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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紀·齊紀一

起屠維協洽,盡昭陽大淵獻,凡五年。

太祖高皇帝建元元年(己未,公元四七九年)

春,正月,甲辰,以江州刺史蕭嶷為都督荊、湘等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尚書左僕射王延之為江州刺史,安南長史蕭子良為督會稽等五郡諸軍事、會稽太守。

初,沈攸之欲聚眾,開民相告,士民坐執役者甚眾,嶷至鎮,一日罷遣三千餘人。府州儀物,務存儉約,輕刑薄斂,所部大悅。

辛亥,以竟陵世子賾為尚書僕射,進號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太傅道成以謝朏有重名,必欲引參佐命,以為左長史。嘗置酒與論魏、晉故事,因曰:“石苞不早勸晉文,死文慟哭,方之馮異,非知機也。”朏曰:“晉文世事魏寶,必將身終北面;借使魏依康、虞故事,亦當三讓彌高。”道成不悅。甲寅,以朏為侍中,更以王儉為左長史。

丙辰,以給事黃門侍郎蕭長懋為雍州刺史。

二月,丙子,邵陵殤王友卒。辛巳,魏太皇太后及魏主如代郡溫泉。

甲午,詔申前命,命太傅贊拜不名。

己亥,魏太皇太后及魏主如西宮。

三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甲辰,以太傅為相國,總百揆,封十郡,為齊公,加九錫;其驃騎大將軍、揚州牧、南徐州刺史如故。乙巳,詔齊國官爵禮儀,並仿天朝。丙午,以世子賾領南豫州刺史。

楊運長去宜城郡還家,齊公遣人殺之。凌源令潘智與運長厚善;臨川王綽,義慶之孫也。綽遣腹心陳訁贊說智曰:“君先帝舊人,身是宗室近屬,如此形勢,豈得久全!若招合內外,計多有從者。台城內人常有此心,正苦無人建意耳!”智即以告齊公。庚戌,誅綽兄弟及共黨與。

甲寅,齊公受策命,赦其境內,以石頭為世子宮,一如東宮。褚淵引何曾自魏司徒為晉丞相故事,求為齊官,齊公不許。以王儉為齊尚書右僕射,領吏部;儉時年二十八。

甲戌,武陵王贊卒,非疾也。

丙戌,加齊王殊禮,進世子為太子。

辛卯,宋順帝下詔禪位於齊。壬辰,帝當臨軒,不肯出,逃於佛蓋之下,王敬則勒兵殿庭,以板輿入迎帝。太后懼,自帥閹人索得之,敬則啟譬令出,引令升車。帝收淚謂敬則曰:“欲見殺乎?”敬則曰:“出居別宮耳。官先取司馬家亦如此。”帝泣而彈指曰:“願後身世世勿復生天王家!”宮中皆哭。帝拍敬則手曰:“必無過慮,當餉輔國十萬錢。”是日,百僚陪位。侍中謝朏在直,當解璽綬,陽為不知,曰:“有何公事?”傳詔云:“解璽綬授齊王。”朏曰:“齊自應有侍中。”乃引枕臥。傳詔懼,使朏稱疾,欲取兼人,朏曰:“我無疾,何所道!”遂朝服步出東掖門,仍登車還宅。乃以王儉為侍中,解璽綬。禮畢,帝乘畫輪車,出東掖門就東邸,問:“今日何不奏鼓吹?”左右莫有應者。右光祿大夫王琨,華之從父弟也,在晉世已為郎中,至是,攀車獺尾慟哭曰:“人以壽為歡,老臣以壽為戚。既不能先驅螻蟻,乃復頻見此事!”嗚咽不自勝,百官雨泣。

司空兼太保褚淵等奉璽綬,帥百官詣齊宮勸進;王辭讓未受。淵從弟前安成太守炤謂淵子賁曰:“司空今日何在?”賁曰:“奉璽綬在齊大司馬門。”召曰:“不知汝家司空將一家物與一家,亦復何謂!”甲午,王即皇帝位於南郊。還宮,大赦,改元。奉宋順帝為汝陰王,優崇之禮,皆仿宋初。築宮丹楊,置兵守衛之。宋神主遷汝陰廟,諸王皆降為公;自非宣力齊室,餘皆除國,獨置南康、華容、萍鄉三國,以奉劉穆之、王弘、何無忌之後,除國者凡百二十人。二台官僚,依任攝職,名號不同、員限盈長者,別更詳議。

以褚淵為司徒。賓客賀者滿座,褚炤嘆曰:“彥回少立名行,何意披猖至此!門戶不幸,乃復有今日之拜。使彥回作中書郎而死,不當為一名士邪!名德不昌,用復有期頤之壽!”淵固辭不拜。

奉朝請河東裴覬上表,數帝過惡,掛冠徑去;帝怒,殺之。太子賾請殺謝朏,帝曰:“殺之遂成其名,正應容之度外耳。”久之,因事廢於家。

帝問為政於前撫軍行參軍沛國劉獻,對曰:“政在《孝經》。凡宋氏所以亡,陛下所以得者,皆是也。陛下若戒前車之失,加之以寬厚,雖危可安;若循其覆轍,雖安必危矣!”帝嘆曰:“儒者之言,可寶萬世!”

丙申,魏主如崞山。

丁酉,以太子詹事張緒為中書令,齊國左衛將軍陳顯達為中護軍,右衛將軍李安民為中領軍。緒,岱之兄子也。

戊戌,以荊州刺史嶷為尚書令、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

帝命群臣各言得失。淮南、宣城二郡太守劉善明,請除宋氏大明、泰始以來諸苛政細制,以崇簡易。又以為:“交州險遠,宋末政苛,遂至怨叛。今大化創始,宜懷以恩德。且彼土所出,唯有珠寶,實非聖朝所須之急。討伐之事,謂宜且停。”給事黃門郎清河崔祖思亦上言,以為:“人不學則不知道,此悖逆禍亂所由生也。今無員之官,空受祿秩,凋耗民財。宜開文武二學,課台、府、州、國限外之人各從所樂,依方習業,若有廢惰者,遣還故郡;經藝優殊者,待以不次。又,今陛下雖履節儉,而群下猶安習侈靡。宜褒進朝士之約素清修者,貶退其驕奢荒淫者,則風俗可移矣。”宋元嘉之世,凡事皆責成郡縣。世祖徵求急速,以郡縣遲緩,始遣台使督之。自是使者所在旁午,競作威福,營私納賂,公私勞擾。會稽太守聞喜公子良上表極陳其弊,以為:“台有求須,但明下詔敕,為之期會,則人思自竭;若有稽遲,自依糾坐之科。今雖台使盈湊,會取正屬所辦,徒相疑憤,反更淹懈,宜悉停台使。”員外散騎郎劉思效上言:“宋自大明以來,漸見凋弊,征賦有加而天府尤貧。小民嗷嗷,殆無生意;而貴族富室,以侈麗相高,乃至山澤之民,不敢採食其水草。陛下宜一新王度,革正其失。”上皆加褒賞,或以表付外,使有司詳擇所宜,奏行之。己亥,詔:“二宮諸王,悉不得營立屯邸,封略山湖。”

魏主還平城。

魏秦州刺史尉洛侯、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長安鎮將陳提等皆坐貪殘不法,洛侯、目辰伏誅,提徙邊。

又詔以“候官千數,重罪受賕不列,輕罪吹毛髮舉,宜悉罷之。”更置謹直者數百人,使防邏街衢,執喧斗而已。自是吏民始得安業。

自泰始以來,內外多虞,將帥各募部曲,屯聚建康。李安民上表,以為:“自非淮北常備外,餘軍悉皆輸遣;若親近宜立隨身者,聽限人數。”上從之;五月,辛亥,詔斷眾募。

壬子,上賞佐命之功,褚淵、王儉等進增爵、戶各有差。處士何點謂人曰:“我作《齊書》已竟,贊云:‘淵既世族,儉亦國華;不賴舅氏,遑恤國家!’”點,尚之之孫也。淵母宋始安公主,繼母吳郡公主;又尚巴西公主。儉母武康公主;又尚陽羨公主。故點云然。

己未,或走馬過汝陰王之門,衛士恐有為亂者奔入殺王,而以疾聞,上不罪而賞之。辛酉,殺宋宗室陰安公燮等,無少長皆死。前豫州刺史劉澄之,遵考之子也,與褚淵善,淵為之固請曰:“澄之兄弟不武,且於劉宗又疏。”故遵考之族獨得免。

丙寅,追尊皇考曰宣皇帝,皇妣陳氏曰孝皇后。

丁卯,封皇子鈞為衡陽王。

上謂兗州刺史垣崇祖曰:“吾新得天下,索虜必以納劉昶為辭,侵犯邊鄙。壽陽當虜之沖,非卿無以制此虜也。”乃徙崇祖為豫州刺史。

六月,丙子,誅游擊將軍姚道和,以其貳於沈攸之也。

甲子,立太子賾為皇太子;皇子嶷為豫章王,映為臨川王,暠為安成王,鏘為鄱陽王,鑠為桂陽王,鑒為廣陵王;皇孫長懋為南郡王。

乙酉,葬宋順帝於遂寧陵。

帝以建康居民舛雜,多奸盜,欲立符伍以相檢括,右僕射王儉諫曰:“京師之地,四方輻湊,必也持符,於事既煩,理成不曠;謝安所謂‘不爾何以為京師’也。”乃止。

初,交州刺史李長仁卒,從弟叔獻代領州事,以號令未行,遣使求刺史於宋。宋以南海太守沈煥為交州刺史,以叔獻為煥寧遠司馬、武平、新昌二郡太守。叔獻既得朝命,人情服從,遂發兵守險,不納煥。煥停鬱林,病卒。

秋,七月,丁未,詔曰:“交趾、比景獨隔書朔,斯乃前運方季,因迷遂往。宜曲赦交州,即以叔獻為刺史,撫安南土。”

魏葭蘆鎮主楊廣香請降,丙辰,以廣香為沙州刺史。

八月,乙亥,魏主如方山;丁丑,還宮。

上聞魏將入寇,九月,乙巳,復以豫章王嶷為荊、湘二州刺史,都督如故;以臨川王映為揚州刺史。

丙午,以司空褚淵領尚書令。

壬子,魏以侍中、司徒、東陽王丕為太尉,侍中、尚書右僕射陳建為司徒,侍中、尚書代人苟頹為司空。

己未,魏安樂厲王長樂謀反,賜死。

庚申,魏隴西宣王源賀卒。

冬,十月,己巳朔,魏大赦。

癸未,汝陰太妃王氏卒,謚曰宋恭皇后。

初,晉壽民李烏奴與白水氐楊成等寇梁州,梁州刺史范柏年說降烏奴,擊楊成等,破之。及沈攸之事起,柏年遣兵出魏興,聲雲入援,實候望形勢。事平,朝廷遣王玄邈代之。詔柏年與烏奴俱下,烏奴勸柏年不受代;柏年計未決,玄邈已至。柏年乃留烏奴於漢中,還至魏興,盤桓不進。左衛率豫章胡諧之嘗就柏年求馬,柏年曰:“馬非狗也,安能應無已之求!”待使者甚薄;使者還,語諧之曰:“柏年云:‘胡諧之何物狗!所求無厭!’”諧之恨之,譖於上曰:“柏年恃險聚眾,欲專據一州。”上使雍州刺史南郡王長懋誘柏年,啟為府長史。柏年至襄陽,上欲不問,諧之曰:“見虎格得,而縱上山乎?”甲午,賜柏年死。李烏奴叛入氐,依楊文弘,引氐兵千餘人寇梁州,陷白馬戍。王玄邈使人詐降誘烏奴,烏奴輕兵襲州城,玄邈伏兵邀擊,大破之,烏奴挺身復走入氐。

初,玄邈為青州刺史,上在淮陰,為宋太宗所疑,欲北附魏,遣書結玄邈,玄邈長史清河房叔安曰:“將軍居方州之重,無故舉忠孝而棄之,三齊之土,寧蹈東海而死耳,不敢隨將軍也!”玄邈乃不答上書。及罷州還,至淮陰,嚴軍直過;至建康,啟太宗,稱上有異志。及上為驃騎,引為司馬,玄邈甚懼,而上待之如初。及破烏奴,上曰:“玄邈果不負吾意遇也。”叔安為寧蜀太守,上賞其忠正,欲用為梁州,會病卒。

十一月,辛亥,立皇太子妃斐氏。

癸丑,魏遣假梁郡王嘉督二將出淮陰,隴西公琛督三將出廣陵,河東公薛虎子督三將出壽陽,奉丹楊王劉昶入寇;許昶以克復舊業,世胙江南,稱籓於魏。蠻酋桓誕請為前驅,以誕為南征西道大都督。義陽民謝天蓋自稱司州刺史,欲以州附魏,魏樂陵鎮將韋珍引兵渡淮應接。豫章王嶷遣中兵參軍蕭惠朗將二千人,助司州刺史蕭景先討天蓋,韋珍略七千餘戶而去。景先,上之從子也。南兗州刺史王敬則聞魏將濟淮,委鎮還建康,士民驚散,既而魏竟不至。上以其功臣,不問。

上之輔宋也,遣驍騎將軍王洪範使柔然,約與共攻魏。洪範自蜀出吐谷渾,歷西域,乃得達。至是,柔然十餘萬騎寇魏,至塞上而還。

是歲,魏詔中書監高允議定律令。允雖篤老,而志識不衰。詔以允家貧養薄,令樂部絲竹十人五日一詣允以娛其志,朝晡給膳,朔望致牛酒,月給衣服綿絹;入見則備几杖,問以政治。

契丹莫賀弗勿乾帥部落萬餘口入附於魏,居白狼水東。

太祖高皇帝建元二年(庚申,公元四八零年)

春,正月,戊戌朔,大赦。

以司空褚淵為司徒,尚書右僕射王儉為左僕射;淵不受。

辛丑,上祀南郊。

魏隴西公琛等攻拔馬頭戍,殺太守劉從。乙卯,詔內外纂嚴,發兵拒魏,征南郡王長懋為中軍將軍,鎮石頭。

魏廣川王略卒。

魏師攻鍾離,徐州刺史崔文仲擊破之。文仲遣軍主崔孝伯渡淮,攻魏茌眉戍主龍得侯等,殺之。文仲,祖思之族人也。

群蠻依阻山谷,連帶荊、湘、雍、郢、司五州之境,聞魏師入寇,官盡發民丁,南襄城蠻秦遠乘虛寇潼陽,殺縣令。司州蠻引魏兵寇平昌,平昌戍主苟元賓擊破之。北上黃蠻文勉德寇汶陽,汶陽太守戴元賓棄城奔江陵,豫章王嶷遣中兵參軍劉伾緒將千人討之,至當陽,勉德請降,秦遠遁去。

魏將薛道標引兵趣壽陽,上使齊郡太守劉懷慰作冠軍將軍薛淵書以招道標;魏人聞之,召道標還,使梁郡王嘉代之。懷慰,乘民之子也。二月,丁卯朔,嘉與劉昶寇壽陽。將戰,昶四向拜將士,流涕縱橫,曰:“願同戮力,以雪仇恥!”

魏步騎號二十萬,豫州刺史垣崇祖集文武議之,欲治外城,堰肥水以自固。皆曰:“昔佛狸入寇,南平王士卒完盛,數倍於今,猶以郭大難守,退保內城。且自有肥水,未嘗堰也,恐勞而無益。”崇祖曰:“若棄外城,虜必據之,外修樓櫓,內築長圍,則坐成擒矣。守郭築堰,是吾不諫之策也。”乃於城西北堰肥水,堰北築小城,周為深塹,使數千人守之,曰:“虜見城小,以為一舉可取,必悉力攻之,以謀破堰;吾縱水沖之,皆為流屍矣。”魏人果蟻附攻小城,崇祖著白紗帽,肩輿上城,晡時,決堰下水;魏攻城之眾漂墜塹中,人馬溺死以千數。魏師退走。

謝天蓋部曲殺天蓋以降。

宋自孝建以來,政綱弛紊,簿籍訛謬,上詔黃門郎會稽虞玩之等更加檢定,曰:“黃籍,民之大紀,國之治端。自頃巧偽日甚,何以釐革?”玩之上表,以為:“元嘉中,故光祿大夫傅隆年出七十,猶手自書籍,躬加隱校。今欲求治取正,必在勤明令長。愚謂宜以元嘉二十七年籍為正,更立明科,一聽首悔;迷而不返,依制必戮;若有虛昧,州縣同科。”上從之。

上以群蠻數為叛亂,分荊、益置巴州以鎮之。壬申,以三巴校尉明慧昭為巴州刺史,領巴東太守。是時,齊之境內,有州二十三,郡三百九十,縣千四百八十五。

乙酉,崔文仲遣軍主陳靖拔魏竹邑,殺戍主白仲都;崔叔延破魏睢陵,殺淮陽太守梁惡。

三月,丁酉朔,以侍中西昌侯鸞為郢州刺史。鸞,帝兄始安貞王道生之子也,早孤,為帝所養,恩過諸子。

魏劉昶以雨水方降,表請還師,魏人許之;丙午,遣車騎大將軍馮熙將兵迎之。

夏,四月,辛巳,魏主如白登山;五月,丙申朔,如火山;壬寅,還平城。

自晉以來,建康宮之外城唯設竹籬,而有六門。會有發白虎樽者,言“白門三重關,竹籬穿不完”。上感其言,命改立都牆。

李烏奴數乘間出寇梁州,豫章王嶷遣中兵參軍王圖南,將益州兵從劍閣掩擊之;梁、南秦二州刺史崔慧景發梁州兵屯白馬,與圖南覆背擊烏奴,大破之,烏奴走保武興。慧景,祖思之族人也。

