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五
太宗子
太宗十四子:文德皇后生承乾,又生第四子泰、高宗皇帝,後宮生寬,楊妃生 恪,又生第六子愔,陰妃生祐,王氏生惲,燕妃生貞,又生第十一子囂,韋妃生慎, 後宮生簡,楊妃生福,楊氏生明。
常山愍王承乾字高明,生承乾殿,即以命之。武德三年,始王常山郡,與長沙、 宜都二王同封。俄徙中山。太宗即位,立為皇太子。甫八歲,特敏惠,帝愛之。在 諒暗,使裁決庶政,有大體,後每行幸,則令監國。及長,好聲色慢游,然懼帝, 秘其跡。臨朝,言諄諄必忠孝,退乃與群不逞狎慢。左右或進諫,危坐斂容,痛自 咎,飾非辯給,諫者拜答不暇,故人人以為賢而莫之察。後過惡寢聞,宮臣若孔穎 達、令狐德棻、于志寧、張玄素、趙弘智、王仁表、崔知機等皆天下選,每規爭承 乾,帝必厚賜金帛,欲以厲其心。承乾慠不悛,往往遣人陰圖害之。時魏王泰有美 名,帝愛重。而承乾病足,不良行,且懼廢,與泰交惡。泰亦謀奪長,各樹黨。東 宮有俳兒,善姿首,承乾嬖愛,帝聞震怒,收兒殺之,坐死者數人。承乾意為泰告, 望甚。內念兒不已,築室圖其象,贈官樹碑,為起冢苑中,朝夕祭。承乾至其處裴 回,涕數行下,愈怨懟,稱疾不朝,累數月。又使戶奴數十百人習音聲,學胡人椎 髻,剪彩為舞衣,尋橦跳劍,鼓鞞聲通晝夜不絕。造大銅爐、六熟鼎,招亡奴盜取 人牛馬,親視烹燖,召所幸廝養共食之。又好突厥言及所服,選貌類胡者,被以羊 裘,辮髮,五人建一落,張氈舍,造五狼頭纛,分戟為陣,系幡旗,設穹廬自居, 使諸部斂羊以烹,抽佩刀割肉相啗。承乾身作可汗死。使眾號哭剺面,奔馬環臨之。 忽復起曰:“使我有天下,將數萬騎到金城,然後解發,委身思摩,當一設,顧不 快邪!”左右私相語,以為妖。又襞氈為鎧,列丹幟,勒部陣,與漢王元昌分統, 大呼擊刺為樂。不用命者,披樹抶之,或至死,輕者輒腐之。嘗曰:“我作天子, 當肆吾欲;有諫者,我殺之,殺五百人,豈不定?”又召壯士左衛副率封師進、刺 客張師政、紇乾承基等謀殺魏王泰,不克,遂與元昌、侯君集、李安儼、趙節、杜 荷鑱臂血■之,謀以兵入西宮。貞觀十七年,齊王祐反齊州,承乾謂承基等:“我 宮西牆,去大內正可二十步棘耳,豈與齊州等?”會承基連齊王事系獄當死,即上 變。帝詔長孫無忌、房玄齡、蕭瑀、李勣、孫伏伽、岑文本、馬周、褚遂良雜治, 廢為庶人,徙黔州。十九年死,帝為廢朝,葬以國公禮。子象,為懷州別駕,厥鄂 州別駕。開元中,象子適之為宰相,贈還承乾始王,象越州都督、郇國公。楚王寬, 武德三年,出後楚哀王,蚤薨,貞觀初追封。
鬱林王恪,始王長沙,俄進封漢。貞觀二年徙蜀,與越、燕二王同封。不之國, 久乃為齊州都督。帝謂左右曰:’吾於恪豈不欲常見之?但令早有定分,使外作籓 屏,吾百歲後,庶兄弟無危亡憂。”十年,改王吳,與魏、齊、蜀、蔣、越、紀六 王同徙封。授安州都督。帝賜書曰:“汝惟茂親,勉思所以籓王室,以義制事,以 禮制心。外之為君臣,內之為父子,今當去膝下,不遺汝珍,而遺汝以言,其念之 哉!”坐與乳媼子博塞,罷都督,削封戶三百。高宗即位,拜司空、梁州都督。恪 善騎射,有文武才。其母隋煬帝女,地親望高,中外所向。帝初以晉王為太子,又 欲立恪,長孫無忌固爭,帝曰:“公豈以非己甥邪?且兒英果類我,若保護舅氏, 未可知。”無忌曰:“晉王仁厚,守文之良主,且舉棋不定則敗,況儲位乎?”帝 乃止。故無忌常惡之。永徽中,房遺愛謀反,因遂誅恪,以絕天下望。臨刑呼曰: “社稷有靈,無忌且族滅!”四子,仁、瑋、琨、璄並流嶺表。顯慶五年,追王郁 林,為立廟,以河間王孝恭孫榮為鬱林縣侯以嗣。神龍初,贈司空,備禮改葬。光 宅中,仁遇赦還,適會榮以罪斥,故得襲鬱林縣男,歷岳州別駕,爵郡公。嘗使江 左,州人遺以金,拒不內。武后遣使者勞曰:“兒,吾家千里駒。”更名千里。自 天授後,宗室賢者多株剪,唯千里詭躁不情,數進符瑞諸異物,得免。中宗反正, 改王成紀。未幾,進王成。節愍太子誅武三思,千里與其子天水王禧率數十人斬右 延明門以入。太子敗,誅死,籍其家,改氏“蝮”。睿宗立,詔還氏及官爵。瑋蚤 卒,中宗追封朗陵王。子礻玄,出繼蜀王愔。開元中,以傍繼國改封廣漢郡王,遷 太僕卿同正員,薨。
琨,武后時歷六州刺史,皆有名。聖歷中,為嶺南招慰使,安輯反獠,甚得其 宜。卒,贈司衛卿。神龍初,贈張掖郡王。開元中,以子禕貴,追封吳王。
禕少有志尚,事繼母謹,撫異母弟祗,以友稱。當襲封,固讓祗,中宗嘉其意, 特封嗣江王,以繼囂後。開元時,亦以傍繼徙信安郡王。累為州刺史,治嚴辦。遷 禮部尚書、朔方節度使。
初,吐蕃據石堡城,數盜塞,詔禕與河西、隴右議攻取。既到屯,諏日進師。 或謂:“城險,賊所愛,必固守。今兵深入,有如不捷,吾軍必奔,不如持重伺賊 勢。”禕曰:“人臣之節,豈憚險不進乎?必眾寡不敵者,吾以死繼之。”於是分 兵迮賊路,督諸將倍道進,遂拔之。自是河、隴諸軍游弈,拓地至千里。玄宗喜, 更號其城曰振武軍。契丹牙官可突於叛,詔拜忠王為河北道行軍元帥討之,敕禕以 副。王不行,故禕率裴耀卿諸將分道出范陽北,擊二蕃,破之,禽酋長以還,餘部 竄伏。加開府儀同三司,領關內支度營田採訪處置使,授二子官。禕功多,執政害 之,賞不讎,為當時所恨。久之,擢兵部尚書,為朔方節度大使。坐事下除衢州刺 史。歷滑、懷二州。天寶初,以太子少師致仕。明年,遷太師,未拜,薨。禕治家 嚴,教子有法度,故峘、嶧、峴皆顯。
