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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四

高祖諸子

隱太子建成 衛王玄霸 巢王元吉 楚王智雲 荊王元景 漢王元昌 酆王元 亨 周王元方 徐王元禮 韓王元嘉 黃公訁喿 彭王元則 鄭王元懿 霍王元軌 虢王鳳 道王元慶 鄧王元裕 舒王元名 魯王靈夔 江王元祥 密王元曉 滕 王元嬰

高祖二十二子:竇皇后生建成、太宗皇帝、玄霸、元吉,萬貴妃生智雲,莫嬪 生元景,孫嬪生元昌,尹德妃生元亨,張氏生元方,郭婕妤生元禮,宇文昭儀生元 嘉及第十九子靈夔,王才人生元則,張寶林生元懿,張美人生元軌,楊美人生鳳, 劉婕妤生元慶,崔嬪生元裕,小楊嬪生元名,楊嬪生元祥,魯才人生元曉,柳寶林 生元嬰。

隱太子建成小字毘沙門。資簡弛,不治常檢,荒色嗜酒,畋獵無度,所從皆博 徒大俠。

隋末,高祖被詔捕賊汾、晉間,留建成護家,居河東。高祖已起兵,密召與元 吉赴太原,隋人購之急,從間道至,授左領軍大都督,封隴西郡公。引兵略定西河, 從平京師。唐國建,為世子,開府置官屬。又遷撫軍大將軍,為東討元帥,將萬人 徇洛陽,授尚書令。

高祖受禪,立為皇太子。詔率將軍桑顯和擊司竹群盜,平之。涼州人安興貴殺 李軌,以眾降,詔趣原州應接。建成素驕,不恤士,雖甚署,晝夜馳獵,眾不堪其 勞,亡者過半。帝欲其習事,乃敕非軍國大務聽裁決之。又以李綱、鄭善果為宮官, 參謀議。稽胡劉屳成寇邊,詔建成進討,破之鄠州,斬虜千計,引渠長悉官之,使 還招群胡。屳成與它大帥降,建成畏其眾,紿欲城州縣者,使降胡操築,陰勒兵殺 六千人,屳成奔梁師都。嘗循行北邊,遇賊四百出降,悉馘其耳縱之。

中允王珪、洗馬魏徵以帝初興,建成不知謀,而秦王數平劇寇,功冠天下,英 豪歸之,陰許立為皇太子,勢危甚。會劉黑闥亂河北,珪等進說曰:“殿下特以嫡 長居東宮,非有功德為人所稱道。今黑闥痍叛殘孽,眾不盈萬,利兵鏖之,唾手可 決,請往討,因結山東英俊心,自封殖。”建成遂請行。黑闥敗洺水,建成問征曰: “山東其定乎?”對曰:“黑闥雖敗,殺傷太甚,其魁黨皆縣名處死,妻子系虜, 欲降無繇,雖有赦令,獲者必戮,不大盪宥,恐殘賊嘯結,民未可安。”既而黑闥 復振,廬江王瑗棄洺州,山東亂。命齊王元吉討之,有詔降者赦罪,眾不信。建成 至,獲俘皆撫遣之,百姓欣悅。賊懼,夜奔,兵追戰。黑闥眾猶盛,乃縱囚使相告 曰:“褫而甲還鄉里,若妻子獲者,既已釋矣。”眾乃散,或縛其渠長降,遂禽黑 闥。

帝晚多內寵,張婕妤、尹德妃最幸,親戚分事宮府。建成與元吉通謀,內結妃 御以自固。當是時,海內未定,秦王數將兵在外,諸妃希所見。及洛陽平,帝遣諸 妃馳閱後宮,見府庫服玩,皆私有求索,為兄弟請官。秦王已封帑簿,及官爵非有 功不得,妃媛曹怨之。會為陝東道行台,有詔屬內得專處決。王以美田給淮安王神 通,而張婕妤為父丐之,帝手詔賜田,詔至,神通已得前,不肯與。婕妤妄曰: “詔賜妾父田,而王奪與人。”帝怒,召秦王讓曰:“我詔令不如爾教邪?”他日, 謂裴寂曰:“兒久典兵,為儒生所誤,非復我昔日子。”秦府屬杜如晦騎過尹妃父 門,恚其傲,率家童捽毆,折一指。父懼,即使妃前訴秦王左右暴其父,帝不察, 大怒,詰王曰:“兒左右乃凌我妃家,況百姓乎?”王自辨曉,訖不置,繇是見疏。 帝召諸王燕,秦王感母之不及有天下也,偶獨泣,帝顧不樂,妃媛因得中傷之,為 建成遊說曰:“海內無事,陛下春秋高,當自娛,秦王輒悲泣,正為嗔忌妾屬耳。 使陛下萬歲後,王得志,妾屬無遺類。東宮慈愛,必能全養。”乃皆悲不自勝。帝 惻然,遂無易太子意。

突厥入寇,帝議遷都,秦王苦諫止。建成見帝曰:“秦王欲外禦寇,沮遷都議, 以久其兵,而謀篡奪。”帝浸不悅。

初,帝令秦王居西宮承乾殿,元吉居武德殿,與上台、東宮晝夜往來,皆攜弓 刀,相遇如家人禮。由是皇太子令、秦齊二王教與詔敕雜行,內外懼,莫知所從。 建成等私募四方驍勇及長安惡少年二千人為宮甲,屯左右長林門,號“長林兵”。 又令左虞候率可達志募幽州突厥兵三百內宮中,將攻西宮。或告於帝,帝召建成責 謂,乃流志巂州。