秋,七月,辛亥,魏主如火山。

戊午,皇太子穆妃裴氏卒。

詔南郡王長懋移鎮西州。

角城戍主舉城降魏;秋,八月,丁酉,魏遣徐州刺史梁郡王嘉迎之。又遣平南將軍郎大檀等三將出朐城,將軍白吐頭等二將出海西,將軍元泰等二將出連口,將軍封延等三將出角城,鎮南將軍賀羅出下蔡,同入寇。

甲辰,魏主如方山;戊申,游武州山石窟寺。庚戌,還平城。

崔慧景遣長史裴叔保攻李烏奴於武興,為氐王楊文弘所敗。九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丙午,柔然遣使來聘。

汝南太守常元真、龍驤將軍胡青苟降於魏。

閏月,辛巳,遣領軍李安民循行清、泗諸戍以備魏。

魏梁郡王嘉帥眾十萬圍朐山,朐山戍主玄元度嬰城固守,青、冀二州刺史范陽盧紹之遣子奐將兵助之。庚寅,元度大破魏師。台遣軍主崔靈建等將萬餘人自淮入海,夜至,各舉兩炬;魏師望見,遁去。

冬,十月,王儉固請解選職,許之;加儉侍中,以太子詹事何戢領選。上以戢資重,欲加常待,褚淵曰:“聖旨每以蟬冕不宜過多。臣與王儉既已左珥,若復加戢,則八座遂有三貂;若帖以驍、游,亦為不少。”乃以戢為吏部尚書,加驍騎將軍。

甲辰,以沙州刺史楊廣香為西秦州刺史,又以其子炅為武都太守。

丁未,魏以昌黎王馮熙為西道都督,與征南將軍桓誕出義陽,鎮南將軍賀羅出鍾離,同入寇。

淮北四州民不樂屬魏,常思歸江南,上多遣間諜誘之。於是,徐州民桓標之、兗州民徐猛子等所在蜂起為寇盜,聚眾保伍固,推司馬朗之為主。魏遣淮陽王尉元、平南將軍薛虎子等討之。

十一月,戊寅,丹陽尹王僧虔上言:“郡縣獄相承有上湯殺囚,名為救疾,實行冤暴。豈有死生大命,而潛制下邑!愚謂囚病必先刺郡,求職司與醫對共診驗,遠縣家人省視,然後處治。”上從之。

戊子,以楊難當之孫後起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鎮武興。

十二月,戊戌,以司空褚淵為司徒。淵入朝,以腰扇障日,征虜功曹劉祥從側過,曰:“作如上舉止,羞面見人,扇障何益!”淵曰:“寒士不遜!”祥曰:“不能殺袁、劉,安得免寒士!”祥,穆之之孫也。祥好文學,而性韻剛疏,撰《宋書》,譏斥禪代;王儉密以聞,坐徙廣州而卒。

太子宴朝臣於玄圃,右衛率沈文季與褚淵語相失,文季怒曰:“淵自謂忠臣,不知死之日何面目見宋明帝!”太子笑曰:“沈率醉矣”

壬子,以豫章王嶷為中書監、司空、揚州刺史,以臨川王映為都督荊、雍等九州諸軍事、荊州刺史。

是歲,魏尚書令王睿進爵中山王,加鎮東大將軍;置王官二十二人,以中書侍郎鄭羲為傅,郎中令以下皆當時名士。又拜睿妻丁氏為妃。

太祖高皇帝建元三年(辛酉,公元四八一年)

春,正月,封皇子鋒為江夏王。

魏人寇淮陽,圍軍主成買於甬城,上遣領軍將軍李安民為都督,與軍主周盤龍等救之。魏人緣淮大掠,江北民皆驚走,渡江,成買力戰而死。盤龍之子奉叔以二百人陷陳深入,魏以萬餘騎張左右翼圍之。或告盤龍雲“奉叔已沒”,盤龍馳馬奮槊,直突魏陳,所向披靡。奉叔已出,復入求盤龍。父子兩騎縈擾,魏數萬之眾莫敢當者;魏師遂敗,殺傷萬計。魏師退,李安民等引兵追之,戰於孫溪渚,又破之。

己卯,魏主南巡,司空苟頹留守;丁亥,魏主至中山。

二月,辛卯朔,魏大赦。

丁酉,游擊將軍桓康復敗魏師於淮陽,進攻樊諧城,拔之。

魏主自中山如信都;癸卯,復如中山;庚戌,還,至肆州。

沙門法秀以妖術惑眾,謀作亂於平城;苟頹帥禁兵收掩,悉擒之。魏主還平城,有司囚法秀,加以籠頭,鐵鎖無故自解。魏人穿其頸骨,祝之曰:“若果有神,當令穿肉不入。”遂穿以徇,三日乃死。議者或欲盡殺道人,馮太后不可,乃止。

垣崇祖之敗魏師也,恐魏復寇淮北,乃徙下蔡戍於淮東。既而魏師果至,欲攻下蔡;聞其內徙,欲夷其故城。己酉,崇祖引兵渡淮擊魏,大破之,殺獲千計。

晉、宋之際,荊州刺史多不領南蠻校尉,別以重人居之。豫章王嶷為荊、湘二州刺史,領南蠻。嶷罷,更以侍中王奐為之,奐固辭,曰:“西土戎燼之後,痍毀難復。今復割撤太府,制置偏校,崇望不足助強,語實交能相弊。且資力既分,職司增廣,眾勞務倍,文案滋煩,竊以為國計非允。”癸丑,罷南蠻校尉官。

三月,辛酉朔,魏主如肆州;己巳,還平城。

魏法秀之亂,事連蘭台御史張求等百餘人,皆以反,法當族。尚書令王睿請誅首惡,宥其餘黨。乃詔:“應誅五族者,降為三族;三族者,門誅;門誅,止其身。”所免千餘人。

夏,四月,己亥,魏主如方山。馮太后樂其山川,曰:“它日必葬我於是,不必祔山陵也。”乃為太后作壽陵,又建永固石室于山上,欲以為廟。

桓標之等有眾數萬,寨險求援;庚子,詔李安民督諸將往迎之,又使兗州刺史周山圖自淮入清,倍道應接。淮北民桓磊磈破魏師於抱犢固。李安民赴救遲留,標之等皆為魏所滅,餘眾得南歸者尚數千家;魏人亦掠三萬餘口歸平城。

魏任城康王雲卒。五月,壬戌,鄧至王像舒遣使入貢於魏。鄧至者,羌之別種,國於宕昌之南。

六月,壬子,大赦。

甲辰,魏中山宣王王睿卒。睿疾病,太皇太后、魏主累至其家視疾。及卒,贈太宰,立廟於平城南。文士為睿作哀詩及訁耒者百餘人,及葬,自稱親姻、義舊,縗絰哭送者千餘人。魏主以睿子中散大夫襲代睿為尚書令,領吏部曹。

戊午,魏封皇叔簡為齊郡王,猛為安豐王。

秋,七月,己未朔,日有食之。

上使後軍參軍車僧朗使於魏。甲子,僧朗至平城,魏主問曰:“齊輔宋日淺,何故遽登大位?”對曰:“虞、夏登庸,身陟元後,魏、晉匡輔,貽厥子孫,時宜各異耳。”

辛酉,柔然別帥他稽帥眾降魏。

楊文弘遣使請降,詔復以為北秦州刺史。先是,楊廣香卒,其眾半奔文弘,半奔梁州。文弘遣楊後起據白水。上雖授以官爵,而陰敕晉壽太守楊公則使伺便圖之。

宋升明中,遣使者殷靈誕、苟昭先如魏,聞上受禪,靈誕謂魏典客曰:“宋、魏通好,憂患是同。宋今滅亡,魏不相救,何用和親!”及劉昶入寇,靈誕請為昶司馬,不許。九月,庚午,魏閱武於南郊,因宴群臣,置車僧朗於靈誕下,僧朗不肯就席,曰:“靈誕昔為宋使,今為齊民。乞魏主以禮見處。”靈誕遂與相忿詈。劉昶賂宋降人解奉君於會刺殺僧朗,魏人收奉君,誅之;厚送僧朗之喪,放靈誕等南歸。及世祖即位,昭先具以靈誕之語啟聞,靈誕坐下獄死。

辛未,柔然主遣使來聘,與上書,謂上為“足下”,自稱曰“吾”,遣上師子皮袴褶,約共伐魏。

魏尉元、薛虎子克五固,斬司馬朗之,東南諸州皆平。尉元入為侍中、都曹尚書,薛虎子為彭城鎮將,遷徐州刺史。時州鎮戍兵,資絹自隨,不入公庫。虎子上表,以為:“國家欲取江東,先須積穀彭城。切惟在鎮之兵,不減數萬,資糧之絹,人十二匹;用度無準,未及代下,不免饑寒,公私損費。今徐州良田十萬餘頃,水陸肥沃,清、汴通流,足以溉灌。若以兵絹市牛,可得萬頭,興置屯田,一歲之中,且給官食。半兵芸殖,餘兵屯戍,且耕且守,不妨捍邊。一年之收,過於十倍之絹;暫時之耕,足充數載之食。於後兵資皆貯公庫,五稔之後,谷帛俱溢,非直戍卒豐飽,亦有吞敵之勢。”魏人從之。虎子為政有惠愛,兵民懷之。會沛郡太守邵安、下邳太守張攀以贓污為虎子所案,各遣子上書,告虎子與江南通,魏主曰:“虎子必不然。”推按,果虛,詔安、攀皆賜死,二子各鞭一百。吐谷渾王拾寅卒,世子度易侯立。冬,十月,戊子朔,以度易侯為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魏中書令高閭等更定新律成,凡八百三十二章;門房之誅十有六,大辟二百三十五,雜刑三百七十七。

初,高昌王闞伯周卒,子義成立;是歲,其從兄首歸殺義成自立。高車王可至羅殺首歸兄弟,以敦煌張明為高昌王。國人殺明,立馬儒為王。

太祖高皇帝建元四年(壬戌,公元四八二年)

春,正月,壬戌,詔置學生二百人,以中書令張緒為國子祭酒。

甲戌,魏大赦。

三月,庚申,上召司徒褚淵、尚書左僕射王儉受遺詔輔太子;壬戌,殂於臨光殿。太子即位,大赦。

高帝沉深有大量,博學能文。性清儉,主衣中有玉導,上敕中書曰:“留此正是興長病源!”即命擊碎;仍案檢有何異物,皆隨此例。每曰:“使我治天下十年,當使黃金與土同價。”

乙丑,以褚淵錄尚書事,王儉為侍中、尚書令,車騎將軍張敬兒開府儀同三司。丁卯,以前將軍王奐為尚書左僕射。庚午,以豫章王嶷為太尉。

庚辰,魏主臨虎圈,詔曰:“虎狼猛暴,取捕之日,每多傷害;既無所益,損費良多,從今勿復捕貢。”

夏,四月,庚寅,上大行謚曰高皇帝,廟號太祖。丙午,葬泰安陵。

辛卯,追尊穆妃為皇后。六月,甲申朔,立南郡王長懋為皇太子。丙申,立太子妃王氏。妃,琅邪人也。封皇子聞喜公子良為竟陵王,臨汝公子卿為廬陵王,應城公子敬為安陸王,江陵公子懋為晉安王,枝江公子隆為隨郡王,子真為建安王,皇孫昭業為南郡王。

司徒褚淵寢疾,自表遜位,世祖不許,淵固請懇切,癸卯,以淵為司空,領驃騎將軍。侍中、錄尚書如故。

秋,七月,魏發州郡五萬人治靈丘道。

吏部尚書濟陽江謐,性諂躁,太祖殂,謐恨不豫顧命;上即位,謐又不遷官;以此怨望、誹謗。會上不豫,謐詣豫章王嶷請問,曰:“至尊非起疾東宮又非才,公今欲作何計?”上知雲,使御史中丞沈沖奏謐前後罪惡,庚寅,賜謐死。

癸卯,南康文簡公褚淵卒,世子侍中賁恥其父失節,服除,遂不仕,以爵讓其弟蓁,屏居墓下終身。

九月,丁巳,以國哀罷國子學。

氐王楊文弘卒。諸子皆幼,乃以兄子後起為嗣。九月,辛酉,魏以後起為武都王,文弘子集始為白水太守。既而集始自立為王,後起擊破之。

魏以荊州巴、氐擾亂,以鎮西大將軍李崇為荊州刺史。崇,顯祖之舅子也。將之鎮,敕發陝、秦二州兵送之,崇辭曰:“邊人失和,本怨刺史。今奉詔代之,自然安靖;但須一詔而已,不煩發兵自防,使之懷懼也。”魏朝從之。崇遂輕將數十騎馳至上洛,宣詔慰渝,民夷貼然。崇命邊戍掠得齊人者悉還之,由是齊人亦還其生口二百許人,二境交和,無復烽燧之警。久之,徙兗州刺史。

兗土舊多劫盜,崇命村置一樓,樓皆懸鼓,盜發之處,亂擊之;旁村始聞者,以一擊為節,次二,次三,俄頃之間,聲布百里;皆發人守險要。由是盜發無不擒獲。其後諸州皆效之,自崇始也。

辛未,以征南將軍王僧虔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以尚書右僕射王奐為湘州刺史。

宋故建平王景素主簿何昌、記室王摛及所舉秀才劉璡,前後上書陳景素德美,為之訟冤。冬,十月,辛丑,詔聽以士禮還葬舊塋。璡,獻之弟也。

十一月,魏高祖將親祀七廟,命有司具儀法,依古製備牲牢、器服及樂章;自是四時常祀皆舉之。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

太祖高皇帝永明元年(癸亥,公元四八三年)

春,正月,辛亥,上祀南郊,大赦,改元。

詔以邊境寧晏,治民之官,普復田秩。

以太尉豫章王嶷領太子太傅。嶷不參朝務,而常密獻謀畫,上多從之。

壬戌,立皇弟銳為南平王,鏗為宜都王,皇子子明為武昌王,子罕為南海王。

二月,辛巳,以征虜將軍楊炅為沙州刺史、陰平王。

辛丑,以宕昌王梁彌機為河、涼二州刺史,鄧至王像舒為西涼州刺史。

宋末,以治民之官六年過久,乃以三年為斷,謂之小滿;而遷換去來,又不能依三年之制。三月,癸丑,詔:“自今一以小滿為限。”

有司以天文失度,請禳之。上曰:“應天以實不以文。我克己求治,思隆惠政;若災眚在我,禳之何益!”夏,四月,壬午,昭:“袁粲、劉秉、沈攸之,雖末節不終,而始誠可靈。”皆命以禮改葬。

上之為太子也,自以年長,與太祖同創大業,朝事大小,率皆專斷,多違制度。信任左右張景真,景真驕侈,被服什物,僭擬乘輿;內外畏之,莫敢言者。司空咨議荀伯玉,素為太祖所親厚,嘆曰:“太子所為,官終不知,豈得畏死,蔽官耳目!我不啟聞,誰當啟者!”因太子拜陵,密以啟太祖。太祖怒,命檢校東宮。

太子拜陵還,至方山,晚,將泊舟,豫章王嶷自東府乘飛燕東迎太子,告以上怒之意。太子夜歸,入宮,太祖亦停門籥待之。明日,太祖使南郡王長懋、聞喜公子良宣敕詰責,並示以景真罪狀,使以太子令收景真,殺之。太子憂懼,稱疾。

月餘,太祖怒不解,晝臥太陽殿,王敬則直入,叩頭啟太祖曰:“官有天下日淺,太子無事被責,人情恐懼;願官往東宮解釋之。”太祖無言。敬則因大聲宣旨,裝束往東宮,又敕太官設饌,呼左右索輿,太祖了無動意。敬則索衣被太祖,乃牽強登輿。太祖不得已至東宮,召諸王宴於玄圃。長沙王晃捉華蓋,臨川王映執雉尾扇,聞喜公子良持酒鎗,南郡王長懋行酒,太子及豫章王嶷、王敬則自捧酒饌,至暮,盡醉乃還。

太祖嘉伯玉忠藎,愈見親信,軍國密事,多委使之,權動朝右。遭母憂,去宅二里許,冠蓋已塞路。左率蕭景先、侍中王晏共吊之,自旦至暮,始得前。比出,飢乏,氣息惙然,憤悒形於聲貌。明日,言於太祖曰:“臣等所見二宮門庭,比荀伯玉宅可張雀羅矣。”晏,敬弘之從子也。

驍騎將軍陳胤叔,先亦白景真及太子得失,而語太子皆雲“伯玉以聞”。太子由是深怨伯玉。

太祖陰有以豫章王嶷代太子之意,而嶷事太子愈謹,故太子友愛不衰。

豫州刺史垣崇祖不親附太子,會崇祖破魏兵,太祖召還朝,與之密謀。太子疑之,曲加禮待,謂曰:“世間流言,我已豁懷;自今以富貴相付。”崇祖拜謝。會太祖復遣荀伯玉,敕以邊事,受旨夜發,不得辭東宮;太子以為不盡誠,益銜之。

太祖臨終,指伯玉以屬太子。上即位,崇祖累遷五兵尚書,伯玉累遷散騎常侍。伯玉內懷憂懼,上以伯玉與崇祖善,恐其為變,加意撫之。丁亥,下詔誣崇祖招結江北荒人,欲與伯玉作亂,皆收殺之。

庚子,魏主如崞山;壬寅,還宮。

閏月,癸丑,魏主後宮平涼林氏生子恂,大赦。文明太后以恂當為太子,賜林氏死,自撫養恂。五月,戊寅朔,魏主如武州山石窟佛寺。車騎將軍張敬兒好信夢。初為南陽太守,其妻尚氏夢一手熱如火;及為雍州,夢一胛熱;為開府,夢半身熱。敬兒意欲無限,當謂所親曰:“吾妻復夢舉體熱矣。”又自言夢舊村社樹高至天,上聞而惡之。垣崇祖死,敬兒內自疑,會有人告敬兒遣人至蠻中貨易,上疑其有異志。會上於華林園設八關齋,朝臣皆預,於坐收敬兒。敬兒脫冠貂投地曰:“此物誤我!”丁酉,殺敬兒,並其四子。