峘性質厚,歷宦有美名,以王孫封趙國公。楊國忠亂政,悉斥不附己者。峘由 考功郎中拜睢陽太守,以清簡為二千石最。方入計,而玄宗入蜀,即走行在。除武 部侍郎,兼御史大夫。俄拜蜀郡太守、劍南節度採訪使。郭千仞反,與陳玄禮共討 平之。上皇還京,遷戶部尚書,改越國。乾元元年,持節都統江淮節度宣慰觀察使。 都統之號,自峘始。明年,宋州刺史劉展有異志,詔拜展為淮南節度使,密詔峘與 楊州長史鄧景山圖之。時展強扈,既受詔,即悉兵度淮,峘、景山拒之,戰壽春, 敗績,峘走丹陽。詔貶袁州司馬,卒於官,贈揚州大都督。弟峴別傳。
祗封嗣吳王,出為東平太守。安祿山反,河南、陳留、滎陽、靈昌相繼陷,祗 募兵拒賊,玄宗壯之。累遷陳留太守,持節河南道節度採訪使。歷太僕、宗正卿。 代宗大曆時,祗既宗室老,以太子賓客為集賢院待制。是時,勛望大臣無職事者皆 得待詔於院,給飧錢署舍以厚其禮,自左僕射裴冕等十三人為之。子巘,以廕補五 品官。祗薨,兄岵得罪,乃以巘嗣王。累至宗正卿,檢校刑部尚書。薨,贈太子少 保。性介直,面刺人短。歷官清白,居室不能庇風雨。收恤甥侄,慈愛過人,家無 留儲,公卿合賻乃克葬。璄,神龍初封歸政郡王,歷宗正卿,坐千里事,貶南州司 馬。
濮恭王泰字惠褒。始王宜都,徙封衛,繼懷王后。又徙封越,為揚州大都督。 再遷雍州牧、左武候大將軍。改王魏。帝以泰好士,善屬文,詔即府置文學館,得 自引學士。又以泰大腰腹,聽乘小輿至朝。司馬蘇勖勸泰延賓客著書,如古賢王。 泰乃奏撰《括地誌》,於是引著作郎蕭德言、秘書郎顧胤、記室參軍蔣亞卿、功曹 參軍謝偃等撰次。衛尉供帳,光祿給食,士有文學者多與,而貴遊子弟更相因藉, 門若市然。泰悟其過,欲速成,乃分道計州,繙緝疏錄,凡五百五十篇,歷四期成。 詔藏秘閣,所賜萬段。後帝幸泰延康坊第,曲赦長安死罪,免坊人一年租,府僚以 差賜帛。又泰月稟過皇太子遠甚,諫議大夫褚遂良諫曰:“聖人尊嫡卑庶,謂之儲 君,故用物不會,與王共之,庶子不得為比,所以塞嫌萌,杜禍源。先王法制,本 諸人情,知有國家者必有嫡庶,庶子雖愛,不得過嫡子。如當親者疏,當尊者卑, 則私恩害公,惑志亂國。今魏王稟料過東宮,議者以為非是。昔漢竇太后愛梁王, 封四十餘城。王築苑三百里,治宮室,為復道,費財巨萬,出警人蹕,一不得意, 遂發病死。宣帝亦驕淮陽王,幾至於敗,輔以退讓之臣,乃克免。今魏王新出閤, 且當示以節儉,自可在後月加歲增。又宜擇師傅,教以謙儉,勉以文學,就成德器, 此所謂聖人之教,不肅而成也。”帝又敕泰入居武德殿,侍中魏徵亦言:“王為陛 下愛子,欲安全之,則不當使居嫌疑之地。今武德殿在東宮之西,昔海陵居之矣, 論者為不可。雖時與事異,人之多言,尚或可畏。又王之心亦弗遑舍,願罷之,成 王以寵為懼之美。”帝悟,乃止。時皇太子承乾病蹇,泰以計傾之,乃引駙馬都尉 柴令武、房遺愛等布腹心,而韋挺、杜楚客相繼攝府事。二人者,為泰要結中朝臣, 津介賂遺,群臣更附為朋黨。承乾懼,陰遣人稱泰府典簽詣玄武門上封,帝省之, 書言泰罪,帝怒,即遣捕詰,不獲。既而太子敗,帝陰許立泰,岑文本、劉洎請遂 立泰為太子。長孫無忌固欲立晉王,帝以太原石文有“治萬吉”,復欲從無忌。泰 微知之,因語晉王:“爾善元昌,得無及乎?”王憂甚,帝怪之,以故對,帝憮然 悟。會召承乾譴勒,承乾曰:“臣貴為太子,尚何求?但為泰所圖,與朝臣謀自安 爾。無狀之人,遂教臣為不軌事。若泰為太子,正使其得計耳。”帝曰:“是也, 有如立泰,則副君可詭求而得。使泰也立,承乾、治俱死;治也立,泰、承乾可無 它。”即幽泰將作監,解雍州牧、相州都督、左武候大將軍,降王東萊。因詔: “自今太子不道、籓王窺望者,兩棄之,著為令。”然帝猶謂無忌曰:“公勸我立 雉奴,雉奴仁懦,得無為宗社憂,奈何?”雉奴,高宗小字。泰尋改王順陽,居均 州之鄖鄉。帝嘗持泰表語左右曰:“泰文辭可喜,豈非才士?我心念泰無已時,但 為社稷計,遣居外,使兩相完也。”二十一年進王濮。高宗即位,詔泰開府置僚屬, 車服羞膳異等。薨鄖鄉,年三十五,贈太尉、雍州牧。二子:欣、徽。欣嗣王,武 後時為酷吏所陷,貶昭州別駕,薨。子嶠,神龍初得嗣王。開元中為國子祭酒,以 罪貶鄧州別駕,薨。徽封新安郡王。
庶人祐字贊。武德八年,王宜陽,進王楚,又王燕,已乃封齊,領齊州都督。 貞觀十一年始歸國。以明年入朝,以疾留京師。其舅尚乘直長陰弘智,憸人也,說 祐曰:“王兄弟多,即上萬歲後,何以自全?要須得士自助。”乃引客燕弘亮謁祐, 祐悅,賜金帛,使募劍客。十五年還州。初,帝用王府長史、司馬,必取骨鯁敢言 者,有過失輒聞。而祐溺群小,好弋獵,長史薛大鼎屢諫不聽,帝以輔王無狀,免 之,更用權萬紀。萬紀性剛急,以法繩祐。有昝君謨、梁猛虎者,騎射得幸,萬紀 斥之,祐私引與狎昵。帝數以書讓祐,萬紀恐並獲罪,即說祐曰:“王,上愛子, 上欲王改悔,故數教責王。誠能飭躬引咎,萬紀請入朝言之,上意宜解。”祐因上 書謝罪。萬紀見帝,言祐且自新,帝悅,厚賜萬紀,而仍譙戒祐。祐聞萬紀見勞, 而己蒙責,以為賣己,益不平。會萬紀又以疑貳系君謨等,制祐不出國門,悉暴祐 罪於朝,祐不勝忿。有詔刑部尚書劉德威臨訊,頗實,帝召祐、萬紀還京師。祐與 燕弘亮等謀,射殺萬紀,支解之。