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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三十五

蕭子恪 弟子范 子顯 子云 子暉

蕭子恪,字景沖,蘭陵人,齊豫章文獻王嶷第二子也。永明中,以王子封南康縣侯。年十二,和從兄司徒竟陵王《高松賦》,衛軍王儉見而奇之。初為寧朔將軍、淮陵太守,建武中,遷輔國將軍、吳郡太守。大司馬王敬則於會稽舉兵反,以奉子恪為名,明帝悉召子恪兄弟親從七十餘人入西省,至夜當害之。會子恪棄郡奔歸,是日亦至,明帝乃止,以子恪為太子中庶子。東昏即位,遷秘書監,領右軍將軍,俄為侍中。中興二年,遷輔國諮議參軍。天監元年,降爵為子,除散騎常侍,領步兵校尉,以疾不拜,徙為光祿大夫,俄為司徒左長史。

子恪與弟子范等,嘗因事入謝,高祖在文德殿引見之,從容謂曰:“我欲與卿兄弟有言。夫天下之寶,本是公器,非可力得。苟無期運,雖有項籍之力,終亦敗亡。所以班彪《王命論》云:‘所求不過一金,然終轉死溝壑’。卿不應不讀此書。宋孝武為性猜忌,兄弟粗有令名者,無不因事鴆毒,所遺唯有景和。至於朝臣之中,或疑有天命而致害者,枉濫相繼,然而或疑有天命而不能害者,或不知有天命而不疑者,於時雖疑卿祖,而無如之何。此是疑而不得。又有不疑者,如宋明帝本為庸常被免,豈疑而得全?又復我於時已年二歲,彼豈知我應有今日?當知有天命者,非人所害,害亦不能得。我初平建康城,朝廷內外皆勸我云:‘時代革異,物心須一,宜行處分。’我於時依此而行,誰謂不可!我政言江左以來,代謝必相誅戮,此是傷於和氣,所以國祚例不靈長。所謂‘殷鑑不遠,在夏後之世。’此是一義。二者,齊梁雖曰革代,義異往時。我與卿兄弟雖復絕服二世,宗屬未遠。卿勿言兄弟是親,人家兄弟自有周鏇者,有不周鏇者,況五服之屬邪?齊業之初,亦是甘苦共嘗,腹心在我。卿兄弟年少,理當不悉。我與卿兄弟,便是情同一家,豈當都不念此,作行路事。此是二義。我有今日,非是本意所求。且建武屠滅卿門,致卿兄弟塗炭。我起義兵,非惟自雪門恥,亦是為卿兄弟報仇。卿若能在建武、永元之世,撥亂反正,我雖起樊、鄧,豈得不釋戈推奉;其雖欲不已,亦是師出無名。我今為卿報仇,且時代革異,望卿兄弟盡節報我耳。且我自藉喪亂,代明帝家天下耳,不取卿家天下。昔劉子輿自稱成帝子,光武言‘假使成帝更生,天下亦不復可得,況子輿乎’。梁初,人勸我相誅滅者,我答之猶如向孝武時事:彼若苟有天命,非我所能殺;若其無期運,何忽行此,政足示無度量。曹志親是魏武帝孫,陳思之子,事晉武能為晉室忠臣,此即卿事例。卿是宗室,情義異佗,方坦然相期,卿無復懷自外之意。小待,自當知我寸心。”又文獻王時,內齋直帳閹人趙叔祖,天監初,入為台齊齋帥,在壽光省,高祖呼叔祖曰:“我本識汝在北第,以汝舊人,故每驅使。汝比見北第諸郎不?”叔祖奉答云:“比多在直,出外甚疏,假使暫出,亦不能得往。”高祖曰:“若見北第諸郎,道我此意:我今日雖是革代,情同一家;但今磐石未立,所以未得用諸郎者,非惟在我未宜,亦是欲使諸郎得安耳。但閉門高枕,後自當見我心。”叔祖即出外具宣敕語。

子恪尋出為永嘉太守。還除光祿卿,秘書監。出為明威將軍、零陵太守。十七年,入為散騎常侍、輔國將軍。普通元年,遷宗正卿。三年,遷都官尚書。四年,轉吏部。六年,遷太子詹事。大通二年,出為寧遠將軍、吳郡太守。三年,卒於郡舍,時年五十二。詔贈侍中、中書令。謚曰恭。

子恪兄弟十六人,並仕梁。有文學者,子恪、子質、子顯、子云、子暉五人。子恪嘗謂所親曰:“文史之事,諸弟備之矣,不煩吾復牽率,但退食自公,無過足矣。”子恪少亦涉學,頗屬文,隨棄其本,故不傳文集。

