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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書·吳主五子傳

孫登字子高,權長子也。魏黃初二年,以權為吳王。拜登東中郎將,封萬戶侯,登辭侯不受。是歲,立登為太子。選置師傅,銓簡秀士,以為賓友。於是諸葛恪、張休、顧譚、陳表等以選入。侍講詩書,出從騎射。權欲登讀《漢書》,習知近代之事,以張昭有師法,重煩勞之,乃令休從昭受讀,還以授登。登待接寮屬,略用布衣之禮,與恪、休、譚等或同輿而載,或‘共帳而寐。太傅張溫言於權曰:“夫中庶子官最親密,切問近對,宜用雋德。”於是乃用表等為中庶子。後又以庶子禮拘,復令整巾侍坐。黃龍元年,權稱尊號,立為皇太子,以恪為左輔,休右弼,譚為輔正,表為翼正都尉,是為四友。而謝景、范慎、刁玄、羊衜等皆為賓客,於是東宮號為多士。

權遷都建業。征上大將軍陸遜輔登鎮武昌,領宮府留事。登或射獵,當由徑道,常遠避良田,不踐苗稼,至所頓息,又擇空間之地,其不欲煩民如此。嘗乘馬出,有彈丸過,左右求之。有一人操彈佩丸,鹹以為是,辭對不服,從者欲捶之,登不聽,使求過丸,比之非類,乃見釋。又失盛水金馬盂,覺得其主,左右所為,不忍致罰,呼責數之,長遣歸家,敕親近勿言。後弟慮卒,權為之降損,登晝夜兼行,到賴鄉,自聞,即時召見。見權悲泣,因諫曰:“慮寢疾不起,此乃命也。方今朔土未一,四海喁喁,天戴陛下,而以下流之念,減損太官殽饌,過於禮制,臣竊憂惶。”權納其言,為之加膳。住十餘日,欲遣西還,深自陳乞,以久離定省,子道有闕,又陳陸遜忠勤,無所顧憂,權遂留焉。嘉禾三年,權征新城,使登居守,總知留事。時年穀不豐,頗有盜賊,乃表定科令,所以防禦,甚得止奸之要。

初,登所生庶賤,徐夫人少有母養之恩,後徐氏以妒廢處吳,而步夫人最寵。步氏有賜,登不敢辭,拜受而已。徐氏使至,所賜衣服,必沐浴服之。登將拜太子。辭曰:“本立而道生,欲立太子,宜先立後。”權曰:“卿母安在?”對曰:“在吳。”權默然。立凡二十一年,年三十三卒,臨終,上疏曰:“臣以無狀,嬰抱篤疾,自省微劣,懼卒隕斃。臣不自惜,念當委離供養,埋胔后土,長不復奉望宮省,朝覲日月,生無益於國,死貽陛下重慽,以此為哽結耳,世聞死生有命,長短自天,周晉、顏回有上智之才,而尚夭折,況臣愚陋,年過其壽,生為國嗣,沒享榮祚,於臣已多,亦何悲恨哉!

方今大事未定,逋寇未討,萬國喁喁,系命陛下,危者望安,亂者仰治。願陛下棄忘臣身,割下流之恩,修黃老之術,篤養神光,加羞珍膳,廣開神明之慮,以定無窮之業。

則率土幸賴,臣死無恨也。皇子和仁孝聰哲,德行清茂,宜早建置,以系民望。諸葛恪才略博達,器任佐時。張休、顧譚、謝景,皆通敏有識斷,入宜委腹心,出可為爪牙。

范慎,華融矯矯壯節,有國土之風。羊道辯捷,有專對之材。刁玄優弘,志履道真。裴欽博記,翰采足用。蔣修、虞翻,志節分明。凡此諸臣,或宜廊廟,或任將帥,皆練時事,明習法令,守信固義,有不可奪之志。此皆陛下日月所照,選置臣官,得與從事,備知情素,敢以陳聞。臣重惟當今方外多虞,師旅未休,當厲六軍,以圖進取。軍以人為眾,眾以財為寶,竊聞郡縣頗有荒殘,民物凋弊,奸亂萌生,是以法令繁滋,刑辟重切,臣聞為政聽民,律令與時推移,誠宜與將相大臣詳擇時宜,博採眾議,寬刑輕賦,均息力役,以順民望。陸遜忠勤於時,出身憂國,謇謇在公,有匪躬之節。諸葛瑾、步騭、朱然、全琮、朱據、呂岱、吾粲、闞澤、嚴畯、張承、孫怡忠於為國,通達治體。

可令陳上便宜,蠲除苛煩,愛養士馬,撫循百姓。

五年之外,十年之內,遠者歸復,近者盡力,兵不血刃,而大事可定也。臣聞‘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故子囊臨終,遺言戒時,君子以為忠,豈況臣登,其能已乎?願陛下留意聽采,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既絕而後書聞,權益以摧感,言則隕涕。是歲,赤烏四年也。謝景時為豫章太守,不勝哀情,棄官奔赴,拜表自劾。權曰:”君與太子從事,異於他吏。“使中使慰勞,聽複本職,發遣還郡。謚登曰宣太子。