華陰楊文乾素凶詖,建成昵之,使為慶州總管,遣募兵送京師,欲為變。時帝 幸仁智宮,秦王、元吉從,建成謂元吉曰:“秦王且遍見諸妃,彼金寶多,有以賂 遺之也。吾安得箕踞受禍?安危之計決今日。”元吉曰:“善。”乃命郎將尒硃煥、 校尉橋公山齎甲遺文乾,趣興兵。煥等懼,至豳鄉白反狀,寧州人杜鳳亦上變。帝 遣司農卿宇文穎驛召文乾,元吉陰結穎,使告文乾,文乾遽率兵反。帝以建成首謀, 未忍治,即詔捕王珪、魏徵及左衛率韋挺、舍人徐師〓、左衛車騎馮世立,欲殺之 以薄太子罪。乃手詔召建成,建成懼,不敢往。師〓勸遂舉兵,詹事主簿趙弘智諫 建成捐車服,輕往謝罪。乃詣行在所,未至,屏官屬,逕入謁,叩頭請死,投身於 地,不能起。帝怒,夜囚幕中,使兵衛守。會文乾陷寧州,帝驚,以宮近賊,夜率 衛士南趣,山行十餘里,明乃還宮。召秦王問計,對曰:“文乾豎子耳,官司當即 禽之,就使假刻漏之久,正須遣一將可辦。”帝曰:“事連建成,恐應者眾。爾自 行,還,吾以爾為太子,使建成王蜀,蜀地狹,不足為變,若不能事汝,取之易也。” 秦王率眾趣寧州,文乾為其下所殺,以其首降,執宇文穎送京師。秦王之行,元吉 及內嬖更為建成請,封德彝亦陰說帝,由是意解,復詔建成居守,但責兄弟不相容, 而謫王珪、韋挺、天策兵曹參軍杜淹於遠方。然怨猜日結。

建成等召秦王夜宴,毒酒而進之,王暴疾,〓血數升,淮安王扶掖還宮。帝問 疾,因敕建成:“秦王不能酒,毋夜聚。”又謂秦王曰:“吾起晉陽,平天下,皆 爾力,將定東宮,爾亟讓,故成而美志。又太子立多歷年,吾重奪之。觀而兄弟終 不相下,同在京師,忿鬩且深。爾還洛陽行台,自陝以東悉主之,建天子旌旗,如 梁孝王故事。”王泣曰:“非所願也,不可遠膝下。”帝曰:“陸賈,漢臣也,猶 遞過諸子,況我天下主,東西兩宮,思汝即往,何所悲邪?”王將行,建成等謀曰: “秦王得土地甲兵,必為患;留之京師,一匹夫耳。”因密使人說帝,言“秦王左 右皆山東人,聞還洛,皆洒然喜,觀其意,不復來矣”。事果寢。

俄而突厥寇邊,太子薦元吉北討,欲因其兵作亂。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 尉遲敬德、侯君集等勸秦王先圖之。王乃密奏建成等與後宮亂,因曰:“臣無負兄 弟,今乃欲殺臣,是為世充、建德復仇。使臣死,雖地下,愧見諸賊。”帝大驚, 報曰:“旦日當窮治,而必早參。”張婕妤馳語建成,乃召元吉謀,曰:“請勒宮 甲,託疾不朝。”建成曰:“善,然不共入朝,事何繇知?”遲明,乘馬至玄武門, 秦王先至,以勇士九人自衛。時帝已召裴寂、蕭瑀、陳叔達、封德彝、宇文士及、 竇誕、顏師古等入。建成、元吉至臨湖殿,覺變,遽反走,秦王隨呼之,元吉引弓 欲射,不能彀者三。秦王射建成即死,元吉中矢走,敬德追殺之。俄而東宮、齊府 兵三千攻玄武門,閉不得入。接戰久之,矢及殿屋。王左右數百騎至,合擊之,眾 遂潰。帝謂裴寂等曰:“事今奈何?”蕭瑀、陳叔達曰:“臣聞內外無限,父子不 親,失而弗斷,反蒙其亂。建成、元吉自草昧以來,未始與謀,既立,又無功德, 疑貳相濟,為蕭牆憂。秦王功蓋天下,內外歸心,立為太子,付軍國大務,陛下釋 重負矣。”帝曰:“此吾志也!”乃召秦王至,尉撫之曰:“朕幾有投杼之惑。” 秦王號泣不能止。

建成死年三十八。長子承宗為太原王,早卒;承道安陸王,承德河東王,承訓 武安王,承明汝南王,承義巨鹿王,皆坐誅。詔除建成、元吉屬籍。其黨疑懼,更 相告,廬江王瑗遂反。乃下詔建成、元吉、瑗支黨不得相告訐,由是遂安。太宗立, 追封建成為息王,謚曰隱,以禮改葬,詔東宮舊臣皆會,帝於宜秋門哭之,以子福 為後。十六年,追今贈。

宇文穎者,代人。自李密所來降,為農圃監,封化政郡公。性貪昏,與元吉厚 善,故豫文乾謀。事敗,帝責曰:“朕以文乾叛,故遣卿,乃同逆邪?”穎無以對, 斬之。

衛懷王玄霸字大德。幼辯惠。隋大業十年薨,年十六,無子。武德元年,追王 及謚,又贈秦州總管、司空。以太宗子泰為宜都王,奉其祀,葬芷陽。泰徙封越, 更以宗室西平王瓊子保定嗣。薨,無子,國除。

巢刺王元吉小字三胡。高祖兵已西,留守太原,封姑臧郡公,進齊國,總十五 郡諸軍事,加鎮北將軍、太原道行軍元帥。帝受禪,進王齊,為并州總管。

初,元吉生,太穆皇后惡其貌,不舉,侍媼陳善意私乳之。及長,猜鷙好兵, 居邊久,益驕侈。常令奴客、諸妾數百人被甲習戰,相擊刺,死傷甚眾。後元吉中 創,善意止之,元吉恚,命壯士拉死,私謚慈訓夫人。

劉武周略汾、晉,詔遣右衛將軍宇文歆助守。元吉喜鷹狗,出常載罝罔三十車, 曰:“我寧三日不食,不可一日不獵。”夜潛出淫民家,府門不閉。歆驟諫,不納, 乃顯表於帝曰:“王數出與竇誕縱獵,蹂民田,縱左右攘奪,畜產為盡。每射於道, 觀人避矢以為樂。百姓怨毒。不可與共守。”有詔召還。元吉密諷民詣闕請,乃得 歸。武周以五千騎屯黃蛇嶺,元吉使將軍張達以步卒百人嘗寇,達辭兵少,強之, 至則盡沒。達怒,導武周陷榆次。元吉保祁,賊急攻之,遁還并州,賊張甚。元吉 紿司馬劉德威曰:“公以老弱守,吾率銳士拒賊。”因齎寶物、攜妻妾夜出,委軍 奔京師,并州陷。帝怒,自是嘗令從秦王征討,不復顓軍矣。

尋授侍中、襄州道行台尚書令、稷州刺史。秦王圍東都,竇建德來援,王以精 騎逆戰,留元吉、屈突通守,而世充易之,輒出兵,元吉設伏劫之,斬首八百級, 禽其將。東都平,拜司空,賜袞冕服、鼓吹二部、班劍二十人、黃金二千斤,與太 子、秦王得三爐鑄錢。累進司徒,兼侍中、并州大都督。

時秦王有功,而太子不為中外所屬,元吉喜亂,欲並圖之。乃構於太子曰: “秦王功業日隆,為上所愛,殿下雖為太子,位不安,不早計,還踵受禍矣,請為 殿下殺之。”太子不忍,元吉數諷不已,許之。於是邀結宮掖,厚賂中書令封德彝, 使為遊說,帝遂疏秦王,愛太子。元吉乃多匿亡命壯士,厚賜之,使為用。元吉記 室參軍榮九思為詩刺之曰:“丹青飾成慶,玉帛禮專諸。”元吉見之,弗悟也。其 典簽裴宣儼免官,往事秦府,元吉疑事泄,鴆殺之。自是人莫敢言。秦王嘗從帝幸 元吉第,伏護軍宇文寶寢內,將以刺王,太子固止之,元吉慍曰:“為兄計,於我 何害?”