敬兒弟恭兒,常慮為兄禍所及,居於冠軍,未常出襄陽,村落深阻,牆垣重複。敬兒每遣信,輒上馬屬鞬,然後見之。敬兒敗問至,席捲入蠻;後自出,上恕之。

敬兒女為征北咨議參軍謝超宗子婦,超宗謂丹陽尹李安民曰:“‘往年殺韓信,今年殺彭越。’尹欲何計!”安民具啟之。上素惡超宗輕慢,使兼御史中丞袁彖奏彈超宗,丁巳,收付廷尉,徙越巂,於道賜死。以彖語不刻切,又使左丞王逡之奏彈彖輕文略奏,撓法容非,彖坐免官,禁錮十年。超宗,靈運之孫;彖,顗之弟子也。

秋,七月,丁丑,魏主及太后如神淵池。甲申,如方山。

魏使假員外散騎常侍頓丘李彪來聘。

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王僧虔固辭開府,謂兄子儉曰:“汝任重於朝,行登三事;我若復有此授,乃是一門有二台司,吾實懼焉。”累年不拜,上乃許之,戊戌,加僧虔特進。儉作長梁齋,制度小過,僧虔視之,不悅,竟不入戶;儉即日毀之。

初,王弘與兄弟集會,任子孫戲適。僧達跳下地作虎子;僧綽正坐,采蠟燭珠為鳳皇,僧達奪取打壞,亦復不惜;僧虔累十二博棋,既不墜落,亦不重作。弘嘆曰:“僧達俊爽,當不減人,然恐終危吾家;僧綽當以名義見美;僧虔必為長者,位至公台。”已而皆如其言。

八月,庚申,驍騎將軍王洪範自柔然還,經塗三萬餘里。

冬,十月,丙寅,遭驍騎將軍劉纘聘於魏,魏主客令李安世主之。魏人出內藏之寶,使賈人鬻之於市。纘曰:“魏金玉大賤,當由山川所出。”安世曰:“聖朝不貴金玉,故賤同瓦礫。”纘初欲多市,聞其言,內慚而止。纘屢奉使至魏,馮太后遂私幸之。

十二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癸丑,魏始禁同姓為婚。

王儉進號衛將軍,參掌選事。

是歲,省巴州。

魏秦州刺史於洛侯,性殘酷,刑人或斷腕,拔舌,分懸四體。合州驚駭,州民王元壽等一時俱反。有司劾奏之,魏主遣使至州,於洛侯常刑人處宣告吏民,然後斬之。齊州刺史韓麒麟,為政尚寬,從事劉普慶說麒麟曰:“公杖節方夏,而無所誅斬,何以示威!”麒麟曰:“刑罰所以止惡,仁者不得已而用之。今民不犯法,又何誅乎?若必斷斬然後可以立威,當以卿應之!”普慶慚懼而起。