子璠、希,皆早卒,次子英,封吳侯。五鳳元年,英以大將軍孫峻擅權,謀誅峻,事覺自殺,國除。謝景者字叔發。南陽宛人。在郡有治跡,吏民稱之,以為前有顧劭,其次即景。數年卒官。‘孫慮字子智,登弟也。少敏惠有才藝,權器愛之。黃武七年,封建昌候。後二年,丞相雍等奏慮性聰體達,所尚日新,比方近漢,宜進爵稱王,權未許。久之,尚書僕射存上疏曰:“帝王之興,莫不褒崇至親,以光群後,故魯衛於周,寵冠諸侯,高帝五王,封列於漢,所以藩屏本朝,為國鎮衛。建昌侯慮廩性聰敏,才兼文武,於古典制,宜正名號。陛下謙光,未肯如舊,群寮大小,鹹用於邑。方今奸寇恣眼,金鼓未弭,腹心爪牙,惟親與賢。輒與丞相雍等議,鹹以慮宜為鎮軍大將軍,授任偏方,以光大業。”權乃許之,於是假節開府,治半州,慮以皇子之尊,富於春秋,遠近嫌其不能留意。及至臨事,遵奉法度,敬納師友,過於眾望。年二十,嘉禾元年卒。無子,國除。

孫和字子孝,慮弟也。少以母王有寵見愛,年十四。為置宮衛,使中書令闞澤教以書藝。好學下士,甚見稱述。赤烏五年,立為太子,時年十九。闞澤為太傅,薛綜為少傅,而蔡穎、張純、封俌、嚴維等皆從容侍從。是時有司頗以條書問事,和以為奸妄之人,將因事錯意,以生禍心,不可長也,表宜絕之。又都督劉寶白庶子丁晏,晏亦白寶。

和謂晏曰:“文武在事,當能幾人,因隙構薄,圖相危害。豈有福哉?”遂兩釋之,使之從厚。常言當世士人宜講修術學,校習射御,以周世務,而但交遊博弈以妨事業,非進取之謂。後群寮侍宴,言及博弈。以為妨事費日而無益於用,勞精損思而終無所成,非所以進德修業,積累功緒者也。且志士愛日惜力,君子慕其大者,高山景行,恥非其次。夫以天地長久,而人居其間,有白駒過隙之喻,年齒一暮,榮華不再。凡所患者,在於人情所不能絕,誠能絕無益之欲以奉德義之塗,棄不急之務以修功業之基,其於名行,豈不善哉?夫人情猶不能無嬉娛,嬉娛之好,亦在於飲宴琴書射御之間,何必博弈,然後為歡!乃命侍坐者八人,各著論以矯之。於是中庶子韋曜退而論奏。和以示賓客。

時蔡潁好弈,直事在署者頗斆焉,故以此諷之。

是後王夫人與全公主有隙。權嘗寢疾,和祠祭於廟。和妃叔父張休居近廟,邀和過所居。全公主使人覘視,因言太子不在廟中,專就妃家計議,又言王夫人見上寢疾,有喜色。權由是發怒,夫人憂死,而和寵稍損,懼於廢黜。獸王霸覬覦滋甚,陸遜。吾粲、顧譚等數陳適庶之義,理不可奪,全寄、楊竺為魯王霸支黨,譖訴日興。粲遂下獄誅,譚徙交州。權沈吟者歷年,後遂幽閉和。於是驃騎將軍朱據、尚書僕射屈晃率諸將吏泥頭自縛,連日詣闕請和。權登白爵觀見,甚惡之,敕據、晃等無事忩忩。權欲廢和立亮,無難督陳正、五營督陳象上書,稱引晉獻公殺申生,立奚齊,晉國擾亂。又據、晃固諫不止。權大怒,族誅正、象,據、晃牽入殿,杖一百,竟徙和於故鄣,群司坐諫誅放者十數。眾鹹冤之。

太元二年正月,封和為南陽王,遣之長沙。四月,權薨,諸葛恪秉政。恪即和妃張之舅也。妃使黃門陳遷之建業上疏中宮,並致問於恪。臨去,恪謂遷曰:“為我達妃,期當使勝他人。”此言頗泄。又恪有徙都意,使治武昌宮,民間或言欲迎和。及恪被誅,孫峻因此奪和璽綬,徙新都。又遣使者賜死。和與妃張辭別,張曰:“吉凶當相隨,終不獨生活也。”亦自殺,舉邦傷焉。

孫休立,封和子皓為烏程侯,自新都之本國。休薨,皓即阼,其年追謚父和曰文皇帝,改葬明陵,置園邑二百家,令、丞奉守。後年正月,又分吳郡、丹楊九縣為吳興郡,治烏程,置太守,四時奉祠。有司奏言,直立廟京邑。寶鼎二年七月,使守大匠薛珝營立寢堂,號曰清廟。十二月,遣守丞相孟仁、太常姚信等備官僚中軍步騎二乾人,以靈輿法駕,東迎神於明陵。皓引見仁,親拜送於庭。靈輿當至,使丞相陸凱奉三牲祭於近郊,皓於金城外露宿。明日,望拜於東門之外。其翌日,拜廟薦祭,歔欷悲感。比七日三祭,倡技晝夜娛樂。有司奏言“祭不欲數,數則黷,宜以禮斷情”,然後止。

