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晉紀三十六
起旃蒙大荒落,盡著雍涒灘,凡四年。
安皇帝己義熙元年(乙巳,公元四零五年)
春,正月,南陽太守扶風魯宗之起兵襲襄陽,桓蔚走江陵。己丑,劉毅等諸軍至馬頭。桓振挾帝出屯江津,遣使求割江、荊二州,奉送天子;毅等不許。辛卯,宗之擊破振將溫楷於柞溪,進屯紀南。振留桓謙、馮該守江陵,引兵與宗之戰,大破之。劉毅等擊破馮該於豫章口,桓謙棄城走。毅等入江陵,執卞范之等,斬之。桓振還,望見火起,知城已陷,其眾皆潰,振逃於溳川。
乙未,詔大處分悉委冠軍將軍劉毅。
戊戌,大赦,改元,惟桓氏不原;以桓沖忠於王室,特宥其孫胤。以魯宗之為雍州刺史,毛璩為征西將軍、都督益、梁、秦、涼五州諸軍事、璩弟瑾為梁、秦二州刺史,瑗為寧州刺史。劉懷肅追斬馮該於石城,桓謙、桓怡、桓蔚、桓謐、何澹之、溫楷皆奔秦。怡,弘之弟也。
燕王熙伐高句麗。戊申,攻遼東。城且陷,熙命將士:“毋得先登,俟剷平其城,朕與皇后乘輦而入。”,由是城中得嚴備,卒不克而還。
秦王興以鳩摩羅什為國師,奉之如神,親帥群臣及沙門聽羅什講佛經,又命羅什翻譯西域《經》、《論》三百餘卷,大營塔寺,沙門坐禪者常以千數。公卿以下皆奉佛,由是州郡化之,事佛者十室而九。
乞伏乾歸擊吐谷渾大孩,大破之,俘萬餘口而還,大孩走死胡園。視羆世子樹洛乾帥其餘眾數千家奔莫何川,自稱車騎大將軍、大單于、吐谷渾王。樹洛乾輕徭薄賦,信賞必罰,吐谷渾復興,沙、漒諸戎皆附之。
西涼公暠自稱大將軍、大都督、領秦、涼二州牧,大赦,改元建初,遣舍人黃始梁興間行奉表詣建康。
二月,丁巳,留台備法駕迎帝於江陵,劉毅、劉道規留屯夏口,何無忌奉帝東還。
初,毛璩聞桓振陷江陵,帥眾三萬順流東下,將討之,使其弟西夷校尉瑾、蜀郡太守瑗出外水,參軍巴西譙縱、侯暉出涪水。蜀人不樂遠征,暉至五城水口,與巴西陽昧謀作亂。縱為人和謹,蜀人愛之,暉、昧共逼縱為主,縱不可,走投於水;引出,以兵逼縱登輿,縱又投地,叩頭固辭,暉縛縱於輿。還,襲毛瑾於涪城,殺之,推縱為梁、秦二州刺史。璩至略城,聞變,奔還成都,遣參軍王瓊將兵討之,為縱弟明子所敗,死者什八九。益州營戶李騰開城納縱兵,殺璩及弟瑗,滅其家。縱稱成都王,以從弟洪為益州刺史,以明子為巴州刺史屯白帝。於是蜀大亂,漢中空虛,氐王楊盛遣其兄子平南將軍撫據之。
癸亥,魏主珪還自豺山,罷尚書三十六曹。
三月,桓振自鄖城襲江陵,荊州刺史司馬休之戰敗,奔襄陽,振自稱荊州刺史。建威將軍劉懷肅自雲杜引兵馳赴,與振戰於沙橋;劉毅遣廣武將軍唐興助之,臨隈斬振,復取江陵。
甲午,帝至建康。乙未,百官詣闕請罪,詔令復職。
尚書殷仲文以朝廷音樂未備,言於劉裕,請治之。裕曰:“今日不暇給,且性所不解。”仲文曰:“好之自解。”裕曰:“正以解則好之,故不習耳。”
庚子,以琅邪王德文為大司馬,武陵王遵為太保,劉裕為侍中、車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徐、青二州刺史如故,劉毅為左將軍,何無忌為右將軍、督豫州、揚州五郡軍事、豫州刺史,劉道規為輔國將軍、督淮北諸軍事、并州刺史,魏詠之為征虜將軍、吳國內史。裕固讓不受,加錄尚書事,又不受,屢請歸籓;詔百官敦勸,帝親幸其第。裕惶懼,復詣闕陳請,乃聽歸籓。以魏詠之為荊州刺史,代司馬休之。初,劉毅嘗為劉敬宣寧朔參軍,時人或以雄傑許之。敬宣曰:“夫非常之才自有調度,豈得便謂引君為人豪邪!此君之性,外寬而內忌,自伐而尚人,若一旦遭遇,亦當以陵上取禍耳。”毅聞而恨之。及敬宣為江州,辭以無功,不宜援任先於毅等,裕不許。毅使人言於裕曰:“劉敬宣不豫建議。猛將勞臣,方須敘報;如敬宣之比,宜令在後。若使君不忘平生,正可為員外常侍耳。聞已授郡,實為過優;尋復為江州,尢為駭惋。”敬宣愈不自安,自表解職;乃召還為宣城內史。
夏,四月,劉裕鏇鎮京口,改授都督荊、司等十六州諸軍事,加領兗州刺史。
盧循遣使貢獻。時朝廷新定,未暇征討;壬申,以循為廣州刺史,徐道覆為始興相。循遺劉裕智粽,裕報以續命湯。循以前琅邪內史王誕為平南長史。誕說循曰:“誕本非戎旅,在此無用;素為劉鎮軍所厚,若得北歸,必蒙寄任,公私際會,仰答厚恩。”循甚然之。劉裕與循書,令遣吳隱之還,循不從。誕復說循曰:“將軍今留吳公,公私非計。孫伯符豈不欲留華子魚邪?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於是循遣隱之與誕俱還。
初,南燕主備德仕秦為張掖太守,其兄納與母公孫氏居於張掖,備德之從秦王堅寇淮南也,留金刀與其母別。備德與燕王垂舉兵于山東,張掖太守苻昌收納及備德諸子,皆誅之,公孫氏以老獲免,納妻段氏方娠,未決。獄掾呼延平,備德之故吏也,竊以公孫氏及段氏逃於羌中。段氏生子超,十歲而孫氏病,臨卒,以金刀授超曰:“汝得東歸,當經此刀還汝叔也。”呼延平又以超母子奔涼。及呂隆降秦,超隨涼州民徙長安。平卒,段氏為超娶女為婦。
超恐為秦人所錄,乃陽狂行乞;秦人賤之,惟東平公紹見而異之,言於秦王興曰:“慕容超姿乾瑰偉,殆非真狂,願微加官爵以縻之。”興召見,與語,超故為謬對,或問而不答。興謂紹曰:“諺雲‘妍皮不裹痴骨,’徒妄語耳。”乃罷遣之。
備德聞納有遣腹子在秦,遣濟陰人吳辯往視之,辯因鄉人宗正謙賣卜在長安,以告超。超不敢告其母妻,潛與謙變換姓名逃歸南燕。行至梁父,鎮南長史悅壽以告兗州刺史慕容法。法曰:“昔漢有卜者詐稱衛太子,今安知非此類也!”不禮之。超由是與法有隙。
備德聞超至,大喜,遣騎三百迎之。超至廣固,以金刀獻於備德。備德慟哭,悲不自勝。封超北海王,拜侍中、驃騎大將軍、司隸校尉、開府,妙選時賢,為之僚佐。備德無子,欲以超為嗣。超入則侍奉盡歡,出則傾身下士,由是內外譽望翕然歸之。
五月,桂陽太守章武王秀及益州刺史司馬軌之謀反,伏誅。秀妻,桓振之妹也,故自疑而反。桓玄餘黨桓亮、苻宏等擁眾寇亂郡縣者以十數,劉毅、劉道規、檀祗等分兵討滅之,荊、汀、江、豫皆平。詔以毅為都督淮南等五郡軍事、豫州刺史,何無忌為都督江東五郡軍事、會稽內史。
北青州刺史劉該反,引魏為援,清河、陽平二郡太守孫全聚眾應之。六月,魏豫州刺史索度真、大將斛斯蘭寇徐州,圍彭城。劉裕遣其弟南彭城內史道憐、東海太守孟龍符將兵救之,斬該及全,魏兵敗走。龍符,懷玉之弟也。
秦隴西公碩德伐仇池,屢破楊盛兵;將軍斂俱攻漢中,拔成固,徙流民三千餘家於關中。秋,七月,楊盛請降於秦。秦以盛為都督益、寧二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益州牧。
劉裕遣使求和於泰,且求南鄉等諸郡,秦王興許之。群臣鹹以為不可,興曰:“天下之善一也。劉裕拔起細微,能討誅桓玄,興復晉室,內釐庶政,外修封疆,吾何惜數郡,不以成其美乎!”遂割南鄉、順陽、新野、舞陰等十二郡歸於晉。
八月,燕遼西太守邵顏有罪,亡命為盜;九月,中常侍郭仲討斬之。
汝水竭,南燕主備德惡之,俄而寢疾。北海王超請禱之,備德曰:“人主之命,短長在天,非汝水所能制也。”固請,不許。
戊午,備德引見群臣於東陽殿,議立超為太子。俄而地震,百僚驚恐,備德亦不自安,還宮。是夜,疾篤,瞑不能言。段後大呼:“今召中書作詔立超,可乎?”備德開目頷之。乃立超為皇太子,大赦,備德尋卒。為十餘棺,夜,分出四門,潛瘞山谷。
己未,超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太上。尊段後為皇太后。以北地王鍾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慕容法為征南大將軍、都督徐、兗、揚、南兗四州諸軍事,加慕容鎮開府儀同三司,以尚書令封孚為太尉,麴仲為司空,封嵩為尚書左僕射。癸亥。虛葬備德於東陽陵,謚曰獻武皇帝,廟號世宗。
超引所親公孫五樓為腹心。備德故大臣北地王鍾、段宏等皆不自安,求被外職。超以鍾為青州牧,宏為徐州刺史。公孫五樓為武衛將軍,領屯騎校尉,內參政事。封孚諫曰:“臣聞親不處外,羈不處內。鍾,國之宗臣,社稷所賴;宏,外戚懿望,百姓具瞻;正應參翼百揆,不宜遠鎮外方。今鍾等出籓,五樓內輔,臣竊未安。”超不從。鍾、宏心皆不平,相謂曰:“黃犬之皮,恐終補狐裘也。”五樓聞而恨之。
魏詠之卒,江陵令羅修謀舉兵襲江陵,奉王慧龍為主。劉裕以并州刺史劉道規為都督荊、寧等六州諸軍事、荊州刺史。修不果發,奉慧龍奔秦。
乞伏乾歸伐仇池,為楊盛所敗。西涼公暠與長史張邈謀徙都酒泉,以逼沮渠蒙遜;以張體頂為建康太守,鎮樂涫,以宋繇為敦煌護軍,與其子敦煌太守讓鎮敦煌,遂遷於酒泉。
傉手令戒諸子,以為:“從政者當審慎賞罰,勿任愛憎,近忠正,遠佞諛,勿使左右竊弄威福。毀譽之不,當研核真偽;聽訟折獄,必和顏任理,謹勿逆詐億必,輕加聲色。務廣諮詢,勿自專用。吾蒞事五年,雖未能息民,然含垢匿瑕,朝為寇讎,夕委心膂,粗無負於新舊,事任公平,坦然無類,初不容懷,有所損益。計近則如不足,經遠乃為有餘,庶亦無愧前人也。”
十二月,燕王熙襲契丹。
安皇帝己義熙二年(丙午,公元四零六年)
春,正月,甲申,魏主傉如豺山宮。諸州置三刺史,郡置三太守,縣置三令長;刺史、令長各之州縣,太守雖置而未臨民,功臣為州者皆征還京師,以爵歸第。
益州刺史司馬榮期擊譙明子於白帝,破之。
燕王熙至陘北,畏契丹之眾,欲還,苻後不聽,戊申,遂棄輜重,輕兵襲高句麗。
南燕主超猜虐日甚,政出權幸,盤於游畋,封畋、韓訁卓屢諫不聽。超嘗臨軒問孚曰:“朕可方前世何主?”對曰:“桀、紂。”超慚怒,孚徐步而出,不為改容。鞠仲謂孚曰:“與天子言,何得如是!宜還謝。”孚曰:“行年七十,惟求死所耳!”竟不謝。超以其時望,優容之。
桓玄之亂,河間王曇之子國璠、叔璠奔南燕。二月,甲戌,國璠等攻隱弋陽。
燕軍行三千餘里,士馬疲凍,死者屬路,攻高句麗木底城,不克而還。夕陽公雲傷於矢,且畏燕王熙之虐,遂以疾去官。
三月,庚子,魏主傉還平城。夏,四月,庚申,復如豺山宮。甲午,還平城。
柔然社侖侵魏邊。
五月,燕主寶之子博陵公虔、上黨公昭,皆以嫌疑賜死。
六月,秦隴西公碩德自上邽入朝,秦王興為之大赦;及歸,送之至雍乃還。興事晉公緒及碩德皆如家人禮,車馬、服玩,先奉二叔,而自服其次,國家大政,皆咨而後行。
禿髮傉檀伐沮渠蒙遜,蒙遜嬰城固守。傉檀至赤泉而還,獻馬三千匹、羊三萬口於秦。秦王興以為忠,以傉檀為都督河右諸軍事、車騎大將軍、涼州刺史,鎮姑臧,征王尚還長安。涼州人申屠英等遣王簿胡威詣長安請留尚,興弗許。威見興,流涕言曰:“臣州奉戴王化,於茲五年,王宇僻遠,威靈不接,士民嘗膽抆血,共守孤城;仰恃陛下聖德,俯杖良牧仁政,克自保全,以至今日。陛下奈何乃以臣等貿馬三千匹、羊三萬口;賤人貴畜,無乃不可!若軍國須馬,直煩尚書一符,臣州三千餘戶,各輸一馬,朝下夕辦,何難之有!昔漢武傾天下之資力,開拓河西,以斷匈奴右臂。今陛下無故棄五郡之地忠良華族,以資暴虜,豈惟臣州士民墜於塗炭,恐方為聖朝旰食之憂。”興悔之,使西平人車普馳止王尚,又遣使諭傉檀。會傉檀已帥步騎三萬軍於五澗,普先以狀告之,傉檀遽逼遣王尚;尚出自清陽門,傉檀入自涼風門。
別賀宗敞送尚還長安,傉檀謂敞曰:“吾得涼州三千餘家,情之所寄,唯卿一人,奈何舍我去乎!”敞曰:“今送舊君,所以忠於殿下也。”傉檀曰:“吾新牧貴州,懷遠安邇之略如何?”敞曰:“涼土雖弊,形勝之地。殿下惠撫其民,收其賢俊以建功名,其何求不獲!”因薦本州文武名士十餘人,傉檀嘉納之。王尚至長安,興以為尚書。
傉檀燕群僚於宣德堂,仰視嘆曰:“古人有言:‘作者不居,居者不作’。信矣。”武威孟禕曰:“昔張文王始為此堂,於今百年,十有二主矣,惟履信思順者可以久處。”傉檀善之。
魏主珪規度平城,欲擬鄴、洛、長安,修廣宮室。以濟陽太守莫題有巧思,召見,與之商功。題久侍稍怠,珪怒,賜死。題,含之孫也。於是發八部五百里內男丁築A212南宮,闕門高十餘丈,穿溝池,廣苑囿,規立外城,方二十里,分置市里,三十日罷。
秋,七月,魏太尉宜都丁公穆崇薨。
八月,禿髮傉檀以興城侯文支鎮姑臧,自還樂都;雖受秦爵命,然其車服禮儀,皆如王者。
甲辰,魏主傉如豺山宮,遂之石漠。九月,度漠北;癸巳,南還長川。
劉裕聞譙縱反,遣龍驤將軍毛修之將兵與司馬榮期、文處茂、時延祖共討之。修之至宕渠,榮期為其參軍楊承祖所殺。承祖自稱巴州刺史,修之退還白帝。
禿髮傉檀求好於西涼,西涼公暠許之。沮渠蒙遜襲酒泉,至安珍。暠戰敗,城守,蒙遜引還。