段譯

太祖高皇帝建元元年(己未、479)
齊紀一 齊高帝建元元年(己未,公元479年)
[1]春,正月,甲辰,以江州刺史蕭嶷為都督荊·湘等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尚書左僕射王延之為江州刺史,安南長史蕭子良為督會稽等五郡諸軍事、會稽太守。
[1]春季,正月,甲辰(初二),劉宋順帝任命江州刺史蕭嶷為都督荊湘等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任命尚書左僕射王延之為江州刺史,任命安南長史蕭子良為都督會稽等五郡諸軍事、會稽太守。
初,沈攸之欲聚眾,開民相告,士民坐執役者甚眾;嶷至鎮,一日罷遣三千餘人。府州儀物,務存儉約,輕刑薄斂,所部大悅。
當初,沈攸之準備聚眾起事的時候,允許百姓互相告發,因此獲罪服役的士人和平民甚為眾多。蕭嶷來到荊州以後,在一天以內就遣散了三千多人。刺史府與州衙中禮儀器物的陳設,都力求保持儉省節約,又能放寬刑罰,減少賦役,所以本州百姓大為歡悅。
[2]辛亥,以竟陵世子賾為尚書僕射,進號中軍大將軍、平府儀同三司。
[2]辛亥(初九),順帝任命竟陵世子蕭賾為尚書僕射,晉升封號為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3]太傅道成以謝有重名,必欲引參佐命,以為左長史。嘗置酒與論魏、晉故事,因曰:“石苞不早勸晉文,死方慟哭,方之馮異,非知機也。”曰:“晉文世事魏室,必將身終北面;借使魏依唐、虞故事,亦當三讓彌高。”道成不悅。甲寅,以為侍中,更以王儉為左長史。
[3]太傅蕭道成因謝名聲顯著,一定要延引他參與輔佐自己開創新朝,便讓他擔任左長史。蕭道成曾經擺上酒席,與謝談論魏晉時期的舊事,乘機說:“石苞沒有及早勸說晉文王司馬昭登基,等他死後,才去痛哭,與漢馮異相比,還不算是通曉機宜的啊。”謝說:“晉文王累世事奉魏室,必然要使自己終生北面稱臣。假如曹魏依照唐堯把帝位傳給虞舜的先例行事,晉文王也應當經過三次推讓,才顯得更為崇高。”蕭道成很不高興。甲寅(十二日),順帝任命謝為侍中,另外任命王儉為左長史。
[4]丙辰,以給事黃門侍郎蕭長懋為雍州刺史。
[4]丙辰(十四日),順帝任命給事黃門侍郎蕭長懋為雍州刺史。
[5]二月,丙子,邵陵殤王友卒。
[5]二月,丙子(初四),宋邵陵殤王劉友去世。
[6]辛巳,魏太皇太后及魏主如代郡溫泉。
[6]辛巳(初九),北魏太皇太后及北魏國主孝文帝前往代郡溫泉。
[7]甲午,詔申前命,命太傅贊拜不名。
[7]甲午(二十二日),順帝頒詔重申以前的命令,讓太傅蕭道成朝拜時,不必自己稱名。
[8]已亥,魏太皇太后及魏主如西宮。
[8]己亥(二十七日),北魏太皇太后及孝文帝前往西宮。
[9]三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9]三月,癸卯朔(初一),出現日食。
[10]甲辰,以太傅為相國,總百揆,封十郡,為齊公,加九錫;其驃騎大將軍、揚州牧、南徐州刺史如故。已巳,詔齊國官爵禮儀,並仿天朝。丙午,以世子賾領南豫州刺史。
[10]甲辰(初二),順帝任命太傅蕭道成為相國,總領百官,封給他十個郡的封地,號稱齊公,頒賜九錫,讓他仍然擔任驃騎大將軍、揚州牧、南徐州刺史。己巳(疑誤),順帝頒詔決定,齊國的官職爵和禮典儀式,一概仿效朝廷。丙午(初四),順帝任命蕭道成的世子蕭賾兼任南豫州刺史。
[11]楊運長去宣城郡還家,齊公遣人殺之。凌源令潘智與運長厚善;臨川王綽,義慶之孫也,綽遣腹心陳贊說智曰:“君先帝舊人,身是宗室近屬,如此形勢,豈得久全!若招合內外,計多有從者。台城內人常有此心,苦無人建意耳。”智即以告齊公。庚戌,誅綽兄弟及其黨與。
[11]楊運長離開宣城郡解職回家的時候,齊公蕭道成派人將他殺死。凌源縣令潘智與楊運長交情深厚。臨川王劉綽,是劉義慶的孫子。劉綽派遣親信陳崐勸誘潘智說:“您是先朝皇帝的故舊之人,我本人是宗室的近親,在這種情況下,難道我們能夠長期得以保全嗎?如果我們招攬聚集朝廷內外的人們,估計會有許多人追隨。宮城以內的人經常抱有這種想法,只是苦於沒有人提出這一主張罷了。”潘智當即把這番話向齊公蕭道成稟告。庚戌(初八),齊公蕭道成誅殺了劉綽兄弟及其黨羽。
[12]甲寅,齊公受策命,赦其境內,以石頭為世子宮,一如東宮。褚淵引何曾自魏司徒為晉丞相故事,求為齊官,齊公不許。以王儉為齊尚書右僕射,領吏部;儉時年二十八。
[12]甲寅(十二日),齊公蕭道成接受策書的任命,大赦齊國境內的囚犯,以石頭城為世子的宮室,與皇室設立東宮完全一樣。褚淵援引何曾由曹魏的司徒擔任西晉的丞相的舊事,請求擔任齊國的官員,齊公蕭道成沒有應允。他卻任命王儉為齊國尚書右僕射,主管吏部。當時,王儉只有二十八歲。
夏,四月,壬申朔,進齊公爵為王,增封十郡。
夏季,四月,壬申朔(初一),順帝進封齊公蕭道成的爵位為王,增加十個郡的封地。
甲戌,武陵王贊卒,非疾也。
甲戌(初三),武陵王劉贊故去,他並不是因病而終的。
丙戌,加齊王殊禮,進世子為太子。
丙戌(十五日),順帝以特殊的禮節對待齊王蕭道成,將齊國的世子稱作太子。
辛卯,宋順帝下詔禪位於齊。壬辰,帝當臨軒,不肯出,兆於佛蓋之下,王敬則勒兵殿庭,以板輿入迎帝。太后懼,自帥閹人索得之,敬則啟譬令出,引令升車。帝收淚謂敬則曰:“欲見殺乎?”敬則曰:“出居別宮耳。官先取司馬家亦如此。”帝泣而彈指曰:“願後身世世勿復生天王家!”宮中皆哭。帝拍敬則手曰:“必無過慮,當餉輔國十萬錢。”是日,百僚陪位。侍中謝在直,當解璽綬,陽為不知,曰:“有何公事?”傳詔云:“解璽綬授齊王。”曰:“齊自應有侍中。”乃引枕臥。傳詔懼,使稱疾,欲取兼人,曰:“我無疾,何所道!”遂朝服步出東掖門,仍登車還宅。乃以王儉為侍中,解璽綬。禮畢,帝乘畫輪車,出東掖門就東邸。問:“今日何不奏鼓吹?”左右莫有應者。右光祿大夫王琨,華之從父弟也,在晉世巳為郎中,至是,攀車獺尾慟哭曰:“人以壽為歡,老臣以壽為戚。既不能先驅螻蟻,乃復頻見此事!”嗚咽不自勝,百官雨泣。
辛卯(二十日),劉宋順帝頒詔將帝位傳讓給齊王。壬辰(二十一日),順帝應當到殿前去會見百官,但他不肯出面,卻逃到佛像的寶蓋下面。王敬則率領軍隊來到宮殿的庭院中,抬著一頂木板轎子入宮,去迎接順帝。太后害怕了,便親自率領宦官找到了順帝,王敬則勸誘順帝,讓他從寶蓋下面出來,領著他上了轎子。順帝止住眼淚,對王敬則說:“準備殺死我嗎?”王敬則說:“只是讓你到另外的宮殿中居住罷了。您家先前取代司馬氏一家也是這樣做的。”順帝掉著眼淚彈著食指說:“但願我今後生生世世永遠不再生在帝王家中!”宮中的人們都哭泣起來。順帝拍著王敬則的手說:“如果不發生意外,就贈送給你十萬錢。”當天,百官為齊王陪席,侍中謝正在值班,應當解送璽印,但他假裝不知道,還說:“有什麼公事嗎?”有人傳達詔旨說:“解送璽印,交給齊王。”謝說:“齊王自然應當另有自己的侍中。”說著,他便拉過枕頭,躺了下來。傳達詔旨的官員害怕了,便讓謝聲稱得了疾病,打算另找一個兼任侍中的人,謝說:“我沒有生病,為什麼說我有病!”於是,他穿著朝服,徒步走出東掖門,上了車,回住宅去了。齊王便讓王儉擔任侍中,解送璽印。禮典結束以後,順帝坐著彩漆畫輪的車子,出了東掖門,前往太子的府邸。順帝問:“為什麼今天沒有器樂演奏?”周圍的人都沒有回答。右光祿大夫王琨是王華的堂弟,在晉朝已經擔任了郎中,到了此時,他抓著車上懸著的獺尾痛哭著說:“人們都為長壽高興,老臣卻為長壽悲哀。既然此身不能夠及早死去,所以才屢次目睹今天發生的這種事情!”他嗚嗚咽咽地哭泣著,難以自制,百官也都淚如雨下。
司空兼太保褚淵等奉璽綬,帥百官詣齊宮勸進;王辭讓未受。淵從弟前安成太守謂淵子賁曰:“司空今日何在?”賁曰:“奉璽綬在齊大司馬門。”曰:“不知汝家司空將一家物與一家,亦復何謂!”甲午,王即皇帝位於南崐郊。還宮,大赦,改元。奉宋順帝為汝陰王,優崇之禮,皆仿宋初。築宮丹楊,置兵守衛之。宋神主遷汝陰廟,諸王皆降為公;自非宣力齊室,余皆除國,獨置南康、華容、鄉三國,以奉劉穆之、王弘、何無忌之後,除國者凡百二十人。二台官僚,依任攝職,名號不同、員限盈長者,別更詳議。
司空兼太保褚淵等人捧上璽印,率領百官前往齊王宮請蕭道成即帝位,齊王推辭謙讓,沒有接受。褚淵的堂弟、前任安成太守褚對褚淵的兒子褚賁說:“今天司空卻在哪裡?”褚賁說:“在齊王宮大司馬門奉獻璽印。”褚說:“我真不知道你家司空把一家的物件交給另一家,這又算怎么一回事情!”甲午(二十三日),齊王在建康南郊即帝位。南齊高帝回宮以後,大赦天下罪囚,更改年號為建元。南齊高帝將順帝奉為汝陰王,優待尊崇汝陰王的禮典,完全效仿劉宋初年的做法。高帝在丹楊為順帝修築宮室,並設定兵力守衛。劉宋諸帝的神位都被遷移到汝陰廟中,劉宋諸王都被降爵為公;如果沒有為齊室出力,公侯以下一律削除國號,唯獨設定南康、華容、萍鄉三國,以便奉養劉穆之、王弘與何無忌的後人;削除國號的諸王計有一百二十人。劉宋與蕭齊兩朝廷的官員仍然保持原來的職位,對於官名稱謂不同和官員超過名額的情況,另外再加詳細計議。
以褚淵為司徒。賓客賀者滿座。褚嘆曰:“彥回少立名行,何意披猖至此!門戶不幸,乃復有今日之拜。使彥回作中書郎而死,不當為一名士邪!名德不昌,乃復有期賾之壽!”淵固辭不拜。
高帝任命褚淵為司徒,前來祝賀的人和賓客擠滿了座席。褚嘆息著說:“褚淵從少年時代便建樹了自己的名望與操行,有誰料想得到他會猖狂到這般地步!褚家門戶不幸,才會又有今天的拜官之舉。假使褚淵在擔任中書郎的時候死去了,難道不會成為一位名士嗎!如今他的名譽與德行都敗壞了,可是偏偏會長命百歲!”於是,褚淵堅決不肯接受任命。
奉朝請河東裴上表,數帝過惡,掛冠徑去;帝怒,殺之。太子賾請殺謝,帝曰:“殺之遂成其名,正應容之度外耳。”久之,因事廢於家。
奉朝請、河東人氏裴上表指斥高帝的過失與醜行,直接辭官離去。高帝大怒,將他殺死。太子蕭賾請求殺掉謝,高帝說:“殺了他,便成就了他的名望了。我們恰恰應該把他置之度外包容下來哩。”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謝終於因事被廢免在家中。
帝問為政於前撫軍行參軍沛國劉,對曰:“政在《孝經》。凡宋氏所以亡,陛下所以得者,皆是也。陛下若戒前車之失,加之以寬厚,雖危可安;若循其覆轍,雖安必危矣。”帝嘆曰:“儒者之言,可寶萬世!”
高帝向前任撫軍行參軍沛國人氏劉詢問如何處理政務,劉回答說:“政務就在《孝經》裡面。大凡劉宋滅亡,陛下得國的原因,其中都包含著《孝經》闡述的道理。倘若陛下能夠將前車之鑑引以為誡,再加上待人寬和仁厚,即使國家已經垂危了,也可以安定下來;倘苦陛下重蹈覆轍,即使國家原來很安定,也一定會招致危亡。”高帝感嘆著說:“儒士的話,真是可以用作萬代之寶啊!”
[13]丙申,魏主如崞山。
[13]丙申(二十五日),北魏孝文帝前往崞山。
[14]丁酉,以太子詹事張緒為中書令,齊國左衛將軍陳顯達為中護軍,右衛將軍李安民為中領軍。緒,岱之兄子也。
[14]丁酉(二十六日),高帝任命太子詹事張緒為中書令,任命齊國左衛將軍陳顯達為中護軍,任命右衛將軍李安民為中領軍。張緒是張岱的哥哥的兒子。
[15]戊戌,以荊州刺史嶷為尚書令、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南兗州刺史映為荊州刺史。
[15]戊戌(二十七日),齊高帝任命荊州刺史蕭嶷為尚書令、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任命南兗州刺史蕭映為荊州刺史。
[16]帝命群臣各言得失。淮南、宣城二郡太守劉善明“請除宋氏大明、泰始以來諸苛政細制,以崇簡易。”又以為:“交州險遠,宋末政苛,遂至怨叛,今大化創始,宜懷以恩德。且彼土所出,唯有珠寶,實非聖朝所須之急,討伐之事,謂宜且停。”給事黃門郎清河崔祖思亦上言,以為:“人不學則不知道,此悖逆禍亂所由生也。今無員之官,空受祿力,雕耗民財。宜開文武二學崐,課台、府、州、國限外之人各從所樂,依方習業。若有廢惰者,遣還故郡;經藝優殊者,待以不次。又,今陛下雖躬履節儉,而群下猶安習侈靡。宜褒進朝士之約素清修者,貶退其驕奢荒淫者,則風欲可移矣。”宋元嘉之世,凡事皆責成郡縣。世祖徵求急速,以郡縣遲緩,始遣台使督之。自是使者所在旁午,競作威福,營私納賂,公私勞擾。會稽太守聞喜公子良上表極陳其弊,以為:“台有求須,但明下詔敕,為之期會,則人思自竭;若有稽遲,自依糾坐之科。今雖台使盈湊,會取正屬所辦,徒相疑憤,反更淹懈,宜悉停台使。”員外散騎郎劉思效上言:“宋自大明以來,漸見凋弊,徵賦有加而天府尤貧。小民嗷嗷,殆無生意;而貴族富室,以侈麗相高,乃至山澤之民,不敢採食其水草。陛下宜一新王度,革正其失。”上皆加褒賞,或以表付外,使有司詳擇所宜,奏行之。已亥,詔:“二宮諸王,悉不得營立屯邸,封略山湖。”
[16]高帝命令群臣各自進言朝政得失。淮南、宣城二郡太守劉善明說:“請廢除劉宋大明、泰始年間以來的各項苛暴瑣碎的政令與制度,以示崇尚簡要平易。”他還認為:“交州地勢險要而又荒僻遙遠,由於宋末年政令苛暴,終於招致民怨,導致叛亂。如今廣遠深入的教化剛剛開創,應當以恩惠與德行感化他們。況且交州土地上出產的物品,只有珠寶,這實在不是我朝急切需要的東西。所以,討伐交州的事情,我認為應當暫時停止下來。”給事黃門郎清河人氏崔祖思進言也認為:“如果人們不肯求學,就不明白道理,這正是叛逆與禍亂所以產生的根由。現在,不在名額以內的官員,白白享受俸祿和人力的供養,損耗民眾的財富。應當開設文武兩類學校,考核朝廷、府州、封國中編制以外的官員,使他們各自按照本人的意願,根據規定的辦法熟悉學業。如果有人荒廢學業,便將他遣返本郡;如果有人經學優異,便不拘等次地任用他。再者,如今雖然陛下親自奉行節約儉省的風尚,但是群臣仍然過慣並安於奢移浪費的生活。應當表彰進用節儉樸素、持身清正的朝廷中的官員,貶抑斥逐那些驕橫奢侈、耽於佚樂的官員,當前的風尚習俗就可以得到改變了。”劉宋文帝元嘉年間,完全是督責郡縣去完成所有的事情。劉宋孝武帝凡事都要求火速辦理,認為郡縣行動緩慢,便開始由朝廷派遣使者督責郡縣。從此,派出的使者到處交錯而行,爭著恃勢弄權,謀求私利,收受賄賂,官府與百姓都遭受使者的困擾。會稽太守聞喜公蕭子良上表,極力陳述這一弊病,他認為:“如果朝廷有所需求,只要公開頒發詔書敕令,指定期限,人們自然就會想方設法地去完成任務了。如果耽誤了期限,自然應該依照法令舉發懲處。現在,雖然朝廷的使者遍布各地,可是各種事情仍然需要通過州縣官員去辦理。結果,徒然使得朝廷的使者與負責其事的官員相互猜疑懷恨,反而使朝廷的命令實行得更為遲緩鬆懈。所以,朝廷應當將派出的使者全部停罷。”員外散騎郎劉思效進言說:“宋自從大明年間以來,逐漸顯現出衰敗的跡象。雖然徵收賦稅不斷增加,但是朝廷的庫存卻愈見貧乏。平民哀鳴不止,幾乎已經沒有生機。然而,貴族富戶以生活奢侈豪華相互炫耀,卻使山林湖澤間的百姓,甚至於不敢採摘他們的水草充飢。陛下應當完全刷新王者的政教,改正這一過失。”高帝對劉善明等人都給與獎勵,還將有的表奏交付外廷,讓有關部門詳細斟酌適用的辦法,上奏施行。己亥(二十八日),高帝頒詔說:“皇子、皇孫兩宮和諸王,一律不允許建設莊園別墅,霸占山林湖泊。”
[17]魏主還平城。
[17]北魏孝文帝返回平城。
[18]魏秦州刺史尉洛侯、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長安鎮將陳提等皆坐貪殘不法,洛侯、目辰伏誅,提徙邊。
[18]北魏秦州刺史尉洛侯、雍州刺史宜都王拓跋目辰、長安鎮將陳提等人都因貪婪殘暴,行為不軌而獲罪,尉洛侯與拓跋目辰被判處死刑,陳提流放到邊遠地區服役。
又詔以“候官千數,重罪受賕不列,輕罪吹毛髮舉,宜悉罷之。”更置謹直者數百人,使防邏街術,執喧斗者而已。自是吏民始得安業。