孫霸字子威,和(同母)弟也。和為太子。霸為魯王,寵愛崇特,與和無殊。頃之,和、霸不穆之聲聞於權耳,權禁斷往來,假以精學。督軍使者羊衜上疏曰:“臣聞古之有天下者,皆先顯別適庶,封建子弟,所以尊重祖宗,為國藩表也。二宮拜授,海內稱宜,斯乃大吳興隆之基。頃聞二宮並絕賓客,遠近悚然,大小失望。竊從下風,聽采眾論,鹹謂二宮智達英茂,自正名建號,於今三年,德行內著,美稱外昭,西北二隅,久所服聞。謂陛下當副順遐邇所以歸德,勤命二宮賓延四遠,使異國聞聲,恩為臣妾。今既末垂意於此,而發明詔,省奪備衛,抑絕賓客,使四方禮敬,不復得通,雖實陛下敦尚古義,欲令二宮專志於學,不復顧慮觀聽小宜,期於溫故博物而已,然非臣下傾企喁喁之至願也。或謂二宮不遵典式,此臣所以寢息不寧。就如所嫌,猶宜補察,密加斟酌,不使遠近得容異言。臣懼積疑成謗,久將宣流,而西北二隅,去國不遠,異同之語,易以聞達。聞達之日,聲論當興,將謂二宮有不順之愆,不審陛下何以解之?若無以解異國,則亦無以釋境內。境內守疑,異國興謗,非所以育巍巍,鎮社稷也。願陛下早發優詔,使二宮周鏇禮命如初,則天清地晏,萬國幸甚矣。”

時全寄、吳安、孫奇、楊竺等陰共附霸,圖危太子。譖毀既行,太子以敗,霸亦賜死。流竺屍於江,兄穆以數諫戒竺,得免大辟,猶徙南州。霸賜死後,又誅寄、安、奇等,鹹以黨霸構和故也。霸二子,基、壹。五鳳中,封其為吳侯,壹宛陵候。基侍孫亮在內,太平二年,盜乘御馬,收付獄。亮問侍中刁玄曰:“盜乘御馬罪云何?”玄對曰:“科應死。然魯王早終,惟陛下哀原之。”亮曰:“法者,天下所共,何得阿以親親故邪?當思惟可以釋此者,奈何以情相迫乎?”玄曰:“舊赦有大小,或天下,亦有千里、五百里赦,隨意所及。”亮曰:“解人不當爾邪!”乃赦宮中,基以得免。孫皓即位,迫和、霸舊隙,削基、壹爵土,與祖母謝姬俱徙會稽烏傷縣。

孫奮字子揚,霸弟也。母曰仲姬。太元二年,立為齊王,居武昌。權薨,太傅諸葛恪不欲諸王處江濱兵馬之地,徙奮於豫章。奮怒,不從命,又數越法度。恪上箋諫曰:“帝王之尊,與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四海之內,皆為臣妾。仇讎有善,不得不舉;親戚有惡,不得不誅。所以承天理物,先國後身,蓋聖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

昔漢初興,多王子弟,至於太強,輒為不軌,上則幾危社稷,下則骨肉相殘,其後懲戒,以為大諱。自光武以來,諸王有制,惟得自娛於宮內,不得臨民,乾與政事。其與交通,皆有重禁,遂以全安,各保福祚。此則前世得失之驗也。近袁紹、劉表各有國土,土地非狹,人眾非弱,以適庶不分,遂滅其宗祀。此乃天下愚智所共嗟痛。

大行皇帝覽古戒今,防芽遏萌,慮於千載。是以寢疾之日,分遣諸王,各早就國,詔策殷勤,科禁嚴峻,其所戒敕,無所不至。誠欲上安宗廟,下全諸王。使百世相承,無凶國害家之侮也。大王宜上惟太伯順父之志,中念河間獻王、東海王強恭敬之節,下當裁抑驕恣荒亂以為警戒。而聞頃至武昌以來,多違詔敕,不拘制度,擅發諸將兵治護宮室。又左右常從有罪過者,當以表聞,公付有司,而擅私殺,事不明白。大司馬呂岱親受先帝詔敕,輔導大王,既不承用其言,令懷憂怖。華錡先帝近臣,忠良正直,其所陳道,當納用之,而聞怒錡,有收縛之語。又中書楊融,親受詔敕,所當恭肅,雲“正自不聽禁,當如我何?”聞此之日,大小驚怪,莫不寒心。

里語曰:“明鏡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大王宜深以魯王為戒,改易其行,戰戰兢兢,盡敬朝廷,如此則無求不得。若棄忘先帝法教,懷輕慢之心,臣下寧負大王,不敢負先帝遺詔,寧為大王所怨疾,豈敢忘尊主之威,而令詔敕不行於藩臣邪?此古今正義,大王所照知也。夫福來有由,禍來有漸,漸生不憂,將不可悔,向使魯王早納忠直之言,懷驚懼之慮,享祚無窮,豈有滅亡之禍哉?夫良藥苦口,惟疾者能甘之。忠言逆耳,惟達者能受之,今者恪等慺慺欲為大王除危殆於萌芽,廣福慶之基原,是以不自知言至,願蒙三思。”