南燕公孫五樓欲擅朝權,譖北地王鍾於南燕主超,請誅之。南燕主備德之卒也,慕容法不奔喪,超遣使讓之;法懼,遂與鍾及段宏謀反。超聞之,征鍾,鍾稱疾不至。超收其黨侍中慕容統等,殺之。征南司馬卜珍告左僕射封嵩數與法往來,疑有奸,超收嵩下廷尉。太后懼,泣告超曰:“嵩數遣黃門令牟常說吾云:“帝非太后所生,恐依永康故事。我婦人識淺,恐帝見殺,即以語法。法為謀見誤,知復何言。”超乃車裂嵩。西中郎將封融奔魏。
超遣慕容鎮攻青州,慕容昱攻徐州,右僕射濟陽五及韓范攻兗州。昱拔莒城,段宏奔魏。封融與群盜襲石塞城,殺鎮西大將軍餘郁,國中振恐。濟陽王凝謀殺韓范,襲廣固,范知之,勒兵攻凝,凝奔梁父;范並將其眾,攻梁父,克之。法出奔魏,凝出奔秦。慕容鎮克青州,鍾殺其妻子。地道以出,與高都公始皆奔秦。秦以鍾為始平太守,凝為侍中。
南燕主超好變更舊制,朝野多不悅;又欲復肉刑,增置烹轘之法,眾議不合而止。
冬,十月,封孚卒。
尚書論建義功,奏封劉裕豫章郡公,劉毅南平郡公,何無忌安城郡公,自餘封賞有差。
梁州刺史劉稚反,劉毅遣將討禽之。
庚申,魏主珪還平城。
乙亥,以左將軍孔安國為尚書左僕射。
十一月,禿髮傉檀遷於姑臧。
乞伏乾歸入朝於秦。
十二月,以何無忌為都督荊、江、豫三州八郡軍事、江州刺史。
是歲,桓石綏與司馬國璠、陳襲聚眾胡桃山為寇,劉毅遣司馬劉懷肅討破之。石綏,石生之弟也。
安皇帝己義熙三年(丁未,公元四零七年)
春,正月,辛丑朔,燕大赦,改元建始。
秦王興以乞伏乾歸浸強難制,留為主客尚書,以其世子熾磐行西夷校尉,監其部眾。
二月,己酉,劉裕詣建康,固辭新所除官,欲詣廷尉;詔從其所守,裕乃還丹徒。
魏主傉立其子修為河間王,處文為長樂王,連為廣平王,黎為京兆王。
殷仲文素有才望,自謂宜當朝政,悒悒不得志;出為東陽太守,尤不樂。何無忌素慕其名,東陽,無忌所統,仲文許便道修謁,無忌喜,欽遲之。而仲文失志恍惚,遂不過府;無忌以為薄己,大怒。會南燕入寇,無忌言於劉裕曰:“桓胤、殷仲文乃腹心之疾,北虜不足憂也。”閏月,劉裕府將駱冰謀作亂,事覺,裕斬之。因言冰與仲文、桓石松、曹靖之、卞承之、劉延祖潛相連結,謀立桓胤為主,皆族誅之。
燕王熙為其後苻氏起承華殿,負土於北門,土與谷同價。宿軍典軍杜靜載棺詣闕極諫,熙斬之。
苻氏嘗季夏思凍魚,仲冬鬚生地黃,熙下有司切責不得而斬之。
夏,四月,癸丑,苻氏卒,熙哭之懣絕,久而復甦;喪之如父母,服斬衰,食粥,命百官於宮內設位而哭,使人按檢哭者,無淚則罪之,群臣皆含辛以為淚。高陽王妃張氏,熙之嫂也,美而有巧思,熙欲以為殉,乃毀其禭靴中得弊氈,遂賜死。右僕射韋璆等皆恐為殉,沐浴俟命。公卿以下至兵民,戶率營陵,費殫府藏。陵周圍數里,熙謂監作者曰:“善為之,朕將繼往。”
丁酉,燕太后段氏去尊號,同居外宮。
氐王楊盛以平北將軍苻宣為梁州督護,將兵入漢中,秦梁州別駕呂瑩等起兵應之。刺史王敏攻之,瑩等求援於盛,盛遣軍臨濜口,敏退屯武興。盛復通於晉,晉以盛為都督隴右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盛因以宣行梁州刺史。
五月,壬戌,燕尚書郎苻進謀反,誅。進,定之子也。
魏主珪北巡,至濡源。
魏常山王遵以罪賜死。
初,魏主珪滅劉衛辰,其子勃勃奔秦,秦高平公沒弈乾以女妻之。勃勃魁岸,美風儀,性辯慧,秦王興見而奇之,與論軍國大事,寵遇逾於勛舊。興弟邕諫曰:“勃勃不可近也。”興曰:“勃勃有濟世之才,吾方與之平天下,奈何逆忌之!”乃以為安遠將軍、使助沒弈乾鎮遍平,以三城、朔方雜夷及衛辰部眾三萬配之,使伺魏間隙。邕固爭以為不可,興曰:“卿何以知其為人?邕曰:“勃勃奉上慢,御眾殘,貪猾不仁,輕為去就。寵之逾分,恐終為邊患。”興乃止。久之,竟以勃勃為安北將軍、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鮮卑及雜虜二萬餘落,鎮朔方。
魏主珪歸所虜秦將唐小方於秦。秦王興請歸賀狄乾,仍送良馬千匹以贖狄伯支;珪許之。
勃勃聞秦復與魏通而怒,乃謀叛秦。柔然可汗社侖獻馬八千匹於秦,至大城,勃勃掠取之,悉集其眾三萬餘人,偽畋於高平川,因襲殺沒弈乾而並其眾。
勃勃自謂夏後氏之苗裔,六月,自稱大夏天王、大單于,大赦,改元龍升,置百官。以其兄右地代為丞相,封代公;力俟提為大將軍、封魏公;叱乾阿利為御史大夫,封梁公;弟阿利羅引為司隸校尉,若門為尚書令,叱以鞬為左仆謝,乙斗為右僕射。
賀狄乾久在長安,常幽閉,因習讀經史,舉止如儒者。及還,魏主珪見其言語衣服皆類秦人,以為慕而效之,怒,並其弟歸殺之。秦王興以太子泓錄尚書事。
秋,七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汝南王遵守之坐事死。遵之,亮之五世孫也。
癸亥,燕王熙葬其後苻氏於徽平陵,喪車高大,毀北門而出,熙被發徒跣,步從二十餘里。甲子,大赦。
初,中衛將軍馮跋及弟侍御郎素弗皆得罪於熙,熙欲殺之,跋兄弟亡命山澤。熙賦役繁數,民不堪命;跋、素弗與其從弟萬泥謀曰:“吾輩還首無路,不若因民之怨,共舉大事,可以建公侯之業。事之不捷,死未晚也。”遂相與乘車,使婦人御,潛入龍城,匿於北部司馬孫護之家。及熙出送葬,跋等與左衛將軍張興及苻進餘黨作亂。跋素與慕容雲善,乃推云為主。雲以疾辭,跋曰:“河間淫虐,人神共怒,此天亡之時也。公,高氏名家,何能為人養子,而棄難得之運乎?”扶之而出。跋弟乳陳等帥眾攻弘光門,鼓譟而進,禁衛皆散走;遂入宮授甲,閉門拒守。中黃門趙洛生走告於熙,熙曰:“鼠盜何能為!朕當還誅之。”乃置後樞於南苑,收發貫甲。馳還赴難。夜,至龍城,攻北門,不克,宿於門外。乙丑,雲即天王位,大赦,改元正始。
熙退入龍騰苑,尚方兵褚頭逾城從熙,稱營兵同心效順,唯俟軍至。熙聞之,驚走而出,左右莫敢迫。熙從溝下潛遁,良久,左右怪其不還,相與尋之,唯得衣冠,不知所適。中領軍慕容拔謂中常侍郭仲曰:“大事垂捷,而帝無故自驚,深可怪也。然城內企遲,至必成功,不可稽留。吾當先往趣城,卿留待帝,得帝,速來;若帝未還,吾得如意安撫城中,徐迎未晚。”乃分將壯士二千餘人登北城。將士謂熙至,皆投仗請降。既而熙久不至,拔兵無後繼,眾心疑懼,復下城赴苑,遂皆潰去。拔為城中人所殺。丙寅,熙微服匿於林中,為人所執,送於雲,雲數而殺之,並其諸子。雲複姓高氏。
幽州刺史上庸公懿以支降魏,魏以懿為平州牧、昌黎王。懿,評之孫也。
魏主珪自濡源西如參合陂,乃還平城。
禿髮珪檀復貳於秦,遣使邀乞伏熾磐,熾磐斬其使,送長安。
南燕王超母妻猶在秦,超遣御史中丞封愷使於秦以請之。秦王興曰:“昔苻氏之敗,太樂諸伎悉入於燕。燕今稱籓,送伎或送吳口千人,所請乃可得也。”超與群臣議之,左僕射段暉曰:“陛下嗣守社稷,不宜以私親之故遂降尊號;且太樂先代遺音,不可與也,不如掠吳口與之。”尚書張華曰:“侵掠鄰國,兵連禍結,引既能往,彼亦能來,非國家之福也。陛下慈親在人掌握,豈可靳惜虛名,不為之降屈乎!中書令韓范嘗與秦王俱為苻氏太子舍人,若使之往,必得如志。”超從之,乃使韓范聘於秦,稱籓奉表。
慕容凝言於興曰:“燕王得其母妻,不復可臣,宜先使送伎。”興乃謂范曰:“朕歸燕王家屬必矣,然今天時尚熱,當俟秋涼。”八月,秦使員外散騎常侍韋宗聘於燕。超與群臣議見宗之禮,張華曰:“陛下前既奉表,今宜北面受詔。”封逞曰:“大燕七聖重光,奈何一旦為豎子屈節!”超曰::“吾為太后屈,願諸君勿復言!”遂北面受詔。
毛修之與漢嘉太守馮遷合兵擊楊承祖,斬之。修之欲進討譙縱,益州刺史鮑陋不可。修之上表言:“人之所以重生,實有生理可保。臣之情也,生塗已竭,所以借命朝露者,庶憑天威誅夷仇逆。今屢有可乘之機,而陋每違期不赴,臣雖效死寇庭,而救援理絕,將何以濟!”劉裕乃表襄城太守劉敬宣帥眾五千伐蜀,以劉道規為征蜀都督。
魏主珪如豺山宮。候官告:“司空庾岳服飾鮮麗,行止風采,擬則人君。”珪收岳,殺之。
北燕王雲以馮跋為都督中外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馮萬泥為尚書令,馮素弗為昌黎尹,馮弘為征東大將軍,孫護為尚書左僕射,張興為輔國大將軍。弘,跋之弟也。
九月,譙縱稱籓於秦。
禿髮檀將五萬餘人伐沮渠蒙遜,蒙遜與戰於均石,大破之。
蒙遜進攻西郡太守楊統於日勒,降之。
冬,十月,秦河州刺史彭奚念叛,降於禿髮傉檀,秦以乞伏熾磐行河州刺史。
南燕主超使左僕射張華、給事中守正元獻太樂伎一百二十人於秦,秦王乃還超母妻,厚其資禮而遣之,超親帥六宮迎於馬耳關。
夏王勃勃破鮮卑薛千等三部,降其眾以萬數,進攻秦三城已北諸戍,斬秦將楊丕、姚石生等。諸將皆曰:“陛下欲經營關中,宜先固根本,使人心有所憑系。高平山川險固,土田肥沃,可以定都。”勃勃曰:“陛下欲經營關中,宜先因根本,使人心有所憑系。高平山川險固,土田饒沃,可以定都。”勃勃曰:“卿知其一,未知其二。吾大業草創,士眾未多。姚興亦一時之雄,諸將用命,關中未可圖也。我今專固一城彼必併力於我,眾非其敵,亡可立待。不如以驍騎風馳,出其不意,救前則擊後,救後則擊前。使彼疲於奔命,我則游食自若。不及十年,嶺北、河東盡為我有。待興既死,嗣子暗弱,徐取長安,在吾計中矣。”於是侵掠嶺北,嶺北諸城門不晝啟。興乃嘆曰:“吾不用黃兒之言,以至於此!”勃勃求婚於禿髮傉檀,傉檀不許。十一月,勃勃帥騎二萬擊傉檀,至於支陽,殺傷萬餘人,驅掠二萬七千餘口、牛羊數十萬而還。傉檀帥眾追之,焦朗曰:“勃勃天資雄健,御軍嚴整,未可輕也。不如從溫圍北渡,趣萬斛堆,阻水結營,扼其咽喉,百戰百勝之術也。”傉檀將賀連怒曰:“勃勃敗亡之餘,烏合之眾,奈何避之,示之以弱!宜急追之!’傉檀從之。勃勃於陽武下峽鑿凌埋車以塞路,勒兵逆擊傉檀,大破之,追奔八十餘里,殺傷萬計,名臣勇將死者什六七。傉檀與數騎奔南山,幾為追騎所得。勃勃積屍而封之,號曰髑髏台。勃勃又敗秦將張佛生於青石原,俘斬五千餘人。
傉檀懼外寇之逼,徙三百里內民皆入姑臧;國人駭怨,屠各成七兒因之作亂,一夕聚眾至數千人。殿中都尉張猛大言於眾曰:“主上陽武之敗,蓋恃眾故也。責躬悔過,何損於明,而諸君遽從此小人為不義之事!殿中兵今至,禍在目前矣!”眾聞之,皆散;七兒奔晏然,追斬之。軍咨祭酒染裒、輔國司馬邊憲等謀反,傉檀皆殺之。
魏主珪還平城。
十二月,戊子,武岡文恭侯王謐薨。
是歲,西涼公暠以前表未報,復遣沙門法泉間行奉表詣建康。
安皇帝己義熙四年(戊申,公元四零八年)
春,正月,甲辰,以琅邪王德文領司徒。
劉毅等不欲劉裕入輔政,議以中領軍謝混為揚州刺史,或欲令裕于丹徒領揚州,以內事付孟昶。遣尚書右丞皮沈以二議咨裕,沈先見裕記室錄事參軍劉穆之,具道朝議。穆之偽起如廁,密疏白裕曰:“皮沈之言不可從。”裕既見沈,且令出外,呼穆之問之。穆之曰:“晉朝失政日久,天命已移。公興復皇祚,勛高位重,今日形勢,豈得居謙,遂為守籓之將耶!劉、孟諸公,與公俱起布衣,共立大義以取富貴,事有前後,故一時相推,非為委體心服,宿定臣主之分也。勢均力敵,終相吞噬。揚州根本所系,不可假人。前者以授王謐,事出權道;今若復以佗授,便應受制於人。一失權柄,無由可得,將來之危,難可熟念。今朝議如此,宜相酬答,必雲在我,措辭又難,唯應云:‘神州治本,宰輔崇要,此事既大,非可懸論,便暫入朝,共盡同異。’公至京邑,彼必不敢越公更授餘人明矣。”裕從之。朝廷乃征裕為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徐、兗二州刺史如故。裕表解兗州,以諸葛長民為青州刺史,鎮丹徒,劉道憐為并州刺史,戍石頭。
庚申,武陵忠敬王遵薨。
魏主珪如豺山宮,遂至寧川。南燕主超尊其母段氏為皇太后,妻呼延氏為皇后。超祀南郊,有獸如鼠而赤,大如馬,來至壇側。須臾,大風,晝晦,羽儀帷幄皆毀裂。超懼,以問太史令成公綏,對曰:“陛下信用奸佞、誅戮賢良、賦斂繁多、事役殷重之所致也。”超乃大赦,黜公孫五樓等。俄而復用之。
北燕王雲立妻李氏為皇后,子彭城為太子。
三月,庚申,葬燕王熙及苻後於徽平陵,謚熙曰昭文皇帝。
高句麗遣使聘北燕,且敘宗族,北燕王雲遣侍御史李拔報之。
夏,四月,尚書左僕射孔安國卒;甲午,以吏部尚書孟昶代之。
北燕大赦。
五月,北燕以尚書令馮萬泥為幽、冀二州牧,鎮肥如;中軍將軍馮乳陳為并州牧,鎮白狼;撫軍大將軍馮素弗為司隸校尉;司隸校尉務銀提為尚書令。
譙縱遣使稱籓於秦,又與盧循潛通。縱上表請桓謙於秦,欲與之共擊劉裕。秦王興以問謙,謙曰:“臣之累世,著恩荊、楚,若得因巴、蜀之資,順流東下,士民必翕然回響。”興曰:“小水不容巨魚,若縱之才力自足辦事,亦不假君以為鱗翼。宜自求多福。”遂遣之。謙至成都,虛懷引士;縱疑之,置於龍格,使人守之。謙泣謂諸弟曰:“姚主之言神矣!”