北魏孝文帝還頒詔說:“朝廷設定負責偵察內外的官員有一千多人,他們對於犯有重罪的人,只要收到賄賂,便不再舉報,卻對犯罪較輕的人吹毛求疵地揭發檢舉,應當將偵察內外的官員全部罷除。”北魏重新設定數百名恭謹正直的人員,讓他們在城邑的街道上巡邏防衛,捉拿任意喧鬧打鬥的人。從此,官吏與百姓才得以各安本業。[19]自泰始以來,內外多虞,將帥各募部曲,屯聚建康。李安民上表,以為“自非淮北常備外,余軍悉皆輸遣;若親近宜立隨身者,聽限人數。”上從之;五月,辛亥,詔斷眾募。
[19]劉宋自從泰始年間以來,國家不斷發生內憂外患,將帥各自募集部曲,集結在建康周圍。李安民上表認為:“如果不屬於淮北常備軍,其餘各軍應當將募集的兵士全部遣送回去。倘若屬於與主帥親密接近、適合隨侍身旁的兵士,可以讓他們限定人數。”高帝聽從了他的建議。五月,辛亥(初十),高帝頒詔命令禁止將帥招募部曲。
[20]壬子,上賞佐命之功,褚淵、王儉等進爵、增戶各有差。處士何點謂人曰:“我作《齊書》已竟,贊云:‘淵既世族,儉亦國華;不賴舅氏,遑恤國家!’”點,尚之孫也。淵母宋始安公主,繼母吳郡公主;又尚巴西公主。儉母武康公主;又尚陽羨公主。故點云然。
[20]壬子(十一日),高帝封賞輔佐自己建立新朝的功臣,褚淵、王儉等人晉升爵位,增加封戶,各有等差。隱士何點對人說:“我已經把《齊書》撰寫完畢,有一段論贊是這樣說的:‘褚淵既是世家大族,王儉也是國家的精英。他們連自己的舅父都背叛了,又哪裡有功夫顧惜自己的國家!’”何點是何尚之的孫子。褚淵的母親是劉宋的始安公主,繼母是吳郡公主,自己又娶了巴西公主,王儉的母親是武康公主,自己又娶了陽羨公主。所以,何點才有這種說法。
[21]已未,或走馬過汝陰王之門,衛士恐。有為亂者奔入殺王,而以疾聞,上不罪而賞之。辛酉,殺宋宗室陰安公燮等,無少長皆死。前豫州刺史劉澄之,遵考之子也,與褚淵善,淵為之固請曰:“澄之兄弟不武,且於劉宗又疏。”故遵考之族獨得免。
[21]己未(十八日),有人騎馬經過汝陰王家門,衛士們便恐懼起來。有一個作亂的人跑進去殺死了汝陰王,卻以汝陰王病故上報,高帝對他不但沒有治罪,而且獎賞了他。辛酉(二十日),高帝殺害了劉宋宗室陰安公劉燮等人,對這些人家,無論老少,一律處死。前任豫州刺史劉澄之是劉遵考的兒子。由於他與褚淵交好,褚淵便替他再三講情說:“劉澄之兄弟並不通曉軍事,況且他們與劉氏的宗支關係又很疏遠呢。”所以,只有劉遵考的家族得免於一死。
[22]丙寅,追尊皇考曰宣皇帝,皇妣陳氏曰孝皇后。
[22]丙寅(二十五日),高帝追尊亡父為宣皇帝,追尊亡母陳氏為考皇后。
[23]丁卯,封皇子鈞為衡陽王。
[23]丁卯(二十六日),高帝將皇子蕭鈞封為衡陽王。
[24]上謂兗州刺史垣崇祖曰:“吾新得天下,索虜必以納劉昶為辭,侵犯邊鄙。壽陽當虜之沖,非卿無以制此虜也。”乃徙崇祖為豫州刺史。
[24]高帝對兗州刺史垣崇祖說:“我新近才得到天下,魏虜肯定會以我們收容劉昶為口實,前來侵犯邊界地區。壽陽地當魏虜南下的交通要道,如果沒有你前去鎮守,就無法制服這些胡虜了。”於是,高帝將垣崇祖改任為豫州刺史。
[25]六月,丙子,誅游擊將軍姚道和,以其貳於沈攸之也。
[25]六月,丙子(初六),高帝誅殺游擊將軍姚道和,這是由於他因沈攸之起事而對朝廷懷有二心的原故。
[26]甲子,立王太子賾為皇太子;皇子嶷為豫章王,映為臨川王,晃為長沙王,曄為武陵王,皓為安成王,鏘為鄱陽王,鑠為桂陽王,鑒為廣陵王;皇孫長懋為南郡王。
[26]甲子(十四日),南齊高帝立王太子蕭賾為皇太子,皇子蕭嶷為豫章王,蕭映為臨川王,蕭晃為長沙王,蕭曄為武陵王,蕭為安成王,蕭鏘為鄱陽王,蕭鑠為桂陽王,蕭鑒為廣陵王,皇孫蕭長懋為南郡王。
[27]乙酉,葬宋順帝於遂寧陵。
[27]乙酉(十五日),劉宋順帝被安葬在遂寧陵。
[28]帝以建康居民舛雜,多奸盜,欲立符伍以相檢括,右僕射王儉諫曰:“京師之地,四方輻湊,必也持符,於事既煩,理成不曠;謝安所謂‘不爾何以為京師’也。”乃止。[28]由於建康居民成份複雜,存在著許多奸惡的盜賊,高帝打算設定符信,編制軍民戶籍,以五人為伍,以便孝察。右僕射王儉進諫說:“京城地區,各地人員匯集,如果一定要手執符信,事體既很煩瑣,在情理上說,就難以持久,這就是謝安所說的‘不這樣怎么可以叫做京城’的意思了。”於是,高帝取消了原來的打算。
[29]初,交州刺史李長仁卒,從弟叔獻代領州事,以號令未行,遣使求刺史於宋。宋以南海太守沈煥為交州刺史,以叔獻為煥寧遠司馬、武平·新昌二郡太守。叔獻既得朝命,人情服從,遂發兵寧險,不納煥。煥停鬱林,病卒。
[29]當初,交州刺史李長仁故去以後,堂弟李叔獻代替他統領州中事務,由於不能夠有效地發號施令,他便派遣使者向劉宋朝廷請求任命刺史。劉宋朝廷任命南海太守沈煥為交州刺史,任命李叔獻為沈煥的寧遠司馬和武平、新昌二郡太守。李叔獻得到朝廷的任命以後,人心對他便順服了。於是,李叔獻調集兵力,防守險要,不讓沈煥進境到任。沈煥在鬱林停留下來,因病故去。
秋,七月,丁未,詔曰:“交趾、比景獨隔書朔,斯乃前運方季,因迷遂往。宜曲赦交州,即以叔獻為刺史,撫安南土。”
秋季,七月,丁未(初七),高帝頒詔:“只有交趾、比景沒有接受朝廷頒布的年號,這是由於前朝的國運正當窮途末路的時候,兩國產生了迷惘,於是不肯前來請授年號。根據這一特殊情況,應當赦免交州,現在就任命李叔獻為交州刺史,前去安撫南疆。”
[30]魏葭蘆鎮主楊廣香請降,丙辰,以廣香為沙州刺史。
[30]北魏葭蘆鎮主楊廣香請求歸降。丙辰(十六日),齊高帝任命楊廣香為沙州刺史。
[31]八月,乙亥,魏主如方山;丁丑,還宮。
[31]八月,乙亥(初六),北魏孝文帝前往方山。丁丑(初八),返回宮中。
[32]上聞魏將入寇,九月,乙巳,以豫章王嶷為荊、湘二州刺史,都督如故;以臨川王映為揚州刺史。
[32]高帝聽說北魏將領準備前來侵犯,九月,乙巳(初六),任命豫章王蕭嶷為荊、湘二州刺史,仍舊擔任都督的職務,還任命臨川王蕭映為揚州刺史。
[33]丙午,以司空褚淵領尚書令。
[33]丙午(初七),高帝任命司空褚淵兼任尚書令。
[34]壬子,魏以侍中、司徒、東陽王丕為太尉,侍中、尚書右僕射陳建為司徒,侍中、尚書代人苟頹為司空。
[34]壬子(十三日),北魏任命侍中、司徒、東陽王拓跋丕為太尉,任命侍中、尚書右僕射陳建為司徒,任命侍中、尚書代郡人氏苟頹為司空。
[35]已未,魏安樂厲王長樂謀反,賜死。
[35]己未(二十日),北魏安樂厲王拓跋長樂謀反,孝文帝賜他自殺。
[36]庚申,魏隴西宣王源賀卒。
[36]庚申(二十一日),北魏隴西宣王源賀去世。
[37]冬,十月,已巳朔,魏大赦。
[37]冬季,十月,己巳朔(初一),北魏大赦。
[38]癸未,汝陰太妃王氏卒,謚曰宋恭皇后。
[38]癸未(十五日),南齊汝陰王太妃王氏故去,諡號稱作宋恭皇后。
[39]初,晉壽民李烏奴與白水氐楊成等寇梁州,梁州刺史范柏年說降烏奴,擊成,破之。及沈攸之事起,柏年遣兵出魏興,聲雲入援,實候望形勢。事平,朝廷遣王玄邈代之。詔柏年與烏奴俱下,烏奴勸柏年不受代;柏年計未決,玄邈已至,柏年乃留鳥奴於漢中,還至魏興,盤桓不進。左衛率豫章胡諧之嘗就柏年求馬,柏年曰:“馬非狗也,安能應無巳之求!”待使者甚薄;使者還,語諧之曰:“柏年云:‘胡諧之何物狗!所求無厭!’”諧之恨之,譖於上曰:“柏年恃險聚眾,俗專據一州。”上使雍州刺史南郡王長懋誘柏年,啟為府長史。柏年至襄陽,上欲不問,諧之曰:“見虎格得,而縱上山乎?”甲午,賜柏年死。李烏奴叛入氐,依楊文弘,引氐兵千餘人寇梁州,陷白馬戍。王玄邈使人詐降誘烏奴,烏奴輕兵襲州城,玄邈伏兵邀擊,大破之,烏奴挺身復走入氐。
[39]當初,晉壽百姓李烏奴與白水氐人楊成等人進犯梁州,梁州刺史范柏崐年勸說李烏奴歸降,前去進擊楊成,並打敗了他。及至沈攸之舉兵反抗朝廷,范柏年派兵由魏興進發,聲稱前去援助朝廷,實際是在觀望事態的發展情況。事情平息以後,朝廷派遣王玄邈去接替他的職位,命令范柏年與李烏奴一起前往京城,李烏奴勸說范柏年不要接受替代。范柏年的打算還沒有決定下來,王玄邈已經來到。於是,范柏年將李烏奴留在漢中,自己回到魏興,便有意逗留,不向前進發了。左衛率豫章人氏胡諧之曾經到范柏年那裡索取馬匹,范柏年說:“馬可不是狗啊,我怎么能夠滿足你毫無止境的要求!”范柏年對胡諧之的使者待遇非常菲薄,使者回去以後,告訴胡諧之說:“范柏年說:‘胡諧之是什麼狗東西!索求起來,永不滿足!’”胡諧之記恨范柏年,便向齊高帝誣陷他說:“范柏年憑藉險要,聚集徒眾,打算割據一州。”齊高帝讓雍州刺史南郡王蕭長懋勸導范柏年,蕭長懋奏請任命他為本州長史。范柏年來到襄陽以後,齊高帝打算不再追究下去,胡諧之卻說:“眼看著老虎就要捕獲到手了,難道還要放虎歸山嗎?”甲午(二十六日),高帝賜范柏年自裁而死。李烏奴背叛朝廷,逃到氐人居住的地區去,投靠了楊文弘,帶領著氐人的兵馬一千多人侵犯梁州,攻陷了白馬戍。王玄邈讓人佯裝投降,引誘李烏奴上鉤。李烏奴率領兵馬輕裝偷襲梁州城,王玄邈埋伏著的兵馬攔擊阻截,大破李烏奴。李烏奴脫身以後,便又逃到氐人中間去了。
初,玄邈為青州刺史,上在淮陰,為宋太宗所疑,欲北附魏,遣書結玄邈。玄邈長史清河房叔安曰:“將軍居方州之重,無故舉忠孝而棄之,三齊之士,寧蹈東海而死耳,不敢隨將軍也。”玄邈乃不答上書。及罷州還,至淮陰,嚴軍直過;至建康,啟太宗,稱上有異志。及上為驃騎,引為司馬,玄邈甚懼,而上待之如初。及破鳥奴,上曰:“玄邈果不負吾意遇也。”叔安為寧蜀太守,上賞其忠正,欲用為梁州,會病卒。
當初,王玄邈擔任青州刺史的時候,高帝正在鎮守淮陰,遭到劉宋明帝的猜疑,準備北上依附北魏,便寫信邀請王玄邈聯合行動。王玄邈的長史清河人氏房叔安說:“將軍擔負著一州的重任,沒來由地將忠孝之道全部拋棄,三齊地區的人們寧肯跳到東海中淹死,也不敢隨從將軍的。”於是,王玄邈便沒有對高帝的書信作出答覆。及至王玄邈解職回京,行至淮陰,他讓軍隊嚴密警戎,徑直開了過去。到達建康以後,他把事情告訴了劉宋明帝,聲稱高帝懷有叛變的意圖。及至高帝擔任驃騎大將軍的時候,他延引了王玄邈擔任司馬,王玄邈非常恐懼,但高帝卻仍然象往常一樣地對待他。到了打敗李烏奴的時候,高帝說:“王玄邈果然沒有辜負我內心對他的器重啊。”當時,房叔安擔任寧蜀太守,高帝賞識他為人忠誠正直,打算任用他為梁州刺史,卻正趕上他因病去世。
[40]十一月,辛亥,立皇太子妃裴氏。
[40]十一月,辛亥(十三日),高帝將裴氏立為皇太子妃。
[41]癸丑,魏遣假梁郡王嘉督二將出淮陰,隴西公琛督三將出廣陵,河東公薛虎子督三將出壽陽,奉丹楊王劉昶入寇;許昶以克復舊業,世胙江南,稱藩於魏。蠻酋桓誕請為前驅,以誕為南征西道大都督。義陽民謝天蓋自稱司州刺史,欲以州附魏,魏樂陵鎮將韋珍引兵渡淮應接。豫章王嶷遣中兵參軍蕭惠朗將二千人助司州刺史蕭景先討天蓋,韋珍略七千餘戶而去。景先,上之從子也。南兗州刺史王敬則聞魏將濟淮,委鎮還建康,士民驚散,既而魏意不至。上以其功臣,不問。
[41]癸丑(十五日),北魏孝文帝派遣假梁郡王拓跋嘉督統兩員將領出兵淮陰,隴西公拓跋琛督統三員將領出兵廣陵,河東公薛虎子督統三員將領出兵壽陽,共同輔佐丹楊王劉昶前來侵犯南齊。北魏答應讓劉昶恢復劉宋昔日的基業,世世代代統轄江南地區,條件是他必須做北魏的藩屬之國。蠻人酋長桓誕請求擔任前鋒,孝文帝便任命桓誕為南征西道大都督。南齊義陽平民謝天蓋自稱司州刺史,準備率領全州歸附北魏,北魏樂陵鎮將韋珍領兵渡過淮水,前來接應。南齊豫章王蕭嶷派遣中兵參軍蕭惠朗帶領兩千人,幫助司州刺史蕭景先討伐謝天蓋,韋珍劫掠人口七千多戶,便撤離了。蕭景先是齊高帝的侄子。南兗州刺史王敬則得知北魏將領渡過淮水,便丟下本鎮,返回建康,致使南兗州百姓驚惶失散,但後來北魏軍隊始終沒有到來。齊高帝因王敬則是有功之臣,便沒有追究罪責。
上之輔宋也,遣驍騎將軍王洪範使柔然,約與共攻魏。洪範自蜀出吐谷渾崐歷西域乃得達。至是,柔然十餘萬騎寇魏,至塞上而還。
高帝蕭道成輔佐劉宋王室的時候,派遣驍騎將軍王洪範出使柔然,約定與柔然共同進攻北魏。王洪範從蜀中出發,過了吐谷渾,歷經西域,才得以到達柔然。至此,柔然十多萬騎兵侵犯北魏,直抵塞上,才撤軍而回。
[42]是歲,魏詔中書監高允議定律令。允雖篤老,而志識不衰。詔以允家貧養薄,令樂部絲竹十人五日一詣允以娛其志,朝晡給膳,朔望致牛酒,月給衣服綿絹;入見則備几杖,問以政治。
[42]本年,北魏孝文帝頒詔,命令中書監高允計議並制定刑律法令。雖然高允老邁年高,但是神志清楚,記憶不衰。由於高允家境貧寒,供養菲薄,孝文帝頒詔命令樂隊每隔五天便派十個人前往高允處演奏,以便使高允心情愉快;供給他早晨與晚間的膳食,每逢初一和十五日便送去牛肉與美酒,每月供給衣服、絲綿和絹帛。高允入朝進見的時候,孝文帝便為他準備几案與手杖,向他詢問治理國家政務的意見。
[43]契丹莫賀弗勿乾帥部落萬餘口入附於魏,居白狼水東。
[43]契丹莫賀弗勿乾率領部落一萬多人前來歸附北魏,在白狼水的東面居住下來。
二年(庚申、480)
二年(庚申,公元480年)
[1]春,正月,戊戌朔,大赦。
[1]春季,正月,戊戌朔(初一),南齊大赦。
[2]以司空褚淵為司徒,尚書右僕射王儉為左僕射;淵不受。
[2]高帝蕭道成任命司空褚淵為司徒,任命尚書右仆王儉為左僕射。褚淵沒有接受任命。
[3]辛丑,上祀南郊。
[3]辛丑(初四),高帝前往南郊祭天。
[4]魏隴西公琛等攻拔馬頭戍,殺太守劉從。乙卯,詔內外纂嚴,發兵拒魏,徵南郡王長懋為中軍將軍,鎮石頭。
[4]北魏隴西公拓跋琛等人攻克馬頭戍,將南齊太守劉從殺掉。乙卯(十八日),齊高帝詔令朝廷內外實行戒嚴,調集兵力,抵禦北魏,徵召南郡王蕭長懋出任中軍將軍,鎮守石頭。
[5]魏廣川莊王略卒。
[5]北魏廣川莊王拓跋略去世。
[6]魏師攻鍾離,徐州刺史崔文仲擊破之。文仲遣軍主崔孝伯渡淮,攻魏茌眉戍主龍得侯等,殺之。文仲,祖思之族人也。
[6]北魏軍隊進攻鍾離,南齊徐州刺史崔文仲將北魏軍打敗。崔文仲派遣軍主崔孝伯渡過淮水,攻打北魏茌眉戍主龍得侯等人,並將他們殺掉。崔文仲是崔祖思的同族。
群蠻依阻山谷,連帶荊、湘、雍、郢、司五州之境,聞魏師入寇,□盡發民丁,南襄城蠻秦遠乘虛寇潼陽,殺縣令。司州蠻引魏兵寇平昌,平昌戍主苟元賓擊破之。北上黃蠻文勉德寇汶陽,汶陽太守戴元賓棄城奔江陵;豫章王嶷遣中兵參軍劉緒將千人討之,至當陽,勉德請降,秦遠遁去。
各部蠻人憑依著高山深谷,遍布荊州、湘州、雍州、郢州、司州五州的邊境上。南齊聽說北魏軍隊前來侵犯,便徵集所有的人丁參軍。南襄城蠻人秦遠趁著朝廷空虛無備的時機侵犯潼陽,殺掉縣令。司州蠻人帶領北魏軍隊進犯平昌,平昌戍主苟元賓將他們擊敗。北上黃蠻人文勉德侵犯汶陽,汶陽太守戴元賓丟下城池,逃奔江陵。豫章王肅嶷派遣中兵參軍劉緒率領一千人討伐文勉德,來到當陽的時候,文勉德請求投降,秦遠逃走。
魏將薛道標引兵趣壽陽,上使齊郡太守劉懷慰作冠軍將軍薛淵書以招道標;魏人聞之,召道標還,使梁郡王嘉代之。懷慰,乘民之子也。二月,丁卯朔,嘉與劉昶寇壽陽。將戰,昶四向拜將士,流涕縱橫,曰:“願同戮力,以雪仇恥!”
北魏將領薛道標領兵奔赴壽陽,齊高帝讓齊郡太守劉懷慰偽造冠軍將軍薛淵的書信,招撫薛道標。北魏方面聞訊以後,便將薛道標召回,讓梁郡王拓跋嘉替代他。劉懷慰是劉乘民的兒子。二月,丁卯朔(初一),拓跋嘉與劉昶侵犯壽陽。在將要交戰的時候,劉昶面向東西南北四方,對將士們叩頭行禮,崐淚流滿面地說:“但願大家齊心合力,為我報仇雪恥!”
魏步騎號二十萬,豫州刺史垣崇祖集文武議之,欲治外城,堰肥水以自固。皆曰:“昔佛狸入寇,南平王士卒完盛,數倍於今,猶以郭大難守,退保內城。且自有肥水,未嘗堰也,恐勞而無益。”崇祖曰:“若棄外城,虜必據之,外修樓櫓,內築長圍,則坐成擒矣。守郭築堰,是吾不諫之策也。”乃於城西北堰肥水,堰北築小城,周為深塹,使數千人守之,曰:“虜見城小,以為一舉可取,必悉力攻之,以謀破堰;吾縱水沖之,皆為流屍矣。”魏人果蟻附攻小城,崇祖著白紗帽,肩輿上城。晡時,決堰下水;魏攻城之眾漂墜塹中,人馬溺死以千數。魏師退走。
