:“臣聞君猶天也,臣猶地也,尊卑之禮,不可不肅。方今內有太常、有史官、有起居注,以議典禮、記言動;外有高麗、安南使者入貢,以觀中國之儀。昨聞錫宴大臣,威儀弗謹,非所以尊朝廷、正上下也。”疏入,帝欣納之,仍諭侍臣自今毋復為此舉。時襄樊未下,將括民為兵,或請自大興始。初言:“京師天下之本,要在殷盛,建邦之初,詎宜騷動!”遂免括大興兵。初又言:“舊制,常參官諸州刺史,上任三日,舉一人自代。況風紀之職與常員異,請自監察御史、按察司官,在任一歲,各舉一人自代,所舉不當,有罰,不惟砥礪風節,亦可為國得人。”遂舉勸農副使劉宣自代。出僉陝西四川按察司事,歷陝西河東按察副使,入為治書侍御史。又以侍御史行御史台事於揚州,擢江西按察使,尋征拜侍御史。行台移建康,出為中丞,卒,年六十一。
子必復,集賢侍講學士。
焦養直
焦養直,字無咎,東昌堂邑人。夙以才器稱。至元十八年,世祖改符寶郎為典瑞監,思得一儒者居之。近臣有以養直薦者,帝即命召見,敷對稱旨,以真定路儒學教授超拜典瑞少監。二十四年,從征乃顏。二十八年,賜宅一區。入侍帷幄,陳說古先帝王政治,帝聽之,每忘倦。嘗語及漢高帝起自側微,誦所舊聞,養直從容論辨,帝即開納,由是不薄高帝。大德元年,成宗幸柳林,命養直進講《資治通鑑》,因陳規諫之言,詔賜酒及鈔萬七千五百貫。二年,賜金帶、象笏。三年,遷集賢侍講學士,賜通犀帶。七年,詔傅太子於宮中,啟沃誠至,帝聞之,大悅。八年,代祀南海。九年,進集賢學士。十一年,升太子諭德。至大元年,授集賢大學士,謀議大政悉與焉。告老歸而卒,贈資德大夫、河南等處行中書省右丞,諡文靖。
子德方,以蔭為興國路總管府判官。
孟攀鱗
孟攀鱗,字駕之,雲內人。曾祖彥甫,以明法為西北路招討司知事。有疑獄當死者百餘人,彥甫執不從,後三日得實,皆釋之。祖鶴、父澤民,皆金進士。攀鱗幼日誦萬言,能綴文,時號奇童。金正大七年,擢進士第,仕至朝散大夫、招討使。歲壬辰,汴京下,北歸居平陽。丙午,為陝西帥府詳議官,遂家長安。世祖中統三年,授翰林待制、同修國史。至元初,召見,條陳七十事,大抵勸上以郊祀天地,祠太廟,制禮樂,建學校,行科舉,擇守令以字民,儲米粟以贍軍,省無名之賦,罷不急之役,百司庶府統於六部,紀綱制度悉由中書,是為長久之計。世祖悉嘉納之,咨問諄諄。後論王百一、許仲平優劣,對曰:“百一文華之士,可置翰苑;仲平明經傳道,可為後學矜式。”帝深然之。又嘗召問宗廟、郊祀儀制,攀鱗悉據經典以對。時帝將視祀,詔命攀鱗會太常議定禮儀,攀鱗夜畫郊祀及宗廟圖以進,帝皆親覽焉。復以病請西歸,帝令就議陝西五路四川行中書省事。四年卒,年六十四。延祐三年,贈翰林學士承旨、資德大夫、上護軍、平原郡公,諡文定。
尚野