左右勸祐遂發兵,乃募城中男子年十五以上悉發, 私署左右上柱國,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托東、托西等王,斥庫貲行賞,驅人 築堞浚隍,繕甲兵。人惡之,皆夜縋亡去。詔兵部尚書李勣與劉德威發便道兵討之。 祐日夜引弘亮等五人對其妃宴樂。語官軍,則弘亮妄言:“王毋憂,右手持酒啗, 左手刀拂之。”祐信愛弘亮,聞之喜。帝手敕祐曰:“吾常戒汝勿近小人,正為此 耳。往吾子,今國讎,我上慚皇天,下愧后土。”題畢,涕而遣。祐檄諸縣,縣輒 以聞。祐窮蹙,上表曰:“臣,帝子也,為萬紀讒構,上天降靈,罪人斯得。臣狂 失心,惝怳驚悸,左右無兵,即欲顛走,所以頗仗械以自衛護。”時勣未至,而青、 淄等州兵已集。或勸祐虜子女走豆子為盜,計未決,兵曹杜行敏夜勒兵鑿垣入,祐 與弘亮等閉門拒,至日中,行敏呼曰:“吾為國討賊,不速降,且焚。”士積薪, 祐乃出,執送京師。賜死內侍省,貶為庶人,葬以國公禮。詔齊州給復一年,擢行 敏巴州刺史,封南陽郡公。祐喜養鬥鴨,方未反,狸齚鴨四十餘,絕其頭去。及敗, 牽連誅死者凡四十餘人。祐之亂,州人羅石頭數祐罪,以刀直前刺祐,不克,殺之。 詔贈亳州刺史。祐嘗引騎徇邑聚,野人高君狀曰;“上親平寇難,土地甲兵不勝計。 今王以數千人為亂,猶一手搖泰山,又如君父何?”祐擊禽之,愧其言,不能殺。 詔擢榆社令。
蜀悼王愔,貞觀五年始王梁,與郯、漢、申、江、代五王同封。徙王蜀,實封 八百戶。出為岐州刺史。數畋游,為非法,帝頻責教,不悛,怒曰:“禽獸可擾於 人,鐵石可為器,愔曾不如之!”乃削封戶及國官半,徙虢州。久之,還戶,增至 千。復出馳弋,敗民稼。典軍楊道整叩馬諫,愔捽擊之。御史大夫李乾祐劾愔罪, 高宗怒,貶黃州刺史。擢道整匡道府折衝都尉。吳王恪得罪,愔以母弟廢為庶人, 徙巴州。俄封涪陵王,薨。鹹亨初,復爵士,贈益州大都督,陪葬昭陵,以子璠嗣 王。璠,武后時謫死歸誠州。神龍初,以朗陵王瑋子礻俞嗣。
蔣王惲,始王郯,又徙王蔣,拜安州都督,賜實封千戶。永徽三年,徙梁州。 惲造器物服玩,多至四百車,所經州縣騷然護送,為有司劾奏,詔貸不問。上元中, 遷箕州刺史。錄事參軍張君徹誣告惲反,詔使者按驗,惲惶懼自殺。高宗知其枉, 斬君徹,贈惲司空、荊州大都督,陪葬昭陵。三子:煒、煌、休道。煒初王汝南郡, 惲薨,遂嗣王,為武后所害。神龍初,以嫡孫紹宗為嗣蔣王,薨,子欽福嗣,為率 更令。煌封蔡國公。孫之芳,有令譽,安祿山奏為范陽司馬。祿山反,自拔歸京師。 歷工部侍郎、太子右庶子。廣德初,詔兼御史大夫使吐蕃,被留二歲乃得歸。拜禮 部尚書,改太子賓客。休道子琚,神龍初封嗣趙王,開元中改王中山。
越王貞,始王漢,後徙原,已乃封越。貞善騎射,涉文史,有吏乾,為宗室材 王。武后初,遷累太子太傅、豫州刺史。中宗廢居房陵,貞乃與韓王元嘉及王子黃 公譔,魯王靈夔、王子范陽王藹,霍王元軌、王子江都王緒,及子琅邪王沖計議反 正。垂拱四年,明堂成,悉追宗室行享禮,共疑後遂大誅戮不遺種,事且急,譔乃 矯帝璽書賜沖曰:“朕幽縶,諸王宜即起兵。”於是命長史蕭德琮募兵,告諸王師 期。八月,沖先發,諸王莫有應者,獨貞將兵攻上蔡,破之,而沖已敗。貞稍徇屬 縣,得士七千,列五營:貞為中營,以裴守德為大將軍,領中營;趙成美為左中郎 將,領左營;閭弘道為右中郎將,領右營;安摩訶為郎將,領後軍;王孝志為右將 軍,領前軍。以韋慶禮為司馬,署官五百。然肋誘無鬥志,家童皆佩符以辟兵。九 月,後遣左豹韜衛大將軍曲崇裕、夏官尚書岑長倩率兵十萬討之,以鳳閣侍郎張光 輔為諸軍節度,乃下詔削貞父子屬籍,改氏“虺”。崇裕等次豫州,貞少子規及裴 守德拒戰,兵潰,貞乃閉門守。守德者,驍勇士。貞始起,以女妻之,委以腹心。 至是,欲殺貞自贖。會軍薄城,家人白貞:“今事乃爾,王豈受戮辱者邪?”即仰 藥死。規自殺,守德與主俱縊。起凡二十日敗。始,貞臨水自鑒,不見其首,惡之, 未幾及禍。沖,貞長子也。好學,勇而才,累遷博州刺史。初發,有士五千,度河 趣武水,武水令告急魏州,州遣莘令馬玄素領兵先乘城,沖攻之,因風,積薪焚其 門,火作風反,眾心沮解,其屬董元寂誦言:“王與國家戰,乃反爾。”沖斬以徇, 眾懼,遂潰,唯家僮數十從之,乃走博州,為當關刺死。後命丘神勣討之,兵未至, 沖已死,起七日敗。二弟:茜、溫。茜,常山公,坐死。溫以前告,流嶺南。初, 貞騰檄壽州刺史趙瑰,諭以興兵且假道。瑰得檄,許為應,瑰妻常樂長公主亦趣諸 王蚤立功,故瑰與主皆死。濟州刺史薛顗與其弟紹謀應沖,率所部庸、調,治兵募 士,沖敗,下獄死。顗,駙馬都尉瓘之子,母城陽長公主,封河東縣侯。紹尚太平 公主,擢累右玉鈐衛員外將軍,以主婿不加戮,餓死河南獄。神龍初,敬暉等奏沖 父子死社稷,請復爵土,為武三思等沮罷。開元四年,乃復爵土,有司謚死不忘君 曰敬。五年,又詔:“王嗣絕國除,朕甚悼焉。其以貞從孫故許王子夔國公琳嗣王, 奉王祀。”琳薨,爵不傳。貞最幼息珍子謫嶺表,數世不能歸。開成中,女孫持四 世柩北還,求祔王塋。詔嘉憫,敕宗正寺、京兆府為訪其兆,非陪陵者聽葬。女名 元真,為道士。