秦王興以禿髮傉檀外內多難,欲因而取之,使尚書郎韋宗往覘之。傉檀與宗論當世大略,縱橫無窮。宗退,嘆曰:“奇才英器,不必華夏,明智敏識,不必讀書,吾乃今知九州之外,《五經》之表,復自有人也。”歸,言於興曰:“涼州雖弊,傉檀權譎過人,未可圖也。”興曰:“劉勃勃以烏合之眾猶能破之,況我舉天下之兵以加之乎!”宗曰:“不然。形移勢變,返覆萬端,陵人者易敗,戒懼者難攻。傉檀之所以敗於勃勃者,輕之也。今我以大軍臨之,彼必懼而求全。臣竊觀群臣才略,無傉檀之比者,雖以天威臨之,亦未敢保其必勝也。”興不聽,使其子中軍將軍廣平公弼、後軍將軍斂成、鎮遠將軍乞伏乾歸帥步騎三萬襲傉檀,左僕射齊難帥騎二萬討勃勃。吏部尚書尹昭諫曰:“傉檀恃其險遠,故敢違慢;不若詔沮渠蒙遜及李暠討之,使自相困斃,不必煩中國之兵也。”亦不聽。
興遺傉檀書曰:“今遣齊難討勃勃,恐其西逸,故令弼等於河西邀之。”傉檀以為然,遂不設備。弼濟自金城,姜紀言於弼曰:“今王師聲言討勃勃,傉檀猶豫,守備未嚴,願給輕騎五千,掩其城門,則山澤之民皆為吾有,孤城無援,可坐克也。”弼不從。進至漠口,昌松太守蘇霸閉城拒之,弼遣人諭之使降,霸曰:“汝棄信誓而代與國,吾有死而已,何降之有!”弼進攻,斬之,長驅至姑臧。傉檀嬰城固守,出奇兵擊弼,破之,弼退據西苑。城中人王鍾等謀為內應,事泄,傉檀欲誅首謀者而赦其餘,前軍將軍伊力延侯曰:“今強寇在外,而奸人竊發於內,危孰甚焉!不悉坑之,何以懲後!”傉檀從之,殺五千餘人。命郡縣悉散牛羊於野,斂成縱兵鈔掠;傉檀遣鎮北大將軍俱延、鎮軍將軍敬歸等擊之,秦兵大敗,斬首七千餘級。姚弼固壘不出,傉檀攻之,未克。
秋,七月,興遣衛大將軍常山公顯帥騎二萬,為諸軍後繼,至高平,聞弼敗,倍道赴之。顯遣善射者孟欽等五人挑戰於涼風門,弦未及發,傉檀材官將軍宋益等迎擊,斬之。顯乃委罪斂成,遣使謝傉檀,慰撫河外,引兵還。傉檀遣使者徐宿詣秦謝罪。
夏王勃勃聞秦兵且至,退保河曲。齊難以勃勃既遠,縱兵野掠。勃勃潛師襲之,俘斬七千餘人。難引兵退走,勃勃追至木城,禽之,虜其將士萬三千人。於是嶺北夷、夏附於勃勃者以萬數,勃勃皆置守宰以撫之。
司馬叔璠自蕃城寇鄒山,魯郡太守徐邵棄城走,車騎長史劉鍾擊卻之。
北燕王雲封慕容歸為遼東公,使主燕祀。
劉敬宣既入峽,遣巴東太守溫祚以二千人出外水,自帥益州刺史鮑陋、輔國將軍文處茂、龍驤將軍時延祖由墊江轉戰而前。譙縱求救於秦,秦王興遣平西將軍姚賞、南梁州刺史王敏將兵二萬赴之。敬宣軍至黃虎,去成都五百里。縱輔國將軍譙道福悉眾拒嶮,相持六十餘日,敬宣不得進;食盡,軍中疾疫,死者太半,乃引軍還,敬宣坐免官,削封三分之一,荊州刺史劉道規以督統降號建威將軍。九月,劉裕以敬宣失利,請遜位,詔降為中軍將軍,開府如故。劉毅欲以重法繩宣,裕保護之,何無忌謂毅曰:“奈何以私憾傷至公!”毅乃止。
乞伏熾磐以秦政浸衰,且畏秦之攻襲,冬,十月,招結諸部二萬餘人築城於嵻良山而據之。
十一月,禿髮傉檀復稱涼王,大赦,改元嘉平,置百官。立夫人折掘氏為王后,世子武台為太子,錄尚書事。左長史趙晁、右長史郭幸為尚書左、右僕射,昌松侯俱延為太尉。
南燕汝水竭。河凍皆合,而澠水不冰。南燕王超惡之,問於李宣,對曰:“澠水無冰,良由逼帶京城,近日月也。”超大悅,賜朝服一具。
十二月,乞伏熾磐攻彭奚念於枹罕,為奚念所敗而還。
是歲,魏主珪殺高邑公莫題。初,拓跋窟咄之伐珪也,題以珪年少,潛以箭遺窟咄曰:“三歲犢豈能勝重載邪!”珪心銜之。至是,或告題居處倨傲、擬則人主者,珪使人以箭示題而謂之曰:“三歲犢果何如?”題父子對泣。詰朝,收斬之。
段譯
安皇帝己義熙元年(乙巳、405)晉紀三十六晉安帝義熙元年(乙巳,公元405年)
[1]春,正月,南陽太守扶風魯宗之起兵襲襄陽,桓蔚走江陵。已醜,劉毅等諸軍至馬頭。桓振挾帝出屯江津,遣使求割江、荊二州,奉送天子;毅等不許。辛卯,宗之擊破振將溫楷於柞溪,進屯紀南。振留桓謙、馮該守江陵,引兵與宗之戰,大破之。劉毅等擊破馮該於豫章口,桓謙棄城走。毅等入江陵,執卞范之等,斬之。桓振還,望見火起,知城已陷,其眾皆潰,振逃於川。
[1]春季,正月,東晉南陽太守扶風人魯宗之,發動軍隊襲擊襄陽,桓蔚失敗後逃往江陵。己丑(初七),劉毅等人的幾支軍隊抵達馬頭。桓振挾持著安帝出兵屯據在江津,派遣使節請求割據江、荊兩個州,以送回安帝作為交換條件。劉毅等人沒有答應。辛卯(初九),魯宗之在柞溪將桓振的部將溫楷擊敗,進軍屯紮在紀南。桓振留下桓謙、馮該鎮守江陵,率領部隊與魯宗之展開決戰,並打敗了他。劉毅等人又在豫章口把馮該打敗,桓謙放棄守城,逃跑。劉毅等人的部隊進入江陵,抓住卞范之等人,全部殺掉。桓振回師,望見城中大火四起,知道江陵已經被攻陷,他所帶的軍隊全部潰散,桓振逃到川。
乙未,詔大處分悉委冠軍將軍劉毅。
乙未(十三日),安帝下詔說,把國家的重大事件的處理權,全部交給冠軍將軍劉毅。
戊戌,大赦,改元,惟桓氏不原;以桓沖忠於王室,特宥其孫胤。以魯宗之為雍州刺史,毛璩為征西將軍、都督益·梁·秦·涼·寧五州諸軍事,璩弟瑾為梁、秦二州刺史,璦為寧州刺史。劉懷肅追斬馮該於石城,桓謙、桓怡、桓蔚、桓謐、何澹之、溫楷皆奔秦。怡,弘之弟也。
戊戌(十六日),下令實行大赦,改年號為義熙,只有桓氏家族的成員不加原宥。因為桓沖一心忠於王室司馬家族,特別赦免了他的孫子桓胤。任命魯宗之為雍州刺史,任命毛璩為征西將軍及都督益、梁、秦、涼、寧五州諸軍事,任命毛璩的弟弟毛瑾為梁、秦二州的刺史,毛璦為寧州刺史。劉懷肅在石城追上馮該並把他殺了。桓謙、桓怡、桓蔚、桓謐、何澹之、溫楷等人都逃奔後秦。桓怡是桓弘的弟弟。
[2]燕王熙伐高句麗。戊申,攻遼東;城且陷,熙命將士:“毋得先登,俟平其城,朕與皇后乘輦而入。”由是城中得嚴備,不克而還。
[2]後燕王慕容熙征伐高句麗。戊申(二十六日),進攻遼東。在將要攻下城牆的時候,慕容熙命令手下的將士說:“不得搶先登城,等到把城牆鏟成平地的時候,我跟皇后坐在車上一同進城。”因此,城中得到喘息的機會,加強了防備,於是他們沒法攻破,只好回去了。
秦王興以鳩摩羅什為國師,奉之如神,親帥群臣及沙門聽羅什講佛經,又命羅什翻譯西域《經》、《論》三百餘卷,大營塔寺,沙門坐禪者常以千數。公卿以下皆奉佛,由是州郡化之,事佛者十室而九。
後秦王姚興任命鳩摩羅什為國師,像侍奉神靈那樣尊重他,親自率領大臣們以及一些僧人聽鳩摩羅什講授佛經,又命令鳩摩羅什翻譯從西域傳來的佛家“經”、“論”共三百多卷,並大量營造佛塔、寺院等建築,在那裡坐禪修行的僧人常常有千人之多。朝廷公、卿以下的官員也都信奉佛教,於是,地方上也都受這種風氣的熏,信佛的人在十家當中往往有九家。
[3]乞伏乾歸擊吐谷渾大孩,大破之,俘萬餘口而還;大孩走死胡園。視羆世子樹洛乾帥其餘眾數千家奔莫何川,自稱車騎大將軍、大單于、吐谷渾王。樹洛乾輕搖薄賦,信賞必罰,吐谷渾復興,沙、諸戎皆附之。
[3]後秦歸義侯乞伏乾歸進攻吐谷渾可汗大孩,並把他打得大敗,俘獲了一萬多人後回師。大孩逃往胡園,死在那裡。前任可汗視羆的嫡長子樹洛乾率領剩下的部眾幾千家逃奔莫何川,自己號稱車騎大將軍、大單于、吐谷渾王。樹洛乾減輕徭役和賦稅,有功必賞,有罪必罰,所以吐谷渾很快便復興起來。沙州、川一帶的那些戎族部落都歸附了他們。
[4]西涼公自稱大將軍、大都督、領秦·涼二州牧,大赦,改元建初,遣舍人黃始梁興間行奉表詣建康。
[4]西涼公李自己號稱大將軍、大都督併兼秦、涼二州牧,下令實行大赦,改年號為建初,派遣舍人黃始、梁興攜帶奏章,抄小路去建康詣見東晉朝廷。
[5]二月,丁巳,留台備法駕迎帝於江陵,劉毅、劉道規留屯夏口,何無忌奉帝東還。
[5]二月,丁巳(初五),東晉留台準備皇帝專用的車駕儀仗,去江陵迎接安帝,劉毅、劉道規留在夏口駐紮,何無忌陪同護衛安帝東下還都。
[6]初,毛璩聞桓振陷江陵,帥眾三萬順流東下,將討之,使其弟西夷校尉瑾、蜀郡太守瑗出外水,參軍巴西譙縱、侯暉出涪水。蜀人不樂遠征,暉至五城水口,與巴西陽昧謀作亂。縱為人和謹,蜀人愛之,暉、昧共逼縱為主。縱不可,走投於水;引出,以兵逼縱登輿。縱又投地,叩頭固辭,暉縛縱於輿。還,襲毛瑾於涪城,殺之,推縱為梁、秦二州刺史。璩至略城,聞變,奔還成都,遣參軍王瓊將兵討之,為縱弟明子所敗,死者什八九。益州營戶李騰開城納縱兵,殺璩及弟瑗,滅其家。稱成都王,以從弟洪為益州刺史,以明子為巴州刺史,屯白帝。於是蜀大亂,漢中空虛,氐王楊盛遣其兄子平南將軍撫據之。
[6]當初,毛璩聽說桓振攻陷了江陵,便率領三萬人的部隊順長江向東進發,準備討伐他,派遣他的弟弟西夷校尉毛瑾、蜀郡太守毛璦從外水出發,參軍巴西人譙縱、侯暉從涪水出發。蜀地的人不喜歡到遠方征戰,侯暉到了五城水口,與巴西人陽昧謀劃發動叛亂。譙縱為人謙和謹慎,蜀地的人都很擁戴他,侯暉、陽昧一起逼迫譙縱為盟主。譙縱嚴辭拒絕,縱身投江,被叛軍救了上來。他們又用兵刃逼迫譙縱登上車轎,譙縱又撲倒在地,向大家磕頭,堅決拒絕,侯暉把譙縱綁在車上,回軍,在涪城襲擊毛瑾,並把他殺了,擁推譙縱為涼、秦二州刺史。毛璩來到略城,聽說軍中發生叛亂,飛馬回成都,派遣參軍王瓊帶兵前去討伐,被譙縱的弟弟譙明子打敗,被殺死者十有八九。益州營戶李騰打開城門迎入譙縱的軍隊,殺了毛璩和他的弟弟毛璦,屠滅了他們全家。譙縱號稱成都王,任命堂弟譙洪為益州刺史,任命譙明子為巴州刺史,駐守白帝。從此,蜀地局勢大亂,漢中的實力也十分空虛。氐王楊盛派遣他的侄兒平南將軍楊撫占據了那裡。
[7]癸亥,魏主還自豺山,罷尚書三十六曹。
[7]癸亥(十一日),北魏國主拓跋從豺山回京,撤銷了尚書三十六曹等官署。
[8]三月,桓振自鄖城襲江陵,荊州刺史司馬休之戰敗,奔襄陽,振自稱荊州刺史。建威針軍劉懷肅自雲杜引兵馳赴,與振戰於沙橋;劉毅遣廣武將軍唐興助之,臨陳斬振,復取江陵。
[8]三月,桓振自鄖城發兵襲擊江陵,荊州刺史司馬休之迎戰,大敗,逃奔襄陽,桓振自稱為荊州刺史。建威將軍劉懷肅從雲杜帶兵迅速趕到,在沙橋與桓振展開決戰。劉毅派遣廣武將軍唐興前來助戰,就在戰場上將桓振殺死,重新奪回江陵。
甲午,帝至建康。乙未,百官詣闕請罪,詔令復職。
甲午(十三日),安帝抵達建康。乙未(十四日),文武百官前往宮門拜見請罪。安帝下詔命令他們恢復職務。
尚書殷仲文以朝廷音樂未備,言於劉裕,請治之。裕曰:“今日不暇給,且性所不解。”仲文曰:“好之自解。”裕曰:“正以解則好之,故不習耳。”
尚書殷仲文因為朝廷音樂設施不完備,告之劉裕,請求重建。劉裕說:“現在沒有時間做這件事,而且我也不懂它的道理。”殷仲文說:“如果你喜歡它,那就自然懂了。”劉裕說:“正因為懂了就會喜愛,所以我才不去學習它。”
庚子,以琅邪王德文為大司馬,武陵王遵為太保,劉裕為侍中、車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徐、青二州刺史如故,劉毅為左將軍,何無忌為右將軍、督豫州·揚州五郡軍事、豫州刺史,劉道規為輔國將軍、督淮北諸軍事、并州刺史,魏詠之為征虜將軍、吳國內史。裕固讓不受;加錄尚書事,又不受,屢請歸藩。詔百官敦勸,帝親幸其第;裕惶懼,復詣闕陳請,乃聽歸藩。以魏詠之為荊州刺史,代司馬休之。
庚子(十九日),任命琅邪王司馬德文為大司馬,武陵王司馬遵為太保,劉裕為侍中、車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原任的徐、青二州刺史仍然兼任,劉毅為左將軍,何無忌為右將軍、督豫州和揚州五郡諸軍事、豫州刺史。劉道規為輔國將軍、督淮北諸軍事、并州刺史,魏詠之為征虜將軍、吳國內史。劉裕堅決辭讓,不接受這些官職。安帝加封他為錄尚書事,他還是不接受,幾次請求仍回到他的屬地去。安帝命令文武百官一起敦促、規勸,安帝也親自駕臨到他的宅第。劉裕惶恐害怕,再次前往宮門去拜見,陳述理由,最後,安帝終於準許他回屬地去了。安帝又任命魏詠之為荊州刺史,代替司馬休之。
初,劉毅嘗為劉敬宣寧朔參軍,時人或以雄傑許之。敬宣曰:“夫非常之才自有調度,豈得便謂此君為人豪邪!此君之性,外寬而內忌,自伐而尚人,若一旦遭遇,亦當以陵上取禍耳。”毅聞而恨之。及敬宣為江州,辭以無功,不宜授任先於毅等,裕不許。毅使人言於裕曰:“劉敬宣不豫建義。猛將勞臣,方須敘報,如敬宣之比,宜令在後。若使君不忘平生;正可為員外常侍耳。聞已授郡,實為過優;尋復為江州,尤用駭惋。”敬宣愈不自安,自表解職,乃召還為宣城內史。
當初,劉毅曾經做過劉敬宣的寧朔參軍,當時有的人認為他是一個英雄豪傑。劉敬宣說:“非常的人才自有胸懷和水平,何以見得他就是人中豪傑呢?此人的性格,外表寬厚,但心胸狹窄,自視很高,總想在別人之上,如果一旦掌握大權,也一定會因為犯上而招到禍患。”劉毅聽說之後,心中對劉敬宣十分懷恨。到了朝廷任命劉敬宣為江州刺史的時候,他認為自己無功,誠懇辭讓,不應該在劉毅等人之前接受任命。劉裕沒有答應他的請求。劉毅這時派人去對劉裕說:“劉敬宣並沒有參與勤王討逆的義舉。現在,平亂中的勇猛之將、勞頓之臣才要論功行賞,像劉敬宣那樣的官員,應該讓他們靠後一些。如果你不忘記過去的情誼,不妨給他一個員外常侍之類的官做,就可以了。現在聽說已經授給他郡守的官職,實在已經是太過於優厚了。不久又再次把江州交給他管轄,尤其讓人驚駭惋惜。”劉敬宣越加感到心中不安,自己上表請求解去職務,於是,朝廷把他召回做宣城內史。