尚野,字文蔚,其先保定人,徙滿城。野幼穎異,祖母劉,厚資之使就學。至元十八年,以處士征為國史院編修官。二十年,兼興文署丞,出為汝州判官,廉介有為,憲司屢薦之。二十八年,遷南陽縣尹。初至官,獄訟充斥,野裁決無留滯,涉旬,遂無事。改懷孟河渠副使,會遣使問民疾苦,野建言:“水利有成法,宜隸有司,不宜復置河渠官。”事聞於朝,河渠官遂罷。大德六年,遷國子助教。諸生入宿衛者,歲從幸上都,丞相哈剌哈孫始命野分學於上都,以教諸生,仍鑄印給之,上都分學自野始。俄升國子博士,誨人先經學而後文藝,每謂諸生曰:“學未有得,徒事華藻,若持錢買水,所取有限,能自鑿井及泉而汲之,不可勝用矣。”時學舍未備,野密請御史台,乞出帑藏所積,大建學舍以廣教育。仁宗在東宮,野為太子文學,多所裨益,時從賓客姚燧、諭德蕭渼入見,帝為加禮。至大元年,除國子司業,近臣奏分國學西序為大都路學,帝已可其奏,野謂國學、府學混居,不合禮制,事遂寢。四年,拜翰林直學士、知制誥同修國史。詔野赴吏部,試用陰補官,野多所優假。或病其太寬,野曰:“今初設此法,冀將來者習詩書、知禮義耳,非必責效目前也。”眾乃服。皇慶元年,升翰林侍講學士。延祐元年,改集賢侍講學士,兼國子祭酒。二年夏,移疾歸滿城,四方來學者益眾。六年,卒於家,年七十六。贈通奉大夫、太常禮儀院使、護軍,追封上黨郡公,諡文懿。
野性開敏,志趣正大,事繼母以孝聞,文辭典雅,一本於理。
子師易,蘄州路總管府判官。師簡,中奉大夫、奎章閣侍書學士、同知經筵事。
李之紹
李之紹,字伯宗,東平平陰人。自幼穎悟聰敏,從東平李謙學。家貧,教授鄉里,學者鹹集。至元三十一年,纂修《世祖實錄》,征名儒充史職,以馬紹、李謙薦,授將仕佐郎、翰林國史院編修官。直學士姚燧欲試其才,凡翰林應酬之文,積十餘事,並以付之。之紹援筆立成,並以稿進。燧驚喜曰:“可謂名下無虛士也。”大德二年,聞祖母疾,辭歸。復除編修官,升將仕郎。六年,升應奉翰林文字。七年,遷太常博士。九年,丁母憂,累起復,終不能奪。至大三年,仍授太常博士,升承事郎。四年,升承直郎、翰林待制。皇慶元年,遷國子司業。延祐三年,升奉政大夫、國子祭酒。夙夜孳孳,惟以教育人材為心。四年十二月,升朝列大夫、同僉太常禮儀院事。六年,改翰林直學士,復以疾還。七年,召為翰林直學士。至治二年,升翰林侍講學士、知制誥同修國史。三年,告老而歸。泰定三年八月卒,年七十三。
子勖,蔭父職,同知諸暨州事。
之紹平日自以其性遇事優遊少斷,故號果齊以自勵。有文集藏於家。
部分譯文
楊恭懿字元甫,奉元人,自幼好學,記憶力強,每日能記誦數千言,隨父母逃難亦不中輟。十七歲時西還故鄉,家貧,靠勞動為生,有暇即學,且無書不讀,尤潛心於《易經》、《禮經》、《春秋》。得朱熹《四書集注》,讀後不禁感嘆道:“論三綱五常、天道性命的道理,盡在此書。”父親逝世,恭懿按喪禮克盡孝道。宣撫司、行省召他掌書記之職,恭懿辭不就任。
至元七年(1270)和十年,朝廷曾兩度召他,均託病不出。至元十一年,太子令中書省仿漢惠帝以謙卑言辭、舒適車輛聘請“四老”之禮聘請恭懿,丞相也遣郎中張元智致信勸說,這才至京師入見皇帝。世祖遣國王和童盛情歡迎,繼又躬親詳細詢問其家鄉、氏族、師承以及子孫等各方面情況,關懷備至。十二年正月,侍讀學士徒單公履奏請開科取士,,世祖令恭懿參預籌劃。恭懿提出“:聖上說過,士不學習經書孔孟之道,專好空泛的詩文,於事無益。此話確為萬代治國之本。今日要科舉取士,宜令官府薦舉那些行為檢束,通經曉史之士,考試經義、策論。既然學以致用,則風氣淳厚,國家能得到真才實學的人。”世祖讚賞這一意見。當時朝廷正要北征,恭懿又回家鄉去了。