北魏的步、騎兵號稱二十萬。南齊豫州刺史垣崇祖召集文武官員商議對策,打算整治外城,在肥水上修築堤壩,加強防守。大家都說:“以往,佛狸拓跋燾前來侵犯,南平王兵多將廣,士氣高昂,兵力是現在的好幾倍,尚且認為外城太大,難以守衛,所以退入內城防守。而且,自從有肥水存在以來,從不曾有人在肥水上修築過堤壩,恐怕此舉也是徒勞無益的吧。”垣崇祖說:“如果我們放棄外城,胡虜肯定會占領外城,在外面修建望高台,在裡面築成長牆,那就會使我們坐以待擒了。防守外城,修築堤壩,這是我絕無勸阻餘地的計策啊。”於是,垣崇祖在豫州城的西北方修築堤壩,攔截肥水,在堤壩的北面修築一座小城,四周環繞著深深的溝塹,派遣好幾千人守衛在那裡。垣崇祖說:“胡虜看到此城狹小,以為一下子就可以攻取下來,肯定會全力攻打此城,企圖謀求破壞堤壩。這時,我們放肥水衝擊他們,他們便都成了漂流著的屍體了。”果然,北魏軍隊象蟻群般地趨附並攻打小城,垣崇祖頭戴白色的紗帽,乘著轎子,登上城來。到了黃昏時分,垣崇祖命令決開堤壩,放水沖灌,北魏攻城的軍隊全都被衝進溝塹,淹死的人員馬匹數以千計。北魏的軍隊撤退逃跑了。
[7]謝天蓋部曲殺天蓋以降。
[7]謝天蓋的部曲將謝天蓋殺掉,歸降南齊。
[8]宋自孝建以來,政綱馳紊,簿籍訛謬。上詔黃門郎會稽虞玩之等更加檢定,曰:“黃籍,民之大紀,國之治端。自頃巧偽日甚,何以釐革?”玩之上表,以為:“元嘉中,故光祿大夫傅隆年出七十,猶手自書籍,躬加隱校。今欲求治取正,必在勤明令長。愚謂宜以元嘉二十七年籍為正,更立明科,一聽首悔;迷而不返,依制必戮;若有虛昧,州縣同科。”上從之。
[8]自孝建年間以來的劉宋朝廷,政務廢馳,法紀紊亂,田簿戶籍謬誤百出。高帝頒詔命令黃門郎會稽人氏虞玩之等人重新核查審定,還說:“戶籍,是對百姓的基本記載,是國家治理的端緒。近來弄虛作假的行為日益嚴重,應當怎樣改正整頓呢?”虞玩之上表認為:“元嘉年間,已故的光祿大夫傅隆年過七十,仍然親手繕寫戶籍,親身認真核實。現在,要想使戶籍得到整頓和糾正偏失,就一定要使各縣長官精勤廉明。我認為應當以元嘉二十七年的戶籍為基準,重新制訂明確的法令,任憑違法者自首悔過。如果執迷不悟,就一定要依照命令加以制裁。倘若謊報隱瞞,州縣官吏與違法者一同治罪。”高帝聽從了他的建議。
[9]上以群蠻數為叛亂,分荊、益置巴州以鎮之。壬申,以三巴校尉明慧昭為巴州刺史,領巴東太守。是時,齊之境內,有州二十三,郡三百九十,縣千四百八十五。
[9]由於各部落蠻人屢次製造叛亂,高帝決定從荊州與揚州兩地分出一部分另設巴州,以便鎮守。壬申(初六),高帝任命三巴校尉明慧昭為巴州刺史,兼任巴東太守。這時,南齊境內擁有二十三個州,三百九十個郡,一千四百八十五人縣。
乙酉,崔文仲遣軍主陳靖拔魏竹邑,殺戍主白仲都;崔叔延破魏睢陵,殺淮陽太守梁惡。
乙酉(十九日),崔文仲派遣軍主陳靖攻克了北魏的竹邑戍,殺掉戍主白仲都。同時,崔叔延攻破了北魏的睢陵,殺掉淮陽太守梁惡。
[10]三月,丁酉朔,以侍中西昌侯鸞為郢州刺史。鸞,帝兄始安貞王道生之子也;早孤,為帝所養,恩過諸子。
[10]三月,丁酉朔(初一),高帝任命侍中、西昌侯蕭鸞為郢州刺史。蕭鸞是齊高帝的哥哥始安貞王蕭道生的兒子。他幼年喪父,被高帝收養,高帝對崐他的疼愛,超過了親生諸子。
[11]魏劉昶以雨水方降,表請還師,魏人許之;丙午,遣車騎大將軍馮熙將兵迎子。
[11]由於正當雨季,北魏劉昶上表請求將軍隊撤回,孝文帝允許了他的請求。丙午(初十),孝文帝派遣車騎大將軍馮熙率領軍隊前去迎接劉昶。
[12]夏,四月,辛巳,魏主如白登山;五月,丙申朔,如火山;壬寅,還平城。
[12]夏季,四月,辛巳(十六日),北魏孝文帝前往白登山。五月,丙申朔(初一),孝文帝前往火山。壬寅(初七),返回平城。
[13]自晉以來,建康宮之外城唯設竹籬,而有六門。會有發白虎樽者,言“白門三重關,竹籬穿不完。”上感其言,命改立都牆。
[13]自從晉朝以來,建康宮室的外城只是用竹籬環繞著,有六個大門。適逢有人揭開白虎樽的蓋子,飲酒進言說:“建康白門三層關,竹籬穿破不完全。”齊高帝被這個人的話感動了,便命令改建城牆。
[14]李烏奴數乘間出寇梁州,豫章王嶷遣中兵參軍王圖南將益州兵從劍閣掩擊之;梁、南秦二州刺史崔慧景發梁州兵屯白馬,與圖南覆背擊烏奴,大破之,烏奴走保武興。慧景,祖思之族人也。
[14]李烏奴多次乘機出兵侵犯梁州,豫章王蕭嶷派遣中兵參軍王圖南率領益州軍隊,由劍閣突襲李烏奴。梁州、南秦州兩州刺史崔慧景調集梁州軍隊駐紮在白馬,與王圖南前後夾擊李烏奴,將他打得大敗,李烏奴逃往武興,據城防守。崔慧景是崔祖思的同族。
[15]秋,七月,辛亥,魏主如火山。
[15]秋季,七月,辛亥(十七日),北魏孝文帝前往火山。
[16]戊午,皇太子穆妃裴氏卒。
[16]戊午(二十四日),南齊皇太子穆妃裴氏故去。
[17]詔南郡王長懋移鎮西州。
[17]高帝頒詔命令南郡王蕭長懋遷移到西州。
[18]角城戍主舉城降魏;秋,八月,丁酉,魏遣徐州刺史梁郡王嘉迎之。又遣平南將軍郎大檀等三將出朐城,將軍白吐頭等二將出海西,將軍元泰等二將出連口,將軍封延等三將出角城,鎮南將軍賀羅出下蔡,同入寇。
[18]角城戍主率領全城歸降北魏。秋季,八月,丁酉(疑誤),北魏派遣徐州刺史梁郡王拓跋嘉迎接角城戍主。北魏還派遣平南將軍郎大檀等三員將領出兵朐城,將軍白吐頭等兩員將領出兵海西,將軍元泰等兩員將領出兵連口,將軍封延等三員將領出兵角城,鎮南將軍賀羅出兵下蔡,一同前去侵犯南齊。
[19]甲辰,魏主如方山;戊申,游武州山石窟寺。庚戌,還平城。
[19]甲辰(疑誤),北魏孝文帝前往方山。戊申(疑誤),孝文帝遊覽武州山的石窟寺。庚戌(疑誤),孝文帝返回平城。
[20]崔慧景遣長史裴叔保攻李烏奴於武興,為氐王楊文弘所敗。
[20]崔慧景派遣長史裴叔保在武興進攻李烏奴,被氐王楊文弘擊敗。
[21]九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21]九月,甲午朔(初一),出現日食。
[22]丙午,柔然遣使來聘。
[22]丙午(十三日),柔然派遣使者前來南齊通問修好。
[23]汝南太守常元真、龍驤將軍胡青苟降於魏。
[23]汝南太守常元真和龍驤將軍胡青苟向北魏投降。
[24]閏月,辛巳,遣領軍李安民循行清、泗諸戍以備魏,
[24]閏九月,辛巳(十八日),高帝派遣領軍李安民巡視清水、泗水一帶的各個據點,防備北魏的進攻。
[25]魏梁郡王嘉帥眾十萬圍朐山,朐山戍主玄元度嬰城固守,青、冀二州刺史范陽盧紹之遣子奐將兵助之。庚寅,元度大破魏師。台遣軍主崔靈建等將萬餘人自淮入海,夜至,各舉兩炬;魏師望見,遁去。
[25]北魏梁郡王拓跋嘉率領十萬兵馬包圍朐山,朐山戍主玄元度環城堅守,青州、冀州兩州刺史范陽人氏盧紹之派遣兒子盧奐率兵援助玄元度。庚寅(二十七日),玄元度大敗北魏軍。南齊朝廷派遣軍主崔靈建等人率領一萬餘人崐由淮水進入東海,黑夜降臨的時候,每人各自舉著兩把火炬,北魏軍見此情景,便逃走了。
[26]冬,十月,王儉固請解選職,許之;加儉侍中,以太子詹事何戢領選。上以戢資重,欲加常侍,褚淵曰:“聖旨每以蟬冕不宜過多。臣與王儉既已左珥,若復加戢,則八座遂有三貂;若帖以驍、游,亦為不少。”乃以戢為吏部尚書,加驍騎將軍。
[26]冬季,二月,王儉再三請求解除自己執掌吏部的職務,高帝答應下來,加授王儉為侍中,任命太子詹事何戢主持銓選。高帝認為何戢的資望很高,便打算加授他為常侍。褚淵說:“皇上的旨意往往認為金蟬珥貂的侍從貴近的官員不應該過多。我與王儉已經在朝冠左方加飾貂尾,如果再給何戢掛貂,在六曹尚書、令、仆八座中便有三人冠飾貂尾了。如果讓他兼任驍騎將軍或是游擊將軍,職位也不算低的了。”於是,高帝任命何戢為吏部尚書,加任驍騎將軍。
[27]甲辰,以沙州刺史楊廣香為西秦刺史,又以其子炅為武都太守。
[27]甲辰(十二日),高帝任命沙州刺史楊廣香為西秦州刺史,還任命他的兒子楊炅為武都太守。
[28]丁未,魏以昌黎王馮熙為西道都督。與征南將軍桓誕出義陽,鎮南將軍賀羅出鍾離,同入寇。
[28]丁未(十五日),北魏孝文帝任命昌黎王馮熙為西道都督,與征南將軍桓誕出兵義陽,另使鎮南將軍賀羅出兵鍾離,共同前去侵犯南齊。
[29]淮北四州民不樂屬魏,常思歸江南,上多遣間諜誘之。於是徐州民桓標之、兗州民徐猛子等所在蜂起為寇盜,聚眾保五固,推司馬朗之為主。魏遣淮陽王尉元、平南將軍薛虎子等討之。
[29]淮水北岸四州百姓不願意歸屬北魏,經常希望返回江南地區。高帝派遣了許多暗探前去誘導他們反抗北魏。因此,徐州百姓桓標之、兗州百姓徐猛子等人到處蜂擁而起,明搶暗劫,集結民眾,防守五固,推舉司馬朗之擔任首領。北魏派遣淮陽王尉元和平南將軍薛虎子等人前去討伐他們。
[30]十一月,戊寅,丹陽尹王僧虔上言:“郡縣獄相承有上湯殺囚,名為救疾,實行冤暴。豈有死生大命,而潛制下邑!愚謂囚病必先刺郡,求職司與醫對共診驗,遠縣家人省視,然後處治。”上從之。
[30]十一月,戊寅(十六日),南齊丹陽尹王僧虔進言說:“郡縣的監獄歷來沿襲著用有毒的湯藥殺害生病的罪囚的做法,名義上說是要救活病人,實際上是製造冤獄,肆為暴行。怎能將這人命關天的大事,由地方官暗中控制!我認為,如果罪囚病了,一定要先向刺史稟告,要求主管刑獄的官員會同醫生一齊前去診斷驗查。對於家住僻遠各縣的罪囚,要讓家人前來探望,然後才能處方治病。”高帝聽從了他的建議。
[31]戊子,以楊難當之孫後起為北秦刺史、武都王,鎮武興。
[31]南齊高帝任命楊難當的孫子楊後起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鎮守武興。
[32]十二月,戊戌,以司空褚淵為司徒。淵入朝,以腰扇障日,征虜功曹劉祥從側過,曰:“作如此舉止,羞面見人,扇障何益!”淵曰:“寒士不遜!”祥曰:“不能殺袁、劉,安得免寒士!”祥,穆之之孫也。祥好文學,而性韻剛疏,撰《宋書》,譏斥禪代;王儉密以聞,坐徙廣州而卒。
[32]十二月,戊戌(初七),南齊高帝任命司空褚淵為司徒。褚淵入朝進見,用摺扇遮蔽陽光,征虜功曹劉祥在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說:“作出這樣的舉動,羞於當面見人,用扇子遮掩,又有什麼用處!”褚淵說:“窮念書人太出言不遜了!”劉詳說:“既然不能誅殺袁粲和劉秉,怎么能不當一個窮念書人呢?”劉祥是劉穆之的孫子。劉祥喜愛文獻經典,性情剛正,才調疏狂。他撰修了一部《宋書》,譏諷詆斥帝位禪讓,王儉暗中上報高帝,使他因此獲罪,被貶到廣州,後來就故去了。
太子宴朝臣於玄圃,右衛率沈文季與褚淵語相失,文季怒曰:“淵自謂忠臣,不知死之日何面目見宋明帝!”太子笑曰:“沈率醉矣。”
南齊太子蕭賾在玄圃宴請朝廷百官,右衛率沈文季與褚淵話不投機,沈文季生氣地說:“褚淵認為自己是一個忠臣,不知道他死後怎么還能有臉去見宋明帝!”太子蕭賾笑著說:“沈文季是喝醉啦。”[33]壬子,以豫章王嶷為中書監、司空、揚州刺史,以臨川王映為都督荊·雍等九州諸軍事、荊州刺史。
[33]壬子(二十一日),南齊高帝任命豫章王蕭嶷為中書監、司空、揚州刺史,任命臨川王蕭映為都督荊、雍等九州諸軍事和荊州刺史。
[34]是歲,魏尚書令王睿進爵中山王,加鎮東大將軍;置王官二十二人,以中書侍郎鄭羲為傅,郎中令以下皆當時名士。又拜睿妻丁氏為妃。
[34]本年,北魏尚書令王睿晉升爵位為中山王,加任鎮東大將軍。王府設定官員二十二人,由中書侍郎鄭羲擔任王傅,郎中令以下各官職,也都是由當時的知名之士來擔任,孝文帝還將王睿的妻子丁氏封為王妃。
三年(辛酉、481)
三年(辛酉,公元481年)
[1]春,正月,封皇子鋒為江夏王。
[1]春季,正月,南齊高帝將皇子蕭鋒封為江夏王。
[2]魏人寇淮陽,圍軍主成買於甬城,上遣領軍將軍李安民為都督,與軍主周盤龍等救之。魏人緣淮大掠,江北民皆驚走渡江,成買力戰而死。盤龍之子奉叔以二百人陷陳深入,魏以萬餘騎張左右翼圍之。或告盤龍雲,“奉督已沒”,盤龍馳馬奮稍,直突魏陳,所向披靡。奉叔已出,復入求盤龍。父子兩騎縈擾,魏數萬之眾莫敢當者;魏師遂敗,殺傷萬計。魏師退,李安民等引兵追之,戰於孫溪渚,又破之。
[2]北魏軍隊侵犯淮陽,把軍主成買包圍在甬城裡面,南齊高帝派遣領軍將軍李安民擔任都督,與軍主周盤龍等人前去援救成買。北魏軍隊在淮水沿岸大肆劫掠,長江以北的南齊百姓紛紛驚惶逃走,渡過長江南下,成買奮力戰鬥而死。周盤龍的兒子周奉叔,率領二百人沖入北魏軍陣的深處,北魏派出一萬多人的騎兵,分成左右兩翼,包圍周奉叔。有人向周盤龍報告說:“周奉叔已經陣亡。”周盤龍躍馬疾驅,奮力揮動長槊,徑直衝入北魏軍陣,所到之處,無不驚慌潰敗。周奉叔衝出敵陣以後,又前去尋找周盤龍。周氏父子兩人騎馬左右賓士,四處衝撞,北魏好幾萬人馬中無人有膽量抵擋他們。於是北魏軍隊敗了下來,死傷的人馬數以萬計。北魏軍隊撤退的時候,李安民等人又率領軍隊前去追擊,在孫溪渚發生戰鬥,又一次打敗北魏軍隊。
[3]已卯,魏主南巡,司空苟頹留守;丁亥,魏主至中山。
[3]己卯(十八日),北魏孝文帝南下巡視,司空苟頹留守平城。丁亥(二十六日),北魏孝文帝來到中山。
[4]二月,丁卯朔,魏大赦。
[4]二月,丁卯朔(疑誤),北魏大赦。
[5]丁酉,游擊將軍桓康復敗魏師淮陽,進攻樊諧城,拔之。
[5]丁酉(初七),南齊游擊將軍桓康在淮陽再次打敗北魏軍隊,接著進攻樊諧城,又將該城攻克。
[6]魏主自中山如信都;癸卯,復如中山;庚戌,還,至肆州。
[6]北魏孝文帝從中山前往信都。癸卯(十三日),再次前往中山。庚戌(二十日),孝文帝啟程返回,來到肆州。
沙門法秀以妖術惑眾,謀作亂於平城;苟頹帥禁兵收掩;悉擒之。魏主還平城,有司囚法秀,加以籠頭,鐵鎖無故自解。魏人穿其頸骨,祝之曰:“若果有神,當令穿肉不入。”遂穿以徇,三日乃死。議者或欲盡殺道人,馮太后不可,乃止。
僧人法秀以邪術迷惑民眾,打算在平城製造叛亂。苟頹率領禁衛軍前去收捕掩襲,將他們全部捉獲。孝文帝回到平城以後,有關部門將法秀拘禁起來,給他戴上籠頭,但是籠頭上的鐵鎖毫無緣由地自動打開了。看守人員準備用鐵鏈穿透法秀的頸骨,便詛咒他說:“倘若你果真神通廣大,就應該讓鐵鏈穿不進皮肉。”結果看守人員用鐵鎖鏈穿著法秀的頸骨示眾,歷時三天,法秀這才死去。有些計議此事的人打算將僧人全部殺掉,馮太后不同意,於是沒有施行。
[7]垣崇祖之敗魏師也,恐魏復寇淮北,乃徙下蔡戍於淮東。既而魏師果至,欲攻下蔡;聞其內徙,欲夷其故城。已酉,崇祖引兵渡淮擊魏,大破之,殺獲千計。
[7]垣崇祖打敗北魏軍隊以後,擔心北魏再來侵犯淮水北岸地區,便將下崐蔡戍遷移淮東地區。不久,北魏軍隊果然前來,準備攻打下蔡,得知下蔡遷移到內地以後,便打算剷平下蔡舊城。己酉(十九日),垣崇祖率領軍隊渡過淮水,進擊北魏,將北魏打得大敗,殺死和捉獲得兵員數以千計。
[8]晉、宋之際,荊州刺史多不領南蠻校尉,別以重人居之。豫章王嶷為荊、湘二州刺史,領南蠻。嶷罷,更以侍中王奐為之,奐固辭,曰:“西土戎燼之後,痍毀難復。今復割撤太府,制置偏校,崇望不足助強,語實交能相弊。且資力既分,職司增廣,眾勞務倍,文案滋煩,竊以為國計非允。”癸丑,罷南蠻校尉官。
[8]在晉、宋時期,荊州刺史往往並不兼任南蠻校尉,朝廷另外委派重要官員擔任此職。豫章王蕭嶷擔任荊、湘兩州刺史的時候,卻兼任了南蠻校尉的職務。蕭嶷罷職以後,高帝又讓侍中王奐出任兩州刺史兼南蠻校尉,王奐再三推辭著說:“西部疆土在經受戰火以後,遭到的破壞已經難以恢復。現在,朝廷又要分散州郡長官的權力,去設定一些偏將。推重大臣的名望不足以增強實力,說到實際的情況卻能夠造成弊病。何況物資與權力分散以後,職能部門就增多了,大家的勞務必須成倍增加,公文案卷愈加繁複。我個人認為若為國家利益著想,這種做法並不允當。”癸丑(二十三日),高帝取消了南蠻校尉的建置。
[9]三月,辛酉朔,魏主如肆州;已巳,還平城。
9]三月,辛酉朔(初一),北魏孝文帝前往肆州。己巳,孝文帝返回平城。
[10]魏法秀之亂,事連蘭台御史張求等百餘人,皆以反法當族。尚書令王睿請誅首惡,宥其餘黨。乃詔:“應誅五族者,降為三族;三族者,門誅;門誅,止其身。”所免千餘人。
[10]北魏法秀作亂的事情,牽連到蘭台御史張求等一百多人,按照有關謀反的刑法全部應當滅族。尚書令王睿請求只誅殺罪魁禍首,而寬恕法秀殘餘的黨羽。於是,孝文帝頒詔說:“應當誅滅五族的,降為誅滅三族;應當誅滅三族的,降為誅滅全家;應當誅滅全家的,只誅滅本人。”因此倖免的有一千多人。
[11]夏,四月,已亥,魏主如方山。馮太后樂其山川,曰:“他日必葬我於是,不必山陵也。”乃為太后作壽陵,又建永固石室于山上,欲以為廟。