紀王慎,始王申,後徙紀,食戶八百。貞觀中,遷襄州刺史,以治當最,天子 璽書勞勉,人為立石頌德。二十三年,進戶至千。文明初,累遷太子太師、貝州刺 史。慎少好學,善星步,與越王齊名,當世號“紀越”。初,貞連諸王起兵,慎知 時未可,獨拒不與合。將就誅而免,改氏“虺”,載以檻車,謫巴州,薨於道。七 子:續、琮、睿、秀、獻、欽、證。續與秀最知名。續王東平,歷和州刺史,薨。 琮義陽王,睿楚國公,秀襄陽郡公,獻廣化郡公,欽建平郡公,五人並為武后所殺。 神龍初,以證嗣王,擢左驍衛將軍,薨。子行同嗣。琮三子:行遠、行芳、行休。 始,琮與二弟同死桂林。開元四年,行休請身迎柩,既至,無封樹,議者謂不可復 得。行休歸,地布席以祈。是夜夢王乘舟,舟判為二。既而適野,見東洲中斷,乃 悟焉。又靈堂鎖一夕莖自屈,管上有指跡,一奇二並。使卜人筮之,曰:“屈,於 文為屍出;指者,示也;一奇二並,三殯也。先王告之矣。”乃趣其所,發之如言, 而一節獨闕。行休號而寢,夢琮告曰:“在洛南洲。”明日,直殯南得之。於是以 三喪歸,陪葬昭陵,贈琮陳州刺史。永昌時,行遠、行芳斥巂州,六道使至,行遠 先就戮,行芳幼當赦,抱持請代,遂與俱死,西南人稱死悌雲。慎女東光縣主,始 八歲,聞慎有疾,不食,父哀之,紿雲已愈,主察顏色未平,終不肯御,內外稱之。 長適太子司議郎裴仲將。時妃、主多恃貴,以奢豫相矜,主獨儉素,姊弟誚曰: “人生富貴在得志,獨勤苦,欲何求?”答曰:“我幼好禮,今行之不違,非得志 謂何?且自古賢妃淑女以恭遜著名,驕縱敗德,況榮寵貴盛,儻來物也,可恃以凌 人乎?”及王死,號慟,嘔血數升。免喪,絕膏沐者二十年。始,諸王、妃、主自 垂拱後被害者皆藁掩之。神龍初,詔州縣普加求訪,祭以牲牢,復官爵,諸王皆陪 葬昭、獻二陵。主聞,感慟,卒,敕其子曰:“為我謝親戚,酷憤已雪,下見先王 無恨矣!”中宗為舉哀章善門,下詔褒揚。
江殤王囂,封之明年薨,無後。
代王簡,已封薨,無後。
趙王福,貞觀十三年始王,出後隱太子。累遷梁州都督,實封八百戶。薨,贈 司空、并州都督,陪葬昭陵。無子,神龍初,以蔣王惲孫思順嗣王。
曹王明,母本巢王妃,帝寵之,欲立為後,魏徵諫曰:“陛下不可以辰贏自累。” 乃止。貞觀二十一年,始王曹,累為都督、刺史。高宗詔出後巢王。永隆中,坐太 子賢事,降王零陵,徙黔州。都督謝祐逼殺之,帝聞,悼甚,黔官吏皆坐免。景雲 中,陪葬昭陵。三子:俊、傑、備。俊嗣王,南州別駕,傑為黎國公,垂拱時並及 誅。神龍初,以傑子胤為嗣曹王。是時,諸王子孫自嶺外還,入見中宗,皆號慟, 帝為泣下。初,武后時,壯者誅死,幼皆沒為官奴,或匿人間庸保。至是,相繼出, 帝隨屬遠近封拜雲。後備自南還,詔停胤封而封備,歷衛尉少卿同正員,薨。開元 十二年,復封胤。薨,子戢嗣,位左衛率府中郎將。子皋嗣。
皋字子蘭,少補左司御兵曹參軍。天寶十一載嗣王。事母太妃鄭以孝聞。安祿 山反,奉母逃民間,間走蜀,謁玄宗,由都水使者遷左領軍將軍。上元初旱歉,皋 祿不足養,請補外,不許,乃故抵輕法,貶溫州長史,俄攝州事。州大飢,發官廩 數十萬石賑餓者,僚史叩庭請先以聞,皋曰:“人日不再食且死,可俟命後發哉? 苟殺我而活眾,其利大矣!”既貸,乃自劾,優詔開許,就進少府監。時殿中侍御 史李鈞與其弟京兆法曹參軍鍔宦既遂,不肯還鄉,母窮不自給。皋行縣見之,嘆曰: “入則孝,出則悌,有餘力則學。若二子者可與事君乎哉?”舉劾之,並錮死。召 還,未得見,即上書言治道,詔授衡州刺史,為觀察使謾劾,貶潮州。會楊炎起道 州為宰相,知皋直,復用為衡州刺史。初,御史覆訊,皋懼憂其母,出則囚服,入 乃衣冠,貌言如平常。及為潮,以遷入告。至是復位,乃言其實。建中元年,進拜 湖南觀察使。前帥辛京杲貪虐,使部將王國良戍武岡,賴其富,即劾以死,國良恐, 據縣反,斂荊、黔、洪、桂兵討之,再歲不能下。皋至,遺書曰:“觀將軍非敢大 逆者,特逃讒抗死爾!將軍遇我,可以降,我固為京杲誣者,幸蒙雪,何忍以兵加 將軍哉?以為不然,我以陣術破將軍陣,以攻法屠將軍城,非將軍所度也。”國良 得書,喜且畏,因請降,然內尚首鼠。皋即日單騎稱使者造國良壘,賊延使者入, 皋大呼其軍曰:“有識曹王者乎?乃我也。來受良降,良今安在?”一軍愕眙,不 敢動,國良迎拜,叩頭請罪。皋執手,約為昆弟,則盡焚攻守具,散其兵。有詔赦 之,賜名惟新。
明年,持母喪至江陵。會梁崇義反,奪為左衛大將軍,復觀察湖南。李希烈反, 遷江西節度使。受命日,不宿家,至豫章,大令將吏曰:“有功未申與懷器謀不發 者,皆自言。”得裨校伊慎、李伯潛、劉旻,悉補大將。擢王鍔為中軍,以馬彝、 許孟容為幕府。治戰艦,裒兵二萬,以士二千五百委慎等教之。自將五百人,教以 秦兵團力法,聯其賞罰,弛張如一,乃約以五百人擊慎卒二千五百,莫能當其鋒, 即盡以教之。初,慎嘗從希烈平襄州,至是,希烈懼為皋用,即反間,德宗信之, 將誅慎,皋請赦之,使自效。會與賊夾江陣,皋勉慎立功,以所乘馬及其鎧賜之, 使將先鋒,斬賊數百級,乃免。
賊柵蔡山不可攻,皋聲言西取蘄,引兵艦循崖溯江上。賊聞,以羸師保柵,悉 軍行江北,與皋直。西去蔡山三百里,皋遣步士悉登舟,順流下,攻蔡山,拔之。 間一日,賊救至,遂大敗,乃取蘄州,降其將李良,平黃州,兵益振。