突厥郁射設入圍烏城,建成薦元吉北討,乃多引秦王府驍將秦叔寶、尉遲敬德、 程知節、段志玄與行,又籍秦府精兵益麾下。帝知之,不能禁。元吉承間密請害秦 王,帝曰:“是有定四海功,殺之無名。”元吉曰:“王昔平東都,顧望不即西, 散金帛樹私惠,豈非反邪?”帝不應。太子與元吉謀:“兵行,吾與秦王至昆明池, 伏壯士拉之,以暴卒聞,上無不信。然後說帝付吾國,吾以爾為皇太弟,而盡擊殺 叔寶等。”率更令王晊密以謀告秦王,王召僚屬謀,皆曰:“元吉戾很,使得志, 且不能事其兄。往者護軍薛寶以元吉字合之,其文成‘唐’,元吉喜曰:‘但除秦 王,取東宮如反掌耳!’為亂未克,已復傾奪,大王不蚤正之,社稷非復唐有。” 秦王由是定計。

死年二十四。子承業為梁郡王,承鸞漁陽王,承獎普安王,承裕江夏王,承度 義陽王,並伏誅。貞觀初,改葬,追爵海陵郡王及謚。後改封巢,以曹王明嗣。

楚哀王智雲初名稚詮。善射,工書、弈。隋大業末,從建成寓河東。高祖初, 建成走太原,吏捕智雲送長安,為陰世師所害,年十四。武德元年,追王及謚。

母萬貴妃,性恭順,為帝所禮,宮中事一一咨決。

三年,以太宗子寬為嗣,又贈涼州總管、司徒。寬早薨,國除。貞觀二年,復 以濟南公世都子靈龜嗣,歷魏州刺史,為政威嚴,盜賊不發;鑿永濟渠,通新市, 百姓利之。薨,子福嗣,降為公。卒,子承況嗣,神龍中為右羽林將軍,同節愍太 子死於難。

荊王元景,武德三年始王趙,與魯、酆二王同封。貞觀初,累遷雍州牧。十年, 徙封荊。

明年,詔荊州都督荊王元景、梁州都督漢王元昌、徐州都督徐王元禮、潞州都 督韓王元嘉、遂州都督彭王元則、鄭州刺史鄭王元懿、絳州刺史霍王元軌、虢州刺 史虢王鳳、豫州刺史道王元慶、鄧州刺史鄧王元裕、壽州刺史舒王元名、幽州都督 燕王靈夔、蘇州刺史許王元祥、安州都督吳王恪、相州都督魏王泰、齊州都督齊王 祐、益州都督蜀王愔、襄州刺史蔣王惲、揚州都督越王貞、并州都督晉王治、秦州 都督紀王慎所任刺史並功臣令世世襲。會長孫無忌等固讓,遂廢不行。徙鄠州。永 徽初,進位司徒,賜實封至千五百戶。

房遺愛謀反,坐子則與往還系獄。時吳王亦抵罪,高宗謂大臣曰:“朕欲從公 丐叔及兄死。”兵部侍郎崔敦禮曰:“陛下雖申恩,不可詘天下法。”遂賜死。久 之,追封沈黎王,以渤海王奉慈子長沙嗣,降為侯。神龍初,復王爵,以孫逖嗣。 薨,無子,國除。

漢王元昌,初王魯,累遷梁州都督,後徙封漢。有勇力,善騎射。數觸軌憲, 太宗手詔誨督,乃怨望,附太子承乾,通饋謝。來朝京師,宿東宮,嘗有醜語;又 見帝側有宮人善琵琶,乃曰:“事成幸賜我。”承乾許之,割臂血盟。事敗,帝弗 忍誅,欲免死,高士廉、李勣等固爭不奉詔,乃賜死,國除。

酆悼王元亨,貞觀二年,授金州刺史,之籓,太宗憐其幼,思之,數遣使為勞 問,賜金盞以娛樂之。六年薨,無子,國除。

周王元方,武德四年始王,與鄭、宋、荊、滕四王同封。貞觀三年薨,無子, 國除。

徐康王元禮性恭畏,善騎射。始王鄭,即授鄭州刺史。後徙王徐,遷徐州都督。 為絳州刺史,有治名,璽書勞勉,實封至千戶。永徽中,加司徒,兼潞州刺史。薨, 贈太尉、冀州大都督,陪葬獻陵。

三子,茂為淮南王,餘爵公。

茂險薄無行。初,元禮疾,姬趙有美色,茂逼蒸之,元禮切責,茂恚,屏侍衛 藥膳,曰:“為王五十年足矣,何服藥為?”以不食薨。茂嗣。上元中,事泄,流 死振州。

神龍初,以茂子璀嗣,開元中,為宗正員外卿。薨,子延年嗣。拔汗那王入朝, 延年將以女嫁之,為右相李林甫劾奏,貶文安郡別駕,終餘杭司馬,國除。永泰初, 延年婿黔中觀察使趙國珍言諸朝,詔以其子諷嗣王。

韓王元嘉字元嘉。始王宋,後改王徐,為潞州刺史。母昭儀,宇文述女也,寵 於高祖,既即位,欲立為後,固辭。元嘉以母寵故,特為帝愛,後出諸子無及者。 在潞時,年十五,聞太妃病,涕泣不食。居喪毀甚,太宗數尉勉。少好學,藏書至 萬卷,皆以古文字參定同異。與弟靈夔友愛,燕見終日如布衣禮,閨門修整,當世 稱之。