[11]夏季,四月,己亥(初十),北魏孝文帝前往方山。馮太后喜愛這裡山青水秀,便說:“將來一定要把我安葬在此地,不一定要把我合葬在先帝的陵寢中。”於是,孝文帝為馮太后預修陵墓,又在方城山上修建永固石室,準備用作陵廟。
[12]桓標之等有眾數萬,寨險求援;庚子,詔李安民督諸將往迎之,又使兗州刺史周山圖自淮入清,倍道應接。淮北民桓磊破魏師於抱犢固。李安民赴救遲留,標之等皆為魏所滅,餘眾得南歸者尚數千家;魏人亦掠三萬餘口歸平城。
[12]南齊桓標之等人擁有好幾萬兵馬,在險要處安營紮寨,向朝廷請求援助。庚子(十一日),高帝命令李安民督統各位將領前去迎接桓標之等人,還讓兗州刺史周山圖由淮水轉入清水,兼程趕路,前去接應。淮水北岸百姓桓磊在抱犢固打敗北魏軍隊。李安民前去救援,行動緩慢,桓標之等人全部被北魏消滅,得以返回南方的殘餘百姓仍然有好幾千家。北魏人也虜掠了三萬多人,送回平城。
[13]魏任城康王雲卒。
[13]北魏任城康王拓跋雲去世。
[14]五月,壬戌,鄧至王像舒遣使入貢於魏。鄧至者,羌之別種,國於宕昌之南。
[14]五月,壬戌(初三),鄧至王像舒派遣使者向北魏進貢。鄧至是羌人的一個分支,在宕昌南面建立國家。
[15]六月,壬子,大赦。
[15]六月,壬子(二十四日),南齊大赦。
[16]甲辰,魏中山宣王王睿卒。睿疾病,太皇太后、魏主屢至其家視疾。及卒,贈太宰,立廟於平城南。文士為睿作哀及誄者百餘人,及葬,自稱親姻、義舊,哭送者千餘人。魏主以睿子中散大夫襲代睿為尚書令,領吏部崐曹。
[16]甲辰(十六日),北魏中山宣王王睿故去,在王睿患病期間,太皇太后和孝文帝多次到他家中探望病情。及至王睿故去,朝廷追贈他為太宰,在平城南面設定陵廟,為王睿撰寫哀詩與誄文的文學之士有一百多人。到了安葬王睿的時候,自稱是王睿的姻戚、故舊,穿著喪服哭泣送葬的,有一千多人。孝文帝讓王睿的兒子中散大夫王襲代替王睿擔任尚書令,總領吏部各曹。
[17]戊午,魏封皇叔簡為齊郡王,猛為安豐王。
[17]戊午(三十日),北魏孝文帝將皇叔拓跋簡封為齊郡王,將拓跋猛封為安豐王。
[18]秋,七月,已未朔,日有食之。
[18]秋季,七月,己未朔(初一),出現日食。
[19]上使後軍參軍車僧朗使於魏。甲子,僧朗至平城。魏主問曰:“齊輔宋日淺,何故遽登大位?”對曰:“虞、夏登庸,身陟元後,魏、晉、匡輔,貽厥子孫,時宜各異耳。”
[19]南齊高帝讓後軍參軍車僧朗出使北魏。甲子(初六),車僧朗來到平城。孝文帝問道:“齊輔佐宋的時間很短,能夠突然登上帝位,是何道理?”車僧朗回答說:“虞舜、夏禹登位稱帝,是自身上升為天子。魏、晉輔佐前朝,是將帝位留給子孫後代。這是適應各自不同的時勢而已。”
[20]辛酉,柔然別帥他稽帥眾降魏。
[20]辛酉(初三),柔然別帥他稽率領本部歸降北魏。
[21]楊文弘遣使請降,詔復以為北秦州刺史。先是,楊廣香卒,其眾半奔文弘,半奔梁州。文弘遣楊後起進據白水。上雖授以官爵,而陰敕晉壽太守楊公則使伺便圖之。
[21]北魏楊文弘派遣使者前來請求歸降,南齊高帝頒詔重新任命他為北秦州刺史。此前,楊廣香故去,他的部下一半投奔楊文弘,一半投奔梁州。楊文弘派遣楊後起進軍占領了白水。雖然高帝授給楊文弘官職爵位,但是暗中又敕令晉壽太守楊公則尋找方便的時機,設法除掉楊文弘。
[22]宋升明中,遣使者殷靈誕、苟昭先如魏,聞上受禪,靈誕謂魏典客曰:“宋、魏通好,憂患是同。宋今滅亡,魏不相救,何用和親!”及劉昶入寇,靈誕請為昶司馬,不許。九月,庚午,魏閱武於南郊,因宴群臣;置車僧朗於靈誕下,僧朗不肯就席,曰:“靈誕昔為宋使,今為齊民。乞魏主以禮見處。”靈誕遂與相忿詈。劉昶賂宋降人解奉君於會刺殺僧朗,魏人收奉君,誅之;厚送僧朗之喪;放靈誕等南歸。及世祖即位,昭先具以靈誕之語啟聞,靈誕坐下獄死。
[22]劉宋升明年間,順帝派遣使者殷靈誕、苟昭先前往北魏。得知南齊高帝接受帝位禪讓以後,殷靈誕便對北魏的典客官說:“宋、魏通問修好,一方的憂患就是另一方的憂患。現在宋朝滅亡了,魏朝卻不肯相救,兩國和睦相親還有什麼用處!”及至劉昶前來侵犯南齊,殷靈誕請求擔任劉昶的司馬,劉昶沒有答應。九月,庚午(十三日),北魏在平城南郊檢閱兵馬,因而設宴招待群臣。北魏將車僧朗的座次安置在殷靈誕的下首,車僧朗不肯入席,他說:“過去殷靈誕是宋朝的使者,現在卻成了齊國的平民。我請求魏國皇帝按照禮節對待我。”於是殷靈誕與他憤怒地相互辱罵。劉昶賄賂劉宋朝的降將解奉君,在宴會上刺死車僧朗。北魏方面收捕解奉君,將他殺死,隆重地為車僧朗送葬,將殷靈誕等人放還南朝。及至南齊武帝即位,苟昭先將殷靈誕說的話全部啟奏武帝,殷靈誕因此獲罪,在牢獄中死去。
[23]辛未,柔然主遣使來聘,與上書,謂上為“足下”,自稱曰“吾”,遺上師子皮褲褶,約共伐魏。
[23]辛未(十四日),柔然可汗派遣使者前來南齊通問致意,在給高帝的國書中,稱高帝為“足下”,自稱為“吾”,向高帝贈送了獅子皮製成的一身騎裝,約定共同討伐北魏。
[24]魏尉元、薛虎子克五固、斬司馬朗之,東南諸州皆平。尉元入為侍中、都曹尚書,薛虎子為彭城鎮將,遷徐州刺史。時州鎮戍兵,資絹自隨,不入公庫,虎子上表,以為:“國家欲取江東,先須積穀彭城。切惟在鎮之兵,不減數萬,資糧之絹,人十二匹;用度無準,未及代下,不免饑寒,公私損費。今徐州良田十萬餘頃,水陸肥沃,清、汴通流,足以溉灌。若以兵絹市牛,可崐得萬頭,興置屯田,一歲之中,且給官食。半兵芸殖,余兵屯戍,且耕且守,不妨捍邊。一年之收,過於十倍之絹;暫時之耕,足充數載之食。於後兵資皆貯公庫,五稔之後,谷帛俱溢,非直戍卒豐飽,亦有吞敵之勢。”魏人從之。虎子為政有惠愛,兵民懷之。會沛郡太守郡安、下邳太守張攀以贓污為虎子所按,各遣子上書,告虎子與江南通,魏主曰:“虎子必不然。”推按,果虛,詔安、攀皆賜死,二子各鞭一百。
[24]北魏尉元與薛虎子攻克五固,斬殺司馬朗之,東南各州的變亂全部被平定了。尉元回朝後擔任侍中、都曹尚書,薛虎子擔任彭城鎮將,晉升為徐州刺史。當時,戍守州鎮的軍隊,都是將財物絹帛隨軍攜帶,不用上繳官府的倉庫。薛虎子上表認為:“既然朝廷準備進取江東地區,就必須首先在彭城貯積穀物。我考慮安置在州鎮上的兵力,不少於數萬人,充當軍資糧餉的絹帛,每人十二匹,由於開支沒有準則,士兵們沒等到被替換下來,就不能夠避免忍飢受凍了,這對於官府與私人說來,都是一種損害和浪費。現在,徐州擁有良田十萬多頃,水源充足,土壤肥沃,清水與汴水流經全境,足夠灌溉土地的了。倘若用軍用的絹帛去購買耕牛,能夠買到一萬頭,用來興辦屯田。在頭一年裡,可以暫且由官府供應軍隊的食用。用一半的兵員開荒種地,用其餘的兵員屯兵戍守,邊耕種,邊防守,並不妨礙保衛邊疆。而一年的收穫,要超過絹帛價值的十倍,短期的耕種,能夠滿足數年的食需。此後,軍用物資要全部貯存在官府的倉庫里,五年之後,穀物與絹帛便都會充盈起來,不僅可以使屯戍的士兵豐衣足食,而且會產生消滅敵軍的氣勢。”孝文帝聽從了他的建議。薛虎子處理政務時恩惠與慈愛兼施,軍民都歸向於他。適逢沛郡太守邵安與下邳太守張攀貪污的案件由薛虎子按察,邵安與張攀便各自指使兒子上書,控告薛虎子暗通南齊。孝文帝說:“薛虎子肯定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經過追究按察,果然事屬虛構,孝文帝便頒詔賜邵安與張攀一律自裁而死,對他們二人的兒子分別笞打一百皮鞭。
[25]吐谷渾王拾寅卒。世子度易侯立。冬,十月,戊子朔,以度易侯為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25]吐谷渾王慕容拾寅故去,長子慕容度易侯即位。冬季,十月,戊子朔(初一),南齊高帝任命慕容度易侯為西秦、河二州刺史,封為河南王。
[26]魏中書令高閭等更定新律成,凡八百三十二章;門房之誅十有六,大辟二百三十五,雜刑三百七十七。
[26]北魏中書令高閭等人重新制定新的律令告竣,共有八百三十二章。其中,有關滅門滅族的律令有十六章,有關死刑的律令有二百三十五章,其它各種刑罰的律令有三百七十七章。
[27]初,高昌王闞伯周卒,子義成立;是歲,其從兄首歸殺義成自立。高車王可至羅殺首歸兄弟,以敦煌張明為高昌王,國人殺明,立馬儒為王。
[27]當初,高昌王闞伯周故去,兒子闞義成即位。當年,他的堂兄闞首歸殺死闞義成,自立為王。高車王可至羅殺死闞首歸兄弟,將敦煌張明立為高昌王,國人又殺死張明,將馬儒立為國王。
四年(壬戌、482)
四年(壬戌,公元482年)
[1]春,正月,壬戌,詔置學生二百人,以中書令張緒為國子祭酒。
[1]春季,正月,壬戌(初七),南齊高帝頒詔設定學生二百人,任命中書令張緒為國子祭酒。
[2]甲戌,魏大赦。
[2]甲戌(十九日),北魏大赦。
[3]三月,庚申,上召司徒褚淵、尚書左僕射王儉受遺詔輔太子;壬戌,殂於臨光殿。太子即位,大赦。
[3]三月,庚申(初六),南齊高帝召見司徒褚淵和尚書左僕射王儉接受遺詔,輔佐太子。壬戌(初八),高帝在臨光殿去世。太子即帝位,宣布大赦。
高帝沉深有大量,博學能文。性清儉。主衣中有玉導,上敕中書曰:“留此正是興長病源!”即命擊碎;仍檢按有何導物,皆隨此例。每曰:“使我治天下十年,當使黃金與土同價。”
南齊高帝深謀遠慮,寬宏大量,學識廣博,能寫文章,生性樸素節儉。看崐見主衣庫中有一個玉導,高帝便敕令中書說:“留著此物,正是滋長一切弊病的根源!”他當即命令將玉導打碎,還檢查庫中存放著什麼奇巧的物品,一概依照這一事例處理。他經常說:“假如我能夠有十年時間治理天下,我就能讓黃金的價值與泥土相等。”
[4]乙丑,以褚淵錄尚書事,王儉為侍中、尚書令,車騎將軍張敬兒開府儀同三司。丁卯,以前將軍王奐為尚書左僕射。庚午,以豫章王嶷為太尉。
[4]乙丑(十一日),南齊任命褚淵為錄尚書事,任命王儉為侍中、尚書令,任命車騎將軍張敬兒為開府儀同三司。丁卯(十三日),任命前任將軍王奐為尚書左僕射。庚午(十六日),任命豫章王蕭嶷為太尉。
[5]庚辰,魏主臨虎圈,詔曰:“虎狼猛暴,取捕之日,每多傷害;既無所益,損費良多,從今勿復捕貢。”
[5]庚辰(二十六日),北魏孝文帝親臨虎圈,頒布詔書說:“虎狼兇猛殘暴,捕捉它們的時候,往往要傷害許多人,既沒有什麼好處,浪費又實在太多。從現在起,不要再捕捉它們進貢。”
[6]夏,四月,庚寅,上大行謚曰高皇帝,廟號太祖。丙午,葬泰安陵。
[6]夏季,四月,庚寅(初六),南齊為已故的皇帝上諡號稱高皇帝,廟號稱作太祖。丙午(二十二日),高帝被安葬在泰安陵。
[7]辛卯,追尊穆妃為皇后。六月,甲申朔,立南郡王長懋為皇太子。丙申,立太子妃王氏。妃,琅邪人也。封皇子聞喜公子良為竟陵王,臨汝公子卿為廬陵王,應城公子敬為安陸王,江陵公子懋為晉安王,枝江公子隆為隨郡王,子真為建安王,皇孫昭業為南郡王。
[7]辛卯(初七),南齊武帝追尊穆妃為皇后。六月,甲申朔(初一),武帝將南郡王蕭長懋立為皇太子。丙申(十三日),武帝立王氏為太子妃。太子妃是琅邪人。武帝還封皇子聞喜公蕭子良為竟陵王,臨汝公蕭子卿為廬陵王,應城公蕭子敬為安陸王,江陵公蕭子懋為晉安王,枝江公蕭子隆為隨郡王,蕭子真為建安王,皇孫蕭昭業為南郡王。
[8]司徒褚淵寢疾,自表遜位,世祖不許。淵固請懇切,癸卯,以淵為司空,領驃騎將軍,侍中、錄尚書如故。
[8]南齊司徒褚淵臥病不起,自動上表請求退職,武帝沒有答應。褚淵懇切地再三請求,癸卯(二十日),武帝任命褚淵為司空,兼任驃騎將軍,依然擔任侍中、錄尚書事。
[9]秋,七月,魏發州郡五萬人治靈丘道。
[9]秋季,七月,北魏調集各州郡五萬人修築靈丘道。
[10]吏部尚書濟陽江謐,性諂躁,太祖殂,謐恨不豫顧命;上即位,謐又不遷官;以此怨望、誹謗。會上不豫,謐詣豫章王嶷請間,曰:“至尊非起疾,東宮又非才,公今欲作何計?”上知之,使御史中丞沈沖奏謐前後罪惡,庚寅,賜謐死。
[10]南齊吏部尚書濟陽人氏江謐,生性諂媚浮躁。高帝去世的時候,江謐因沒有接受高帝臨終交託遺命而遺憾不已,武帝即位以後,江謐又沒有升官,因此他怨恨不滿,口出誹謗之言。適逢武帝身患疾病,江謐便前往豫章王蕭嶷處請求秘密進言說:“皇上已經得了不治之症,太子又沒有帝王的才具,如今您準備作何打算?”武帝聞訊,指使御史中丞沈沖奏陳江謐歷來犯下的罪惡。庚寅(疑誤),武帝賜江謐自裁而死。
[11]癸卯,南康文簡公褚淵卒,世子侍中賁恥其父失節,服除,遂不仕,以爵讓其弟蓁,屏居墓下終身。
[11]癸卯(二十一日),南康文簡公褚淵去世。他的長子侍中褚賁為父親失去節操而深感羞恥,在服喪期滿以後,便不再做官。他將爵位讓給弟弟褚蓁,終生在褚淵的墳墓旁隱居。
[12]九月,丁巳,以國哀罷國子學。
[12]九月,丁巳(初六),由於高帝的喪事,武帝命令裁撤國子學。
[13]氏王楊文弘卒,諸子皆幼,乃以兄子後起為嗣。九月,辛酉,魏以後起為武都王,文弘子集始為白水太守。既而集始自立為王,後起擊破之。
[13]氐王楊文弘故去,由於諸子都還幼小,便讓哥哥的兒子楊後起做自己的後嗣。九月,辛酉(初十),北魏任命楊後起為武都王,任命楊文弘的兒子楊集始為白水太守。不久,楊集始自立為氐王,楊後起將他打敗。[14]魏以荊州巴、氐擾亂,以鎮西大將軍李崇為荊州刺史。崇,顯祖之舅子也。將之鎮,敕發陝、秦二州兵送之,崇辭曰:“邊人失和,本怨刺史。今奉詔代之,自然安靖;但須一詔而巳,不煩發兵自防,使之懷懼也。”魏朝從之。崇遂輕將數十騎馳至上洛,宣詔慰諭,民夷帖然。崇命邊戍掠得齊人者悉還之,由是齊人亦還其生口二百許人,二境交和,無復烽燧之警。久之,徙兗州刺史。兗土舊多劫盜,崇命村置一樓,樓皆懸鼓,盜發之處,亂擊之;旁村始聞者,以一擊為節,次二,次三,俄頃之間,聲布百里;皆發人守險要。由是盜發,無不擒獲。其後諸州皆效之,自崇始也。
[14]由於荊州的巴人與氐人騷擾變亂,北魏任命鎮西大將軍李崇為荊州刺史。李崇是獻文帝拓跋弘舅父的兒子。李崇準備上任的時候,孝文帝敕令調集陝州與秦州兩地兵馬去護送他,李崇推辭說:“邊地的百姓有失和睦,本來是由怨恨當地刺史造成的。現在,我接受詔命去替代那裡的刺史,當地百姓自然會安定下來。我只需要一紙詔書就足夠了,不心麻煩陛下派兵保護,使當地百姓心懷恐懼。”北魏朝廷聽從了他的主張。於是,李崇輕裝率領數十人騎馬急奔到上洛,宣布詔書,安慰勸導,當地的民戶與夷人都心悅誠服。李崇命令邊防據點將擄掠來的南齊百姓全部送還,因此南齊方面也將大約二百名俘虜送還北魏,兩國邊境軍民和睦相處,不再發生戰事。過了很長時間,李崇被改任為兗州刺史。以往,兗州境內經常出現搶劫的盜匪,李崇命令在每一個村莊都設定一座樓,樓內都懸掛著大鼓。在強盜出現的地方,要猛烈敲打大鼓,最初聽到鼓聲的鄰近村莊,以擊敲一下為信號,聽到一下鼓聲的村莊就擊鼓兩下,聽到鼓聲兩下的村莊就擊鼓三下,不一會兒,鼓聲傳遍百里,各村莊都派人防守險要地帶。從此,只要強盜有所行動,沒有不被捉獲的。後來,各州都效法這一做法,就是由李崇首創的。
[15]辛未,以征南將軍王僧虔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以尚書右僕射王奐為湘州刺史。
[15]辛未(二十日),南齊武帝任命征南將軍王僧虔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任命尚書右僕射王奐為湘州刺史。
[16]宋故建平王景素主簿何昌、記室王及所舉秀才劉,前後上書陳景素德美,為之訟冤。冬,十月,辛丑,詔聽以士禮還葬舊塋。,之弟也。
[16]劉宋已故的建平王劉景素的主簿何昌寓和記室參軍王以及他舉薦的秀才劉,先後多次上書陳訴劉景素品德高尚,為他訟理冤屈。冬季,二月,辛丑(二十日),武帝頒詔準許他們以士人的禮儀將劉景素重新安葬在原來的墳墓中。劉是劉的弟弟。
[17]十一月,魏高祖將親祠七廟,命有司具儀法,依古製備牲牢、器服及樂章;自是四時常祀皆舉之。
[17]十一月,北魏孝文帝準備親自祭祀祖先七廟,命令有關部門備辦禮儀程式,依照古代的制度置辦祭祀用的牲畜、禮器、禮服以及樂章。從此,一年四季中通常的祭祀都按時進行了。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永明元年(癸亥、483)