會舒王為元帥,授皋前軍兵馬使。俄而天子狩奉天,鹽鐵使包佶為陳少游所窘, 以運艚溯江,次蘄口,希烈使杜少誠將步騎三萬將絕江道,皋遣伊慎兵七千御於永 安,走之。以功進工部尚書。帝駐梁州,皋之貢助相望。以天子處外,乃不敢居城 府,出屯西塞山大洲,徙郡縣為軍市。改戶部尚書。又遣伊慎、王鍔攻安州,未下, 希烈遣劉戒虛以步騎八千援之,皋命李伯潛迎擊於應山,俘之,遂下安州,斬偽刺 史王嘉祥。希烈別遣兵援隋州,皋破之厲鄉,因下平靜、白雁關,賊遂不敢南略。 遷荊南節度使,賜實封三百戶。凡戰大小三十二,取州五、縣二十,斬首三萬三千, 禽生萬六千,未嘗敗。師所過,不敢伐桑棗、踐禾稼。朝廷仰食江淮,而西道出九 江,至大別,皆與賊接,皋轉戰數千里,餉路遂通,江漢倚皋為固。淮西平,乃請 護喪歸東都,帝走中人賵吊。訖葬來朝,還就鎮。初,江陵東北傍漢有古鄣,不治, 歲輒溢。皋修塞之,得其下良田五千頃。規江南廢洲為廬舍,構二橋跨江,而流人 自占者二千餘家。繇荊抵樂鄉二百里,其間墟聚凡數十,不井飲,皋始命鑿井以便 人。貞元初,吳少誠擅蔡,故徙皋鎮山南東道,割隋、汝以益軍,練兵峙糧,市回 鶻馬以益戰騎,歲時大畋以教士,少誠畏之。皋性勤儉,能知人疾苦。參聽微隱, 盡得吏下短長,其賞罰必信。所至常平物估,豪舉不得擅其利。教為戰艦,挾二輪 蹈之,鼓水疾進,駛於陣馬。有所造作,皆用省而利長。以物遺人,必自視衡量, 庫帛皆印署,以杜吏謾。扶鳳馬彝未知名,皋識之,卒以正直稱。張柬之有園圃在 襄陽,皋嘗宴集,將市取之。彝曰:“漢陽有中興功,今遺業當百世共保,奈何使 其子孫鬻乎?”皋謝曰:“主吏失詞,以為君羞,微君安得聞此言?”卒年六十, 贈尚書右僕射,謚曰成。皋嘗自創意為欹器,以颻木上出五觚,下銳圓,為盂形, 所容二豆,少則水弱,多則強,中則水器力均,雖動搖,乃不覆雲。
子象古、道古。
象古,元和中,自衡州刺史擢安南都護,貪縱不法。驩州刺史楊清者,蠻酋也, 象古忌其豪,召為牙門將,常鬱郁思亂。會討黃賊,象古發甲助之,乃授清兵三千。 清與子志烈還襲安南,殺象古並其家。詔赦清為瓊州刺史,以桂仲武為都護。清拒 命,仲武分諭渠酋,兵皆附,破城,斬清,夷其族。
道古,舉進士,獻書闕下,擢校書郎、集賢院學士。累遷司門員外郎,歷利、 隋、唐、睦四州刺史。柳公綽鎮鄂岳,為飛譖上聞,憲宗欲代之。裴度言:“嗣曹 王皋嘗能以江漢兵制李希烈,威惠在人,今以其子將,必有功。”會道古自黔中觀 察使入朝,乃代公綽,倍道入其軍,公綽惶遽出,財貲皆被奪。元和十二年,攻申 州,破其郛,進圍中城。守卒夜驅女子登而噪,發懸門以出,道古眾亂,多死於賊。 李聽守安州,未嘗敗,道古誣逐之。自將出穆陵關,士卒驕,不能制,又度支錢道 古悉以饋權幸,故賜不給,其下怨怒,戰不甚力,賊亦易之。故再入申,不能下, 卒無功。淮西平,加檢校御史大夫,召為宗正卿、左金吾將軍。帝喜服餌,道古欲 自媚,而所善柳泌自謂能化金為不死藥,乃因宰相皇甫鎛以聞,俄會帝崩。穆宗為 太子,惡之,既立,誅泌,貶鎛,斥道古為循州司馬。終以服丹歐血死。長慶初, 詔還其官。道古巧於宦,便佞傾下,游公卿間,常與奕博,偽不勝,厚進所償,嗜 利者多得其歡心,故少盜美名。及死,賣宅以葬。
部分譯文
常山愍王李承乾字高明,因為出生在承乾殿,就給他取了這個名字。武德三年(620),開始封為常山郡王,與長沙王、宜都王同時受封,不久改封為中山王。太宗即位後,被冊封為皇太子。
他才八歲,就顯得特別聰慧,太宗很喜歡他。居喪期間,讓他處理各種政務,都能合乎基本原則,以後太宗每逢出外巡視,就派他留守國都,代管國政。長大成人後,喜歡音樂美色和遊山玩水,但是害怕太宗得知,總是隱瞞自己的行蹤。
每逢上朝,滿口忠孝,說得非常懇切,退朝後便與一群不逞之徒戲耍。左右如有勸諫,他就嚴肅端坐,痛切自責,掩飾錯誤,多方辯解,使勸諫者拜服答話都來不及,所以人人都認為他有賢德而不知其底細。後來他的惡行漸漸為人所知,太子屬官孔穎達、令狐德..、于志寧、張玄素、趙弘智、王仁表、崔知機等人都是從全國選拔的能臣,他們常常規勸承乾,太宗聞知後總是厚賜金帛,想勉勵他學好。
承乾卻傲慢而不知改悔,還常常派人謀害他們。當時魏王李泰有好名聲,很受太宗喜愛和重視。而承乾腳上有毛病,行走不便,又害怕被廢黜,便與李泰結仇。李泰也圖謀奪取太子之位,二人便各樹黨羽。
東宮有個優伶,長得很漂亮,承乾特別寵愛他。太宗知道後很惱怒,把這個優伶抓起來殺了,受牽連被處死的有好幾個人。承乾認為是李泰告密所致,非常怨恨。他心裡非常懷念這個優伶,建房掛上他的畫像,還封贈官爵樹立碑文,在宮苑中建起墳墓,早晚祭奠。承乾在那裡徘徊彷徨,流下幾行眼淚,更加怨恨,藉口生病,幾個月不上朝。
承乾還派宮奴數十上百人學習音樂歌曲,學胡人模樣梳椎形髮髻,剪裁彩綢做舞衣,爬竿舞劍,擊鼓聲日夜不停。又鑄造大銅爐、六熟鼎,招集逃亡奴僕去偷人家牛馬,親自看他們煺毛烹煮,並召集所喜歡的奴僕一起來吃。他喜歡突厥語言與服飾,挑選相貌像胡人的,讓他們穿上羊皮襖,打上辮子,五人為一部落,張設氈房,製造五狼頭大旗,分列陣勢,懸掛旌旗,並設定穹廬自居,命各部落把羊交來烹煮,各人抽出佩刀割肉共吃。承乾裝扮作突厥可汗死了,讓眾人號哭,用刀劃臉表示悲哀,騎馬在他周圍奔跑。
他突然站起來說:“如讓我擁有天下,率領數萬騎兵前往金城,然後披散頭髮,託身于思摩,當一個部落首領,那多暢快啊!”隨從之人竊竊私語,認為他中了魔。
他又把氈子摺疊成鎧甲,排列紅旗,率領其眾列成陣勢,與漢王李元昌分別統領,大聲呼叫,擊刺為樂。對不聽命令的就用杖抽打,有的被打死,輕的也皮開肉綻。他曾說:“我當了皇帝,就要隨心所欲。誰要勸諫,我就殺死他,殺到五百人,難道還壓不下來?”