子瑳,亦知名太清中,官至吏部郎,避亂東陽,後為盜所害。

子範字景則,子恪第六弟也。齊永明十年,封祁陽縣侯,拜太子洗馬。天監初,降爵為子,除後軍記室參軍,復為太子洗馬,俄遷司徒主簿,丁所生母憂去職。子范有孝性,居喪以毀聞。服闋,又為司徒主簿,累遷丹陽尹丞,太子中舍人。出為建安太守,還除大司馬南平王戶曹屬,從事中郎。王愛文學士,子范偏被恩遇,嘗曰:“此宗室奇才也。”使制《千字文》,其辭甚美,王命記室蔡薳注釋之。自是府中文筆,皆使草之。王薨,子范遷宣惠諮議參軍,護軍臨賀王正德長史。正德為丹陽尹,復為正德信威長史,領尹丞。歷官十餘年,不出籓府,常以自慨,而諸弟並登顯列,意不能平,及是為到府箋曰:“上籓首佐,於茲再忝,河南雌伏,自此重升。以老少異時,盛衰殊日,雖佩恩寵,還羞年鬢。”子范少與弟子顯、子云才名略相比,而風采容止不逮,故宦途有優劣。每讀《漢書》,杜緩兄弟“五人至大官,唯中弟欽官不至而最知名”,常吟諷之,以況己也。

尋復為宣惠武陵王司馬,不就,仍除中散大夫,遷光祿、廷尉卿。出為戎昭將軍、始興內史。還除太中大夫,遷秘書監。太宗即位,召為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以逼賊不拜。其年葬簡皇后,使與張纘俱制哀策文,太宗覽讀之,曰:“今葬禮雖闕,此文猶不減於舊。”尋遇疾卒,時年六十四。賊平後,世祖追贈金紫光祿大夫。謚曰文。前後文集三十卷。

二子滂、確,並少有文章。太宗東宮時,嘗與邵陵王數諸蕭文士,滂、確亦預焉。滂官至尚書殿中郎,中軍宣城王記室,先子范卒。確,太清中歷官宣城王友,司徒右長史。賊平後,赴江陵,因沒關西。

子顯字景陽,子恪第八弟也。幼聰慧,文獻王異之,愛過諸子。七歲,封寧都縣侯。永元末,以王子例拜給事中。天監初,降爵為子。累遷安西外兵,仁威記室參軍,司徒主簿,太尉錄事。

子顯偉容貌,身長八尺。好學,工屬文。嘗著《鴻序賦》,尚書令沈約見而稱曰:“可謂得明道之高致,蓋《幽通》之流也。”又采眾家《後漢》,考正同異,為一家之書。又啟撰《齊史》,書成,表奏之,詔付秘閣。累遷太子中舍人,建康令,邵陵王友,丹陽尹丞,中書郎,守宗正卿。出為臨川內史,還除黃門郎。中大通二年,遷長兼侍中。高祖雅愛子顯才,又嘉其容止吐納,每御筵侍坐,偏顧訪焉。嘗從容謂子顯曰:“我造《通史》,此書若成,眾史可廢。”子顯對曰:“仲尼贊《易》道,黜《八索》,述職方,除《九丘》,聖制符同,復在茲日。”時以為名對。三年,以本官領國子博士。高祖所制經義,未列學官,子顯在職,表置助教一人,生十人。又啟撰高祖集,並《普通北伐記》。其年遷國子祭酒,又加侍中,於學遞述高祖《五經義》。五年,遷吏部尚書,侍中如故。

子顯性凝簡,頗負其才氣。及掌選,見九流賓客,不與交言,但舉扇一捴而已,衣冠竊恨之。然太宗素重其為人,在東宮時,每引與促宴。子顯嘗起更衣,太宗謂坐客曰:“嘗聞異人間出,今日始知是蕭尚書。”其見重如此。大同三年,出為仁威將軍、吳興太守,至郡未幾,卒,時年四十九。詔曰:“仁威將軍、吳興太守子顯,神韻峻舉,宗中佳器。分竹未久,奄到喪殞,惻愴於懷。可贈侍中、中書令。今便舉哀。”及葬請謚,手詔“恃才傲物,宜謚曰驕”。