貞觀九年,更封韓,遷滑州都督。高宗末,為澤州刺史。武后得政,進授太尉, 徙定州刺史,以霍王元軌為司徒,舒王元名為司空,滕王元嬰開府儀同三司,魯王 靈夔太子太師,越王貞太子太傅,紀王慎太子太保,外示尊寵,而內將圖之。

垂拱中,元嘉徙絳州刺史,與子譔及越王子沖糾合宗室同舉兵,未發。會武后 詔宗室朝明堂,元嘉遣使告諸王曰:“大享後,太后必盡誅諸王,不如先事起。不 然,李氏無種矣。”乃為中宗詔,督諸王發兵。沖即以兵五千攻濟州,而諸王倉卒 兵不至,遂敗。元嘉至京師,謀泄,後逼令自殺,年七十。詔改氏元嘉、魯王、越 王為“虺”。

元嘉六子。訓,潁川王,蚤卒。誼,武陵王。諶,上黨公。譔,黃公,工為辭 章,孟利貞嘗稱其文曰:“劉鄰之、周思茂不過也。”出為通州刺史,辭疾歸,且 謀慮越王也。諶通音律,歷杭州別駕,與譔俱死。時籍沒者眾,惟沖、譔家書為多, 皆文句詳正,秘府所不及。神龍初,追復元嘉爵士,以第五子訥嗣。薨,子叔璩嗣, 歷國子司業。薨,子煒嗣。建中中,改王鄆。後懿宗以鄆王即位,復改嗣韓王雲。

彭思王元則字彝。初王荊,出為婺州刺史。貞觀十年徙王,為遂州都督,以冠 服奢僭免。久之,為澧州刺史,更折節厲行。薨,贈司徒、荊州大都督,陪葬獻陵。 高宗登望春宮,過其喪,哭之慟。

無子,以霍王子絢嗣,龍朔中,封南昌王。薨,子志暕嗣,開元中,為宗正卿。

鄭惠王元懿,始王滕,貞觀中,出為兗州刺史,徙王,厲鄭、潞、絳三州刺史, 實封千戶。喜經術,數斷大獄,務寬平,高宗嘉之,璽詔褒錫。薨,贈司徒、荊州 大都督,陪葬獻陵。

十子,長子璥嗣王,為鄂州刺史。薨,子希言嗣,開元中,為右金吾大將軍, 再為太子詹事。弟察言,生二子,曰自仙、〓。自仙為楚州別駕,生夷簡。〓為陳 留公,生宗閔。璥弟琳,安德郡公,生擇言,擇言生勉。勉、宗閔、夷簡皆位宰相, 別有傳,時稱小鄭王后,亦曰惠鄭王后,以別鄭王亮雲。

霍王元軌,武德六年始王蜀,與豳、漢二王同封,後徙吳。多材藝,高祖愛之。

太宗嘗問群臣曰:“朕子弟孰賢?”魏徵曰:“臣愚不盡知其能,唯吳王數與 臣言,未嘗不自失。”帝曰:“朕亦器之,然卿以為前代孰比?”對曰:“經學文 雅,漢河間、東平也。至孝行,曾、閔不能過。”帝由是遇益厚。詔納徵女為妃。 嘗從獵,遇群豕,帝使射之,筈不虛彀,豕為盡。帝撫其背曰:“爾藝過人,顧今 無所施。方天下未定,得若豈不用乎?”

貞觀七年,為壽州刺史。高祖崩,去官,毀瘠甚,服除,遂菜食布衣終身,至 忌日,輒累晝不食。十年,徙王,歷絳、徐、定三州刺史,實封至千戶。所至閉閣 讀書,以吏事委長史、司馬。謙慎未嘗與物忤。數引見處士劉玄平,為布衣交。或 問王所長於玄平,答曰:“無長。”問者不解,玄平曰:“人有短,所以見長。若 王無所不備,吾何以稱之。”

突厥寇定州,元軌令開城門,偃旗幟,虜疑,不敢入,夜遁。州人李嘉運潛結 賊,詔窮誅支黨,元軌以寇近且強,人心危,但殺嘉運,餘無所詰,因自劾。帝喜 曰:“朕固悔之。非王之明,幾失定州矣。”

王文操者,與賊戰,敗,二子鳳、賢更以身蔽父,得全,二子死。縣抑不為言, 元軌廉知之,遣使員祭,上其事。詔贈鳳、賢朝散大夫,旌禮其閭。

元軌每朝,數上疏陳得失,多所裨正,帝尊重之,有大事,常密驛咨逮。帝崩, 與侍中劉齊賢同知山陵事。元軌淹練故事,齊賢嘆曰:“是非吾等及已!”嘗遣國 令督封租,令請貿易取贏,答曰:“汝當正吾矣,反訹吾以利邪?”不納。進司徒, 出為襄、青二州刺史。越王敗,坐嘗通謀,徙黔州,檻車載至陳倉,薨。

六子,緒為江都王,純安定王,餘皆爵為公。緒有名譽,為金州刺史,誅。神 龍初,並復官爵,以緒孫暉嗣王,開元中,為左千牛員外將軍。

虢莊王鳳字季成。始王豳,為鄧州刺史。俄徙王,歷虢、豫、青三州刺史,實 封千戶。喜畋游,遇官屬尤嫚。使奴蒙虎皮,怖其參軍陸英俊幾死,因大笑為樂。 薨,贈司徒、揚州大都督,陪葬獻陵。

七子,長子翼嗣,為平陽王。薨,子寓嗣。寓無子,爵不傳。次子茂融,以勇 聞,垂拱中為申州刺史。黃公譔與越王謀舉兵,倚以為助。時詔諸王公赴東都,茂 融私問所親高子貢,子貢報曰:“來必死。”乃稱疾不朝,以俟兵期。及得越王書, 倉卒不能應,僚屬勸白其書,擢太子右贊善大夫,俄為黨屬所引,誅。

中宗更以鳳孫邕嗣王,娶韋後妹,累遷秘書監,知隴右三使仗內諸廄。徙王汴。 未幾,韋氏敗,邕殺其妻,送首於朝,議者鄙之。削爵,貶沁州刺史,不事。後復 爵,還戶二百,累還衛尉卿。薨,子巨嗣。

巨剛銳果決,略通書史,好屬辭。天寶五載,出為西河太守。坐資給柳勣支黨, 貶義陽司馬。明年,御史中丞楊慎矜得罪,其附離史敬忠與巨善,又坐免官,錮置 南賓郡。召拜夷陵太守。