承乾又召集壯士左衛副率封師進、刺客張師政、紇乾承基等人謀殺魏王李泰,沒能成功,便與李元昌、侯君集、李安儼、趙節、杜荷刺臂歃血為盟,陰謀帶兵闖入西宮。貞觀十七年(643),齊王李..反於齊州,承乾對紇乾承基等人說:“我們東宮的西牆,離皇宮只隔二十步籬笆,哪能與齊州相比?”時逢承基因齊王事被拘捕將處死,就將承乾之事報告了朝廷。
太宗下詔讓長孫無忌、房玄齡、蕭蠫、李責力、孫伏伽、岑文本、馬周、褚遂良共同審理,廢承乾為庶人,流放到黔州。貞觀十九年(645)死在那裡,太宗為此中止朝會,用國公的禮節予以安葬。
承乾之子李象出任懷州別駕,李厥出任鄂州別駕。開元年間,李象之子李适之出任宰相,玄宗賜還了承乾的始封王號,封贈李象為越州都督、郇國公。
濮恭王李泰字惠褒,始封宜都王,後改封衛王,以奉祀懷王元霸。又改封越王,並任揚州大都督。後改任雍州牧、左武侯大將軍。又改封為魏王。太宗見李泰好養士,會寫文章,下詔在他府中設定文學館,可以自置學士。又因李泰腰腹甚大,允許他坐小轎上朝。司馬蘇勖勸李泰延請賓客著書,像古賢王那樣。李泰便上奏皇帝編纂《括地誌》,於是引用著作郎蕭德言、秘書郎顧胤、記室參軍蔣亞卿、功曹參軍謝偃等人編集。由衛尉供設帷帳,光祿供給膳食,有才學的士人多參與了這項工作,那些貴族子弟也來這裡,搞得門庭若市。這時李泰才感到事情做錯,想迅速編成,便分道計州分類集錄,共成五百五十五篇,經過整整四年才完成。下詔將此書藏於秘閣,並賜予絲帛萬段。之後太宗臨幸李泰延康坊的居宅,為之寬赦長安的死囚,蠲免了坊內居民一年的租稅,王府僚屬都分別賜予絲帛多寡不一。
此外,李泰每月的供給超過皇太子甚多,諫議大夫褚遂良進諫道:“聖人尊崇嫡嗣,看輕庶子,稱太子為儲君,故用物不計多寡,與皇帝相似,庶子不得攀比,這是為了堵塞嫌隙,杜絕禍源。先王製法,必以人情為本,知有國家就有嫡庶之分,庶子雖受寵愛,用物不得超過嫡子。如果該親者反被疏遠,該尊者反被輕視,就會使私恩危害公義,迷惑人心,攪亂國家。現在魏王的供給物品超過了東宮,論者都認為不妥。從前西漢竇太后喜愛梁王,封給他四十餘城。梁王修築苑囿三百里,修建宮室,架起復道,耗費資財巨萬,出行有警戒,返回要清道,一不得志,就發病而死。漢宣帝也驕縱淮陽王,幾乎害了他。後靠知書識禮之臣的輔佐,才沒釀成大禍。現在魏王離開內廷不久,應當示意他注意節儉,當然以後還可增加供應。還應選擇師傅,敦促他謙虛儉樸,勉勵他學好經典,使他成為有德之人,這就是所謂聖人的教導不嚴厲而可獲得成功。”
太宗又下詔讓李泰入居武德殿,侍中魏徵也勸諫道:“魏王是您的愛子,想保全他,就不應讓他居於易生嫌疑的地方。武德殿在東宮的西邊,過去海陵住在那裡,論者都認為不妥。雖然現在時間與情況不同以往,但人們的議論很多,這也令人害怕。同時魏王心裡也不安穩,希望收回成命,以成全魏王以寵為懼的美德。”太宗醒悟過來,中止了這個決定。
當時皇太子承乾腿腳不便,李泰設計排擠他,於是招引駙馬都尉柴令武、房遺愛等人充當心腹,而韋挺、杜楚客又相繼輔佐他代行府事,這兩人為李泰邀結中官朝臣,拉擾聯繫,賄賂饋贈,群臣為此攀附結黨。承乾感到害怕,暗地派人自稱魏王府典簽前往玄武門送上密封的奏章,太宗察看其書,見其中揭露李泰的罪狀,因而大怒,立即派人拘捕上書人詰問,卻沒抓到。不久太子事敗,太宗私下答應立李泰為太子,岑文本、劉洎便請求立李泰為太子。長孫無忌本來想立晉王李治,太宗又因太原石上有“治萬吉”之文,又想聽從無忌的意見。李泰稍知其情,便對晉王說:“你同元昌的關係很好,不會牽連到你嗎?”晉王非常擔憂,太宗見此感到奇怪,晉王回答了原因,太宗方才明白李泰的用意。適逢召見承乾予以訓斥,承乾說:“我貴為太子,還有什麼希求呢?只是被李泰暗算,想與朝臣謀自全罷了。那些無法無天的人,教我做些越軌之事。如果李泰立為太子,正好讓其陰謀得逞。”太宗說:“對呀,假如立泰為太子,那么儲君之位就可用詭計求得。
如果立泰,承乾和治都會被害;如果立治,泰和承乾都可保全。”便把李泰幽禁在將作監,並解除他雍州牧、相州都督、左武侯大將軍之職,降封為東萊王。為此下詔說:“今後凡是太子無道、藩王陰謀奪位者,雙方都要廢黜。把這記入律令中去。”但太宗還是對長孫無忌說“:您勸我立雉奴,雉奴仁懦,使我不得不為宗廟社稷擔憂,怎么辦呢?”———雉奴,是高宗的小名。
李泰不久又改封順陽王,住在均州鄖鄉。太宗曾拿著李泰的奏章對左右說“:泰的文辭令人喜歡,難道不是有才之士?我心中無時不在懷念他,但為了國家的長遠利益,只能讓他遠居外地,好讓雙方都能保全。”貞觀二十一年(647)進封為濮王。高宗即位後,下詔讓李泰開建府署設定僚屬,車服膳食都超過常等。後來逝世於鄖鄉,時年僅三十五歲。
贈予太尉、雍州牧。他有兩個兒子:李欣和李徽。
李欣承襲為王,武后時被酷吏陷害,貶為昭州別駕,死。欣子李嶠,神龍初年得以承襲為王。開元年間擔任國子祭酒,因罪被貶為鄧州別駕,死。李徽被封為新安郡王。