子顯嘗為《自序》,其略云:“余為邵陵王友,忝還京師,遠思前比,即楚之唐、宋,梁之嚴、鄒。追尋平生,頗好辭藻,雖在名無成,求心已足。若乃登高自極,臨水送歸,風動春朝,月明秋夜,早雁初鶯,開花落葉,有來斯應,每不能已也。前世賈、傅、崔、馬、邯鄲、繆、路之徒,並以文章顯,所以屢上歌頌,自比古人。天監十六年,始預九日朝宴,稠人廣坐,獨受旨云:‘今雲物甚美,卿得不斐然賦詩。’詩既成,又降帝旨曰:‘可謂才子。’余退謂人曰:‘一顧之恩,非望而至。遂方賈誼何如哉?未易當也。’每有製作,特寡思功,須其自來,不以力構。少來所為詩賦,則《鴻序》一作,體兼眾制,文備多方,頗為好事所傳,故虛聲易遠。”

子顯所著《後漢書》一百卷,《齊書》六十卷,《普通北伐記》五卷,《貴儉傳》三十卷,文集二十卷。

二子序、愷,並少知名。序,太清中歷官太子家令,中庶子,並掌管記。及亂,於城內卒。愷,初為國子生,對策高第,州又舉秀才。起家秘書郎,遷太子中舍人,王府主簿,太子洗馬,父憂去職。服闋,復除太子洗馬,遷中舍人,並掌管記。累遷宣城王文學,中書郎,太子家令,又掌管記。愷才學譽望,時論以方其父,太宗在東宮,早引接之。時中庶子謝嘏出守建安,於宣猷堂宴餞,並召時才賦詩,同用十五劇韻,愷詩先就,其辭又美。太宗與湘東王令曰:“王筠本自舊手,後進有蕭愷可稱,信為才子。”先是時太學博士顧野王奉令撰《玉篇》,太宗嫌其書詳略未當,以愷博學,於文字尤善,使更與學士刪改。遷中庶子,未拜,徙為吏部郎。太清二年,遷御史中丞。頃之,侯景寇亂,愷於城內遷侍中,尋卒官,時年四十四。文集並亡逸。

子云字景喬,子恪第九弟也。年十二,齊建武四年,封新浦縣侯,自製拜章,便有文采。天監初,降爵為子。既長勤學,以晉代竟無全書,弱冠便留心撰著,至年二十六,書成,表奏之,詔付秘閣。子云性沈靜,不樂仕進。年三十,方起家為秘書郎。遷太子舍人,撰《東宮新記》,奏之,敕賜束帛。累遷北中郎外兵參軍,晉安王文學,司徒主簿,丹陽尹丞。時湘東王為京尹,深相賞好,如布衣之交。遷北中郎廬陵王諮議參軍,兼尚書左丞。大通元年,除黃門郎,俄遷輕車將軍,兼司徒左長史。二年,入為吏部。三年,遷長兼侍中。中大通元年,轉太府卿。三年,出為貞威將軍、臨川內史。在郡以和理稱,民吏悅之。還除散騎常侍,俄復為侍中。大同二年,遷員外散騎常侍、國子祭酒,領南徐州大中正。頃之,復為侍中,祭酒、中正如故。

梁初,郊廟未革牲牷,樂辭皆沈約撰,至是承用,子云始建言宜改。啟曰:“伏惟聖敬率由,尊嚴郊廟,得西鄰之心,知周、孔之跡,載革牢俎,德通神明,黍稷苹藻,竭誠嚴配,經國制度,方懸日月,垂訓百王,於是乎在。臣比兼職齋官,見伶人所歌,猶用未革牲前曲。圜丘視燎,尚言‘式備牲牷’;北郊《諴雅》,亦奏‘牲雲孔備’;清廟登歌,而稱‘我牲以潔’;三朝食舉,猶詠‘硃尾碧鱗’。聲被鼓鍾,未符盛制。臣職司儒訓,意以為疑,未審應改定樂辭以不?”敕答曰:“此是主者守株,宜急改也。”仍使子云撰定。敕曰:“郊廟歌辭,應須典誥大語,不得雜用子史文章淺言;而沈約所撰,亦多舛謬。”子云答敕曰:“殷薦朝饗,樂以雅名,理應正采《五經》,聖人成教。而漢來此制,不全用經典;約之所撰,彌復淺雜。臣前所易約十曲,惟知牲牷既革,宜改歌辭,而猶承例,不嫌流俗乖體。既奉令旨,始得發蒙。臣夙本庸滯,昭然忽朗,謹依成旨,悉改約制。惟用《五經》為本,其次《爾雅》、《周易》、《尚書》、《大戴禮》,即是經誥之流,愚意亦取兼用。臣又尋唐、虞諸書,殷《頌》周《雅》,稱美是一,而復各述時事。大梁革服,偃武修文,制禮作樂,義高三正;而約撰歌辭,惟浸稱聖德之美,了不序皇朝製作事。《雅》、《頌》前例,於體為違。伏以聖旨所定《樂論》,鐘律緯緒,文思深微,命世一出,方懸日月,不刊之典,禮樂之教,致治所成。謹一二采綴,各隨事顯義,以明製作之美。覃思累日,今始克就,謹以上呈。”敕並施用。