[9]夏,四月,劉裕鏇鎮京口,改授都督荊、司等十六州諸軍事,加領兗州刺史。
[9]夏季,四月,劉裕回到京口鎮守。朝廷改任他為都督荊、司等十六州諸軍事,兼任兗州刺史。
[10]盧循遣使貢獻。時朝廷新定,未暇征討;壬申,以循為廣州刺史,徐道覆為始興相。循遺劉裕益智粽,裕報以續命湯。
[10]盧循派遣使節前來建康進貢。這時,東晉朝廷剛剛穩定下來,沒有時間前去征討。壬申(二十一日),朝廷任命盧循為廣州刺史,徐道覆為始興相。盧循贈送給劉裕益智粽,劉裕回贈給他續命湯。
循以前琅邪內史王誕為平南長史。誕說循曰:“誕本非戎旅,在此無用;素為劉鎮軍所厚,若得北歸,必蒙寄任,公私際會,仰答厚恩。”循甚然之。劉裕與循書、令遣吳隱之還,循不從。誕復說循曰:“將軍今留吳公,公私非計。孫伯符豈不欲留華子魚邪?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於是循遣隱之與誕俱還。
盧循任命前琅邪內史王誕為平南長史。王誕遊說盧循道:“王誕我本來不是軍旅出身,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處。我一向被劉鎮軍厚愛,如果能夠回到北方去的話,一定會得到他的委派重用,這樣,不管是為公為私,遇到機會,我一定要報答您的厚恩。”盧循認為他說得很對。這時劉裕寫給盧循一封信,讓他派吳隱之回去,盧循沒有聽從。王誕又對盧循說:“將軍這次扣留吳公,對公對私都不是好計策。孫策豈能不想扣留華歆?只是因為一個地方容不下兩個君長罷了。”於是,盧循派吳隱之與王誕一起回去了。
[11]初,南燕主備德仕秦為張掖太守,其兄納與母公孫氏居於張掖。備德之從秦王堅寇淮南也,留金刀與其母別。備德與燕王垂舉兵于山東,張掖太守苻昌收納及備德諸子,皆誅之,公孫氏以老獲免,納妻段氏方娠,未決。獄掾呼延平,備德之故吏也,竊以公孫氏及段氏逃於羌中。段氏生子超,十歲而公孫氏病,臨卒,以金刀授超曰:“汝得東歸,當以此刀還汝叔也。”呼延平又以超母子奔涼。及呂隆降秦,超隨涼州民徙長安。平卒,段氏為超娶其女為婦。
[11]當初,南燕國主慕容備德在前秦擔任張掖太守。他的哥哥慕容納與母親公孫氏居住在張掖。後來,慕容備德跟隨秦王苻堅進犯淮南,留下一把金刀向母親告別。慕容備德與燕王慕容垂在崤山之東起兵反叛,張掖太守苻昌便抓獲慕容納以及慕容備德的幾個兒子,都殺掉了。他的母親公孫氏因為年老而得到赦免,慕容納的妻子段氏正在懷孕,也沒有被馬上處死。監獄看守呼延平,是原來慕容備德的老部下,暗地裡把在押的公孫氏和段氏放跑,帶她們逃到羌中去了。段氏生下兒子慕容超。孩子十歲的時候,公孫氏得了重病,臨死的時候,把金刀交給慕容超說:“你將來如果有機會回到東方去的話,你應當把這把刀還給你的叔叔。”呼延平又帶著慕容超母子二人投奔後涼國。到了呂隆投降後秦之後,慕容超又隨著涼州的百姓一起被遷到長安。呼延平死後,段氏為慕容超娶了呼延平的女兒做媳婦。
超恐為秦人所錄,乃陽狂行乞;秦人賤之,惟東平公紹見而異之,言於秦王興曰:“慕容超姿乾偉,殆非真狂,願微加官爵以縻之。”興召見,與語,超故為謬對,或問而不答。興謂紹曰:“諺雲‘妍皮不裹痴骨’,徒妄語耳。”乃罷遣之。
慕容超擔心自己被後秦扣押,於是表面上假裝瘋癲,到處乞食為生。後秦國的人都覺得他很賤,歧視他,只有東平公姚紹看見他後,認為他很奇異特殊,對後秦王姚興說道:“慕容超身材魁梧,舉措軒昂,恐怕不是真瘋,希望您能稍稍給他一個小官當,把他拴住。”姚興召見慕容超,與他說話,慕容超故意往錯處回答。姚興對姚紹說:“諺語說得好,‘好皮不包蠢骨頭’,他只不過是胡說八道罷了。”於是把他放了出去。
備德聞納有遺腹子在秦,遣濟陰人吳辯往視之,辯因鄉人宗正謙賣卜在長安,以告超。超不敢告其母妻,潛與謙變姓名逃歸南燕。行至梁父,鎮南長史悅壽以告兗州刺史慕容法。法曰:“昔漢有卜者詐稱衛太子,今安知非此類也!”不禮之。超由是與法有隙。
慕容備德聽說慕容納有一個遺腹子還在後秦,便派遣濟陰人吳辯去那裡查訪。吳辯因為同鄉人宗正謙在長安依靠占卜算卦為生,便通過他與慕容超取得了聯繫。慕容超不敢把這個訊息告訴母親和妻子,只有暗地裡與宗正謙改名換姓逃回到南燕。他們走到梁父的時候,鎮南長史悅壽把訊息告訴給兗州刺史慕容法。慕容法說:“過去在漢代的時候有個卜卦的人謊稱自己是衛太子,現在怎么知道此人不是這類的騙子呢?”因此對慕容超不甚恭敬,慕容超從此與慕容法產生隔閡。
備德聞超至,大喜,遣騎三百迎之。超至廣固,以金刀獻於備德;備德慟哭,悲不自勝。封超為北海王,拜侍中、驃騎大將軍、司隸校尉、開府,妙選時賢,為之僚佐。備德無子,欲以超為嗣。超入則侍奉盡歡,出則傾身下士,由是內外譽望翕然歸之。
慕容備德聽說慕容超已經到來,非常高興,派遣三百名騎兵前來迎接。慕容超抵達廣固,把那把金刀獻給慕容備德,慕容備德失聲慟哭,悲痛不能自己。冊封慕容超為北海王,任命他為侍中、驃騎大將軍、司隸校尉、開府,並精心遴選一時的賢俊、英傑,作為他的僚屬輔佐他。慕容備德沒有兒子,打算讓慕容超做自己的後嗣,將來繼承王位。慕容超入宮陪同侍奉叔父,就可以使叔父盡情歡快,出宮辦事也能禮賢下士、謙誠待人。從此,朝廷內外美譽聲望全部歸於慕容超。
[12]五月,桂陽太守章武王秀及益州刺吏司馬軌之謀反,伏誅。秀妻,桓振之妹也,故自疑而反。
[12]五月,東晉桂陽太守、章武王司馬秀和益州刺史司馬軌之陰謀反叛,被殺。司馬秀的妻子是桓振的妹妹,所以他自己疑心受到牽連,索性反叛。
[13]桓玄餘黨桓亮、苻宏等擁眾寇亂郡縣者以十數,劉毅、劉道規、檀祗等分兵討滅之,荊、湘、江、豫皆平。詔以毅為都督淮南等五郡軍事、豫州刺史,何無忌為都督江東五郡軍事、會稽內史。
[13]桓玄的餘黨桓亮、苻宏等人,裹脅著百姓,幾十次侵擾為禍地方郡縣,劉毅、劉道規、檀祗等人分別帶兵將他們剿滅,荊、湘、江、豫等幾個地方的局勢全部得到平安。朝廷下詔,任命劉毅為都督淮南等五郡軍事、豫州刺史,任命何無忌為都督江東五郡軍事、會稽內史。
[14]北青州刺史劉該反,引魏為援,清河、陽平二郡太守孫全聚眾應之。六月,魏豫州刺史索度真、大將斛斯蘭寇徐州,圍彭城。劉裕遣其弟南彭城內史道憐、東海太守孟龍符將兵救之,斬該及全,魏兵敗走。龍符,懷玉之弟也。
[14]東晉北青州刺史劉該叛變,勾結北魏為外援,清河、陽平兩個郡的太守孫全拉起隊伍回響他。六月,北魏豫州刺史索度真、大將斛斯蘭進犯徐州,圍攻彭城。劉裕派遣他的弟弟南彭城內史劉道憐、東海太守孟龍符帶兵前去救援,斬殺了劉該和孫全,北魏軍失敗而退走。孟龍符是孟懷玉的弟弟。
[15]秦隴西公碩德伐仇池,屢破楊盛兵;將軍斂俱攻漢中,拔成固,徙流民三千餘家於關中。秋,七月,楊盛請降於秦。秦以盛為都督益·寧二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益州牧。
[15]後秦隴西公姚碩德,征伐仇池,多次打敗楊盛的部隊。將軍斂俱進攻漢中,攻克成固,把三千多家流民遷徙到關中。秋季,七月,楊盛向後秦請求投降。後秦任命楊盛為都督益、寧二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益州牧。
[16]劉裕遣使求和於秦,且求南鄉等諸郡,秦王興許之。君臣鹹以為不可,興曰:“天下之善一也。劉裕拔起細微,能誅討桓玄,興復晉室,內厘庶政,外修封疆,吾何惜數郡,不以成其美乎!”遂割南鄉、順陽、新野、舞陰等十二郡歸於晉。
[16]劉裕派遣使節向後秦求和,並要求歸還南鄉等幾個郡,後秦王姚興答應了他。姚興的大臣們都覺得這樣不行,姚興說:“天底下的善行都是一樣的。劉裕從社會底層最卑賤的地位上發展起來,能夠誅殺桓玄,重新振興晉室,對內整頓日常政務,對外核查勘定封地疆土,我怎么能為了珍惜幾個郡,便因此不成全他的好事呢?”於是割讓南鄉、順陽、新野、舞陰等十二個郡,歸還給東晉。
八月,燕遼西太守邵顏有罪,亡命為盜;九月,中常侍郭仲討斬之。
八月,後燕遼西太守邵顏犯罪,出外逃命當了盜賊。九月,中常侍郭仲出兵征討並把他殺了。
[17]汝水竭,南燕主備德惡之,俄而寢疾;北海王超請禱之,備德曰:“人主之命,短長在天,非汝水所能制也。”固請,不許。
[17]汝水枯竭,南燕國主慕容備德為此十分焦慮,不久便得病,臥床不起。北海王慕容超請求為此禱告,慕容備德說:“作為人主,他的壽命長短,全由上天決定,不是汝水所能制約得了的。”慕容超一再請求,慕容備德只是不允許。
戊午,備德引見群臣於東陽殿,議立超為太子。俄而地震,百官驚恐,備德亦不自安,還宮。是夜,疾篤,暝不能言。段後大呼曰:“今召中書作詔立超,可乎?”備德開目頷之。乃立超為皇太子,大赦。備德尋卒。為十餘棺,夜,分出四門,潛出谷。
戊午(十月初一),慕容備德在東陽殿召見群臣,商議冊立慕容超為太子。不巧突然間發生地震,文武百官非常驚恐,慕容備德心裡也非常不安,於是回宮。這天夜裡,他的病情加重,眼睛緊閉,不能說話。段後大聲對他說:“現在召中書官進宮寫詔書,立慕容超為太子,可以嗎?”慕容備德睜開眼睛點了點頭。於是,冊立慕容超為皇太子,下令大赦。慕容備德很快便去世了。他們製作了十幾個相同的棺材,在夜間,分別抬著從四個城門出去,埋在不同的地方,暗地裡卻把真的棺木秘密葬在山谷之中。
己未,超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太上。尊段後為皇太后,以北地王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慕容法為征南大將軍、都督徐·兗·揚·南兗四州諸軍事,加慕容鎮開府儀同三司,以尚書令封孚為太尉,鞠仲為司空,封嵩為尚書左僕射。癸亥,虛葬備德於東陽陵,謚曰獻武皇帝,廟號世宗。
己未(十月十一日),慕容超登上皇帝位,下令大郝,改年號為太上。尊奉段後為皇太后。任命北地王慕容鍾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慕容法為征南大將軍並都督徐、兗、揚、南兗四州諸軍事,加封慕容鎮開府儀同三司,任命尚書令封孚為太尉,鞠仲為司空,封嵩為尚書左僕射。癸亥(十月十五日),表面上把沒有慕容備德屍體的空棺葬在東陽陵,並把他追謚為獻武皇帝,廟號世宗。
超引所親公孫五樓為腹心。備德故大臣北地王鍾、段宏等皆不自安,求補外職。超以鍾為青州牧,宏為徐州刺史。公孫五樓為武衛將軍,領屯騎校尉,內參政事。封孚諫曰:“臣聞親不處外,羈不處內。鍾,國之宗臣,社稷所賴;宏,外戚懿望,百姓具瞻;正應參翼百揆,不宜遠鎮外方。今鍾等出藩,五樓內輔,臣竊未安。”超不從。鍾、宏心皆不平,相謂曰:“黃犬之皮,恐終補狐裘也。”五樓聞而恨之。
慕容超把他過去的親信公孫五樓當做心腹。慕容備德原來的大臣北地王慕容鍾、段宏等都在心裡感到不安,請求去外地任職。慕容超任命慕容鍾為青州牧,任命段宏為徐州刺史。又任命公孫五樓為武衛將軍,領屯騎校尉,參與處理國家政事。封孚勸阻說:“臣下我聽說,親人不能排斥到外地,客人卻不能讓進內室。慕容鍾是國家的皇族重臣,政權的倚靠;段宏,在外戚中極負盛名,百姓也都十分景仰。正應該讓他們協助並帶動文武百官,輔佐陛下,而不應該讓他們到很遠的外地去鎮守。現在,慕容鍾等出外守邊,公孫五樓卻在朝中輔佐,臣下我內心裡覺得是不妥的。”慕容超拒不聽從。慕容鍾、段宏心中都感到憤憤不平,相對著說:“黃狗的皮毛,恐怕終將要補狐皮衣服了。”公孫五樓聽說這話之後,懷恨在心。
[18]魏詠之卒,江陵令羅謀舉兵襲江陵,奉王慧龍為主。劉裕以并州刺史劉道規為都督荊·寧等六州諸軍事、荊州刺史。不果發,奉慧龍奔秦。
[18]東晉魏詠之去世,江陵令羅陰謀發動兵變襲擊江陵,擁奉王慧龍為盟主。劉裕任命并州刺史劉道規為都督荊、寧等六州諸軍事及荊州刺史。羅來不及發動叛亂,只好隨同王慧龍逃往後秦。
[19]乞伏乾歸伐仇池,為楊盛所敗。
[19]後秦歸義侯乞伏乾歸征伐仇池,被楊盛打敗。
西涼公與長史張謀徙都酒泉以逼沮渠蒙遜;以張體順為建康太守,鎮樂涫,以宋繇為敦煌護軍,與其子敦煌太守讓鎮敦煌,遂遷於酒泉。
西涼公李與長史張商議,把都城遷往酒泉,用來對北涼國沮渠蒙遜施加威脅與壓力,於是任命張體順為建康太守,鎮守樂涫,任命宋繇為敦煌護軍,和他的兒子敦煌太守宋讓一起鎮守敦煌,於是把都城遷到酒泉。
手令戒諸子,以為:“從政者當審慎賞罰,勿任愛憎,近忠正,遠佞諛,勿使左右竊弄威福。毀譽之來,當研核真偽;聽訟折獄,必和顏任理,慎勿逆詐憶必,輕加聲色。務廣諮詢,勿自專用。吾蒞事五年,雖未能息民,然含垢匿瑕,朝為寇讎,夕委心膂,粗無負於新舊,事任公平,坦然無,初不容懷,有所損益。計近則如不足,經遠乃為有餘,庶亦無愧前人也。”