安祿山陷東京,玄宗方擇將帥,張〓言巨有謀,可屬大事。召至京師,楊國忠 忌之,謂人曰:“小兒詎可使對天子?”逾月不得見。帝知之,召入禁中,對合旨, 帝大悅,敕宰相與語,久不得罷,國忠怠,謂巨曰:“比來人多口打賊,君不爾乎?” 巨曰:“誰為相公手打賊者乎?”乃授陳留、譙郡太守,攝御史大夫、河南節度使。 明日謝,帝驚曰:“何攝為?”即詔兼御史大夫。巨奏:“方艱難時,賊多詐,有 如陛下召臣,何以取信?”乃析契授之。

俄兼統嶺南何履光、黔中趙國珍、南陽魯炅三節度使事。時炅戰數屈,詔貶為 果毅,以來瑱代之。巨奏:“炅若能存孤城,功足補過,則何以處之?”帝曰: “卿隨所處置。”巨至內鄉,賊將畢思琛解圍走,遂趣南陽,貶炅白衣從軍,其暮, 稱詔復職。

京師平,拜留守,兼御史大夫。明年,拜太子少師,兼河南尹、東畿採訪使。 征乘牛之出入市者,斥所得佐用度,然稍自盜沒。其妃即張皇后從女弟,內不睦。 巨選府縣官備使令,妃亦引蒲博少年分黨招貨賄,橈政事。宗正卿李遵素私張,發 巨贓事,貶遂州刺史。會段子璋反,道遂州,巨倉卒不知所出,即迎謁,為子璋所 殺。

子則之,嗜學,年五十餘,尚執經太學,嗣曹王皋薦之。貞元二年,繇睦王府 長史遷左金吾衛大將軍。坐與從甥竇申善,貶昭州司馬。

道孝王元慶,始王漢,後徙陳,出為趙州刺史。貞觀十年,徙王,授豫州刺史, 累實封千戶。時諸王奉給薄於帝子,至數寠乏,大臣莫敢言。十八年,黃門侍郎褚 遂良為太宗從容言之,不能行。高宗時,歷滑州刺史,以治績聞,數蒙褒賜。遷徐、 沁、衛三州刺史。事母謹,及喪,請躬修墳墓,詔不聽。薨,贈司徒、益州都督, 陪葬獻陵。

九子,誘為嗣,王臨淮,為澧州刺史,坐贓削爵。更以次子詢之子微嗣,終宗 正卿。子煉嗣,廣德中,亦至宗正卿。

鄧康王元裕,貞觀五年始王鄶,十一年徙王。始王及徙,皆與譙、魏、許、密 四王同封。累實封至千二百戶。

好學,善談名理,與典簽盧照鄰為布衣交。五為州刺史,遷兗州都督。薨,贈 司徒、益州大都督,陪葬獻陵。無子,以江王子廣平公炅嗣。薨,子孝先嗣,開元 中,為冠軍大將軍。

舒王元名,始王譙,後徙王。高祖之在大安宮,太宗晨夕使尚宮問起居,元名 才十歲,保媼言:“尚宮有品當拜。”元名曰:“此帝侍婢耳,何拜為?”太宗壯 之,曰:“真吾弟也!”及長,矜嚴疏財,未嘗問家人生業。歷五州刺史,實封至 千戶。

子豫章王亶,洛江州,有美政。高宗以元名善訓子,手詔褒美。又欲授元名大 州,辭曰:“臣忝屬籍,豈以州郡為仕進資邪?”治石州二十年,數游山林,有高 蹈意。垂拱中,徙鄭州,境接東畿,諸王貴戚為刺史者縱家人暴百姓,元名至,一 革之,為治廉威。進加司空。

武后時,亶為丘神勣所構,系詔獄死,元名坐遷利州,尋被殺。神龍初,詔復 官爵,贈司徒。時少子鄅國公昭已卒,乃以亶子津嗣,開元中,為左威衛將軍。薨, 子萬嗣。薨,子藻嗣。

魯王靈夔,篤學,善草隸,通音律。初王魏,後王燕,為幽州都督。已而徙王, 實封至千戶。頻歷五州刺史,遷太子太師。垂拱元年,徙相州,坐與越王謀起兵, 流振州,自殺。

子詵,為清河王,早夭。藹為范陽王,知越王必敗,白髮其謀,得不誅。歷右 散騎常侍,為酷吏所害。神龍初,悉追復王爵,以藹子道堅嗣。

道堅方嚴有禮法,閨門肅如也。七為州刺史,遷國子祭酒。開元中,選授汴州 刺史、河南道採訪使。州據水陸都會,前後刺史多瀆利,唯道堅以清毅稱。入為宗 正卿。薨,贈禮部尚書。子宇嗣,從玄宗至蜀,為右金吾將軍。寶應初,皇太子子 封魯王,更封宇為嗣鄒王。弟道邃封戴國公,恭默自守,以修山東婚姻故事,數任 清職,終尚書右丞。

江安王元祥,始王許,後徙王,四為州刺史,實封至千戶。性庸遴,所至營財 產無厭。時滕、蔣、虢三王皆貪暴,得其府官者惡之不願行,故時語曰:“寧向儋、 崖、振、白,不事江、滕、蔣、虢。”元祥魁大,帶十圍,食兼數人。韓、虢、魏 亦鴻偉,然不逮也。薨,贈司徒、并州大都督,陪葬獻陵。

七子,〓為永嘉王,有禽獸行,誅死;皎為武陽王,餘皆爵公,武后時,多及 誅。皎子叢,以幼流死嶺表,葬南安,人號其冢為“天孫墓”。中宗立,以從子欽 嗣王,又以皎封絕,更取弟子繼宗嗣,既而以郡王不襲,降澧國公。

密貞王元曉,貞觀中為虢州刺史,實封至千戶。徙澤州。薨,贈司徒、揚州都 督,陪葬獻陵。

子穎嗣,為南安王。薨,子勖嗣,早薨。神龍初,以穎弟亮養子曇嗣。開元五 年,更詔元曉再從孫東莞郡公徹嗣,徙封濮陽郡王,歷宗正卿、金紫光祿大夫。

滕王元嬰,貞觀十三年始王,實封千戶。為金州刺史,驕縱失度。在太宗喪, 集官屬燕飲歌舞,狎昵廝養;巡省部內,從民借狗求罝,所過為害;以丸彈人,觀 其走避則樂;城門夜開,不復有節。高宗以書切責曰:“朕以王至親,不忍致於法, 今署下上考,冀愧王心。”