至元十六年(1279)又奉詔入京,世祖命他於太史院修改曆法。十七年二月,恭懿上書陳述修改曆法的情形,說明舊的曆法已不精確,現又創立新的《辛巳歷》,比起舊曆來要精確些,但還須每年做一次修正,經三十年後就差不多很精確了。又上《合朔議》,陳述自秦以來修改曆法的經過,最後說:“臣等更造新曆,是依據過去曆法家們的定論,考察觀測天象的運行情況,自至元十九年八月後,完全符合日月運行的日數。”世祖授為集賢學士兼太史院事。
至元十八年,辭職歸家。二十年召回為太子賓客,二十二年授任昭文館學士,領太史院事。二十九年命參預中書省事,但他都一一推辭不赴任。至元三十一年(1294)卒,享年七十歲。
王恂字敬甫,中山唐縣人。父王良,金末為中山府的一個小官吏,後棄官而潛心於宋之程頤、程顥兄弟之理學,對於天文律歷無不精通,年九十二歲卒。
恂稟性聰悟,三歲就能識字,母劉氏教他讀《千字文》,他過目成誦。六歲開始上學,十三歲學習《九章算術》,造詣頗深。定宗皇后元年(1249),太保劉秉忠北上,途經中山,見恂甚為賞識。秉忠南還後,王恂即拜秉忠為師。
憲宗三年(1253),秉忠推薦其給世祖,召見於六盤山,命為太子裕宗之伴讀。中統二年(1261),擢升為太子贊善,這時王恂已二十八歲。三年,裕宗封燕王,為中書令,兼管樞密院事,令兩府大臣:凡有稟報,必告訴王恂。中書左丞許衡匯集唐、虞以來良言善政為書進呈皇上,世祖命恂講解,且命太子以王恂為師。又詔令恂慎重照顧太子飲食起居,凡是不當接觸的人不準在太子左右。恂說“:太子是國家的根本,負有國家存亡的重任,當請德高望重的人與太子住在一起。何況太子兼領中書省樞密院兩處政務,應當所有的詔令都必須看,一切政務都應一一過問,凡因犯罪而免官的人,不能再用,軍官在更換之際尤不可選用那些不好的人。人民雖愚昧且信仰鬼神,但變亂之後,只要我們不存疑懼,他們反抗之心就會變為對朝廷忠厚之心。”這些話帝深以為然。
恂早已以算術著名,裕宗向他求教,王恂說“:算數隻六藝之一,而定國家、安人民才是頭等大事。”因此,他每當侍奉裕宗時,必闡述三綱五常、求學之道以及歷代治亂興亡的原因。又以為期不遠的遼、金政事為例,區別其善惡,議論其得失,進呈皇太子。裕宗問他關於修養心性的意義,恂說:“許衡曾說過,人心如印版,印版不錯位,雖千萬張紙也不會有差錯;若印版錯了,印在紙上沒有不差錯的。”裕宗深以為然。帝挑選勛戚子弟拜王恂為師。恂隨裕宗至稱海撫慰軍士,把所領學生交許衡教導,衡告老還鄉後,還是令恂為國子祭酒主管國子生教育,國學之制實從此開始。
世祖以本朝所沿用的金《大明曆》不精確,知恂精於算術,命他修正。恂則薦舉許衡,於是召衡赴朝領改歷事,而參預的官員全由王恂安排。恂與衡及楊恭懿、郭守敬等,參考四十餘家的曆書,日夜觀測天象,做精密推算,創立新曆法,詳見《郭守敬傳》。至元十六年(1279),授王恂為嘉議大夫、太史令。十七年新曆書編成,賜名為《授時曆》,頒行天下。