奮得箋懼,遂移南昌,遊獵彌甚,官屬不堪命。及恪誅,奮下住蕪湖,欲至建業觀變。傅相謝慈等諫奮,奮殺之。坐廢為庶人,徙章安縣。太平三年,封為章安侯。

建衡二年,孫皓左夫人王氏卒。皓哀念過甚,朝夕哭臨,數月不出,由是民間或謂皓死,訛言奮與上虞侯奉當有立者。奮母仲姬墓在豫章,豫章太守張俊疑其或然,掃除墳瑩。皓聞之,車裂俊,夷三族,誅奮及其五子,國除。

評曰:孫登居心所存,足為茂美之德。慮、和並有好善之姿,規自砥礪,或短命早終,或不得其死,哀哉!霸以庶乾適,奮不遵軌度,固取危亡之道也。然奮之誅夷,橫遇飛禍矣。

譯文

(孫登傳、孫慮傳、孫和傳、孫霸傳、孫奮傳)

孫登傳,孫登,字子高,孫權的長子。魏黃初二年(221),封孫權為吳王,同時任命孫登為東中郎將,封為萬戶侯,孫登推辭沒有接受。當年,孫登被立為吳王太子,為他挑選安排師傅,精選一些才德優異之士,作為他的賓友。於是諸葛恪、張休、顧譚、陳表等被選入東宮,陪孫登研讀詩書,跟從外出騎馬射箭。孫權想讓孫登攻讀《漢書》,熟悉了解近代事情,考慮到張昭研究《漢書》有師承根底,著重煩請他指導,於是令張休跟張昭學習,回來再轉授孫登。孫登接待下屬幕僚,只簡便地行使平民間的禮節,與諸葛恪、張休、顧譚等有時同坐一輛車,有時同睡一張床。太傅張溫對孫權說:“中庶子這個官職與太子最為親密,太子隨時提問他要能隨時解答,應當選用優秀德行者。”於是孫權任用陳表等為中庶子。後來又因為中庶子的禮節過於拘束,又令他們頭戴裹巾侍坐。

黃龍元年(229),孫權登基稱帝,立孫登為皇太子,以諸葛恪為其左輔,張休為其右弼,顧譚為其輔正,陳表為其翼正都尉,這即是所謂四友。而謝景、范慎、刁玄、羊瞶等皆為賓客,於是東宮號稱人才濟濟。孫權遷都建業,徵召上大將軍陸遜輔佐孫登鎮守武昌,兼理宮府遺留事宜。孫登有時出外狩獵,本當抄小路近道,但他常遠繞良田,不踐踏莊稼,到休息時候,又選擇空閒之處。他就是如此不想煩擾百姓。他曾騎馬外出,有一顆彈丸從身邊飛過,他身邊侍衛便去尋找射彈丸之人。正有一人手握彈弓身帶彈丸,大家都認為就是這個人射的彈丸,但其人否認不服,侍從們便想揍他,孫登不允許,派人尋找飛過他身邊的那粒彈丸,同此人身上攜帶的一比較,兩者並不一樣,於是放走了那人。又有一次丟失了盛水金馬盂,查出偷竊者,原來是自己手下人幹的,孫登不忍心重罰他,只叫他來責備了一通,遣他永遠回家,並令身邊的人不要張揚。後來他弟弟孫慮去世,孫權為此降旨減損飲食,孫登晝夜兼程,趕到賴鄉,親自通報,孫權當即召見他。孫登見孫權悲痛哭泣,便勸說:“孫慮一病不起,此乃命定。如今北方未統一,四海都在仰首盼望,上天授命陛下,陛下卻按照社會下流百姓的思路,減少朝臣的飲食,超出了禮制的要求,我私地憂慮不安。”孫權聽從了他的勸告,為此增加飲食。孫登住了十多天,孫權打算他西還武昌,孫登深切地為自己求情,認為長時間的離別使自己不能侍奉父母,於作兒子的道義有缺憾,又陳述陸遜忠誠勤勉,武昌那裡無什麼顧慮,孫權於是留他住下。