久之,遷洪州都督。官屬妻美者,紿為妃召,逼私之。嘗為典簽崔簡妻鄭嫚罵, 以履抵元嬰面血流,乃免。元嬰慚,歷旬不視事。後坐法削戶及親事帳內之半,謫 置滁州。起授壽州刺史,徙隆州,復不循法。隸事參軍事裴聿諫正其失,元嬰捽辱 之。聿入計具奏,帝遷聿六品上階。帝嘗賜諸王彩五百,以元嬰及蔣王貪黷,但下 書曰:“滕叔、蔣弟不須賜,給麻二車,助為錢緡。”二王大慚。武后時,進拜開 府儀同三司、梁州都督。薨,贈司徒、冀州都督,陪葬獻陵。

子十八人,長子修琦嗣,為長樂王,餘爵公。垂拱中,六人死詔獄。神龍初, 更以少子修信子涉嗣,開元中,授左驍衛將軍。薨,子湛然嗣,從玄宗至蜀,擢左 金吾將軍。

部分譯文

隱太子李建成小字毗沙門,是高祖的長子。資性簡慢,行為不檢,好色嗜酒,行獵無度,所交結者盡為賭徒大俠。

隋朝末年,高祖受詔前往汾州、晉州地區討捕賊寇,留下建成護家,居於河東。高祖起兵時,密召建成與元吉前往太原,隋官懸賞收捕甚急,建成從小道趕赴太原,任職為左領軍大都督,封為隴西郡公。率兵略定西河郡,隨同平定京師。唐國建置後,拜為唐國世子,開建府署設定官屬。還兼任撫軍大將軍,擔任東討元帥,率兵十萬東巡洛陽,返回後任職為尚書令。

高祖接受隋禪之後,立建成為皇太子。下詔建成率領將軍桑顯和進擊司竹群盜,將其平定。涼州人安興貴殺其帥李軌,率眾歸降,下詔建成前往原州接應他們。建成素來驕慢,不恤士卒,雖然正值酷暑,仍晝夜馳獵不止,眾人不堪其勞,逃者過半。高祖想讓他熟習政務,便下令除了軍國大事外其餘政務悉聽裁決。又命李綱、鄭善果擔任東宮官員,參與謀議。稽胡首領劉人山成進犯邊郡,下詔建成進討,擊破其寇於..州,斬殺及俘虜以千計,將其酋帥全都授予官職,使之回去招誘群胡。人山成與其他大帥歸降,建成畏其人眾,假託為州縣修築城牆,派已歸降的胡人操持板築之具,暗地派兵誅殺六千餘人,人山成投奔梁師都而去。建成曾率兵巡行北方邊地,遇賊四百人出降,盡割其耳然後放走。

中允王王圭、洗馬魏徵認為高祖初起時,建成未參預其謀,而秦王世民數次蕩平巨寇,戰功為天下之冠,英雄豪傑歸心於他,高祖暗自答應立他為皇太子,因此建成之勢甚危。時逢劉黑闥作亂於河北,王王圭等人便進勸建成說:“殿下僅以嫡長子身份居於東宮,沒有功德為人稱道。如今黑闥所率殘兵剩將不滿一萬,率領精兵與之決戰,唾手可以取勝。請殿下前往討伐,乘便交結山東英雄豪傑,深自封植。”建成便奏請出征。當時黑闥敗於氵名水,建成問魏徵說:“山東平定下來了嗎?”魏徵回答:“黑闥雖然戰敗,但我軍對其部眾殺傷太甚,其黨羽全都懸賞捕捉予以處死,妻子兒女擄為奴婢,欲降而無路,朝廷雖有赦令,而捕獲者必遭屠戮,不大加寬赦宥免,恐怕殘賊還會嘯聚,民眾還未安定。”不久黑闥軍勢果然復振,廬江王李瑗放棄氵名州,山東又亂。便命齊王李元吉往討,有詔書宣布降者赦罪,但眾人不信。建成到達後,對俘獲者全都予以撫慰遣還,百姓歡欣鼓舞。余賊害怕,連夜奔逃,建成調兵追擊。當時黑闥部眾仍很強大,便釋放囚徒使其相互傳告說:“脫下你們的鎧甲返回鄉里吧,你們被捕獲的妻子兒女都已釋放回家了。”其部眾才紛紛解散,有的還捆縛其首領歸降,由此擒獲黑闥。

高祖晚年內寵甚多,其中張婕妤、尹德妃最受寵幸,其親戚分別侍奉東宮及齊王府。建成既與齊王元吉通謀,內結高祖妃嬪以自固其位。當此之時,海內還未平定,秦王世民常常領兵在外,很少見到高祖諸妃。洛陽平定之後,高祖派遣諸妃馳往東都檢視宮人及府庫珍玩,全都私下有所求索,並為娘家兄弟求官。秦王已經封奏府庫財簿,至於官職爵位,非有戰功者不與,由此妃嬪之人怨恨不已。隨後為陝東道行台,有詔屬內事務可以全權辦理。秦王將肥美之田給予淮安王李神通,而張婕妤為其父請求其地,高祖下手詔賜田。詔書到時,神通前已得田,不肯交出。婕妤誣奏說:“詔書賜予妾父田產,而秦王奪去給予他人。”高祖發怒,召見秦王責讓說:“我的詔令不如你的王府教令嗎?”有一天,對裴寂說:“孩兒久掌兵權,被儒生教壞,不再像我從前的兒子了。”秦王府屬官杜如晦騎馬經過尹德妃之父門前,妃父恨其傲慢,率其家僮將如晦拖下馬來毆打,斷其一指。其父害怕出事,便讓德妃在高祖前訴說秦王左右欺凌其父。高祖不明真情,大發脾氣,訓斥秦王說:“兒之左右竟敢欺凌我妃嬪之家,何況平民百姓呢!”秦王百般辯解,高祖置之不理,因此日漸疏遠。有一次,高祖召集諸王宴饗,秦王思念其母早逝而不見擁有天下,故而獨自悲泣,高祖見此很不高興,諸妃趁機加以中傷,為建成遊說:“如今海內無事,陛下年事已高,應當娛樂自己,秦王感憤悲泣,正因忌恨我等。假如陛下萬歲之後,秦王得志,妾等必無遺類。東宮太子,為人慈愛,必能保全供養我等。”說罷全都悲不自勝。高祖惻然傷感,便打消了更換太子的主意。