至元十八年,王恂因父親去世哀痛過度,損傷身體,不久病卒,年四十七歲。王恂患病期間,裕宗多次遣醫去診治,去世後又賜鈔二千貫為安葬費。世祖為褒其定曆法之功,賜王恂家鈔五千貫。延..二年(1315),贈推忠守正功臣、光祿大夫、司徒、上柱國、定國公,謚“文肅”。
郭守敬字若思,順德邢台人。祖父郭榮精通五經、算術、水利。守敬先從劉秉忠為師,中統三年(1262)被張文謙推薦去學習水利,思維敏捷過人。
世祖召見,守敬面陳水利六事:其一,由中都至通州之舊漕河,引玉泉水可通舟楫,進行漕運,每歲可節省僱車錢六萬緡。通州以南,於藺榆河口徑直開渠引水,由蒙村跳梁務至楊村注入黃河,可避免浮雞氵甸水淺流急和風浪之患。其二,將順德達泉引入城中,分為三渠,灌溉城東田地。其三,順德灃河東至古任城已失故道,淹沒民田千三百餘頃。若將此水開修成河,既可得田耕種,又可自小王村經滹沱,合入御河,通行舟筏。其四,磁州東北滏、漳二水合流處,引水由滏陽、邯鄲、氵名州、永年下經雞澤,合入灃河,可灌田三千餘頃。其五,懷、孟之間沁河,澆灌左右兩岸田地,猶有餘水,使之東與丹河余水相合,再引向東流至武陟縣北,合入御河,可灌田二千餘頃。其六,黃河自孟州向西開渠引水,分一支渠,經由新、舊孟州中間,順河的古岸而下,至溫縣南復入大河,其間亦可灌田二千餘頃。每奏一事,世祖都點頭稱是,並說“:辦事的人都像這樣,那就沒有白吃俸祿的了。”於是授守敬提舉諸路河渠。四年,加授銀符,使任副河渠使。
至元元年(1264),隨張文謙至西夏。西夏地方,古渠之在中興者,一名唐來,其長四百里,一名漢延,長二百五十里。其他州郡主渠十條,皆長二百里,支渠大小六十八條,灌田九萬餘頃。但兵亂以來,這些河渠都被淤塞。守敬重新建立閘堰,使河網灌溉如往日一樣。
至元二年,郭守敬受任為都水少監,建議“:自中興乘船四晝夜至東勝,可進行漕運,沿河見查泊、兀郎海古渠甚多,應加以疏通。”“金時,自燕京之西麻峪村,分引盧溝河水一支東流,穿西山而去,是謂金口。其水自金口以東,燕京以北,灌田若干頃,其利不可勝計。兵興以來,地方守將以大石堵塞。如今應加以疏通,使上可收西山之利,下可以擴大至京畿的河道。”“還應於金口之西預開一條淺水渠,西南通大河,以防漲水突入之患。”世祖認為這些建議都很好。至元十二年(1275),丞相伯顏南征,打算建立水運站,命守敬視察河北、山東一帶可通舟行船的地方,繪圖奏報。
劉秉忠認為遼、金所行之《大明曆》,已有二百餘年,須加修正,但未付諸實行就去世了。至元十三年,江南平定後,世祖想起了修改曆法的事,命守敬與王恂領導南北天文官員,分頭觀測,命張文謙與樞密使張易總其成奏報,左丞相許衡參預其事。守敬首先認為“:制定曆法的基礎在於觀測,而觀測首先要有儀表。今司天渾儀系宋代皇..年間汴京所造,與此處天度不相符合,比量南北二極約差四度,儀表因年深日久,也有偏差。”他製作一系列天文儀器,計有簡儀、高表、候極儀、渾天象、玲瓏儀、仰儀、立運儀、證理儀、景符、窺幾、日月食儀、星晷定時儀、正方案、丸表、懸正儀、座正儀等,用以觀測天體運行、經緯度和日月食。還製作了《仰規覆矩圖》、《異渾蓋圖》、《日出入永短圖》。圖與儀表互相參考。