子云善草隸書,為世楷法。自雲善效鍾元常、王逸少而微變字型。答敕云:“臣昔不能拔賞,隨世所貴,規摹子敬,多歷年所。年二十六,著《晉史》,至《二王列傳》,欲作論語草隸法,言不盡意,遂不能成,略指論飛白一勢而已。十許年來,始見敕旨《論書》一卷,商略筆勢,洞澈字型;又以逸少之不及元常,猶子敬之不及逸少。自此研思,方悟隸式,始變子敬,全范元常。逮爾以來,自覺功進。”其書跡雅為高祖所重,嘗論子云書曰:“筆力勁駿,心手相應,巧逾杜度,美過崔實,當與元常並驅爭先。”其見賞如此。

七年,出為仁威將軍、東陽太守。中大同元年,還拜宗正卿。太清元年,復為侍中、國子祭酒,領南徐州大中正。二年,侯景寇逼,子云逃民間。三年三月,宮城失守,東奔晉陵,餒卒於顯靈寺僧房,年六十三。所著《晉書》一百一十卷,《東宮新記》二十卷。

第二子特,字世達。早知名,亦善草隸。高祖嘗謂子云曰:“子敬之書,不及逸少。近見特跡,遂逼於卿。”歷官著作佐郎,太子舍人,宣惠主簿,中軍記室。出為海鹽令,坐事免。年二十五,先子云卒。

子暉字景光,子云弟也。少涉書史,亦有文才。起家員外散騎侍郎,遷南中郎記室。出為臨安令。性恬靜,寡嗜好,嘗預重雲殿聽制講《三慧經》,退為《講賦》奏之,甚見稱賞。遷安西武陵王諮議,帶新繁令,隨府轉儀同從事、驃騎長史,卒。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昔魏藉兵威而革漢運,晉因宰輔乃移魏歷,異乎古之禪授,以德相傳,故抑前代宗枝,用絕民望。然劉曄、曹志,猶顯於朝;及宋遂為廢姓。而齊代,宋之戚屬,一皆殲焉。其祚不長,抑亦由此。有梁革命,弗取前規,故子恪兄弟及群從,並隨才任職,通貴滿朝,不失於舊,豈惟魏幽晉顯而已哉。君子以是知高祖之弘量,度越前代矣。

譯文

蕭子恪字景沖,是蘭陵入,齊朝豫章文獻王蕭嶷的第二子。永明年間,因是王子被封為南康縣侯。十二歲時,和堂兄司徒竟陵王作的《高松賦》,衛軍工儉見了很賞識他。初任寧朔將軍、進墮太守,建莖年間,遷任輔國將軍、吳郡太守。大司馬王敬則在會稽起兵造反,以擁戴子堅為名,旦旦童便把王坦兄弟親從七十餘人召到西省,將要等到夜間殺害他們。逭時子恪棄吳郡逃奔歸來,當日趕到京城,明帝才沒有傷害他們。任命王垡為太子中庶子。東昏侯即位,遷任秘書監,領右軍將軍,不久任侍中。中興二年,遷任輔國諮議參軍。天監元年,降爵位為子爵,授任散騎常侍,領步兵校尉,因有病沒有受任,徙任光祿大夫,不久任司徒左長史。

蕭子恪弟子范等人,曾因事入朝謝恩,高祖在文德殿接見他們,從容地對他們說:

我想對你們兄弟說幾句話。天下的寶貴東西,本是名位爵祿,但不可以強力得到它。如果沒有機運,雖有項籍的力量,最終還是敗亡。所以墨皚著的《王命論》說:所求取的不過是一金,然而終輾轉死在溝壑中。”你們不應該不讀此書。宋孝武帝稟性猜忌,他的兄弟稍有美名的,沒有不藉事由而毒死的,所能活下來的祇有劉子業。至於朝廷大臣中,或懷疑有天命而殺害,枉錯淫濫,無辜受害者相繼。然而也有他懷疑人有天命而不能殺害的,或不知他有天命而不懷疑他,那時雖懷疑你們的祖父,然而不知怎樣對他。這是對人懷疑而不得殺害的。又有人不被懷疑,如宋明帝本因為平庸沒有作為被免脫了,哪裹是被懷疑而得保全。又再說我那時已二歲,他怎知道我應有今天。當知有天命的人,不是人所能傷害的,要想傷害也不能成功。我初平定建康城,朝廷內外的人都勸我說:“時代變革,人心須一致,應當實行懲罰。”我在那時依此論而行,誰會說不可以!我正說江左建國以來,要改朝換代就必互相誅戮,這是損傷和氣,所以國運照例不能廣遠綿長。所謂“夏滅亡的教訓就在眼前,殷的後代應以為鑑戒”。此是第一個意思。再者,齊朝輿梁朝雖說是革換朝代,但道理上又與往時的革換朝代不同。我輿你們兄弟雖已有兩代不互服喪,但宗屬關係並不遠。你不要說兄弟關係很親,自家兄弟有相互周鏇的,也有相互不周鏇的,何況是喪服不同疏遠的親屬呢?齊朝建業之初,也是甘苦共嘗,我也有至誠之心,你們兄弟年少,理應不熟悉。我輿你們兄弟,便是情同一家,難道都不念及這些,做出如同行路不相識的事情。這是第二個意思。我有今日,不是我的本意所求。而且齊明帝要屠減你們的家門,使你們兄弟陷入極其困苦的境地,我起義兵討伐他,不衹是為了自雪門恥,也是為你們兄弟報仇。你們如果能在明帝、東昏侯之世,撥亂反正,我雖在樊、鄧起兵,怎能不放下武器推奉呢;我即使想不放下武器,也是出師無名了。我今為你們報仇,而且改換朝代了,希望你們兄弟盡節報效我。而且我自己藉助動亂的政局,取代明帝統一天下,不是奪取你們家的天下。昔Et劉王輿自稱是旦適的兒子,光亘造說“假使盛帝再生,也不可重新得到天下,何況子輿乎”。梁朝初年,有人勸我進行誅滅,我回答如向日孝武時事:他若是有天命,我殺害不了他;若是他沒有期運,為何急忙這樣去做,這樣做正足以顯示我無度量。曹志是魏武帝的親孫,陳思王之子,事奉晉武帝能成為晉室的忠臣,此即是你們的榜樣。你們是宗室,情義輿他不同,可以坦然相期,你們不要再懷有自外之意。稍加等待,自當知道我的心愿。

又文獻王時在內齋管賬冊的太監趙叔祖,天監初年,入任台齋帥,在壽光省,高祖呼叔祖說:“我本在北第認識你,因為你是舊人,所以常支使你。你近來見到北第的諸郎沒有?”叔祖奉答說:“近來多在此當差,出外很少,即使暫出,也無暇到那邊去。”高祖說:“如果見到北第諸郎,告訴他們我的意思:我今E1雖是改換朝代,但輿他們情同一家;衹是今日國家的根基還不穩固,所以沒有任用諸郎,不衹是在我不適宜,也是想使諸郎得到安定。讓他們閉門高枕,以後自會見我心。”叔祖立即出外詳細宣告敕語。

蕭子恪不久出任永嘉太守。還京師授任光祿卿,秘書監。出任明威將軍、零陵太守。十七年,入任散騎常侍、輔國將軍。普通元年,遷任宗正卿。三年,遷任都官尚書。四年,轉任吏部尚書。六年,遷任太子詹事。大通二年,出任寧遠將軍、昱型太守。三年,在旦郡舍第去世,時年五十二歲。詔令追贈侍中、中書令。謐號為恭。

王恪兄弟有十六人,都在梁朝作官。有文才的是子恪、子質、子顯、子云、子暉五人。王燈曾對所親近的人說:“文史之事,諸弟都具備了,不用煩勞我再引導他們,衹要退食自公,沒有過錯就可滿足了。99王燈年輕時也涉獵學問,很會寫文章,隨即丟棄原本的意向,所以沒有傳下文集。

子瑳,也很有名聲。太清間,官作到吏部郎。躲避戰亂來到東陽,後被盜所害。

子範字景則,是子恪第六弟。齊朝永明十年,封為祁陽縣侯,拜授太子洗馬。天監初年,降爵位為子爵,授後軍記室參軍,再任太子洗馬,不久遷任司徒主簿,遭逢親生母親喪事而離職。王篁有孝性,服喪時因哀傷過度損害健康而聞名。服喪期滿除服,又任司徒主簿,累經升遷任且鹽尹丞,太子中舍人。出任建安太守,還京師授任大司馬畝堊王戶曹屬,從事中郎。王喜愛有文才的人,王箠蒙受特殊恩遇,曾說:“他是宗室中的奇才。”讓他編制《千字文》,文辭甚美,王命記室蔡蓬為文作注釋。從此府中文章,皆讓他起草。王去世,子范遷任宣惠諮議參軍,護軍臨賀王正擅長史。正擅任且鹽尹,他又任正壇信威長史,領尹丞。歷官十多年,沒有離開過藩王府,常因此自我感慨,然而諸弟都獲得高位,自己,tl,中不能平衡,當這次他到府任職寫信說:“上藩的首佐官,羞愧我在這時擔任,在河蠻我屈居人下,自此重升。因老少不同時,盛衰在不同日,雖然承受恩寵,還是羞愧年齡已老。”王整年輕時與弟王題、王晝的才名大略相近,而風采容止不及他們,因此他們做官的道路有優劣之分。每讀《漠書》,至杜緩兄弟“五人至大官。惟中弟拄筮官沒有做大然而最知名”。則經常吟諷,以比況自己。