齊武帝永明元年(癸亥,公元483年)
[1]春,正月,辛亥,上祀南郊,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辛亥(初二),南齊武帝前往建康南郊祭天,宣布大赦,更改年號為永明。
[2]詔以邊境寧晏,治民之官,普復田秩。
[2]南齊武帝頒詔:由於邊境安寧,應當普遍恢復各州縣官員的田地俸祿。
[3]以太尉豫章王嶷領太子太傅。嶷不參朝務,而常密獻謀畫,上多從之。
[3]南齊武帝任命太尉豫章王蕭嶷兼任太子太傅。蕭嶷不肯參與朝廷政務,卻經常暗中獻計獻策,武帝往往聽從他的主張。
[4]壬戌,立皇弟銳為南平王,鏗為宜都王,皇子子明為武昌王,子罕為南海王。
[4]壬戌(十三日,南齊武帝立皇弟蕭銳為南平王,蕭鏗為宜都王,皇子蕭子明為武昌王,蕭子罕為南海王。
[5]二月,辛巳,以征虜將軍楊炅為沙州刺史、陰平王。
[5]二月,辛巳(初二),南齊武帝任命征虜將軍楊炅為沙州刺史,封陰平王。[6]辛丑,以宕昌王梁彌機為河、涼二州刺史,鄧至王像舒為西涼刺史。
[6]辛丑(二十二日),南齊武帝任命宕昌王梁彌機為河、涼二州刺史,任命鄧至王像舒為西涼州刺史。
[7]宋未,以治民之官六年過久,,及以三年為斷,謂之小滿;而遷換去來,又不能依三年之制。三月,癸丑,詔,自今一以小滿為限。
[7]劉宋末年,因州郡縣官每任六年,時間太長,便改成三年一任,稱作“小滿”。然而,官吏升官改任,來來去去,還是不能夠依照三年一任的制度辦事。三月,癸丑(初四),南齊武帝頒詔說,從今以後,地方官員一概以三年一任為期限。
[8]有司以天文失度,請禳之。上曰:“應天以實不以文。我克已求治,思隆惠政;若災眚在我,禳之何益!”
[8]有關部門認為天體運行失調見於記載,請求禳除災害。南齊武帝說:“順應天象,在於實際,而不在於虛文。我克制自己的欲望,謀求為政清明,希望使仁愛政治發揚光大。如果災難是由我造成的,祭禱祈福又有什麼用處!”
[9]夏,四月,壬午,詔:“袁粲、劉秉、沈攸之,雖末節不終,而始誠可錄,”皆命以禮改葬。
[9]夏季,四月,壬午(初四),南齊武帝頒詔說:“雖然袁粲、劉秉和沈攸之沒有保持晚節,但是他們最初的忠誠實在是可取的。”命令將三人一律按照禮法另行安葬。
[10]上之為太子也,自以年長,與太祖同創大業,朝事大小,率皆專斷,多違制度。信任左右張景真,景真驕侈,被服什物,僭擬乘輿;內外畏之,莫敢言者。
[10]南齊武帝當太子的時候,認為自己年紀已大,並且與高帝一起創立帝業,所以對於朝廷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概獨斷專行,常常違背制度。武帝信任親信張景真,張景真驕橫奢華,所使用的衾被、衣服和日常生活用品,都超越本分,可與皇帝使用的器物相比。朝廷內外官員都畏懼他,沒有人有膽量就此發表意見。
司空諮議荀伯玉,素為太祖所親厚,嘆曰:“太子所為,官終不知,豈得畏死,蔽官耳目!我不啟聞,誰當啟者!”因太子拜陵,密以啟太祖。太祖怒,命檢校東宮。
司空諮議荀伯玉,平時被高帝所親近厚待,他嘆息著說:“太子做的事情,皇上始終難以知曉,難道我能畏懼一死,使皇上受到蒙蔽嗎!如果連我都不能夠啟奏皇上,還會有誰肯得啟奏呢!”他趁太子拜謁陵寢的時機,暗中向高帝啟奏。高帝大怒,命令審查太子。
太子拜陵還,至方山,晚,將泊舟,豫章王嶷自東府乘飛燕東迎太子,告以上怒之意。太子夜歸,入宮,太祖亦停門待之。明日,太祖使南郡王長懋、聞喜公子良宣敕詰責,並示以景真罪狀,使以太子令收景真,殺之。太子憂懼,稱疾。
太子祭拜陵寢回來,來到方山的時候,天色晚了。太子準備停船靠岸,這時豫章王蕭嶷由東府騎著名馬飛燕東來迎接太子,將高帝發怒的情形告訴了他。太子連夜返回,進入宮中,高帝也讓人別把大門上鎖,等他回來。第二天,高帝讓南郡王蕭長懋和聞喜公蕭子良宣布敕書,責問太子,並且向太子出示張景真的罪狀,讓二人以太子的命令去收捕張景真,將他殺掉。太子憂愁恐懼,稱病不起。
月余,太祖怒不解,晝臥太陽殿,王敬則直入,叩頭啟太祖曰:“官有天下日淺,太子無事被責,人情恐懼;願官往東宮解釋之。”太祖無言。敬則因大聲宣旨,裝束往東宮,又敕太官設饌,呼左右索輿;太宜了無動意。敬則索衣被太祖,仍牽強登輿。太祖不得已至東宮,召諸王宴於玄圃。長沙王晃捉華蓋,臨川王映執錐尾扇,聞喜公子良持酒槍,南郡王長懋行酒,太子及豫章王嶷、王敬則自捧酒饌,至暮,盡醉乃還。
過了一個多月以後,高帝的怒氣還是沒有平息。有一天,高帝臥在太陽殿里,王敬則徑直走進來,伏地叩頭,向高帝啟奏說:“陛下擁有天下,時間還短,太子無故遭受責備,人們擔驚受怕。希望陛下前往東宮,消除太子的顧慮。”高帝沉默不語。於是,王敬則大聲宣布聖旨,讓人們整裝前往東宮,又命崐令御廚擺設食品,呼喚周圍的人要來轎子,但高帝還是沒有一點要動身的意思。王敬則要來衣服,披在高帝的身上,這才勉強把高帝扶上轎子。高帝迫不得已,來到東宮,召集諸王在玄圃宴飲。宴上,長沙王蕭晃打著遮陽傘,臨川王蕭映搖著雉尾扇,聞喜公蕭子良端著酒,南郡王蕭長懋巡行酌酒勸飲,太子以及豫章王蕭嶷、王敬則親自獻上酒食,直到天色擦黑的時候,大家都喝醉了,這才各自回去。
太祖嘉伯玉忠藎,愈見親信,軍國密事,多委使之,權動朝右。遭母憂,去宅二里許,冠蓋已塞路。左率蕭景先、侍中王晏共吊之,自旦至暮,始得前。比出,飢乏,氣息然,憤悒形於聲貌。明日,言於太祖曰:“臣等所見二宮門庭,比荀伯玉宅可張雀羅矣。”晏,敬弘之從子也。
高帝嘉許荀伯玉對自己竭盡忠心,便更加親近信任他了。對於軍隊與國家的機密要事,高帝往往委派他去辦理,荀伯玉的權力震動了位列朝班右側的達官顯貴。荀伯玉為母親居喪的時候,在距離他的住宅約有二里地處,道路上已經站滿了官吏。左衛率蕭景先和王晏一齊前去弔唁,從早晨等到日暮,才得以近前。等到出來以後,兩人又餓又累,連氣都喘不過來了,說話的聲音,臉上的表情,都流露出內心的憤怒與沮喪。第二天,蕭景先與王晏向高帝進言說:“我等所看到的皇子與皇孫兩宮的情形,比起荀伯玉的宅邸來,真可謂門可羅雀了。”王晏是王敬弘的侄子。
驍騎將軍陳胤叔,先亦白景真及太子得失,而語太子皆雲“伯玉以聞”。太子由是深怨伯玉。
驍騎將軍陳胤叔,原先也曾稟告過張景真以及太子的過失,但他與太子談話時卻說:“是荀伯玉向皇上報告的。”從此,太子便深深懷恨荀伯玉了。
太祖陰有以豫章王嶷代太子之意;而嶷事太子愈謹,故太子友愛不衰。
高帝暗中本有以豫章王蕭嶷取代太子的想法。但是,蕭嶷事奉太子更加謹慎,所以太子對他的友愛之情並沒有衰減。
豫州刺史垣崇祖不親附太子,會崇祖破魏兵,太祖召還朝,與之密謀。太子疑之,曲加禮待,謂曰:“世間流言,我已豁懷;自今以富貴相付。”崇祖拜謝。會太祖復遣荀伯玉,敕以邊事,受旨夜發,不得辭東宮;太子以為不盡誠,益銜之。
豫州刺史垣崇祖不肯親近阿附太子。趕巧垣崇祖打敗北魏軍隊,高帝召他回朝,與他密商大事。於是,太子對他產生了懷疑,對他違心地以禮相待,還對他說:“對於外界流傳著的誹謗,我已經不放在心上。從今以後,我把榮華富貴就託付給你了。”垣崇祖行禮致謝。適逢高帝派遣荀伯玉前來,命令垣崇祖前去處理邊疆上的事務。垣崇祖接受聖旨,連夜出發,來不及向太子告別。太子認為垣崇祖對自己不能竭盡忠誠,便愈加懷恨在心了。
太祖臨終,指伯玉以屬太子。上即位,崇祖累遷五兵尚書,伯玉累遷散騎常侍。伯玉內懷憂懼,上以伯玉與崇祖善,恐其為變,加意撫之。丁亥,下詔誣崇祖招結江北荒人,欲與伯玉作亂,皆收殺之。
高帝在臨終以前,手指著荀伯玉,把太子託付給他。武帝即位以後,垣崇祖歷經升遷,擔任了五兵尚書;荀伯玉曆經升遷,擔任了散騎常侍。荀伯玉心懷憂慮疑懼。武帝因荀伯玉與垣崇祖交好,擔心他們製造變故,便留意安撫他們。丁亥(初九),武帝頒詔誣陷垣崇祖招延結納長江北岸的亡命之徒,準備與荀伯玉一起作亂,因而將他們二人都收捕殺害了。
[11]庚子,魏主如崞山;壬寅,還宮。
[11]庚子(二十二日),北魏孝文帝前往崞山。壬寅(二十四日),孝文帝返回宮中。
[12]閏月,癸丑,魏主後宮平涼林氏生子恂,大赦。文明太后以恂當為太子,賜林氏死,自撫養恂。
[12]北魏歷閏四月,癸丑(二十九日),北魏孝文帝後宮中的平涼人林氏生下兒子拓跋恂,於是宣布大赦。文明太后因拓跋恂應當被立為太子,便賜林氏自裁而死,由自己來撫養拓跋恂。
[13]五月,戊寅朔,魏主如武州山石窟佛寺。
[13]閏五月,戊寅朔(初一),北魏孝文帝前往武州山石窟佛寺。
[14]車騎將軍張敬兒好信夢;初為南陽太守,其妻尚氏夢一手熱如火;及為雍州,夢一胛熱;為開府,夢半身熱。敬兒意欲無限,常謂所親曰:“吾妻崐復夢舉體熱矣。”又自言夢舊村社樹高至天,上聞而惡之。垣崇祖死,敬兒內自疑,會有人告敬兒遣人至蠻中貨易,上疑其有異志。會上於華林園設八關齋,朝臣皆預,於坐收敬兒。敬兒脫冠貂投地曰:“此物誤我!”丁酉,殺敬兒,並其四子。
[14]南齊車騎將軍張敬兒非常信夢。當初,張敬兒擔任南陽太守的時候,他的妻子尚氏夢裡覺著一隻手灼熱如火;及至他擔任雍州刺史的時候,他的妻子夢裡覺著肩胛的一邊發熱;及至他擔任開府儀同三司的時候,他的妻子夢裡覺著半個身子發熱。張敬兒的欲望沒有止境,經常對自己親近的人說:“我的妻子夢裡又覺著全身發熱了。”張敬兒又說自己夢見家鄉村莊中社廟旁的樹木高聳入雲。武帝得知訊息以後就討厭他了。垣崇祖死後,張敬兒認為自己已經遭到懷疑。適逢有人告發張敬兒派人到蠻人中間進行貿易,武帝懷疑他這是懷有叛變的意圖。恰巧趕上武帝在華林園中設定八關齋,朝廷百官都去參加齋會,武帝便在座席上收捕了張敬兒。張敬兒摘下朝冠,將朝冠上的貂尾丟在地上說:“就是這個東西把我害了!”丁酉(二十日)武帝殺掉張敬兒和他的四個兒子。
敬兒弟恭兒,常慮為兄禍所及,居於冠軍,未常出襄陽,村落深阻,牆垣重複。敬兒每遣信,輒上馬屬,然後見之。敬兒敗問至,席捲入蠻;後自出,上恕之。
張敬兒的弟弟張恭兒,經常擔心哥哥一旦招致禍殃,自己會受到連累。他住在冠軍縣,從來不曾去過襄陽。他安身的村落山深水阻,居住的房舍牆垣重重。每當張敬兒送來書信的時候,張恭兒總是翻身上馬,佩戴好收藏弓箭的器具,然後才肯會見送信人。張敬兒被殺的音訊傳來以後,張恭兒全家進入蠻人居住地區。後來,張恭兒自動返回,齊武帝寬恕了他。
敬兒女為征北諮議參軍謝超宗子婦,超宗謂丹楊尹李安民曰:“‘往年殺韓信,今年殺彭城;’尹欲何計!”安民具啟之。上素惡超宗輕慢,使兼御史中丞袁彖奏彈超宗,丁己,收付廷尉,徙越,於道賜死。以彖語不刻切,又使左丞王逡之奏彈彖輕文略奏,撓法容非,彖坐免官,禁錮十年。超宗,靈運之孫;彖,之弟子也。
張敬兒的女兒是征北諮議參軍謝超宗的兒媳,謝超宗對丹陽尹李安民說:“‘往年殺了韓信,今年又殺了彭越,’,您準備做何打算呢?”李安民啟奏了他所有的言論。武帝素來就討厭謝超宗輕浮驕慢,便讓兼御史中丞袁彖上奏彈劾謝超宗。丁巳(初十),齊武帝命令收捕謝超宗,交付給廷尉訊審,把他貶放越,在中途便賜他自裁而死。由於袁彖檢舉用語不夠嚴厲苛刻,齊武帝又讓左丞王逡之上奏彈劾袁彖為文避重就輕,上奏疏略,敗壞法度,寬容罪犯,袁彖因此獲罪,免除官職,軟禁十年,不許錄用。謝超宗是謝靈運的孫子。袁彖是袁弟弟的兒子。
[15]秋,七月,丁丑,魏主及太后如神淵池;甲申,如方山。
[15]秋季,七月,丁丑(初一),北魏孝文帝和太后前往神淵池。甲申(初八),二人前往方山。
[16]魏使假員外散騎常侍頓丘李彪來聘。
[16]北魏派遣假員外散騎常侍頓丘人李彪前來南齊通問修好。
[17]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王僧虔固辭開府,謂兄子儉曰:“汝任重於朝,行登三事;我若復有此授,乃是一門有二台司,吾實懼焉。”累年不拜,上乃許之,戊戌,加僧虔特進。儉作長梁齋,制度小過,僧虔視之,不悅,竟不入戶;儉即日毀之。
[17]南齊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王僧虔堅決辭讓開府儀同三司一職,他對侄子王儉說:“你在朝廷中擔負著重任,即將成為三公,如果我再接受這一任命,便是一家人中出現了兩個宰相,我實在後怕得很哩。”接連幾年,王僧虔都沒有接受任命,武帝這才答應下來。戊戌(二十二日),武帝加授王僧虔為特進。王儉建設了一座橫樑跨度很大的書齋,稍微超過了有關規定,王僧虔看到以後,很不高興,竟然沒有進門,王儉當天便將書齋拆毀了。
初,王弘與兄弟集會,任子孫戲適。僧達跳下地作虎子;僧綽正坐,采蠟燭珠為鳳皇,僧達奪取打壞,亦復不惜;僧虔累十二博棋,既不墜落,亦不重作。弘嘆曰:“僧達俊爽,當不減人,然恐終危吾家;僧綽當以名義見美;僧虔必為長者,位至公台。”已而皆如其言。當初,王弘與兄弟們在一起聚會,任憑兒孫遊戲自適。王僧達跳下地來,裝扮成小老虎的模樣。王僧綽端正地坐著,用燭花做成一個鳳凰,王僧達把鳳凰搶過去打壞了,他也不感到可惜。王僧虔卻把十二個棋子累在一起,棋子既不倒落,也不用重累兩次。王弘嘆息著說:“僧達才華出眾,性情豪爽,應當說並不比別人差。但是,我擔心他終究會給我家帶來危難。僧達會憑著自己的名聲與品行而受到讚譽。僧虔肯定是一個謹厚長者,會成為三公宰相。”後來,王僧達、王僧綽、王僧虔三人的結局,果然和他預言的完全一樣。
[18]八月,庚申,驍騎將軍王洪範自柔然還,經塗三萬餘里。
[18]八月,庚申(十四日),驍騎將軍王洪範從柔然返回,經歷的途程有三萬多里。
[19]冬,十月,丙寅,遣驍騎將軍劉纘聘於魏,魏主客令李安世主之。魏人出內藏之寶,使賈人鬻之於市。纘曰:“魏金玉大賤,當由山川所出。”安世曰:“聖朝不貴金玉,故賤同瓦礫。”纘初欲多市,聞其言,內慚而止。纘屢奉使至魏,馮太后遂私幸之。
[19]冬季,十月,丙寅(二十一日),南齊武帝派遣驍騎將軍劉纘向北魏通問修好。北魏主客令李安世主持接待他。北魏方面把內宮收藏的珠寶拿出來,讓商人在市肆中出售。劉纘說:“魏國的金銀珠玉價格極低,這恐怕是由於北魏本土出產這些東西吧。”李安世說:“我朝並不看重金銀珠玉,所以它們的價格賤得如同瓦礫。”劉纘原來準備多買一些北魏的珠寶,聽到李安世這一席話以後,深感慚愧,便不再買了。劉纘屢次奉命出使,前往北魏,北魏馮太后於是與他私通。
[20]十二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20]十二月,乙巳朔(初一),出現日食。
[21]癸丑,魏始禁同姓為婚。
[21]癸丑(初九),北魏開始禁止同姓通婚。
[22]王儉進號衛將軍,參掌選事。
[22]南齊王儉晉升官職名號為衛將軍,參與執掌選拔官吏的事務。
[23]是歲,省巴州。
[23]本年,南齊撤銷巴州的建置。
[24]魏秦州刺史於洛侯,性殘酷,刑人必斷腕,拔舌,分懸四體。合州驚駭,州民王元壽等一時俱反。有司劾奏之,魏主遣使至州,於洛侯常刑人處宣告吏民,然後斬之。
[24]北魏秦州刺史於洛侯,生性殘酷,殺人的時候,總是要砍斷手腕,割去舌頭,支解四肢,分別懸掛示眾。全州官民擔驚受怕,州中平民王元壽等人一下子全都起來反抗。有關部門上奏彈劾於洛侯,孝文帝派遣使者來到秦州,在於洛侯經常殺人的地方,向官吏與百姓宣布朝廷的決定,然後便將於洛侯斬殺了。
齊州刺史韓麒麟,為政尚寬,從事劉普慶說麒麟曰:“公杖節方夏,而無所誅斬,何以示威!”麒麟曰:“刑罰所以上惡,仁者不得已而用之。今民不犯法,又何誅乎!若必斷斬然後可以立威,當以卿應之!”普慶慚懼而起。
齊州刺史韓麒麟,處理政務,推尚寬和,從事劉普慶勸韓麒麟說:“您身為國家鎮守一方的長官,卻從來不肯殺人,您將用什麼來顯示威嚴呢!”韓麒麟說:“刑罰是用來制止犯罪的,有仁受之心的人,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時候才使用刑罰。現在,百姓沒有觸犯法令,我憑什麼殺人呢?倘若必須問斬殺人才能夠樹立聲威,那就由你做起吧!”劉普慶愧畏交加,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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