至元十六年(1279),改局為太史院,以王恂為太史令,守敬為同知太史院事。是年守敬進呈所制儀表,對世祖詳加解說,奏稱:“唐朝開元年間,僧一行令南宮說於南北各地設點觀測,書中所見到的觀測點有十三處。今我元朝疆域遠比唐大,若不在遠方進行觀測,則不知日月交食分數時刻不同,晝夜長短之不同,日月星辰離天高下之不同。目測的人少,可先南北立表,取直測影。”世祖批准了他的建議。於是設監候官一十四員,分道至各地進行觀測,東至高麗,西極滇池,南越朱崖,北至鐵勒,四海之內設立觀測點共二十七處。
至元十七年,新曆告成,守敬與諸臣共同上書,其大意是:中國在西漢以前尚無曆法,西漢制定了《三統曆》;東漢有《四分曆》;三國時期劉洪造《乾象曆》;魏晉南北朝時期,姜岌制定《三紀甲子歷》,何承天制定《元嘉歷》,祖沖之制定《大明曆》;隋代劉焯制定《皇極曆》;唐代傅仁均制定《戊寅元歷》,李淳風制定《麟德歷》,僧一行制定《大衍曆》,徐昂造《宣明歷》。又二百三十六年之後,有宋代姚舜輔制定《紀元歷》。前後一千一百八十二年中,曆法經過了七十次修正,創造曆法者有一十三家之多,每次修改創造,都是對天象的新認識。如今大元聖朝要改治新曆,臣守敬等創造了簡儀、高表,藉以測量周天度數,校正以往觀測之失誤者七事,即:冬至、歲余、日躔、月離、入交、二十八宿距度、日出入晝夜刻;新創者五事,即:太陽盈縮、月行速緩、黃赤道差、黃赤道內外度、白道交周。關於冬至時間,據測定:至元十四年在十一月初九日夜半後八刻半,至元十五年在十一月二十四日夜半後三十三刻,至元十六年在十一月四日夜半後五十七刻半,至元十七年在十一月十五日夜半後八十一刻半。這四年的冬至時間各比《大明曆》中的冬至時間減十八刻。關於日出日沒時間及晝夜長短,郭守敬等人的奏章中指出:《大明曆》日入日沒時間及晝夜長短,皆以汴京為準,現以大都為準,夏至極長,日出寅正二刻,日沒戌初二刻,晝長六十二刻,夜長三十八刻,冬至極短,日出辰初二刻,日沒申正二刻,晝長三十八刻,夜長六十二刻。
至元十九年,王恂卒,這時新編曆法已付諸實行。郭守敬將觀測、推算的材料,分類整理,撰成《推步》七卷、《立成》二卷、《歷議擬稿》三卷、《轉神選擇》二卷、《上中下三歷注式》十二卷。至元二十三年(1286)郭守敬繼任太史令,上表進呈天文、曆書,計有《時候箋注》二卷、《修改源流》一卷、《儀象法式》二卷、《二至晷景考》二十卷、《五星細行考》五十卷、《古今交食考》二卷、《新測二十舍雜坐諸星入宿去極》一卷、《新測無名諸星》一卷、《月離考》一卷。
至元二十八年,有人說灤河自永平挽舟逆水而上,可至開平;有人說瀘溝自麻峪可至尋麻林。朝廷派守敬去考察,實際上是灤河既不能行舟,瀘溝亦不通航。守敬因而陳奏水利十一事。其中之一是:大都運糧河道,不用一畝泉舊道,而可別引北山白浮泉水,先向西而後折向南,經瓮山泊,自西水門入城,匯於積水潭,再向東折而南,出南水門,合入舊運糧河。每十里置一閘,到通州沿河設七閘,各閘相距一里多。閘上設閘門閘板,藉以截斷流水,便於行船。世祖看後大喜,令立即按規划進行。於是再設定都水監,使守敬主持該都水監的工作。又命丞相以下官員都攜帶工具去參加勞動,由守敬統一指揮。原來,通州至大都,陸運官糧,每歲若干萬石,秋季多雨,運糧驢畜死者不可勝計。新河道開通後,不再陸運官糧了。至元三十年,世祖自上都至大都,路經積水潭,見滿河船隻首尾相連,十分高興,題名為“通惠河”,賜守敬鈔萬二千五百貫,並令他以原職兼管通惠河漕運事。守敬又建議于澄清閘稍東,引水與北壩河相接,且設閘於麗正門西,使船只能環城往來通行。但這一規劃未能實現。