不久又任宣惠逮墮王司馬,沒有上任,便授中散大夫,遷任光祿、廷尉卿。出任戎昭將軍、直周內史。還京師授太中大夫,遷任秘書監。太塞即位,召任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因逼賊沒有受任。這年安葬簡皇后,讓他與至匡纜一起寫哀策文,左塞覽讀後,說:“今葬禮雖不舉行,但此文還不亞於舊時。”不久得病去世,時年六十四歲。賊被平定後,世祖追贈他金紫光祿大夫。謐號為文。前後有文集三十卷。

二子蕭滂、蕭確,年輕時都會寫文章。太宗在東宮時,曾輿邵陵王敷計諸蕭姓的文士,蕭滂、蕭確也在其中。蕭滂官作到尚書殿中郎,中軍宣球王記室,先於蕭范去世。蕭確,太清年間歷官宣城王友,司徒右長史。賊被平定後,前赴紅墮,因而死在關西。

蕭題字基鹽,是王燈第八弟。小時聰慧,塞塞墮器重他,對他的疼愛勝過別的兒子。七歲時,封為空都題堡。丞五末年,按王子封官的規制授給事中。天監初年,爵位降為子爵。累經升遷任安西外兵,仁威記室參軍,司徒主簿,太尉錄事。蕭題容貌出眾,身高八尺。好學,擅長寫文章。曾著《鴻序賦》,尚書令沈約見而稱讚說:“可以說有明道的高尚情致,輿《幽通賦》是同一流的。”又採集眾家《後漠》,考正之間的異同,成為一家流派。又啟奏編撰《齊史》,書撰成,上表奏聞,詔令交付秘閣收藏。累經升遙任太子中舍人,建塵令,邵陵王友,旦鹽尹丞,中書郎,守宗正卿。出任墮川內史,還京師授黃門郎。中大通二年,遷任長兼侍中。高祖極愛子顯有才華,又很欣賞他的容止談吐,每當在御筵陪坐時,特別回視向他詢問。曾從容對子顯說:“我編撰《通史》,此書若編成,其他史書就可廢棄。”王題對答說:“住星彰明《易》道,廢棄了《八索》,敘述職方,檳除了《九丘》,皇上的編制與此符同,盛大的著作又在今日出現。”時人認為這是很巧妙的對答。三年,以本官領國子博士。直擔編制經義時,沒有設定學官,子顥任國子博士,上表設定助教一人,國子生十人。又啟奏編撰直擔的集子,及《普通北伐記》。遣年遷任國子祭酒,又加任侍中,在學問上不斷闡述高擔著的《五經義》。五年,遷任吏部尚書,侍中職務如故。

蕭璽性格莊重而樸實,很恃負自己的才氣。當他主掌選官時,見到九流賓客,不輿他們交言,衹是舉扇一揮罷了,士大夫官紳私下都忌恨他。然而塞塞平素看重他的為人,還在束宮時,常招致輿他促膝共宴。子顯曾起身去廁所,太宗對坐客說:“曾聽說特異的人近來出現,今日始知是蕭尚書。”他被看重就像這樣。大同三年,出任仁威將軍、呈璺太守,至郡沒有幾天,便去世了,時年四十九歲。詔令說:“仁威將軍、吳興郡太守子顯,風度氣韻高超出眾,是皇族中最好的人才。封官授權不多久,忽然去世,使我心中悲傷。可追贈侍中、中書令。現在就可以哭悼。”安葬時請賜給他謐號,皇帝親筆韶令說“恃才傲物,應給他謐號為驕”。