李寫下一首手諭,告誡他的幾個兒子,認為:“從事政務的人應當對獎賞或懲罰非常謹慎,萬萬不能任憑自己的愛憎,隨意而為,接近忠直正派的人,疏遠奸佞阿諛的小人,不讓自己左右親近的人暗地裡操縱權力,作威作福。別人毀謗或者讚譽你的時候,應當仔細斟酌辯別是真是假。聽取訟訴,判定案情,一定要和顏悅色地按規章情理仔細處置,千萬不要事先推測對方心懷奸詐,主觀臆斷,輕易地發脾氣。要儘量爭取多聽別人的意見,不要自己獨斷專行。我主持政事五年來,雖然不能說使百姓得到了很好的休息安撫,但是,我儘量地寬容別人的錯誤,掩飾別人的缺點,所以才使早上還是對手、仇人的人,到晚上便可能成為知心朋友。大體上,沒有什麼對不起那些新知舊友的地方,因為我處事公平,胸懷坦蕩,沒有偏差,一點兒也不許因私意有所變更。這樣做,從眼前的利益來考慮,好像是要受到些損失,但是時間一久,才能看出好處來,也只有這樣,在前人的面前,我才可說是無愧的。”
[20]十二月,燕王熙襲契丹。
[20]十二月,後燕王慕容熙進攻契丹。
二年(丙午、406)
二年(丙午、公元406年)
[1]春,正月,甲申,魏主如豺山宮。諸州置三刺史,郡置三太守,縣置三令長;刺史、令長各之州縣。太守雖置而未臨民、功臣為州者皆征還京師,以爵歸第。
[1]春季,正月,甲申(初八),北魏國主拓跋來到豺山宮。並下令,每個州設定三個刺史,每個郡設定三個太守,每個縣設定三個令長。其中,刺史、令長等各去到所在州縣上任,太守雖然設定了卻並不上任,有功之臣管轄州所的,都被徵召回京師,保持原有的爵位,回家。
[2]益州刺史司馬榮期擊譙明子於白帝,破之。
[2]東晉益州刺史司馬榮期,在白帝進攻西蜀政權的譙明子,將他打敗。
[3]燕王熙至陘北,畏契丹之眾,欲還,苻後不聽;戊申,遂棄輜重,輕兵襲高句麗。
[3]後燕王慕容熙抵達陘北,因為害怕契丹部落人多,打算回去,但苻皇后卻不聽從。戊申(二月初二),慕容熙只好放棄笨重的軍用物資,用輕裝部隊襲擊高句麗。
[4]南燕王超猜虐日甚,政出權幸,盤於游,封孚、韓屢諫不聽。超嘗臨軒問孚曰:“聯可方前世何主?”對曰:“桀、紂。”超慚怒,孚徐步而出,不為改容。鞠仲謂孚曰:“與天子言,何得如是!宜還謝。”孚曰:“行年七十,惟求死所耳!”竟不謝。超以其時望,優容之。
[4]南燕國主慕容超的猜忌、暴虐一天比一天厲害,政令完全由受他寵幸的掌權者頒發,自己則沉迷於遊牧打獵,封孚、韓多次規勸,他也不聽。慕容超曾有一次在金殿之上問封孚道:“聯可以和前代的哪位君主相比?”封孚回答說:“桀、紂。”慕容超既慚愧又氣憤,封孚則緩緩地從容走出,神色不改。鞠仲對封孚說:“與天子說話,怎么能夠這樣呢?你應該回去謝罪。”封孚說:“我現在已經年過七十,只求死得其所罷了!”竟然不去請罪。慕容超因為他在當時聲望很高,所以特別地寬容了他。
[5]桓玄之亂,河間王曇之子國、叔奔南燕,二月,甲戌,國等攻陷弋陽。
[5]東晉桓玄叛亂時,河間王司馬曇之的兒子司馬國、司馬叔逃奔南燕。二月,甲戌(二十八日),司馬國等人攻陷弋陽。
[6]燕軍行三千餘里,士馬疲凍,死者屬路,攻高句麗木底城,不克而還。夕陽公雲傷於矢,且畏燕王熙之虐,遂以疾去官。
[6]後燕軍走了三千多里,兵士和馬匹因疲憊寒冷,一路不斷有死掉的。他們進攻高句麗木底城,沒有攻克,只好回去。夕陽公慕容雲被箭射傷,加上又害怕後燕王慕容熙的兇殘暴虐,於是以有病為藉口,辭官回家。
[7]三月,庚子,魏主還平城;夏,四月,庚申,復如豺山宮;甲午,還平城。
[7]三月,庚子(二十五日),北魏國主拓跋回到平城。夏委,四月,庚申(十五日),再一次來到豺山宮。甲子(十九日),又回到平城。
[8]柔然社侖侵魏邊。
[8]柔然可汗郁久閭社侖,侵犯北魏邊境。
[9]五月,燕主寶之子博陵公虔、上黨公昭,皆以嫌疑賜死。
[9]五月,後燕國主慕容寶的兒子博陵公慕容虔、上黨公慕容昭,都因為嫌疑而被逼自殺。
[10]六月,秦隴西公碩德自上入朝,秦王興為之大郝;及歸,送之至雍,乃還。興事晉公緒及碩德皆如家人禮,車馬、服玩,先奉二叔而自服其次,國家大政,皆咨而後行。
[10]六月,後秦隴西公姚碩德從上來到都城朝見。後秦國主姚興為此下令實行大赦。等他回去的時候,姚興又把他送到雍城,才回來。姚興對待晉公姚緒和姚碩德,都用家裡親人的禮節,車馬、衣服、珍玩等也都先送給兩位叔父,然後自己才留用差一點的。國家的大政方針,都事先請示他們之後再決定。
[11]禿髮檀伐沮渠蒙遜,蒙遜嬰城固守。檀至赤泉而還,獻馬三千匹、羊三萬口於秦。秦王興以為忠,以檀為都督河右諸軍事、車騎大將軍、涼州刺史,鎮姑臧,征王尚還長安。涼州人申屠英等遣主簿胡威詣長安請留尚,興弗許。威見興,流涕言曰:“臣州奉戴王化,於茲五年,土宇僻遠,威靈不接,士民嘗膽血,共守孤城;仰持陛下聖德,俯杖良牧仁政,克自保全,以至今日。陛下柰何乃以臣等貿馬三千匹、羊三萬口;賤人貴畜,無乃不可!若軍國須馬,直煩尚書一符,臣州三千餘戶,各輸一馬,朝下夕辦,何難之有!昔漢武傾天下之資力,開拓河西,以斷匈奴右臂。今陛下無故棄五郡之地忠良華族,以資暴虜,豈惟臣州士民附於塗炭,恐方為聖朝食之憂。”興悔之,使西平人車普馳止王尚,又遣使諭檀。會檀已帥步騎三萬軍於五澗,普先以狀告之;檀遽逼遣王尚;尚出自清陽門,檀入自涼風門。[11]南涼景王禿髮檀討伐北涼沮渠蒙遜,沮渠蒙遜環城堅守。禿髮檀抵達赤泉之後便回去了,把三千匹馬、三萬隻羊獻給後秦。後秦王姚興認為他很忠誠,任命禿髮檀為都督河右諸軍事、車騎大將軍、涼州刺史,鎮守姑臧。徵調王尚回長安。涼州人申屠英等派遺主簿胡威前往長安拜見後秦王,請求讓王尚留任,姚興沒有答應。胡威見到姚興,流著眼淚說:“我們涼州,遵照陛下的教化,至今已有五年,土地偏僻遙遠,朝廷的威力命令,很難到達我們那裡。官吏百姓臥薪嘗膽,自撫傷口血漬,一起同心協力守衛孤城。仰仗陛下的恩德賢明,又幸虧有一個好的州牧施行仁政,才得以自我保全,維持到今天。陛下怎么能夠用我們這些人換來三千匹馬、三萬隻羊呢?輕賤人而珍視牧畜,這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通的!如果說國家軍隊需要馬匹,只要尚書下一道公文就是了,我們涼州三千多戶百姓,每戶捐獻一匹馬,早晨下令,傍晚便辦完了,又有什麼困難的呢!過去漢武帝用盡天下所有的財力,開闢河西的疆土,從此斬斷了匈奴的右臂。現在陛下無緣無故地放棄了五郡土地上忠良的高華之族,用來資助殘暴的敵虜,這哪裡只是我們一州的官民墜陷於生靈塗炭的深淵,恐怕這也正是我們國家將來的憂患。”姚興對此非常後悔,派遺西平人車普飛馬前去阻止王尚,又派使節通知禿髮檀。正趕上禿髮檀已經率步、騎兵三萬人駐紮在五澗,車普先把詔令的內容告訴給了他。禿髮檀於是馬上催促王尚回去。王尚從清陽門出城,禿髮檀便入涼風門進了城。
別駕宗敞送尚還長安,檀謂敞曰:“吾得涼州三千餘家,情之所寄,唯卿一人,柰何舍我去乎!”敞曰:“今送舊君,所以忠於殿下也。”檀曰:“吾新牧貴州,懷遠安邇之略如何?”敞曰:“涼土雖弊,形勝之地。殿下惠撫其民,收其賢俊以建世功名,其何求不獲!”因薦本州文武名士十餘人;檀嘉納入。王尚至長安,興以為尚書。
別駕宗敞護送王尚回長安,禿髮檀告訴宗敞說:“我得到涼州三千多家居民,但是感情所矚望寄託的,卻只有你一個,你為什麼捨去我而走呢?”宗敞說:“現在我護送我舊日的上司,也就是對您的忠誠呵。”禿髮檀說:“我剛剛執掌你們涼州的權力,你以為應該採取哪種懷柔遠方、安撫近土的策略?”宗敞說:“涼州的土地雖然貧瘠,但是卻是地形非常重要的地方。殿下您好好地安撫黎民百姓,收納這裡的賢明俊傑之士,用他們建立功名,有什麼目標不能達到呢?”隨後,他又推薦本州的文武有名之士十多個人給禿髮檀,禿髮檀非常高興地一一任用了他們。王尚回到長安,姚興任命他為尚書。
檀燕群臣於宣德堂,仰視嘆曰:“古人有言:‘作者不居,居者不作,’信矣。”武威孟衛曰:“昔張文王始為此堂,於今百年,十有二主矣,惟履信思順者可以久處。”檀善之。
禿髮檀在宣德堂設宴,宴請大臣們,仰頭看著這座建築,嘆息說:“古人說得說,‘蓋房的人,自己不住;住房的人,自己不蓋’,太對了。”武威人孟說:“從前,張文王開始建築這座大堂,到今天已將近一百年了,經歷的主人也有十二個了,只有講信義順民心的人才可以在這裡久住。”禿髮檀覺得他說得很對。
[12]魏主規度平城,欲擬鄴、洛、長安,修廣宮室。以濟陽太守莫題有巧思,召見,與之商功。題久侍稍怠,怒,賜死。題,含之孫也。於是發八部五百里內男丁築壘南宮,闕門高十餘丈,穿溝池,廣苑囿,規立外城,方二十里,分置市里,三十日罷。
[12]北魏國主拓跋規劃設計平城,打算按照鄴城、洛陽、長安的樣子,擴建宮殿。因為濟陽太守莫題有很多精巧微妙的想法,便把他徵召來,與他商議宮殿式樣以及施工進度等。莫題侍奉魏主的時間一長,態度稍稍有些怠慢,拓跋大怒,命他自殺。莫題是莫含的孫子。從此,他徵發四面八方五百里以內的男丁,修築南宮,宮的門高十多丈。另外又挖掘水溝池塘,擴大花園的面積,再按計畫建立外城,方圓二十里,分別設定市區街道,三十天之後完成。
[13]秋,七月,魏太尉宜都丁公穆崇薨。
[13]秋季,七月,北魏太尉、宜都丁公穆崇去世。
[14]八月,禿髮檀以興城侯文支鎮姑臧,自還樂都;雖受秦爵命,然其車服禮儀,皆如王者。
[14]八月,禿髮檀命令興城侯禿髮文支鎮守姑臧,自己回到樂都。他雖然接受後秦國的爵位任命,但他所使用的車輦、服裝、禮儀等,都與帝王的一樣。
[15]甲辰,魏主如豺山宮,遂之石漠。九月,度漠北;癸已,南還長川。
[15]甲辰(初一),北魏國主拓跋來到豺山宮,然後又前往石漠。九月,穿過大漠向北。癸巳(二十日),向南回長川。
劉裕聞譙縱反,遣龍驤將軍毛之將兵與司馬榮期、文處茂、時延祖共討之。之至宕渠,榮期為其參軍楊承祖所殺,承祖自稱巴州刺史,修之退還白帝。
東晉劉裕聽說譙縱叛變,派遣龍驤將軍毛之帶兵,與司馬榮期、文處茂、時延祖等人一起去討伐他。毛之抵達宕渠,司馬榮期被他的參軍楊承祖殺害。楊承祖自稱為巴州刺史。毛之只好退回到白帝。
[16]禿髮檀求好於西涼,西涼公許之。
[16]禿髮檀向西涼請求和好。西涼公李答應了。
沮渠蒙遜襲酒泉,至安珍。戰敗城守,蒙遜引還。
北涼國沮渠蒙遜襲擊酒泉,到達安珍。李在戰鬥失敗後,進城固守,沮渠蒙遜帶兵回師。
[17]南燕公孫五樓欲擅朝權,北地王鍾於南燕主超,請誅之。南燕主備德之卒也,慕容法不奔喪,超遣使讓之;法懼,遂與鍾及段宏謀反。超聞之,征鍾;鍾稱疾不至,超收其黨侍中慕容統等,殺之。征南司馬卜珍告左僕射封嵩數與法往來,疑有奸,超收嵩下廷尉。太后懼,泣告超曰:“嵩數遣黃門令牟常說吾云:‘帝非太后所生,恐依永康故事。’我婦人識淺,恐帝見殺,即以語法,法為謀見誤,知復何言。”超乃車裂嵩。西中朗將封融奔魏。
[17]南燕王公孫五樓打算獨攬朝政大權,在南燕國主慕容超面前進讒言陷害北地王慕容鍾,請求殺了他。南燕國主慕容備德去世時,慕容法沒有前來奔喪,慕容超派信使前去責備他,慕容法因而非常害怕,於是便與慕容鍾、段宏等人商議,準備反叛。慕容超聽說這個訊息之後,徵召慕容鍾進京,慕容鍾卻以身體有病為理由,拒絕前來。慕容超便把他的親信黨羽侍中慕容統等人抓起來,殺掉。征南司馬卜珍告發左僕射封嵩經常與慕容法來往,懷疑他們有什麼奸謀。慕容超便把封嵩抓起來,交付廷尉議罪。皇太后段氏大為害怕,哭著告訴慕容超說:“封嵩幾次派黃門令牟常前來動員我說:‘皇上不是太后您自己親生兒子,恐怕像永康年間那樣的舊事又要重演了。’我一個婦道人家,見識淺,害怕您殺了我,就把這話告訴了慕容法,慕容法為我出主意,所以被他引入歧途,現在您知道了,我還有什麼話可說?”慕容超於是用車裂的酷刑處死封嵩。西中朗將封融投奔北魏。
超遣慕容鎮攻青州,慕容昱攻徐州,右僕射濟陽王凝及韓范攻兗州。昱拔莒城,段宏奔魏。封融與群盜襲石塞城,殺鎮西大將軍餘郁,國中振恐。濟陽王凝謀殺韓范,襲廣固,范知之,勒兵攻凝,凝奔梁父;范並將其眾,攻梁父,克之。法出奔魏,凝出奔秦。慕容鎮克青州,鍾殺其妻子,為地道以出,與高都公始皆奔秦。秦以鍾為始平太守,凝為侍中。
慕容超派遣慕容鎮帶兵攻打青州,派慕容昱攻打徐州,派右僕射濟陽王慕容凝和韓范一起攻打兗州。慕容昱攻克莒城,段宏投奔北魏。封融率領盜賊襲擊石塞城,殺死了鎮西大將軍余郁,全國上下大為震驚恐慌。濟陽王慕容凝陰謀刺殺韓范,襲擊廣固,韓范知道了這件事,集中部隊攻打慕容凝,慕容凝逃奔梁父。韓范收編了他的部隊,自己領導著攻打梁父,攻陷了這座城,慕容法逃出投奔北魏,慕容凝逃出投奔後秦。慕容鎮也攻克了青州,慕容鍾殺了他的妻子兒女,挖了一條地道逃了出去,與高都公慕容始一起全都投奔了後秦。後秦任命慕容鍾為始平太守,慕容凝為侍中。
南燕主超好變更舊制,朝野多不悅;又欲復肉刑,增置烹之法,眾議不合而止。
南燕國主慕容超喜歡改變舊有的一些制度,朝廷內外對此都很反感。他又打算恢復肉刑,並增加設定烹刑和刑,因為官員們都說不應該,才作罷。
冬,十月,封孚卒。
冬季,十月,封孚去世。
[18]尚書論建義功,奏封劉裕豫章郡公,劉毅南平郡公,何無忌安成郡公,自餘封賞有差。
[18]東晉尚書評定勤王舉義的功勞,秦請封劉裕為豫章郡公,劉毅為南平郡公,何無忌為安成郡公,其餘的人加封賞賜高低、多少不等。
[19]梁州刺史劉稚反,劉毅遣將討禽之。
[19]東晉梁州刺史劉稚叛變,劉毅派遣將領前去討伐,並把他抓獲。
[20]庚申,魏主還平城。
[20]庚申(十八日),北魏國主拓跋回到平城。