後遇突厥兵馬進犯關中,高祖打算遷都避寇,因秦王苦諫而止。建成往見高祖說:“秦王想抵禦外寇,阻止遷都之意,是為了久掌兵權,而謀奪帝位。”高祖漸漸不喜秦王。

起初,高祖令秦王居於西宮承乾殿,元吉居於武德殿,與上台、東宮晝夜都可往來,出行皆帶弓箭刀仗,相遇則行家人之禮。因此皇太子令及秦、齊二王教與高祖詔敕並行,內外惶懼,不知所從。建成等人私自招募四方驍勇及長安惡少年二千人蓄為宮甲,分屯於左右長林門,號為“長林兵”。又令左虞候率可達志招募幽州突厥兵士三百人進入宮中,準備進攻西宮。有人向高祖告發,高祖召建成予以訓斥,隨即將可達志流放至..州。

華陰人楊文乾素來兇險,建成與他親昵,使他任職為慶州總管,派遣使者令他招募兵士送往京師,準備起事。當時高祖出巡仁智宮,秦王世民與齊王元吉隨從。建成對元吉說:“秦王將遍拜諸妃,他的金銀寶物很多,盡可拿出來贈送。我怎能坐待禍患臨頭呢?安危之計決定於今日。”元吉說:“對。”建成便命令郎將爾朱煥、校尉橋公山持甲送與文乾,催他起兵。爾朱煥等人感到害怕,行至豳鄉時上告謀反之狀,寧州人杜鳳也告發此事。高祖派遣司農卿宇文穎馳驛徵召文乾,元吉暗與宇文穎交結,托他告知文乾,文乾立即率兵造反。高祖因建成為首謀,不忍加以劾治,便下詔逮捕王王圭、魏徵及左衛率韋挺、舍人徐師謨、左衛車騎馮世立等東宮官員,想殺掉他們以減輕太子的罪過。便下手詔徵召建成,建成恐懼,不敢前往。師謨勸他就此起兵,詹事主簿趙弘智諫勸建成減損車駕服用之物,輕車前往認罪。於是前至行在處所,將到其地時,建成屏退官屬,逕自入見高祖,叩頭請死,伏身於地而不能站起。高祖大怒,其夜囚禁於幕中,派兵加以防守。恰遇文乾攻陷寧州,高祖大驚,因仁智宮接近賊境,夜率衛士南奔,沿山行走十餘里地,天亮後才返回宮中。高祖召秦王問計,秦王回答說:“文幹這小子,州縣官員即可將他擒獲,即使一時不能拿獲,只須派遣一將就能解決問題。”高祖說:“此事與建成有牽連,恐回響者眾多。你親自前去平叛,返回後,我立你為太子,廢建成為蜀王,蜀地狹隘,不足為變,如不能侍奉你,取之亦易。”秦王便率眾前趨寧州,文乾已被其部下所殺,而以其首級歸降,抓獲宇文穎押送京師。秦王出發後,元吉與高祖妃嬪輪流為建成求情,封德彝也暗自勸解高祖,由此怒意漸解,重新下詔令建成返京居守,僅僅責備他於兄弟之間不能相容,而貶謫王王圭、韋挺與天策兵曹參軍杜淹於遠方。然而猜忌怨恨日益加深。

建成等人後來召請秦王夜宴,下毒於酒而進奉秦王,秦王忽得暴病,吐血數升,淮安王神通扶持秦王返還西宮。高祖前來問疾,因敕令建成說:“秦王不能飲酒,不要在夜裡聚飲了。”又對秦王說:“我起兵於晉陽,平定天下,都靠你出力,議立東宮時,你一再推讓,以故成全你的美意。再說太子已立多年,不好廢黜他。看來你們兄弟終究難以和好,同在京師,怨恨日益加深。你還是返回洛陽行台為好,自陝州以東歸你主管,可建天子旌旗,依照西漢梁孝王舊例。”秦王哭著說道:“我不願這樣做,我不能離開膝下。”高祖說:“陸賈是西漢大臣,尚能輪流居住於諸子之家,何況我是天下之主,東西兩宮,近在咫尺,思念你時就能前往,何須悲傷呢?”秦王將行,建成等人商議說:“秦王得到土地甲兵,必為後患;留在京師,僅一匹夫而已。”因而密令數人勸說高祖說:“秦王左右儘是山東人士,聞知返回洛陽,全都欣喜非常,觀其意圖,不再做返回的打算了。”其事果然中止。

不久又逢突厥進犯邊郡,太子推薦元吉領兵北討,想借其兵馬作亂。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侯君集等人都勸秦王先下手為強。秦王便密奏建成等人與後宮淫亂,並說:“臣無負於兄弟,如今竟想殺臣,這是在為王世充、竇建德報仇。如使臣遭枉殺,雖在地下,也愧與諸賊相見。”高祖大驚,回報說:“明早將追問此事,你得早些入朝。”張婕妤派人馳告建成,建成便召元吉謀議。元吉說:“那就授甲持兵於宮,託疾不去朝見。”建成說:“對。但不一道入朝,怎能得知事情的變化呢?”天剛亮時,建成、元吉乘馬前往玄武門,秦王已先到達,率勇士九人自衛。當時高祖已宣召裴寂、蕭蠫、陳叔達、封德彝、宇文士及、竇誕、顏師古等人入宮。建成、元吉行至臨湖殿時,發覺事情有變,立即返回,秦王隨後呼喊,元吉彎弓欲射,接連三次未果。秦王隨即射死建成,元吉中箭逃走,尉遲敬德將他追殺。不久東宮與齊王府精兵三千人攻打玄武門,因門閉而不能入內,交戰良久,射箭達於內殿。秦王左右數百騎趕到,合力進擊,其眾才潰散而逃。高祖對裴寂等人說:“事到如今該怎么辦呢?”蕭蠫、陳叔達說:“臣等聞知內外沒有界限,父子之間不親,當決斷時不斷,反會蒙受其亂。建成、元吉在義旗草創之際,並未預謀,既立之後,又無功德可言,常懷疑貳之心以濟其惡,以致禍起蕭牆。秦王功蓋天下,內外歸心,可立他為皇太子,託付軍國大事,陛下就能如釋重負了。”高祖說:“這正是我的夙願!”便召秦王前來,撫慰他說:“我差點有投杼而起受人迷惑的事啊!”秦王號泣而難以抑制。