嘉禾三年(234),孫權出征新城,讓孫登留守京城,總管朝事。當時年成歉收,盜賊甚多,孫登於是明定有關法令,用來防範,深得制止奸邪的關鍵。當初,孫登的生母地位低賤,徐夫人對他從小就有母養之恩。後來徐夫人因為妒嫉被黜廢置吳郡,而步夫人最為得寵。步氏有所賞賜,孫登不敢推辭,只是拜受而已。徐氏派人前來賜給孫登的衣服,孫登必定沐浴後才穿上。孫登將被冊立為太子,他推辭說:“根本得到確立,道義才能產生,要立太子,應先立皇后。”孫權說:“你的母親在哪?”孫登回答說:“在吳郡。”孫權沉默無語。孫登被立為太子共二十一年,三十三歲去世。臨終前,他上疏說:“兒臣毫無功德,身纏重病,自知生命微弱,恐怕很快殞命。兒臣並非惋惜自己,只是想到將要離開父母,身葬黃土,永遠不能再進奉探望宮禁,不能朝見陛下皇后,生前無益於國,死後還留給陛下深深的悲戚,故此悲悽鬱結心頭哽塞咽口。兒臣聽說生死有命,壽夭在天,周晉、顏回有上智之才,尚且夭折,何況兒臣愚陋,年壽已超過他們,活著為國家繼嗣,死後還享有尊榮,對於我來說已是夠多的了,還有什麼可悲可怨的呢?如今天下大事未定,各地賊寇未被討清,天下人民翹首以待,將命運托寄於陛下,處境危險者希望安定,處境動亂者盼望治理。希望陛下徹底忘記兒臣,割捨平民社會的恩愛情感,修煉黃老之術,用心保養精神,增加美食佳饌,廣開神明思想,以利奠基萬古無窮功業,於是則天下百姓有幸得到依賴,兒臣死而無恨。

皇子孫和仁慈孝順聰慧明智,道德品行清明豐盛,應及早安排立為太子,以維繫百姓懸望。諸葛恪才能練達學識淵博,可器重任用他來輔佐時政。張休、顧譚、謝景,都通達機敏明智果斷,入朝可任為心腹之臣,出外可用作勇猛之將。范慎、華融勇武壯節,有國士風采。羊瞶論辯敏捷,有獨自應對之材。刁玄寬宏大量,志在實踐道義真諦。裴欽博聞強記,翰藻文采值得取用。蔣修、虞翻,志向節操分外明朗。凡此各位大臣,或適宜用作朝臣,或可以擔任將帥,都通曉時事,明悉法令,堅守信用道義,有不可改變的志向。這都是陛下日月般光輝照耀,給兒臣選置如此屬官,使他們與兒臣一起共事,故此兒臣能詳備地了解他們的情懷,敢於將他們的情況呈報陛下。兒臣深深地思慮著當今境外多有憂慮,軍旅不休,應當激勵六軍,以此謀求進取。軍隊靠人民為眾,人民以財貨為寶,兒臣私下聽說各郡縣頗有荒殘,百姓物用奇缺,奸亂萌生,因此法令頻繁增訂,刑罰深重苛刻。兒臣聽說治理政事要聽從民意,頒訂律令要因時變更,陛下實在該與將相大臣認真詳細選擇合乎時宜的治國方略,博採眾議,寬刑輕賦,適當地取消一些勞役,以順應百姓的願望。

陸遜忠誠勤勉於時政,獻身憂國,忠正為公,具有不謀私利的節操。諸葛瑾、步騭、朱然、全琮、朱據、呂岱、吾粲、闞澤、嚴畯、張承、孫怡忠心為國,通曉明達治國的根本。可讓他們陳述當前應做的事宜,刪除苛刻煩瑣的政務和政策,愛兵養馬,撫慰百姓。五年以後,十年之內,則遠方人民前來歸附,近處臣民盡力為國,兵不血刃,而天下可得。兒臣聽說‘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故此子囊臨終,留下遺言對時政提出告誡,君子認為他這是盡忠,何況兒臣孫登,豈能閉口而已?希望陛下留意聽取採納兒臣之言,這樣兒臣即使某天死去,也如同出生之年。”奏疏在他氣絕之後才被呈報上去,孫權更為悲痛感動,一說話就落淚,這年為赤烏四年(241)。

謝景當時為豫章太守,他無法克制悲哀心情,竟棄職前來奔喪,又上表自我彈劾。孫權說:“您隨太子治政,與其他官員不同。”便派宮中使者前往慰勞他,允許他恢復原來職務,打發他返回豫章郡。追謚孫登為“宣太子”。孫登的兒子孫璠、孫希,都已早死,次子孫英被封為吳侯。紅潮網

五鳳元年(254),孫英因大將軍孫峻專橫濫用職權,圖謀誅殺孫峻,事情敗露後自殺,他的封地被取消。

謝景,字叔發,南陽郡宛縣人。在郡守任上有政績,官吏百姓都稱頌他,認為前有顧劭,其後就是謝景。幾年後,他死在任上。

孫慮傳,孫慮,字子智,孫登的弟弟。他從小機敏聰慧多才多藝,孫權器重喜愛他。

黃武七年(228),他被封爵建昌侯。過了兩年,丞相顧雍等上奏說孫慮天性聰慧明體達用,才識日日增新,比照近代漢朝之例,應晉爵稱王,孫權不同意。過了較長一段時間,尚書僕射□存上疏說:“帝王興業,無不褒揚推崇骨肉至親,以此增添諸后妃的光彩,所以魯國、衛國在周朝所受恩寵超過所有諸侯,漢高祖以五子為王,封地列於漢朝本土,就是以此作為中央朝廷的屏障,鎮守護衛整個國家。建昌侯孫慮秉性聰敏,有文武全才,根據古代典章制度,應當正其名號。陛下謙讓,不肯按照舊制辦事,群臣大小,都取用於各自的封邑。如今奸寇猖獗橫行,戰鼓未息,文臣武將,只有親屬及賢士。我私下與丞相顧雍等商議,都認為孫慮應當為鎮軍大將軍,授任擔負一方面的職責,以光耀國家事業。”孫權於是同意這些請求,授予孫慮假節,單獨開置府署,治所設在半州。孫慮以尊貴的皇子身份,加之年紀又輕,遠近的人都擔心他不能留心轄區政事。及至他任職掌政,遵奉法度,恭侍師友,超過了眾人對他的期望。