庶人李祐字贊。武德八年(625),封為宜陽王,進封楚王,又改為燕王,最後封為齊王,領齊州都督。貞觀十一年(637)到達封地。第二年入朝,因病留居京師。其舅父尚乘直長陰弘智,是奸邪小人,對李祐說:“你兄弟很多,皇上逝世後,你怎樣保全自己?非得才智之士相助不可。”隨即引薦賓客燕弘信拜謁李祐,李祐很高興,賞給他金銀絲帛,派他招募劍客。貞觀十五年(641)返回齊州。
起初,太宗委派王府長史、司馬時,必擇耿直敢言的人充任,親王如有過失,都能及時上言。可李祐陷入群小之中,喜好田獵。長史薛大鼎屢諫而不聽,太宗認為他輔佐齊王沒有成效,免去其職,另選權萬紀擔任。萬紀性情剛烈急躁,用律令約束李祐。有名叫昝君謨、梁猛虎的兩個人,因為善於騎射受李祐寵幸。
萬紀對他們加以斥責,李祐卻私下跟他們戲耍。太宗多次寫信責備李祐,萬紀害怕一併受罰,便規勸李祐說:“王啊,你是皇上的愛子,皇上想讓你悔改,所以多次責備你。如能恭敬謹慎,引咎自責,我願入朝上奏,皇上的不滿情緒是會消除的。”李祐於是上書皇上認錯。萬紀拜見太宗,說李祐將會改過自新,太宗很高興,重賞了萬紀,而仍責備和告誡李祐。
李祐得知萬紀受賞,自己卻遭受斥責,認為萬紀出賣了自己,更加心懷不平。適逢萬紀又因疑慮拘捕了昝君謨等人,並不準李祐離開齊州州城,還把李祐的罪行上報朝廷,李祐非常忿怒。有詔書派刑部尚書劉德威親臨審訊,查出實情。
太宗便召李祐、權萬紀回長安。李祐與燕弘亮等人秘謀,射殺了萬紀,肢解了他的屍體。左右便勸李祐就此發兵,於是招募城中十五歲以上的男子悉數入伍,私自委任左右上柱國,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托東、托西等王,拿出府庫資財行賞,驅趕百姓修築城牆,疏浚護城河,修繕鎧甲和兵器。人們都討厭他,多在夜裡縋繩出城,逃往其他地方。
太宗下詔兵部尚書李責力與劉德威調集沿途兵馬前去征討。李祐卻日夜領著燕弘亮等五人和他的妃子一道飲酒作樂。談起官軍,弘亮狂妄地說:“大王不必擔心,我右手拿著酒喝,左手持刀砍死他們。”李祐寵信燕弘亮,聽了很高興。
這時太宗下手諭李祐說“:我常常告誡你不要接近小人,正是防止今日之事。過去你是我的兒子,今天卻是國家的仇敵。
我上慚皇天,下愧后土啊!”寫完之後,揮淚派人送去。李祐發檄文號召各縣,各縣卻將此情上奏朝廷。李祐已到窮途末路,只好上表說:“我是皇上之子,遭權萬紀讒言陷害,上天降下威靈,讓他得到懲罰。我喪心病狂,驚恐慌張,左右又無兵馬,就想倉猝而逃,所以倚仗兵器保護自己。”這時李責力的大軍還未開到,青、淄等州的兵馬業已齊集。有人勸李祐擄掠男女奔往豆子耺為盜,一時計議未定。兵曹杜行敏就趁夜色率兵挖開城牆攻入城內。李祐和燕弘亮閉門抵禦,到太陽當頂之時,杜行敏大聲喊道:“我為國家討伐叛賊,如不趕快投降,就要用火來燒!”
軍士堆滿了柴草,李祐才開門出降,被押送至京師。逼令自殺於內侍省,將他貶為庶人,但仍用國公禮安葬。又下詔免除齊州一年徭役,提升杜行敏為巴州刺史,封為南陽郡公。
李祐喜愛飼養鬥鴨,在他未叛之時,野貓咬死鬥鴨四十多隻,並叼走其頭。
事敗後,受牽連被殺者正好四十多人。
李祐叛亂時,齊州人羅石頭聲討其罪,持刀向前刺殺李祐,因沒成功而被殺。這時下詔封贈羅為亳州刺史。
李祐曾率騎兵到村邑巡略,村民高君狀對他說:“皇上親自掃平寇亂,土地甲兵不可勝數。現在你率數千人作亂,如同只手搖撼泰山,怎么對得起你的父皇?”李祐打他並把他抓了起來,但對他的話也感到羞愧,不好意思殺他。事後下詔提拔高為榆社縣令。
李皋字子蘭,少補左司御兵曹參軍。
天寶十一年(752)襲封為曹王。他侍奉其母鄭太妃以孝聞名。安祿山叛亂時,他侍奉母親逃往民間,乘便跑到蜀郡,拜見玄宗,由都水使者遷任左領軍將軍。
肅宗上元初年因天旱歉收,李皋的俸祿不夠養家,請求補任外地,沒有得到批准。於是故犯輕法,被貶為溫州長史,不久代管州事。該州發生饑荒,他拿出官倉糧食數十萬石賑濟災民。僚屬佐吏都登庭叩請他先報告朝廷,李皋說:“人一天不吃兩頓飯就可能餓死,怎能等朝廷下令後再發放呢?如果殺了我而讓眾人得活,那么好處就太大了!”他將糧食發放後,便上表請罪,朝廷下詔表示寬免認可。李皋隨即進職為少府監。當時殿中侍御史李鈞與其弟京兆府法曹參軍李鍔求官成功,卻不肯回到家裡,其母窮得不能養活自己。李皋巡縣見到她,感嘆地說“:到家裡就講孝道,出門就尊敬兄長,還有餘力就求學問道。能和這兩人一道侍奉君主嗎?”便提出彈劾,使他們受到終生禁錮的處分。召還進京後,還沒朝見皇上,就上書談治國之道,於是下詔授任衡州刺州。因被觀察使誣枉彈劾,而被貶為潮州刺史。適逢楊炎從道州起用為宰相,知道李皋耿直,仍用他擔任衡州刺史。這事發生之時,御史審查訊問,李皋怕母親擔憂,出門就穿囚服,回家就換常服,臉色言語一如平常。貶為潮州刺史時,就以調任相告,直至恢復原職,才將實情告訴母親。