子顯曾經寫了一篇《自序》,序大略說:“我任邵陵王友,有愧於回到京師,遠思與前人相比,我就像楚國的唐勒、宋玉,漢朝的嚴助、鄒陽。回想我的一生,極喜好詩文的辭藻,雖然沒有成名,但心裹也已滿足了。但像登高放眼遠望,臨水送別歸人,風動的春晨,月明的秋夜,早來的鴻雁,初啼的黃鶯,開花落葉,這樣的景色呈現在眼前便情動於心中,每每不能控制自己。前世的賈誼、傅毅、崔駟、馬融、邯鄲淳、繆襲、路粹等人,都是因文章而顯名的,所以我多次獻上歌頌之:‘今日景色很美,卿能不寫出富有文采的詩文。’詩寫成後,又傳來帝旨:‘可稱作才子。,我退席後對人說:‘受到讚揚的恩惠,不是希望就可有的。逭與買誼相比怎樣?恐怕他不能與我相等。’每有製作,很少去苦心構思,必須讓靈感自來,不極力醞釀。年輕以來所寫的詩賦,衹有《鴻序》一篇,體裁兼有多法,文筆運用多種,極受到喜好者的傳頌,因此虛名輕易地遠傳。”子顯的著作有《後漠書》一百卷,《齊書》六十卷,《普通北伐記》五卷,《貴儉傳》三十卷,文集二十卷。

二子蕭序、蕭愷,並在年少時就知名。蕭序,太清年間歷官太子家令,中庶子,並掌管記。當侯景叛亂時,在城內去世。蕭愷,初為國子生,對策成績最佳,州襄又推舉為秀才。起家任秘書郎,遷任太子中舍人,王府主簿,太子洗馬,居父親喪離職。服喪期滿除服,再授太子洗馬,遷任中舍人,並掌管記。累經升遷任宣城王文學,中書郎,太子家令,又掌管記。蕭愷的才學聲望,時論認為與其父相等,太宗在東宮時,早就召見接待他。當時中庶子謝嘏出守建安,在宣猷堂設宴餞行,並召見當時的才子賦詩,同用十五險韻,蕭愷詩先寫就,詩的文辭又很美。太宗輿湘東王令說:“王筠本就是寫文章的老手,後輩有蕭愷可稱讚,確是位才子。”先前太學博士顧野王奉令撰寫《玉篇》,太宗嫌他撰書詳略不恰當,因蕭愷博學,文字寫得更好,便讓他輿學士刪改。遷任中庶子,未受任,徙任吏部郎。太清二年,遷任御史中丞。不久,侯景叛亂,蕭愷在城內遷任侍中,不久在官任上去世,時年四十四歲。文集都亡逸了。

子云字景喬,是子恪第九弟。十二歲時,齊朝建武四年,被封為新浦縣侯,自己寫敬受奏章,便有文采。天監初年,爵位降為子爵。長大勤學,因晉朝一代沒有記載歷史的全書,二十歲便留心撰著,至二十六歲時,編撰成書,上表奏之,韶令付秘閣收藏。

子云性情沉靜,不樂意進身作官。三十歲時,才從家中被徵召出來任秘書郎。遷任太子舍人,編撰《束宮新記》上奏,敕令賞他束帛。累經升遷任北中郎外兵參軍,晉安王文學,司徒主簿,丹陽尹丞。時湘束王任京尹,對他深加賞識和喜愛,二人如布衣之交。遷任北中郎廬陵王諮議參軍,兼尚書左丞。大通元年,授官黃門郎,不久遷任輕車將軍,兼司徒左長史。二年,入任吏部。三年,遷任長兼侍中。中大通元年,轉任太府卿。三年,出任貞威將軍、臨川內史。在郡以治事和洽得當被稱讚,民吏皆喜歡他。還京師授職散騎常侍,不久再任侍中。大同二年,遷任員外散騎常侍、國子祭酒,領南徐州大中正。隨即再任侍中,祭酒、中正職務如故。