[21]乙亥,以左將軍孔安國為尚書左僕射。
[21]乙亥(十一月初三),東晉任命左將軍孔安國為尚書左僕射。
[22]十一月,禿髮檀遷於姑臧。
[22]十一月,南涼國禿髮檀把都城遷到姑臧。
[23]乞伏乾歸入朝於秦。
[23]後秦歸義侯乞伏乾歸到長安去朝見後秦王姚興。
[24]十二月,以何無忌為都督荊·江·豫三州八郡軍事、江州刺史。
[24]十二月,東晉任命何無忌為都督荊、江、豫三州八郡軍事,江州刺史。
[25]是歲,桓石綏與司馬國、陳襲聚眾胡桃山為寇,劉毅遣司馬劉懷肅討破之。石綏,石生之弟也。
[25]這一年,東晉桓石綏與司馬國、孫襲等人在胡桃山招兵,當了強盜。劉毅派遣司馬劉懷肅帶兵把他們剿滅。桓石綏是桓石生的弟弟。
三年(丁未、407)
三年(丁未,公元407年)
[1]春,正月,辛丑朔,燕大赦,改元建始。
[1]春季,正月,辛丑朔(初一),後燕實行大赦,改年號為建始。
[2]秦王興以乞伏乾歸寢強難制,留為主客尚書,以其世子熾磐行西夷校尉,監其部眾。
[2]後秦王姚興認為乞伏乾歸的勢力逐漸強大,難以控制,便把他留在都城長安,任命他做主客尚書,任命他的嫡長子乞伏熾磐代理西夷校尉的職務,監管他的部眾。
[3]二月,己酉,劉裕詣建康,固辭新所除官,欲詣廷尉;詔從其所守,裕乃還丹徒。
[3]二月,己酉(初九)。劉裕前往都城建康,堅決辭讓剛剛加封他的那些官職,否則打算自己投監問罪。安帝下詔同意他所堅持的意見,劉裕才回到丹徒。
[4]魏主立其子為河間王,處文為長樂王,連為廣平王,黎為京兆王。
[4]北魏國主拓跋冊立他的兒子拓跋為河間王,拓跋處文為長樂王,拓跋連為廣平王,拓跋黎為京兆王。
[5]殷仲文素有才望,自謂宜當朝政,悒悒不得志;出為東陽太守,尤不樂。何無忌素慕其名;東陽,無忌所統,仲文許便道修謁,無忌喜,欽遲之。而仲文失志恍惚,遂不過府;無忌以為薄己,大怒。會南燕入寇,無忌言於劉裕曰:“桓胤、殷仲文乃腹心之疾,北虜不足憂也。”閏月,劉裕府將駱冰謀作亂,事覺,裕斬之。因言冰與仲文、桓石松、曹靖之、卞承之、劉延祖潛相連結,謀立桓胤為主,皆族誅之。
[5]東晉殷仲文一向很有才智聲望,自己以為應當管理朝政,所以一直悶悶不樂,覺得沒有實現自己的志向。後來出京做了東陽太守,更加不高興。何無忌平常就仰慕他的名氣。東陽又在何無忌的管轄之內,殷仲文答應他得便順路去拜訪,何無忌非常高興,謹慎恭敬地對待這件事。但是,殷仲文因為官場失意,常常神情恍惚,所以才沒能過來相見。何無忌以為他這是瞧不起自己,大為惱怒。正好南燕此時進兵侵犯,何無忌便對劉裕說:“桓胤、殷仲文是我們的心腹大患,而北方的強盜卻不必擔心。”閏二月,劉裕官府的將軍駱冰陰謀製造叛亂,事情被發覺,劉裕把他殺了。於是,他們又聲稱駱冰和殷仲文、桓石松、曹靖之、卞承之、劉延祖等人在暗中互相勾結,打算擁立桓胤為盟主,所以把這些人連同他們的家族,全部殺掉。
[6]燕王熙為其後苻氏起承華殿,負土於北門,土與谷同價。宿軍典軍杜靜載棺詣闕極諫,熙斬之。
[6]後燕王慕容熙為他的皇后苻氏興建承華殿,從北門外把土運來,使土的價格上漲到與糧食的價格一樣。宿軍典軍杜靜帶著棺木來到皇宮門外拜見後燕王,極力勸阻,慕容熙把他殺了。
苻氏嘗季夏思凍魚,仲冬鬚生地黃,熙下有司切責不得而斬之。
苻皇后曾經在盛夏的時候,想吃凍魚,而在隆冬季節又忽然要生地黃,慕容熙於是命令有關的主管官吏想辦法弄到,弄不到的,就把當事人殺掉。
夏,四月,癸丑,苻氏卒,熙哭之懣絕,久而復甦;喪之如父母,服斬衰,食粥。命百官於宮內設位而哭,使人按檢哭者,無淚則罪之,群臣皆含辛以為淚。高陽王妃張氏,熙之嫂也,美而有巧思,熙欲以為殉,乃毀其靴中得弊氈,遂賜死。右僕射韋等皆恐為殉,沐浴俟命。公卿以下至兵民,戶率營陵,費殫府藏。陵周圍數里,熙謂監作者曰:“善為之,朕將繼往。”
夏季,四月,癸丑(疑誤),苻皇后去世,慕容熙悲哀痛哭甚至氣悶昏暈,很長時間才甦醒過來。他好像死了父母那樣,披麻戴孝,只喝稀粥。命令文武百官在宮內設定皇后牌位,一起痛哭,並派人一個個地檢查哭的人,沒有眼淚的就要治罪,群臣沒有辦法,全都含著辛辣的東西,刺激自己落淚。高陽王慕容隆的王紀張氏,是慕容熙的嫂子,美貌而聰明機敏,慕容熙打算用她來為為苻皇后殉葬,於是,拆開她特地縫製的喪鞋,發現裡面有不好的毛氈,命令她自殺。右僕射韋等人都害怕指定自己去殉葬,每天都洗澡換衣,恭恭敬敬地等候皇命。公卿以下的官員直到士卒百姓,每一戶都去參加建設皇后陵墓的勞動,使國庫的積蓄花銷殆盡。陵墓的四周長達幾里,慕容熙告訴監工的頭目說:“好好乾吧,我隨後就到。”
丁酉,燕太后段氏去尊號,出居外宮。
丁酉(二十八日),後燕太后段氏被除去尊號,逐出外宮居住。
[7]氐王楊盛以平北將軍苻宣為梁州督護,將兵入漢中,秦梁州別駕呂瑩等起兵應之;刺史王敏攻之。瑩等求援於盛,盛遣軍臨口,敏退屯武興。盛復通於晉,晉以盛為都督隴右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盛因以宣行梁州刺史。
[7]氐王楊盛任命平北將軍苻宣為梁州督護,帶兵向漢中進犯。後秦梁州別駕呂瑩等發動軍隊回響他們。梁州刺史王敏出兵討伐。呂瑩等人向楊盛求援,楊盛派出軍隊來到口,王敏只好退到武興駐紮。楊盛又與東晉聯絡,東晉任命楊盛為都督隴右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楊盛於是任命苻宣代理梁州刺史職務。
五月,丙戌,燕尚書郎苻進謀反,誅。進,定之子也。
五月,丙戌(疑誤),後燕國尚書郎苻進陰謀反叛,被殺。苻進是苻定的兒子。
[8]魏主北巡至濡源。
[8]北魏國主拓跋向北巡視,抵達濡源。
[9]魏常山王遵以罪賜死。
[9]北魏常山王拓跋遵因為犯罪,被勒令自殺。
[10]初,魏主滅劉衛辰,其子勃勃奔秦,秦高平公沒弈乾以女妻之。勃勃魁岸,美容儀,性辯慧,秦王興見而奇之,與論軍國大事,寵遇逾於勛舊。興弟邕諫曰:“勃勃不可近也。”興曰:“勃勃有濟世之才,吾方與之平天下,柰何逆忌之!”乃以為安遠將軍,使助沒弈乾鎮高平,以三城、朔方雜夷及衛辰部眾三萬配之,使伺魏間隙。邕固爭以為不可。興曰:“卿何以知其為人?”邕曰:“勃勃奉上慢,御眾殘,貪猾不仁,輕為去就;寵之逾分,恐終為邊患。”興乃止;久之,竟以勃勃為安北將軍、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鮮卑及雜虜二萬餘落,鎮朔方。
[10]當初,北魏國主拓跋消滅匈奴部落首領劉衛辰,他的兒子劉勃勃投奔後秦,後秦高平公沒奕乾把女兒嫁給他做妻子。劉勃勃身材魁梧偉岸,容貌漂亮,儀表堂堂,生性善辯,聰慧機智。後秦王姚興見到他之後覺得他是一個奇才,便與他談論軍隊、國家的大事,對他的寵愛超過了功臣舊屬。姚興的弟弟姚邕勸說他道:“劉勃勃這個人不可過於親近。”姚興說:“劉勃勃有拯救亂世的才幹,我正要和他一起平定天下,你們怎么這樣疑心猜忌他呢?”於是,任命劉勃勃為安遠將軍,讓他協助沒弈乾鎮守高平,並把三城、朔方等地的各夷族部落和劉衛辰的老部下三萬人交付給他統轄,讓他嚴密監視北魏的行動,等待機會。姚邕堅持爭辯,認為萬萬不可這樣。姚興說:“你怎么知道他的為人?”姚邕說:“劉勃勃對待上級,態度傲慢無禮;對待下屬部眾,手段殘忍、貪婪狡猾,不講仁義,對待去留問題,都輕率決定。這樣的人,過分地寵愛他,將來一定會成為邊疆的禍患。”姚興這才放棄了原來的想法。但時間一長,又任命劉勃勃為安北將軍、五原公,把三交地區的五個鮮卑部落以及其他雜族二萬多部落交給他,讓他鎮守朔方。
魏主歸所虜秦將唐小方於秦。秦王興請歸賀狄乾,仍送良馬千匹以贖狄伯支,許之。
北魏國主拓跋把所俘虜的後秦將領唐小方,歸還給後秦。後秦王姚興要求歸還賀狄乾,並決定送給北魏一千匹好馬,用來贖回狄伯支,拓跋同意了。
勃勃聞秦復與魏通而怒,乃謀叛秦。柔然可汗社侖獻馬八千匹於秦,至大城,勃勃掠取之,悉集其眾三萬人餘人偽畋於高平川,因襲殺沒弈乾而並其眾。
劉勃勃聽說後秦又與北魏和好,非常憤怒,於是,計畫叛變後秦。柔然可汗郁久閭社侖向後秦獻上八千匹馬,走到大城的時候,劉勃勃把馬匹全部搶走,並把自己的三萬多部眾全部集結在一起,假裝去高平川打獵,卻藉機突然襲擊殺死了沒弈乾,並且收編了他的軍隊。
勃勃自謂夏後氏之苗裔,六月,自稱大夏天王,大單于,大赦,改元龍升,置百官。以其兄右地代為丞相,封代公;力俟提為大將軍,封魏公;叱於阿利為御史大夫,封梁公;弟阿利羅引為司隸校尉,若門為尚書令,叱以為左僕射,乙斗為右僕射。
劉勃勃自稱是夏後氏的後代,六月,自封為大夏天王、大單于,下令大赦,改年號為龍升,設定文武百官。任命他的哥哥劉右地代為丞相,加封代公;劉力俟提為大將軍,加封魏公;劉叱於阿利為御史大夫,加封梁公;任命他的弟弟劉阿利羅引為司隸校尉,劉若門為尚書令,劉叱以為左僕射,劉乙斗為右僕射。
賀狄乾久在長安,常幽閉,因習讀經史,舉止如儒者。及還,魏主見其言語衣服皆類秦人,以為慕而效之,怒,並其弟歸殺之。
賀狄乾長期被扣押在長安,因為經常被幽禁,所以有時間熟讀了儒家經典與歷史書藉,到後來,一舉一動都變成與讀書人一樣了。到他回到北魏之後,國主拓跋見他言談語調衣著服飾全與後秦人一樣,以為他是傾慕後秦而有意摹仿,非常生氣,把他和他的弟弟賀狄歸一起殺掉了。
[11]秦王興以太子泓錄尚書事。
[11]後秦王姚興命太子姚泓錄尚書事。
[12]秋,七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12]秋季,七月,戊戌朔(初一),出現日食。
[13]汝南王遵之坐事死。遵之,亮之五世孫也。
[13]東晉汝南王司馬遵之,被指控犯法,處死。司馬遵之是司馬亮的五世孫。
[14]癸亥,燕王熙葬其後苻氏於徽平陵,喪車高大,毀北門而出,熙被發徒跣,步從二十餘里。甲子,大赦。
[14]癸亥(二十六日),後燕王慕容熙把他的皇后苻氏埋葬在徽平陵,因為送喪的車駕太高大,所以拆毀了北城門才出去。慕容熙披散頭髮,光著雙腳,跟著靈柩步行了二十多里。甲子(二十七日),實行大赦。
初,中衛將軍馮跋及弟侍御郎素弗皆得罪於熙,熙欲殺之,跋亡命山澤。熙賦役繁數,民不堪命;跋、素弗與其從弟萬泥謀曰:“吾輩還首無路,不若因民之怨,共舉大事,可以建公侯之業;事之不捷,死未晚也。”遂相與乘車,使婦人御,潛入龍城,匿於北部司馬孫護之家。及熙出送葬,跋等與左衛將軍張興及苻進餘黨作亂。跋素與慕容雲善,乃推云為主。雲以疾辭,跋曰:“河間淫虐,人神共怒,此天亡之時也。公,高氏名家,何能為人養子,而棄難得之運乎?”扶之而出。跋弟乳陳等帥眾攻弘光門,鼓譟而進,禁衛皆散走;遂入宮授甲,閉門拒守。中黃門趙洛生走告於熙,熙曰:“鼠盜何能為!朕當還誅之。”乃置後柩於南苑,收發貫甲,馳還赴難。夜,至龍城,攻北門,不克,宿於門外。乙丑,雲即天王位,大赦,改元正始。
當初,中衛將軍馮跋和他的弟弟侍御郎馮素弗都在慕容熙那裡獲罪,慕容熙打算殺了他們,馮跋等人便逃到深山僻水之間。後來,慕容熙徵收繁重的賦稅,徭役也經常攤派,百姓無法忍受。馮跋、馮素弗便與堂弟馮萬泥商議說:“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去認罪了,還不如趁著百姓怨聲載道的時刻,一起發動變亂,或許也可以建立一番公侯那樣的大功業。事情即使不成,那時死也不晚。”於是,他們相繼乘上一輛馬車,讓一個婦女駕馭著,暗中混進了龍城,藏在北部司馬孫護之家中。等到慕容熙出城送葬,馮跋等人便和左衛將軍張興,以及苻進的餘黨發動了叛亂。馮跋平常一直與慕容雲關係友善,於是,推舉慕容云為盟主。慕容雲以自己有病為藉口,辭謝不去,馮跋說:“慕容熙yín亂暴虐,百姓和上天都已怒不可遏,這正是老天讓他滅亡的時候。您出生在名門高氏家族,怎么能做別人的養子而放棄這一難得的機運呢?”強把他扶出家門。馮跋的弟弟馮乳陳等人率領兵眾攻打弘光門,吶喊著沖了進去,禁衛軍的士兵全部潰散逃走。於是,他們進得宮來,分發宮中的武器盔甲,關閉城門堅守。中黃門趙洛生逃出城去嚮慕容熙報告,慕容熙說:“這幾個老鼠一樣的強盜,能幹什麼大事!我現在就回去誅殺他們。”於是把苻皇后的靈柩放在南花園,系好頭髮,穿上甲冑,飛馬回來解救都城危難。當夜,趕回龍城,向北門發動進攻,沒有攻克,露宿在城門之外。乙丑(二十八日),慕容雲即天王位,實行大赦,改年號為正始。
熙退入龍騰苑,尚方兵褚頭逾城從熙,稱營兵同心效順,唯俟軍至。熙聞之,驚走而出,左右莫敢迫。熙從溝下潛遁,良久,左右怪其不還,相與尋之,唯得衣冠,不知所適。中領軍慕容拔謂中常侍郭仲曰:“大事垂捷,而帝無故自驚,深可怪也。然城內企遲,至必成功,不可稽留。吾當先往趣城,卿留待帝,得帝,速來;若帝未還,吾得如意安撫城中,徐迎未晚。”乃分將壯士二千餘人登北城。將士謂熙至,皆投仗請降。既而熙久不至,拔兵無後繼,眾心疑懼,復下城赴苑,遂皆潰去。拔為城中人所殺。丙寅,熙微服匿於林中,為人所執,送於雲,雲數而殺之,並其諸子。雲複姓高氏。