德宗建中元年(780),晉升為湖南觀察使。前任主帥辛京杲貪婪殘暴,派武將王國良戍守武岡,靠他致富後,就彈劾他有死罪。王國良害怕,就占據武岡縣城造反。辛京杲調集荊、黔、桂諸州兵馬征討他,兩年都未攻下。李皋到任後,寫信去說:“我看將軍並非大逆不道之人,只不過逃避讒言以免死罪而已!將軍遇到我,可以歸降。我也受過京杲誣陷,所幸得到洗雪。怎能忍心動兵加害將軍呢?如果不以為然,我將用破陣法破將軍之陣,用攻城法殺進將軍之城,結果就不是將軍預料得到的了。”國良得信,又喜又怕,想趁此投降,又心懷疑慮。李皋當天單人獨騎自稱使者來到國良營壘前,賊軍請使者入內,李皋便對其眾喊道“:有認識曹王的嗎?我就是曹王。我來接受國良投降,國良在哪裡?”全軍目瞪口呆,不敢妄動,國良出來迎拜,叩頭請罪。李皋握著他的手約為兄弟,便燒盡攻守器械,遣散人馬。朝廷下詔赦免其罪,還給他賜名“惟新”。
第二年,李皋扶著母親的靈柩到達江陵。時逢梁崇義反叛,被朝廷奪情授職為左衛大將軍,重任湖南觀察使。李希烈反叛,他任江西節度使。受命之日,他未回家住宿,就前往豫章,對部將屬官發布重要的命令說:“有功勞未能申述、有謀略得不到發揮的人,都可毛遂自薦。”從而選出裨將校官伊慎、李伯潛、劉..,都委任為大將。還提拔王鍔為中軍,任用馬彝、許孟容為幕府。修造戰艦,募集兵士二萬,將其中二千五百人交付伊慎等人訓練。自率五百人,用秦兵團力法加以訓練,將賞罰聯結在一起,鬆緊如一。於是約定用這五百人攻擊伊慎之兵二千五百人,結果無人能阻擋其攻勢。
便盡用其法訓練新兵。起初,伊慎曾隨從李希烈平定襄州,到這時,李希烈怕他被李皋重用,就行使反間計。德宗聽信讒言,準備殺掉伊慎,李皋奏請赦免他,使他在軍前效力。適逢賊兵夾江列陣,李皋勉勵伊慎趁此立功,並把自己所乘馬及兵器鎧甲賜給他,讓他充作先鋒,斬賊兵首級數百,才免於此難。
賊兵在蔡山樹起柵壘難以攻打,李皋揚言將西取蘄州,率領兵艦沿著江岸溯流而上。賊兵聞知,便留羸弱的兵士保護柵壘,其餘兵馬全都從江北向西開進,以抵擋李皋。當軍隊遠離蔡山三百里時,李皋下令步兵全都上船,順流而下,徑攻蔡山,拿了下來,隔了一天,叛軍救兵趕到,也被打得大敗。隨後攻取蘄州,招降其守將李良,接著平定黃州,兵威更盛。
適逢舒王就任兵馬大元帥,任命李皋為前軍兵馬使。不久天子巡狩奉天,鹽鐵使包佶被陳少游困迫,便將運輸船沿江而上,行至蘄口時,李希烈派杜少誠率領步騎三萬準備截斷江道。李皋派遣伊慎率兵七千人抵禦於永安,把賊軍趕跑。李皋因功晉升為工部尚書。德宗駐駕梁州時,李皋的貢品和資助源源不斷。
因天子住在京外,他也不敢住進城中府第,便出屯於西塞山前大洲上,將郡縣衙門遷往軍中,設定市場。不久改任為戶部尚書。他又派伊慎、王鍔進攻安州,沒有攻下,李希烈派劉戒虛率步騎八千援助安州,李皋命令李伯潛迎擊於應山,俘獲劉戒虛,於是攻下安州,殺掉偽刺史王嘉祥。李希烈另派兵援救隨州,李皋在厲鄉打敗他們,趁勢攻下平靖關與白雁關,賊兵於是不敢南下掠奪。後遷任荊南節度使,朝廷賜予實封三百戶。他總共指揮大小戰役三十二次,攻取州城五座、縣城二十座,斬首三萬三千級,生擒一萬六千人,從未打過敗仗。軍隊所行之處,不敢砍伐桑棗、踐踏莊稼。朝廷全靠江淮一帶供應糧食,而運糧的西路出九江,到達漢陽龜山,都與賊兵相接。李皋轉戰數千里,打通運糧的通道,江漢一帶全靠李皋保持安定局面。淮西平定後,便奏請護喪返歸東都,德宗派遣宦官前往贈送財物助葬。安葬完畢,他就進京朝見,隨後還鎮荊南。
起初,江陵縣東北靠漢江處有古堤,年久失修,每年漫頂。李皋修復堤防堵塞缺口,獲得堤內良田五千頃。還在江南廢洲上修建房舍,建起兩道橋樑跨越江面,自願占田定居的流民就有兩千多家。由荊州到樂鄉二百里,其間集鎮村莊共數十座,都不用井水,至李皋才命人鑿井以方便百姓。貞元初年,吳少誠在蔡州獨斷專行,故調李皋鎮守山南東道,劃割隨州、汝州以增補軍需,練兵儲糧,購買回鶻馬以增加戰騎,按時舉行大規模畋獵以訓練兵卒。吳少誠很怕他。
李皋性愛勤儉,能了解人民的疾苦。
他考察聽取各方隱情,盡知下屬長短之處,賞罰都能兌現。所到之處常常平抑物價,不讓富豪獨占其利。他教工匠建造戰船,夾船安上兩隻輪子來踩動它,鼓水疾進,駛行超過戰馬。有所造作,都考慮用料省而好處多。送人以物,必定親自察看多少,府庫布帛全都蓋上大印,以杜絕官吏的欺瞞。扶風人馬彝未知名時,李皋就發現了他,結果他以正直見稱。張柬之在襄陽有處園圃,李皋曾宴請屬官,準備把它買過來。馬彝說:“漢陽郡公有中興本朝之功,現在的遺產應當百世共保,怎能讓其子孫賣掉呢?”李皋認錯說:“主管官員說錯了話,使先生感到羞愧。如不是先生我怎能聽到這話?”去世時年六十歲,追贈尚書右僕射,謚為“成”。
李皋曾創造過一種欹器,用漆過的木頭上端做五道稜角,下端尖而圓,像盂的形狀,可容水八升,水少則勢弱,水多則勢強,水適中則其器受力均衡,即使搖動它,也不會翻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