至元三十一年(1294),守敬受任為昭文館大學士、知太史院事。大德二年(1298),召守敬至上都,商議開鐵幡竿渠。守敬認為“山上洪水頻年暴下,非修建寬五十或七十步的大渠堰不可”。執政者不願多投工費,說守敬是誇大其詞,把渠堰的寬度縮小三分之一。第二年大雨,山洪注下,渠小不能容納,淹沒人畜屋舍,甚至幾乎漫及行宮。成宗對宰相說“:郭太史真是神人,可惜沒有採納他的意見。”大德七年,詔朝廷內外官員,凡年滿七十者,都可申請並批准退休,唯有守敬不許申請。從此以後,翰林、太史、司天官不退休,成為定製。
延..三年(1316),郭守敬壽終正寢,享年八十六歲。
楊桓字武子,兗州人,自幼聰敏。讀《論語》至《宰子晝寢章》,見孔子批評弟子宰予白天睡覺,是無用之材,有所感悟,下定決心:一生除非有病,否則決不白晝睡覺。二十歲為本州郡儒生時,一些有名望的人交口稱讚他。中統四年(1263),任濟州教授,後由濟州路教授升為太史院校書郎,奉皇帝之命撰寫《儀表銘》、《曆日序》,文辭典雅。世祖賜他楮幣千五百緡,他推辭不肯接受。又升為秘書監丞。
至元三十一年(1294),拜為監察御史。有人從木華黎曾孫碩德家中得到一顆玉璽,楊桓認識玉璽上的印文是“受天之命,既壽永昌”,肅然起敬地說:“這是歷代傳下來的國寶,丟失已久。令皇上晏駕,皇太孫登基,這玉璽又出現,此乃上天降祥瑞。”於是撰文敘述這塊玉璽的來龍去脈,奉獻於徽仁裕聖皇后。
成宗即位,桓上疏陳奏當時應辦的政務,共二十一事:一曰祭祀天地;二曰親祭太廟備辦四季祭品;三曰選任首相;四曰朝見群臣,詢問當今政治之得失;五曰令儒臣按時向皇帝講解經文;六曰設立太子學及各府州學校,教養學生;七曰表彰那些為國操勞成績卓著的人;八曰規定禮服樣式,藉以區別貴賤;九曰講求宮廷儀禮;十曰確定官吏編制,裁減多餘之人;十一曰開闢財源,增加國庫收入;十二曰訪求精通音樂的人來制定宗廟祭禮的雅樂;十三曰國子監不可隸於集賢院;十四曰通過考試選拔來增補六部、寺、監及府、州、縣的官員;十五曰增加朝廷內外官吏的俸祿;十六曰禁止父子、兄弟、奴婢相互告發;十七曰規定婚姻財禮;十八曰禁止用官錢做生意;十九曰恢復杖刑,藉以區別罪過之輕重;二十曰對中統以前的郡縣官吏加以優待;二十一曰各地政治要從本地民俗出發。成宗對這些建議均予以採納。
不久,楊桓又升為秘書少監,參加修纂《大一統志》。任期屆滿,回歸兗州,將資產全讓予弟楊楷,為鄉里所稱讚。大德三年(1299),召為國子司業,但未到任就去世了,終年六十六歲。
桓為人寬厚,孝順父母,博覽群書,尤精於篆文,著有《六書統》、《六書溯源》、《書學正韻》等書,大抵是闡發許慎的文字學,而意義更加深刻。這些書皆流行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