慕容熙退到龍滕苑駐守。尚方兵褚頭翻躍城牆投奔慕容熙,說護衛營的士兵仍然一心效忠,只等大軍到來。慕容熙聽說這番話後,卻驚恐不安,跑了出去,左右的人也都不敢追隨。慕容熙從河道邊上偷偷跑走,很久之後,左右將領們覺得他還不回來很奇怪,互相跟著出去尋找,只找到了慕容熙的衣服帽子,人卻不知跑到哪裡去了。中領軍慕容拔對中常侍郭仲說:“大事馬上就要成功了,但是皇上卻無緣無故地自己驚恐,實在是太奇怪了。”但是城中將士正在盼望我們回去,如果回去,就一定會成功,因此,我們不能在這裡多耽擱。我應當先去攻城,你留在這裡等著皇上,如果皇上找到了,那就快來;如果皇上還是沒回來,那么等我按計畫把都城平定安撫了之後,再慢慢尋找迎接皇上回來也不晚。”於是,與其他將領分別率領兩千多名壯士向北城發動強攻。城裡的官兵以為是慕容熙回來了,都紛紛放下武器請求投降。然而,慕容熙很長時間也沒露面,慕容拔的軍隊又沒有後續的影子,所以攻城的士兵們心中既懷疑又恐懼,最後,重新放棄攻城,回到龍騰苑,然後又全部潰散逃走。慕容拔被城中的亂軍殺死。丙寅(二十九日),慕容熙穿著平民百姓的衣服,藏在樹林中,被人抓住,押送給了慕容雲,慕容雲數了他的罪狀後,把他殺了。又殺死了他的幾個兒子。慕容雲又恢複姓高。
幽州刺史上庸公懿以令支降魏,魏以懿為平州牧、昌黎王。懿,評之孫也。
後燕幽州刺史上庸公慕容懿,獻出自己的轄地令支,投降北魏。北魏任命慕容懿為平州牧、昌黎王。慕容懿是慕容評的孫子。
[15]魏主自濡源西如參合陂,乃還平城。
[15]北魏國主拓跋從濡源向西抵達參合陂之後,才回到平城。
[16]禿髮檀復於秦,遣使邀乞伏熾磬,熾磐斬其使送長安。
[16]南涼國王禿髮檀再次背叛後秦,派遣使節邀約代理西夷校尉乞伏熾磐,一同起事。乞伏熾磐殺死了他的使者送到長安。
[17]南燕主超母妻猶在秦,超遣御史中丞封愷使於秦以請之。秦王興曰:“昔苻氏之敗,太樂諸伎悉入於燕。燕今稱藩,送伎或送吳口千人,所請乃可得也。”超與群臣議之,左付射段暉曰:“陛下嗣守社稷,不宜以私親之故遂降尊號;且太樂先代遺音,不可與也,不如掠吳口與之。”尚書張華曰:“侵掠鄰國,兵連禍結,此既能往,彼亦能來,非國家之福也。陛下慈親在人掌握,豈可靳惜虛名,不為之降屈乎!中書令韓范嘗與秦王俱為苻氏太子舍人,若使之往,必是如志。”超從之,乃使韓范聘於秦,稱藩奉表。
[17]南燕國主慕容超的母親和妻子還在後秦居住。慕容超派遣御史中丞封愷出使後秦,請求接回來。後秦王姚興說:“過去苻氏敗亡的時候,皇家御用音樂和那些歌舞伎人,便都遺留在燕國。後燕現在如果願意做我的一個藩屬國,並把那些歌舞伎人送給我、或者送給我一千口吳地的居民,那么你們所要求的才可以得到。”慕容超與大臣們商議這件事,左僕射段暉說:“陛下承繼守護江山社稷,不應該因為個人親情的緣故,就隨便降低國家的尊貴名號,況且,皇家御用的音樂是前代君王遺留下來的作品,萬萬不可拱手送給別人。我看不如派軍隊到東晉搶掠吳地的居民送給他們。”尚書張華說:“侵略掠奪相鄰的國家,兵禍就會連綿不斷,我們既然可以去搶他們,他們也就可以來搶我們,這不是國家的福分呀!陛下的慈母姻親正在受人掌握,怎么可以看重虛無的名號,不肯降低聲名、委屈求全呢?中書令韓范曾經與秦王一起做過苻氏的太子舍人,如果讓他去出使,一定會滿足我們的願望。”慕容超聽從了他的意見,於是,派韓范出使後秦國,呈遞奏章,願做藩屬。
慕容凝言於興曰:“燕王得其母妻,不可復臣,宜先使送伎。”興乃謂范曰:“朕歸燕王家屬必矣;然今天時尚熱,當俟秋涼。”八月,秦使員外散騎常侍韋宗聘於燕。超與群臣議見宗之禮,張華曰:“陛下前既奉表,今宜北面受詔。”封逞曰:“大燕七聖重光,柰何一旦為堅子屈節!”超曰:“吾為太后屈,願諸君勿復言!”遂北面受詔。
慕容凝對姚興說道:“慕容超一旦得到母親和妻子,便不可能再向您稱臣,所以應該先讓他送歌舞伎人來。”姚興於是對韓范說:“我把燕王的家屬送回去那是一定的,但是,現在天氣還很熱,應當等到秋涼之後再送。”八月,後秦派員外散騎常侍韋宗出使南燕。慕容超與大臣們商議召見韋宗的禮儀,張華說:“陛下在這之前既然已經送去了奏表,承認藩屬,那么,現在就應該面向北方接受詔書。”封逞說:“我大燕几代聖主光芒輝耀,怎么能一下子為一個小崽子喪失氣節!”慕容超說:“我這是為太后屈服,希望你們不要再多說了!”於是,面向北方接受後秦的詔書。
[18]毛之與漢嘉太守馮遷合兵擊楊承祖,斬之。之欲進討譙縱,益州刺史鮑陋不可。之上表言:“人之所以重生,實有生理可保。臣之情地,生塗已竭;所以借命朝露者,庶憑天威誅夷讎逆。今屢有可乘之機,而陋每違期不赴;臣雖效死寇庭,而救援理絕,將何以濟!”劉裕乃表襄城太守劉敬宣帥眾五千伐蜀,以劉道規為征蜀都督。
[18]東晉龍驤將軍毛之與漢嘉太守馮遷聯合兵力進攻楊承祖,殺了他。毛之打算繼續進軍討伐譙縱,益州刺史鮑陋不同意。毛之向朝廷呈上奏表,說:“人之所以看重自己的生命,實在因為有得以生存之理可保。臣下現在所處的情勢地位,生存的道理已經斷絕。我還像早晨的露水那樣苟活在世的原因,也不過就是希望憑藉著上天的威力屠滅仇敵和叛匪罷了。現在幾次出現可以乘便進攻的機會,但每次都是鮑陋違背約定不來配合。我雖然願意直搗匪巢,以死報國,但是救援的部隊沒能跟上來,這怎么可以成功呢!”劉裕於是上疏推薦襄城太守劉敬宣率領五千兵丁討伐蜀地,任命劉道規為征蜀都督。
[19]魏主如豺山宮。侯官告:“司空瘐岳,服飾鮮麗,行止風采。擬則人君”收岳,殺之。
[19]北魏國主拓跋來到豺山宮。候官報告說:“司空瘐岳,衣服裝飾新鮮華美,行為舉止、風度神采,都模仿君王。”拓跋把瘐岳抓起來,殺掉了。
[20]北燕王雲以馮跋為都督中外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馮萬泥為尚書令,馮素弗為昌黎尹,馮弘為征東大將,孫護為尚書左僕射,張興為輔國大將軍。弘,跋之弟也。
[20]北燕王高雲任命馮跋為都督中外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任命馮萬泥為尚書令,馮素弗為昌黎尹,馮弘為征東大將軍,孫護為尚書左僕射,張興為輔國大將軍。馮弘是馮跋的弟弟。
[21]九月,譙縱稱藩於秦。
[21]九月,譙縱向後秦請求歸降,成為藩屬國。
[22]禿髮檀將五萬餘人伐沮渠蒙遜,蒙遜與戰於均石,大破之。蒙遜進攻西郡太守楊統於日勒,降之。
[22]南涼王禿髮檀帶領五萬多人討伐北涼王沮渠蒙遜,沮渠蒙遜與他在均石展開激戰,將他打得大敗。沮渠蒙遜又在日勒進攻西郡太守楊統,迫使楊統投降。
[23]冬十月,秦河州刺史彭奚念叛,降於禿髮檀,秦以乞伏熾盤行河州刺史。
[23]冬季,十月,後秦河州刺史彭奚念叛變,向禿髮檀投降。後秦任命乞伏熾磐代理河州刺史。
[24]南燕主超使左僕射張華、給事中宗正元獻太樂伎一百二十人於秦,秦王興乃還超母妻,厚其資禮而遣之,超親帥六宮迎於馬耳關。
[24]南燕國主慕容超派遣左僕射張華、給事中宗正元作為使節,向後秦進獻皇家歌舞伎一百二十人。後秦王姚興於是歸還慕容超的母親、妻子,給她們很優厚的禮品錢財,並為她們送行。慕容超親自率領文武百官和後宮嬪妃前往馬耳關迎候。
[25]夏王勃勃破鮮卑薛千等三部,降其眾以萬數,進攻秦三城巳北諸戍,斬秦將楊丕、姚石生等。諸將皆曰:“陛下欲經營關中,宜先固根本,使人心有所憑系。高平山川險固,土田饒沃,可以定都。”勃勃曰:“卿知其一,未知其二。吾大業草創,士眾未多;姚興亦一時之雄,諸將用命,關中未可圖也。我今專固一城,彼必併力於我,眾非其敵,亡可立待。不如以驍騎風馳,出其不意,救前則擊後,救後則擊前,使彼疲於奔命,我則游食自若。不及十年,嶺北、河東盡為我有。待興既死,嗣子暗弱,徐取長安,在吾計中矣。”於是侵掠嶺北,嶺北諸城門不晝啟。興乃嘆曰:“吾不用黃兒之言,以至於此!”
[25]夏王劉勃勃攻破了鮮卑族首領薛千等三個部落,收降那裡的部眾一萬多人。他又進攻後秦三城以北的幾個邊境要塞,斬殺了後秦將領楊丕、姚石生等。他的部將們都說:“陛下如果打算奪取關中,那么應該首先鞏固自己的根基,使我們的人心有一個寄託憑藉的地方。高平山高河深,地勢險要,容易駐守,土地又很富饒肥沃,可以在這裡定都。”劉勃勃說:“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的宏偉大業才不過剛剛開始,士卒部眾還不夠多。姚興也是一個時代的英雄,他的那些將領又都肯於為他賣命,關中是極不容易到手的。我現在如果只是固守一個城池,他一定會全力向我發動進攻,我們人少,絕不是他的敵手,滅亡那是立刻就會到來的。不如像現在這樣戰馬馳騁,來去如風,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他們營救前面,我們便襲擊後面,他們營救後面,我們便襲擊前面,使他們疲於奔命,自顧不暇,我們卻游擊四處,獵取現成的食物,從容自若。這樣不到十年,嶺北、河東地區便都是我們的了。等到姚興死後,他繼位的兒子昏庸懦弱,我們便可以慢慢地攻陷長安。這些都是在我的計畫中的。”從此,他們侵擾搶掠嶺北地區的居民。嶺北各個城池,白天也不敢打開城門。姚興於是嘆息說:“吾不聽信黃兒姚邕的話,才到了這個地步!”
勃勃求婚於禿髮檀,檀不許。十一月,勃勃帥騎二萬擊檀,至於支陽,殺傷萬餘人,驅掠二萬七千餘口、牛馬羊數十萬而還。檀帥眾追之,焦朗曰:“勃勃天姿雄健,御軍嚴整,未可輕也。不如從溫圍北渡,趣萬斛堆,阻水結營,扼其咽喉,百戰百勝之術也。”檀將賀連怒曰:“勃勃敗亡之餘,烏合之眾,柰何避之,示之以弱,宜急追之!”檀從之。勃勃於陽武下峽鑿凌埋車以塞路,勒兵逆擊檀,大破之,追奔八十餘里,殺傷萬計,名臣勇將死者什六七。檀與數騎奔南山,幾為追騎所得。勃勃積屍而封之,號曰髑髏台。勃勃又敗秦將張佛生於青石原,俘斬五千餘人。
劉勃勃向禿髮檀請求聯姻,禿髮檀沒有答應。十一月,劉勃勃率二萬騎兵襲擊禿髮檀,走到支陽,屠殺一萬多人,驅趕掠奪平民百姓二萬七千多口人以及幾十萬頭牛馬羊等方才回師。禿髮檀率領大軍追擊他們,焦朗說:“劉勃勃身材雄偉勁健,治理軍隊嚴肅整齊,不可輕視,我看不如從溫圍向北渡過黃河,直逼萬斛堆,堵住河水,紮下大營,扼住劉勃勃的咽喉,這才是百戰百勝的好方法。”禿髮檀的將領賀連大怒說:“劉勃勃不過是一個戰敗逃亡的殘渣餘孽,率領的也都是烏合之眾,為什麼要躲避他,向他表示我們的軟弱,應該快些去追擊他!”禿髮檀聽信了他的話。劉勃勃在陽武下峽谷中鑿開黃河中的冰塊,用冰與車輛堵死峽谷的出口,帶兵回擊禿髮檀,將他們打得大敗,又追擊了八十多里才收兵。這一戰殺死的將士有一萬多人,有名的大臣和勇猛的武將戰死的也十有六七。禿髮檀僅與幾個騎兵逃奔南山,差一點又被追擊的騎兵抓獲,劉勃勃把戰場的屍體堆積起來,一起掩埋,並稱之為髑髏台。劉勃勃又在青石原擊敗後秦將領張佛生,俘虜斬殺的加在一起有五千多人。
檀懼外寇之逼,徙三百里內民皆入姑臧,國人駭怨,屠各成七兒因之作亂,一夕聚眾至數千人。殿中都尉張猛大言於眾曰:“主上陽武之敗,蓋恃眾故也,責躬悔過,何損於明,而諸君遽從此小人為不義之事!殿中兵今至,禍在目前矣!”眾聞之,皆散;七兒奔晏然,追斬之。軍諮祭酒梁、輔國司馬邊憲等謀反,檀皆殺之。
禿髮檀對外來賊寇的威逼進犯非常恐懼,把三百里以內的居民全部遷進姑臧。國內的百性非常驚駭,怨聲載道,屠各部落的首領成七兒因此趁機叛亂,一個晚上便聚眾達幾千人。殿中都尉張猛大聲對他們說:“主上在陽武那次的慘敗,就是依仗人多的緣故,他深深地自責,後悔所做的錯事,這對他的英明又有什麼損害呢。但是你們卻突然跟從這個小人做這樣不義的事!宮殿禁衛軍的兵馬現在就要到了,你們的災禍就在眼前了。”大家聽說後,全部潰散。成七兒逃奔晏然,南涼派兵把他追上斬首。軍諮祭酒梁、輔國司馬邊憲等人陰謀反叛、禿髮檀把他們全部殺掉。
[26]魏主還平城。
[26]北魏國主拓跋返回平城。
[27]十二月,戊子,武岡文恭侯王謐網。
[27]十二月,戊子(二十三日),東晉揚州刺史、武岡文恭侯王謐去世。
[28]是歲,西涼公以前表未報,復遣沙門法泉間行奉表詣建康。
[28]這一年,西涼公李因為上次呈送給東晉的奏表沒有得到答覆,又再次派遣和尚法泉帶奏章,抄小路前往建康,拜謁東晉朝廷。
四年(戊申、408)
四年(戊申,公無408年)
[1]春,正月,甲辰,以琅邪王德文領司徒。
[1]春季,正月,甲辰(初九),東晉任命琅邪王司馬德文兼司徒職務。
劉毅等不欲劉裕入輔政,議以中領軍謝混為揚州刺史;或欲令裕於丹徒領揚州,以內事付孟昶。遣尚書右丞皮沈以二議諮裕,沈先見裕記室錄事參軍劉穆之,具道朝議。穆之偽起如廁,密疏白裕曰:“皮沈之言不可從。”裕既見沈,且令出外,呼穆之問之。穆之曰:“晉朝失政日久,天命已移。公興復皇祚,勛高位重,今日形勢,豈得居謙,遂為守藩之將耶!”劉、孟諸公,與公俱起布衣,共立大義以取富貴,事有先後,故一時相推,非為委體心服,宿定臣主之分也;力敵勢均,終相吞噬。揚州根本所系,不可假人。前者以授王謐,事出權道;今若復以他授,便應受制於人。一失權柄,無由可得,將來之危,難可熟念。今朝議如此,宜相酬答,必雲在我,措辭又難,唯應云:‘神州治本,宰輔崇要,此事既大,非可懸論,便暫入朝,共盡同異。’公至京邑,彼必不敢越公更授餘人明矣。”裕從之。朝延乃征裕為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徐、兗二州刺史如故。裕表解兗州,以諸葛長民為青州刺史,鎮丹徒,劉道憐為并州刺史,戍石頭。