嘉禾元年(232),孫慮二十歲時去世。沒有兒子,封邑消除。

孫和傳,孫和,字子孝,孫慮的弟弟。他小時候因為母親王夫人受孫權的寵愛而被孫權所喜愛,十四歲時,就安排他為宮廷侍衛,讓中書令闞澤教他學習經傳典籍六藝。他愛好學習,禮賢下士,頗為人們所讚譽。

赤烏五年(242),被冊立為太子,當時十九歲。闞澤任太傅,薛綜為少傅,而蔡穎、張純、封亻甫、嚴維等都是他的陪侍隨從。當時司法官員多用條例律書來問罪,孫和認為奸猾狂妄之徒,將利用訟事摻雜個人私情,從而產生為禍作歹的念頭,此風不可助長,上表表示應當杜絕。又都督劉寶狀告中庶子丁晏,丁晏也狀告劉寶,孫和對丁晏說:“文武官員稱職主事,能有幾人?因有矛盾就相互翻臉攻擊,都企圖坑害對方,這怎么會有福運呢?”於是他對雙方進行勸釋調解,使他們相互交往厚待。他常說當世的才學之士應探研講習學問,操演熟習武功,以勝任當世事務,而只知交遊下棋以妨礙事業,不是進取的態度。後來群臣出席他的宴會,言談中說到下棋,孫和認為此玩藝只能妨礙事務浪費時光而毫無用處,耗勞精神費盡思慮而一無所獲,不是可用來增進德行致力功業,積累功績的行為。而且有志之士愛惜光陰珍惜精力,君子的最大願望是功德崇高如山行為光明耀世,以不能列入此種等級為恥。天地之長久,而人處天地之間,有如白駒過隙,年齡很快衰老,青春一去不返。舉凡人生所憂者,就在於人的欲望所不能杜絕的那些東西,如果真能杜絕無益的慾念來遵循道義的路徑,拋棄不必要的事情以培植功業的根基,對於人的名聲品行,難道不是良好之事嗎?當然,人的欲望不能沒有戲嬉娛樂,而戲嬉娛樂的愛好,也在於飲宴書琴騎射等方面,何必非得下棋不可,然後才感到快樂呢?於是命令陪坐者中的八個人,各自寫出評判下棋行為的論文以矯正時弊,於是中庶子韋日翟回家後寫了一篇論文奏上,孫和將文章出示給賓客傳閱。其時蔡穎喜歡下棋,在他官署中任職者不少人都跟著他學,故此孫和用這個方法規勸他。在這以後王夫人與全公主有了矛盾。孫權曾大病臥床,孫和到太廟祭祀,孫和的妃子的叔父張休的住所離太廟很近,就邀孫和到他家逛逛。全公主派人跟隨監視,藉機向孫權進讒說太子不在太廟裡,而專往妃子家去謀劃事情,又說王夫人看到皇上病重,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孫權因此發怒,王夫人猶豫而死,而孫和所受寵信日益減損,害怕自己被廢除。魯王孫霸圖謀太子之位的欲望更為強烈,陸遜、吾粲、顧譚等多次向孫權陳述區分和明定嫡庶的道義,指出按理太子之位不能被剝奪,全寄、楊竺是魯王孫霸的黨羽,他們天天在孫權面前讒毀。

吾粲終於被關進監獄處死,顧譚被流放交州。孫權憂鬱了好幾年,後來終於將孫和軟禁。於是驃騎將軍朱據、尚書僕射屈晃率領眾多將吏頭上抹泥,將自己捆綁起來,接連幾天到宮門外為孫和求情。孫權登上白爵觀觀望,非常反感這種行徑。斥責朱據、屈晃等是無理取鬧。孫權打算廢除孫和冊立孫亮為太子,無難督陳正、五營督陳象上奏,引述晉獻公殺申生、立奚齊,以致晉國大亂的史實進行勸諫,而朱據、屈晃又固執地勸諫不止。孫權大怒,將陳正、陳象滿門抄斬,將朱據、屈晃拖進大殿,杖打一百,最後將孫和流放到故鄣,群臣中因勸諫而被誅殺流放的多達幾十人。人們都為他們感到冤屈。