建成死時年齡為三十八歲。其長子承宗被封為太原王,早逝;次子承道為安陸王,承德為河東王,承訓為武安王,承明為汝南王,承義為巨鹿王,全都坐罪誅死。下詔除去建成、元吉的唐室屬籍。二人黨羽猜疑恐懼,相互告發,廬江王李瑗由此起兵造反。朝廷便下詔宣布建成、元吉與李瑗枝黨不得相互告訐,由此天下才安定下來。太宗即位後,追封建成為息王,謚為隱,按王禮改葬,下詔東宮舊臣都來會集,太宗親臨宜秋門哭泣,命皇子李福過繼為建成之後。貞觀十六年(642),追贈為皇太子。

宇文穎是代州人。從李密那裡前來歸降,擔任農圃監,封為化政郡公。性情貪婪昏庸,與元吉交情甚厚,以故參預文乾逆謀。事敗之後,高祖責問他說:“我因文乾謀叛,所以派你前去召他,你怎能參預逆謀呢?”宇文穎無詞應答,被斬首處死。

巢剌王李元吉小字三胡,是高祖的第四子。高祖起兵西行時,留守於太原,封為姑臧郡公,進封為齊國公,總管河東十五郡諸軍事,加官為鎮北將軍、太原道行軍元帥。高祖受禪即位之後,進封為齊王,擔任并州總管。

起初,元吉出生時,太穆皇后不喜其貌,不想養他,其侍媼陳善意私自乳養。長大成人之後,為人殘忍好兵,居守邊郡日久,愈益驕奢淫逸。常令奴僕、諸妾數百人披甲練習交戰,相互擊刺,以致死傷甚眾。後來元吉被刺傷,善意制止他這樣胡作非為,元吉發怒,命壯士將她弄死,而私謚她為慈訓夫人。

劉武周進犯汾、晉地區,朝廷下詔派遣右衛將軍宇文歆協助他防守并州。元吉喜好鷹狗,出城常載獵網滿三十餘車,並說:“我寧可三天不吃飯,也不能一日不行獵。”夜裡潛出府門縱淫於民家,不閉府門。宇文歆多次勸諫,完全不聽。宇文歆便上表於高祖說:“齊王多次出城與竇誕肆意遊獵,蹂踐民田,放縱左右公然劫奪,民間六畜殆盡。常常當道而射,觀人避箭以為樂笑。百姓無比怨恨。不可與他共守此城。”有詔書召他還京。元吉暗示父老百姓赴京請留,才得以恢復其職。武周率五千騎兵駐於黃蛇嶺,元吉派將軍張達率步兵一百人試著與賊寇交戰,張達因兵少不願出戰,元吉強使他出戰,結果盡沒於陣。張達大怒,便引導武周攻陷榆次縣城。元吉退保祁縣,賊眾急攻其城,元吉隨即逃回并州,賊寇氣勢甚張。元吉哄騙司馬劉德威說:“您帶老弱守城,我率銳士出戰擊賊。”因而攜帶妻妾寶物夜出,拋棄軍隊奔還京師,以致并州失陷。高祖大怒,此後只讓他隨同秦王征討,而不再讓他獨擋一面了。

不久,任職為侍中、襄州道行台尚書令、稷州刺史。秦王圍攻東都時,竇建德前來援救,秦王率領精騎迎戰,而留元吉與屈突通繼續圍困東都,世充小看他們,隨即出兵進戰,元吉設伏劫擊,斬首八百級,生擒其戰將。東都平定之後,拜為司空,賜予袞冕禮服、鼓吹兩部、執劍衛士二十人、黃金二千斤,與太子、秦王各得三爐鑄錢自用。累進為司徒,兼領侍中、并州大都督。

當時秦王建有大功,而皇太子不為朝廷內外所矚目,元吉惟恐不亂,想一起除去兩人。於是向太子建成說:“秦王功業日隆,為皇上所愛,殿下雖為太子,其位不安,不早為計,轉眼就會受禍,請為殿下殺掉秦王。”太子不忍心,元吉多次勸說不止,太子方才答應。於是邀結宮中妃嬪,厚賄中書令封德彝,讓他們遊說高祖,以致高祖果然疏遠秦王,親近太子。元吉還藏匿許多亡命壯士,厚賜他們以錢財,使之為己所用。元吉的記室參軍榮九思做詩諷喻他說:“用丹青裝飾成慶,拿玉帛禮遇專諸。”元吉見後,不悟其意。其典簽裴宣儼罷官後,前往侍奉於秦王府,元吉懷疑其事會被泄露,因而毒殺宣儼。從此以後人莫敢言。秦王曾經隨同高祖前往元吉宅第,元吉命其護軍宇文寶埋伏於寢室之內,準備刺殺秦王,太子堅決制止這樣做,元吉發脾氣說:“這是為兄考慮,他對我有什麼危害呢?”

後逢突厥酋帥郁射設進圍烏城,建成推薦元吉領兵北討,還引薦秦王府驍將秦叔寶、尉遲敬德、程知節、段志玄等多人全都同行,又將秦王府精兵併入其府。高祖知其謀而不能禁制。元吉乘機密請加害秦王,高祖說:“他有平定四海之功,殺他沒有理由。”元吉說:“秦王從前平定東都後,顧望而不西還,散發金銀絲帛以立私恩,難道不是反狀嗎?”高祖不予回答。太子便與元吉謀議說:“大軍出發時,我與秦王到昆明池宴別,埋伏壯士殺秦王,而以暴逝奏聞,皇上沒有不相信的。然後再勸說父皇將帝位讓給我,我就封你為皇太弟,而盡殺秦叔寶等人。”率更令王日至暗中將其陰謀告知秦王,秦王召集僚屬商議,大家都說:“元吉兇殘陰險,使他得志,終究不能侍奉其兄。從前護軍薛寶上符錄說,‘元吉’二字可合成一個‘唐’字。元吉大喜說:‘只要除去秦王,奪取東宮易如反掌!’製造此亂還未如願,就已復懷攘奪之心。大王如不早日正定其亂,社稷江山就會非復唐室所有。”秦王由此定計平亂。

元吉死時年齡為二十四歲。其子承業受封為梁郡王,承鸞為漁陽王,承獎為普安王,承裕為江夏王,承度為義陽王,全都連坐誅死。貞觀初年,下詔改葬元吉,追封海陵郡王的爵位與諡號。後來又改封為巢王,並將曹王李明過繼給他以主持其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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