梁朝初年,郊祭廟祭均用沒有去皮毛的純色全牲,祭祀樂辭皆是沈約撰寫的,至今承用,子云是最初建言將樂辭作修改的。他啟奏說:“聖主敬遵成規,郊廟祭祀莊重肅穆,很得西鄰國人的心,可與周公、孔子的事跡相比,祭祀時將加工去毛的獸皮放在俎中,德通神明,穀物蕷草藻草,用來竭誠祭天以先祖配享,經理國家的制度,如同懸空的日月,垂訓百王,道理就在遣裹。臣近來兼職齋官,聽到祭祀時樂人所歌,仍是祭祀用沒有去皮毛牲畜的舊曲。圜丘祭天的視燎官,還說‘式備牲栓’;北郊祭天奏《誡雅》,也唱‘牲玉孔備’;宗廟祭祀唱歌,而稱‘我牲以潔’;三朝奏食舉樂,猶詠‘朱尾碧鱗,。歌聲合著鼓鍾,遣不符合盛制。臣職掌儒訓,認為這樣唱可疑,未能確定應否改定樂辭?”敕答說:“這是主管者死守狹隘經驗,不知變通應急改正。”便讓子云撰定樂辭。敕說:“郊廟祭祀用的歌辭,應是典誥中典雅古奧的言辭,不得雜用於書史書中的淺近言辭;而沈約所撰寫的,也多有錯謬。”子云答敕說:“奏盛大的樂歌祭祀天地宗廟,樂套用雅名,理應從《五經》中採取,聖人已有成教。而從漢朝以來編制的樂辭,不全採用經典;沈約所撰制的,又更加淺陋雜亂。臣前改易沈約撰制的十曲,衹知祭祀用的牲栓已換成皮革,所以應改歌辭,仍然承續成例,不避忌流俗背離了事體。既奉令旨,才得以開拓眼界。臣向來平庸固執,現在忽然清醒明白了,我恭敬地依照成旨,全部改正沈約的編制。衹用《五經》為根本,其次採用《爾雅》、《周易》、《尚書》、《大戴禮》,即是經誥一類,愚意也可取來採用。臣又探求唐堯、虞舜時期諸書,殷《頌》周《雅》,以讚美為主,而又各述時事。大梁改朝換代天下順從,偃武修文,制禮作樂,義高夏、殷、周朝;而沈約撰制的歌辭,祇浸漬在稱頌聖德的美好,並不敘述皇朝製作事。《雅》、《頌》是前例,沈約的編制與體相違。依照聖旨所定的樂論鐘律緯緒,文思深刻精微,有治世才能的人一出現,就像日月懸空,不可磨滅的典籍,禮樂的教化,是在太平盛世時製成。我謹逐一採集,各隨事顯義,以表明製作的恰當。深思多曰,現在已經完成,恭敬地呈上。”敕令一併使用。

子云擅長寫草隸書,被世人作為楷模法式,自己說擅長效法鍾繇、王羲之而稍微變化字型。答敕說:“臣昔日沒有鑑賞能力,隨著世人的看法認定珍貴,摹仿王獻之的字型,經過許多年。二十六歲時,編著《晉書》,寫到《二王列傳》,想寫出對草隸書筆法的評論,然而言不盡意,竟沒能寫成,衹是大略評論飛白體一種筆勢罷了。十多年來,始見敕旨《論書》一卷,品評書法筆勢,透徹了解字的形體;又認為王羲之不及鍾繇,就像王獻之趕不上王羲之。自此研思,方醒悟隸書的規式,最初改變的是王獻之,全部規範的是鍾繇。從那以來,自己感覺到寫字功夫長進了。”他的書法極被高祖推重,曾評論子云書法說:“筆力剛勁挺拔,心手相應,技巧超出杜度,體美勝過崔寡,當與鍾繇競爭高下。”他被欣賞就像這樣。

七年,出任仁威將軍、束陽太守。中大同元年,還京師授宗正卿。太清元年,再任侍中、國子祭酒,領南徐州大中正。二年,侯景侵逼宮城,子云逃到民間。三年三月,宮城失守,他又東逃晉陵,餓死在顯靈寺僧房,時年六十三歲。著作有《晉書》一百一十卷,《東宮新記》二十卷。

第二子蕭特字世達。很早有名聲,也擅長草隸書。高祖曾對蕭特說:“子敬的書法不及王薹之。近見蕭逸的字跡,直給卿以威脅。”歷官著作佐郎,太子舍人,宣惠主簿,中軍記室。出任海鹽令,因事被罷免。年二十五歲,在王雲前去世。

子暉字景光,是子云的弟弟。年輕時涉獵書史,也有文才。起家任員外散騎侍郎,遷任南中郎記室。出任臨安令。性情恬靜,少有嗜好,曾參加重雲殿聽制講《三慧經》,回來寫《講賦》上奏,很被稱賞。遷任安西武陵王諮議,帶新繁令,隨府轉任儀同從事、驃騎長史,去世。

陳吏部尚書姚察日:昔日愛翹憑藉兵威而革換了蓮曲的命運,因依靠宰輔便改移了魏朝的曆法,這不同於古代的禪授,以德相傳,所以遏制前代的宗室,用以斷絕民望。然而劉曄、曹志,仍然在新朝顯貴;到了塞翅終竟成了廢姓。而齊朝,是宋朝的親屬,但把宋朝宗室全部殲滅了。其國運不長,或許是由這個原因引起的。梁朝革命,不採取前朝的做法,所以子恪兄弟以及群從,一併按照他們的才能給以職務,通貴滿朝,不因他們是舊人而拋棄,難道衹是魏朝昏暗晉朝顯著。君子以是知道高祖的宏量,氣度超越了前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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