太元二年(252)正月,孫權封孫和為南陽王,派遣他居住在長沙。當年四月,孫權去世,諸葛恪執掌朝政。諸葛恪就是孫和之妃張氏的舅舅。張妃派黃門陳遷前往建業上疏中宮,並向諸葛恪致以問候。陳遷離開建業時,諸葛恪對他說:“替我轉告張妃,到時我一定讓她超過別人。”這番話語頗有泄露。又諸葛恪有遷都的想法,派人修整武昌的宮殿,民間有人傳言他想迎立孫和。及至諸葛恪被誅殺,孫峻因此事而剝奪孫和的印璽綬帶,將他流放到新都,又派使者賜他自盡。孫和與張氏告別,張氏說:“無論吉凶我都跟著你,終不能一人活在世上。”她也自殺而亡,舉國上下都為之悲傷。孫休即位後,封孫和的兒子孫皓為烏程侯,自新都遷到封邑烏程。孫休去世,孫皓繼承皇位,當年就追謚父親孫和為“文皇帝”,改葬明陵,設定守護陵園的人二百戶,設立奉侍守墓的令、丞。第二年正月,又分析吳郡、丹楊的九個縣為吳興郡,治所在烏程,設定太守,四季按時祭祀明陵。有關官員上奏說,應在京都為孫和立廟。

寶鼎二年(267)七月,孫皓令守將作大臣薛王羽建設寢堂,號為“清廟”。十二月,派遣暫署丞相孟仁、太常姚信等人配備官員及中軍步、騎兵二千人,用靈車法駕東往明陵迎接孫和的神靈。孫皓召見孟仁,親自拜送於庭下。靈車將到京城,又派丞相陸凱敬奉三牲在近郊祭祀迎請,孫皓在京城外露宿。第二天,仰望拜迎靈車於東門之外。第三天,在清廟拜謁神靈、薦牲祭祀,涕泣嗚咽,悲哀傷感。至第七天已祭祀三次,倡伎演唱奏樂,日夜不停。有關官員上奏說:“祭祀不可太多,過分了就是不莊重,應以禮來制止思念。”祭祀至此才停。

孫霸傳,孫霸,字子威,孫和的弟弟。孫和為太子時,孫霸為魯王,他所受的寵愛厚待,與孫和沒有兩樣。不久,孫和、孫霸不和的訊息傳到孫權的耳里,孫權禁止他們與外界往來,藉此讓他們專心向學。督軍使者羊瞶上疏說:“為臣聽說古代占有天下之人,都是先明確區別嫡庶,封建子弟的爵地,以此讓他們尊崇祖先,成為國家屏障。現在二宮所接受的名號,天下都稱道合宜,這是我大吳國興隆的根基。近來聽說二宮一起被禁絕與賓客來往,遠近之人都覺得驚詫,大小官員均感失望。我私地打聽下邊的議論,聽取眾人的意見,都認為二宮智慧通達、英才俊茂,自從他們被確定名分和稱號,至今已有三年,他們的德行昭著國內,英名傳揚外邦,連西、北兩處地方,也早已敬服他們的名望。大家都說陛下應當順應遠近人們歸順德政的厚望,儘量讓二宮延請四方賓客,使別國聽到他們聲名後,都想作為他們的臣僕。如今既未注意這方面的努力,而是頒布詔令,減少他們的侍從護衛,壓抑他們去絕交賓客,使四方之人的敬意不能與二宮相通。雖說陛下確是在崇尚古代道義,想讓二宮專心向學,不再考慮觀聽細小事體,期望他們溫習歷史廣知事物,然而這並非臣下翹首企盼的最大心愿。有人說二宮不遵循典章制度,這正是為臣所以坐臥不安的原因。即使實際情況如人們所猜疑的那樣,也應及時補救察明,認真細緻地加以斟酌,不使遠近的人們都聽到如此傳言。為臣擔心人們猜疑日益積累會發展成毀謗,天長日久會流散四方,而西、北兩地,離我國不遠,流言通過傳告,很容易傳到魏、蜀兩國境內。傳到西、北兩地之日,輿論必然很快產生,將認為我們二宮有背叛的罪過,到時不知陛下將作何解釋?如果無法向別國釋疑,則也無法使國人釋疑。國人心存疑惑,異國藉機誹謗,這就絕不能發展巍巍王業、鎮守神聖國土了。願陛下及早發布仁厚詔令,使太子與魯王像過去一樣去以禮敬交賓朋,這樣則天清地寧,天下有幸極了。”其時,全寄、吳安、孫奇、楊竺等暗地共同依附孫霸,企圖危害太子。他們誣陷誹謗,致使太子敗落,孫霸也被賜死。楊竺遭到屍體漂流長江的懲罰,他的哥哥楊穆因多次諫誡過楊竺,所以得以免受殺頭,但還是被流放到南方的州里去。孫霸被賜死後,又處死了全寄、吳安、孫奇等人,他們都是因為結黨孫霸陷害孫和所招來的惡果。孫霸的兩個兒子,孫基、孫壹。

五鳳年間,孫基被封為吳侯,孫壹被封為宛陵侯。孫基在宮內侍奉孫亮,太平二年(257),因偷盜御馬,被收捕入獄。孫亮問侍中刁玄說:“盜乘御馬定什麼罪?”刁玄回答說:“應定死罪。然而魯王死的早,希望陛下能哀憐而饒恕他。”孫亮說:“法律,天下人所共同遵守的事,怎能因為是親人就有所偏袒呢?應當考慮一個可以免他的罪行的辦法,怎能以追念死去的親人情感為理由呢?”刁玄說:“以前赦免罪犯有大小之分,或則普天下之下的大赦,也有千里、百里範圍的赦免,聽任君主的意向而定。”孫亮說:“能解人意的不正是您嗎?”於是下令赦免宮廷內的犯罪者,孫基因此得以免死。

孫皓即位後,追究孫和與孫霸的舊怨,削除孫基、孫壹的爵位封地,同他們的祖母謝姬一起被流放到會稽郡烏傷縣。

孫奮傳,孫奮,字子揚,孫霸的弟弟,他的母親叫仲姬。

太元二年(252),孫奮被冊立為齊王,居住在武昌。孫權去世,太傅諸葛恪不想諸王處在長江沿岸的兵馬爭戰之地,就將孫奮轉遷到豫章郡。孫奮十分氣憤,不服從命令,又多次越軌法度行事。諸葛恪上箋書勸諫他說:“帝王之尊貴,與上天相等位,因此帝王即以天下為家,以父兄為臣,四海之內,都是臣僕。仇人有善行,不能不舉用,親人有惡行,不能不處治,以此承受天命諧理萬物,先為國家著想,後替自己打算,此為聖人制定法度,百世不變的道理。從前漢朝初興,多將子弟封為藩王,及至他們勢力過於強大,動輒作出不軌行為,上則危亡社稷,下則骨肉相殘,後世以此為戒,認為是最大的忌諱。自光武帝中興以來,對諸王作了規定,只得在宮內自我娛樂,不得管理百姓,干預政事,與他們相交之人,都有嚴格的限制,於是他們各人都得以保全自安,各保福運。這便是前代得失成敗的驗證。近代袁紹、劉表各占有封土,土地並不狹小,人眾也不貧乏,只因嫡庶未分,於是斷絕了自己家族祖廟的祭祀。這是天下智者愚人共同嘆息痛心之事。大行皇帝觀察古代借鑑當今,防範抑制事情於萌芽狀態之時,從千秋功業上考慮。故此他臥床不起之時,將諸王分遣到各自的封邑,詔令策命十分懇切,法例律令十分嚴峻,他所戒令的內容,無所不至,確實是想上保宗廟之安,下佑諸王之全,使帝王百代相嗣,沒有危害國家的後患。大王您應當上想周泰伯順從父親意願之事,中念河間獻王劉德、東海王劉強恭敬朝命的節操,下當節制驕狂橫行荒謬錯亂的行為,以此作為警戒。而我聽說大王不久前來到武昌以來,多次違背詔令,不遵法度,擅自調集眾將兵修護宮室。另外您的身邊經常跟隨著犯有罪行的人,本當上表呈報,公開交付有關衙門處理,而您卻擅自私下殺掉,把事情弄得不明不白。大司馬呂岱親受先帝的詔令,輔佐導引大王,而大王卻不接受採納他的建議,使他心懷憂懼。華釒奇是先帝的親近大臣,忠良正直,他所陳述的道理,您應當採納套用,然而您卻聽後惱怒華釒奇,有要將他收捕的言語。另外中書楊融,親受皇上詔令,您本應當對他恭謹肅敬,卻說‘我就是不聽從禁令,你把我怎樣’?聽到這話時,群臣無不感到驚訝,無人不感到寒心。俗話說:‘明鏡可以照出形貌,古事可以鑑戒今人。’大王應深以魯王為戒,改變自己的行為,謹慎小心,盡力敬奉朝廷,這樣則沒有什麼要求不能得到。如果放棄遺忘先帝的法令教誨,心懷輕慢之意,為臣寧負大王,不敢有負先帝遺詔,寧願受大王的怨恨,豈敢忘記尊主的威嚴,而使詔令在藩臣中不能施行呢?這是古今正義,大王所明白知曉的事理。福運的降臨有一定的根源,災禍的降臨也不是一日而成,在其逐漸發展時不憂不慮,將來的後果是無法去後悔的。假如魯王早早地接納忠直之言,心懷驚懼之慮,那么他就能享受無窮的福運,哪來滅亡之禍呢?良藥苦口,只有患病者以它為甘甜;忠言逆耳,只有通達事理者才樂意接受。

今天我諸葛恪等人苦苦思慮想為大王解除尚處萌芽狀態的危險,擴大您福運吉祥的基礎,故此不自覺地把話說到了頂,希望您能三思。”孫奮收到箋書後十分恐懼,於是移居南昌,但他遊玩狩獵更為頻繁,官員部屬都無法忍受他的命令差遣。及至諸葛恪被誅,孫奮到下游住在蕪湖,企圖到建業觀察事態變化。傅相謝慈等人勸諫孫奮,孫奮卻殺了謝慈等人。孫奮因此被判罪黜為平民,流放到章安縣。

太平三年(258),被封為章安侯。建衡二年(270),孫皓左夫人王氏去世。

孫皓悲傷思念過度,朝朝對著靈柩哭泣,一連數月不出門,於是民間有人傳言孫皓死了,並謠傳孫奮與上虞侯孫奉必有一人會被立為皇帝。孫奮的母親仲姬的墳墓在豫章,豫章太守張俊猜測此事或許為真,於是前往掃祭墳塋。孫皓聽說此事後,將張俊車裂並夷滅三族,將孫奮和他的五個兒子全部誅死,取消了他的封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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