劉毅等人不希望劉裕進入朝中輔佐政事,因而商議任命中領軍謝混為揚州刺史,也有人打算讓劉裕在丹徒兼管揚州,而把朝中的政務交給孟昶管理。朝廷特意派尚書右丞皮沈帶著這兩個方案,前去徵求劉裕意見。皮沈首先拜見劉裕的記室錄事參軍劉穆之,把朝廷討論的情形全部告訴了他。劉穆之假裝起身上廁所,秘密地寫了一篇書疏告訴劉裕說:“皮沈說的話,千萬不要同意。”劉裕召見皮沈後,暫時先讓他出去,又把劉穆之叫進去詢問。劉穆之說:“晉朝對朝政失去控制,時間已經很久了,現在上天的福命已經轉移。您興復皇家的事業,功高德勛,地位重要,在今天的形勢之下,怎么還能一味謙讓,而去永遠做一個老守藩地的普通地方將領呢?劉毅、孟昶幾個人,與您都是從百姓開始起家的,當年一起倡導大義,爭取富貴。但舉事的時候,有先有後,所以當時便都推舉您做了盟主,他們並不是誠心誠意地對您心服口服、不惜獻身,也不是決定和您有君臣的名分。所以,當他們的力量和您相當,地位也差不太多的時候,終究是要互相吞併、排擠的。正因如此,揚州是可以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根本所在,決不可以把它拱手讓給別人。上一次把它交給王謐,不過是處理事情的權宜之計,這次如果再把它交給別人,可就要受到別人的制約。權柄一旦喪失,再想得到,但沒有理由和機會了,那樣一來,將來的危險,實在無法想像。現在朝廷這樣商議,您理應表明一下態度,作出回答。但是如果說只有我自己合適,又未免難於啟齒用辭,所以,只應該這樣說:‘中央地區是治理國家的根本所在,輔佐君王的宰相一級官員,地位也非常重要。選定這樣的官員一事既然如此重大,便決不可以在外地隨便發幾聲空議論敷衍,最近我抽時間前往京都,再與你們一起充分地交換意見。’您到了都城,他們一定不敢越過您再把這官職交給別的人,這是不言自明的。”劉裕聽從了他的話。朝廷於是徵召劉裕任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他原來的徐、兗二州刺史的職務仍然兼任。劉裕上表請求解除自己兗州的職務,任命諸葛長民為青州刺史,鎮守丹徒,任命劉道憐為并州刺史,戍衛石頭。
[2]庚申,武陵忠敬王遵薨。
[2]庚申(二十五日),東晉武陵忠敬王司馬遵去世。
[3]魏主如豺山宮,遂至寧川。
[3]北魏國主拓跋來到豺山宮,又到寧川。
[4]南燕主超尊其母段氏為皇太后,妻呼延氏為皇后。超祀南郊,有獸如鼠而赤,大如馬,來至壇側。須臾,大風晝晦,羽儀帷幄皆毀裂。超懼,以問太史令成公綏,對曰:“陛下信用奸佞,誅戮賢良,賦斂繁多,事役殷重之所致也。”超乃大赦,黜公孫五樓等,俄而復用之。
[4]南燕國主慕容超尊奉他的母親段氏為皇太后,封他的妻子呼延氏為皇后。慕容超到南郊祭祀上天,有一種野獸,樣子像老鼠一樣,紅毛,像馬一般大,來到祭壇的旁邊。一會兒,狂風驟起,天色昏暗,王室儀仗的羽飾簾帳全部被吹毀。慕容超非常恐懼,問太史令成公綏這是怎么回事,成公綏回答說:“這是陛下寵信重用奸佞的小人,誅殺屠戮俊賢良才,賦稅繁重,過分勞役百姓所導致。”慕容超於是下令大赦,罷免了公孫五樓等人,但不久又再次任用了他。
[5]北燕王雲立妻李氏為皇后,子彭城為太子。
[5]北燕王高雲冊立他的妻子李氏為皇后,立他的兒子高彭城為太子。
三月,庚申,葬燕王熙及苻後於微平陵,謚熙曰昭文皇帝。
三月,庚申(二十六日),把後燕王慕容熙和苻皇后安葬在徽平陵。追謚慕容熙為昭文皇帝。
高句麗遣使聘北燕,且敘宗族,北燕王雲遺侍御史李拔報之。
高句麗派遣使者前往北燕訪問,並講述兩國宗族血統的關係。北燕王高雲也派遣侍御史李拔進行了回訪。
[6]夏,四月,尚書左僕射孔安國卒;甲午,以吏部尚書孟昶代之。
[6]夏季,四月,東晉國尚書左僕射孔安國去世。甲午(疑誤),任命吏部尚書孟昶代替他的職務。
[7]北燕大赦。
[7]北燕實行大赦。
[8]五月,北燕以尚書令馮萬泥為幽、冀二州牧,鎮肥如;中軍將軍馮乳陳為并州牧,鎮白狼;撫軍大將軍馮素弗為司隸校尉,司隸校尉務銀提為尚書令。
[8]五月,北燕任命尚書令馮萬泥為幽、冀二州牧,鎮守肥如。任命中軍將軍馮乳陳為并州牧,鎮守白狼。任命撫軍大將軍馮素弗為司隸校尉。任命司隸校尉務銀提為尚書令。
[9]譙縱遣使稱藩於秦,又與盧循潛通。縱上表請桓謙於秦,欲與之共擊劉裕。秦王興以問謙,謙曰:“臣之累世,著恩荊、楚,若得因巴、蜀之資,順流東下,士民必翕然回響。”興曰:“小水不容巨魚,若縱之才力自足辦事,亦不假君以為鱗翼。宜自求多福。”遂遣之。謙至成都,虛懷引士;縱疑之,置於龍格,使人守之。謙泣謂諸弟曰:“姚主之言神矣!”
[9]譙縱派使節前往後秦,請求作為後秦的藩屬國,同時又與盧循暗中勾結。譙縱向後秦呈上奏章,請求允許桓謙前來,打算和他一起進攻劉裕。後秦王姚興就這件事問桓謙,桓謙說:“臣下幾代人,都對荊、楚一帶的百姓有恩,如果有機會憑藉巴、蜀之地的力量,順長江水流向東挺進,當地的官民一定會紛紛起來回響。”姚興說:“小河溝里容不下大魚,如果譙縱的才能力量足以一個人就能辦得好事,也就不會藉助你做他的鱗甲和羽翼了。你應該多考慮自己的福佑。”於是,派他去了。桓謙到了成都,虛心謙恭,招納各地投靠的人士。譙縱對他漸漸生起猜忌之心,把他軟禁成龍格,並派人看守他。桓謙流著淚對幾個弟弟說:“姚主的話真是神算呵!”
[10]秦主興以禿髮檀外內多難,欲因而取之,使尚書郎韋宗往戰之。檀與宗論當世大略,縱橫無窮。宗退,嘆曰:“奇才英器,不必華夏,明智敏識,不必讀書,吾乃今知九州之外,《五經》之表,復自有人也。”歸,言於興曰:“涼州雖弊,檀權譎過人,未可圖也。”興曰:“劉勃勃以烏合之眾猶能破之,況我舉天下之兵以加之乎!”宗曰:“不然。形移勢變,返覆萬端,陵人者易敗,戒懼者難攻。檀之所以敗於勃勃者,輕之也。今我以大軍臨之,彼必懼而求全。臣竊觀群臣才略,無檀之比者,雖以天威臨之,亦未敢保其必勝也。”興不聽,使其子中軍將軍廣平公弼、後軍將軍斂成、鎮遠將軍乞伏乾歸帥步騎三萬襲檀,左僕射齊難帥騎二萬討勃勃。吏部尚書尹昭諫曰:“檀恃其險遠,故敢違慢;不若詔沮渠蒙遜及李討之,使自相困斃,不必煩中國之兵也。”亦不聽。
[10]後秦王姚興認為南涼國禿髮檀現處在朝廷內外多難之秋,所以打算趁機消滅他,派尚書郎韋宗前去觀察局勢。禿髮檀與韋宗談論當世的大事,縱橫馳騁,酣暢淋漓。韋宗告辭之後,嘆道:“奇異之才,英雄之器,不一定只華夏中原有;明晰的智慧,敏銳的見識,也不一定只有讀書才能獲得。我今天才知道九州地域之外,除了儒學《五經》,也還大有人在。”韋宗回去,對姚興說:“涼州雖然凋敝破敗,但禿髮檀的權謀詭詐卻超過常人,不可對他打什麼主意。”姚興說:“劉勃勃依靠一群烏合之眾,還能把他打敗,何況我要發動天下所有的兵馬來對付他呢?”韋宗說:“不對。情況轉變,形勢不同,變化雖多種多樣,但仗勢欺人的人,容易失敗,戒備謹慎的人,卻很難攻取。禿髮檀之所以敗給劉勃勃的原因,就是輕敵。現在我們用大部隊去進攻他,他一定會非常恐懼,想辦法保全自己。臣下我私下裡觀察我們這些官員的才能謀略,沒有一個能和禿髮檀相比的,雖然您自己可以親自帶兵前去征伐,但也不敢保證到那時一定會勝利。”姚興不聽,派遣他的兒子中軍將軍廣平公姚弼、後軍將軍斂成、鎮遠將軍乞伏乾歸率步、騎兵三萬人進攻禿髮檀,又派左僕射齊難率騎兵二萬討伐劉勃勃。吏部尚書尹昭勸阻說:“禿髮檀依仗他所處地域的險峻遙遠,所以才膽敢違抗怠慢朝廷。我看不如下詔給沮渠蒙遜和李,讓他們去討伐禿髮檀,使他們自己互相之間消耗力量,自行毀滅,不必勞煩中原這裡的兵力。”姚興仍然不聽。
興遺檀書曰:“今遣齊難討勃勃,恐其西逸,故令弼等於河西邀之。”檀以為然,遂不設備。弼濟自金城,姜紀言於弼曰:“今王師聲言討勃勃,檀猶豫,守備未嚴,願給輕騎五千,掩其城門,則山澤之民皆為吾有;孤城無援,可坐克也。”弼不從,進至漠口,昌松太守蘇霸閉城拒之。弼遣人諭之使降,霸曰:“汝棄信誓而伐與國,吾有死而已,何降之有!”弼進攻,斬之,長驅至姑臧。檀嬰城固守,出奇兵擊弼,破之,弼退據西苑。城中人王鍾等謀為內應,事泄,檀欲誅首謀者而赦其餘。前軍將軍伊力延侯曰:“今強寇在外,而奸人竊發於內,危孰甚焉,不悉坑之,何以懲後!”檀從之,殺五千餘人。命郡縣悉散牛羊於野,斂成縱兵鈔掠;檀遣鎮北大將軍俱延、鎮軍將軍敬歸等擊之,秦兵大敗,斬首七千餘級。姚弼固壘不出,檀攻之,未克。
姚興寫信給禿髮檀說:“現在,我派遣齊難討伐劉勃勃,我擔心他向西逃跑,所以命令姚弼等人帶兵在河西一帶截擊他們。”禿髮檀以為真是這樣,所以便不再增設防備。姚弼從金城一帶渡過黃河。姜紀對姚弼說道:“這次我們大軍表面上說要討伐劉勃勃,所以禿髮檀才猶豫不決,守衛戒備也不很嚴,請您撥給我輕裝騎兵五千人,徑直突襲他們都城的城門,那么,住在城外草野山川里的居民便都歸我們所有,剩下他那一座孤城,沒有救援到來,我們就可以坐在那裡等著他們城破了。”姚弼卻不接受他的意見。大軍開到漠口,昌松太守蘇霸緊閉城門抗拒他們。姚弼派人前去勸說,讓他們投降。蘇霸說:“你們背信棄義討伐友好的國家,我只有一死罷了,哪裡有投降的道理。”姚弼果然攻克這座城,把蘇霸殺了。然後又揮動大軍長驅直入,進逼姑臧。禿髮檀環城堅固拒守,並出動奇兵回擊姚弼,將他打敗,姚弼退到西苑據守。城中王鍾等人陰謀做後秦軍的內應,事情泄漏後,禿髮檀準備殺死主謀而赦免其他的人。前軍將軍伊力延侯說:“現在強大的敵人就在城外,而奸人又私下裡準備在城內發動叛亂,危險是多么的嚴重呵!如果不全部把他們活埋的話,用什麼來懲戒後來的人!”禿髮檀聽從了他的話,坑殺了五千多人。他又命令群縣把牛羊等全部驅散到野外去,後秦軍將領斂成縱容他的部下大肆搶掠。這時禿髮檀派遣鎮北大將軍禿髮俱延、鎮軍將軍禿髮敬歸等聯合進攻,後秦軍隊大敗,被斬首的有七千多人。姚弼堅守堡壘,不出來交戰,禿髮檀進攻他們,沒有攻克。
秋,七月,興遣衛大將軍常山公顯帥騎二萬為諸軍後繼,至高平,聞弼敗,倍道赴之。顯遣善射者孟欽等五人挑戰於涼風門,弦未及發,檀材官將軍宋益等迎擊,斬之。顯乃委罪斂成,遣使謝檀,慰撫河外,引兵還。檀遣使者徐宿詣秦謝罪。
秋季,七月,姚興派遣衛大將軍常山公姚顯統帥騎兵二萬作為各路軍隊的後繼隊伍,來到高平,聽說姚弼戰敗,便加快行軍速度,兼程趕到那裡。姚顯派遣善於射箭的孟欽等五人,在涼風門向敵兵挑戰,弓弦上的箭還沒來得及發射出去,禿髮檀的材官將軍宋益等便趕到迎戰,把他們殺了。姚顯於是把罪過推託給斂成,派人向禿髮檀認錯,安撫慰問黃河以外地區的百姓,帶領大軍回去了。禿髮檀也派遣使節徐宿到後秦首都拜謁謝罪。
夏王勃勃聞秦兵且至,退保河曲。齊難以勃勃既遠,縱兵野掠;勃勃潛師襲之,俘斬七千餘人。難引兵退走,勃勃追至木城,禽之,虜其將士萬三千人。於是嶺北夷、夏附於勃勃者以萬數,勃勃皆置守宰以撫之。
夏王劉勃勃聽說後秦兵馬很快就要來到,退到河曲據守。齊難以為劉勃勃已經跑遠,放縱自己的士兵到處搶掠。劉勃勃暗中回師襲擊他們,俘虜、斬殺的一共有七千多人。齊難帶兵退走,劉勃勃追到木城,把他活捉,又俘虜了他手下的將士有一萬三千人之多。從此,嶺北夷族和漢人歸附劉勃勃的有一萬多人,劉勃勃都分別安排了守、宰一類的地方官,用來安撫他們。
[11]司馬叔自蕃城寇鄒山,魯郡太守徐邕棄城走,車騎長史劉鍾擊卻之。
[11]東晉叛將軍司馬叔從蕃城進犯鄒山,魯郡太守徐邕放棄城池逃走,車騎長史劉鍾迎擊,並把他打退。
[12]北燕王雲封慕容歸為遼東公,使主燕祀。
[12]北燕王高雲封慕容歸為遼東公,讓他主管燕帝室宗廟的祭祀工作。
[13]劉敬宣既入峽,遣巴東太守溫祚以二千人出外水,自帥益州刺史鮑陋、輔國將軍文處茂、龍驤將軍時延祖由墊江轉戰而前。譙縱求救於秦,秦王興遣平西將軍姚賞、南梁州刺史王敏將兵二萬赴之。敬宣軍至黃虎,去成都五百里。縱輔國將軍譙道福悉眾拒,相持六十餘日,敬宣不得進;食盡,軍中疾疫,死者太半,乃引軍還。敬宣坐免官,削封三分之一,荊州刺史劉道規以督統降號建威將軍。九月,劉裕以敬宣失利,請遜位,詔降為中軍將軍,開府如故。劉毅欲以重法繩敬宣,裕保護之;何無忌謂毅曰:“柰何以私憾傷至公!”毅乃止。
[13]東晉劉敬宣進入三峽後,派遺巴東太守溫祚率領二千人從外水進軍,自己則統帥益州刺史鮑陋、輔國將軍文處茂、龍驤將軍時延祖從墊江一邊作戰一邊前進。譙縱向後秦求救,後秦王姚興派遣平西將軍姚賞、南涼州刺史王敏帶兵二萬人前去解救。劉敬宣的大軍開到黃虎,距成都還有五百里。譙縱的輔國將軍譙道福把兵力全部調動起來據險要地勢抵抗。雙方在這裡對抗僵持了六十多天,劉敬宣無法向前推進,糧食吃完,軍中又流行疾病瘟疫,病死的人超過一半,於是只好帶兵退了回去。劉敬宣因指揮不利被免去官職,削去他的封地的三分之一,荊州刺史劉道規也因此從督統的名號貶降為建威將軍。九月,劉裕因為劉敬宣的戰場失利,請求退位。朝廷下詔把他降為中軍將軍,開府的待遇不變。劉毅打算重刑懲處劉敬宣,劉裕多方保護,方才得免。何無忌對劉毅說:“怎么能用私人間的恩怨傷害天下的大公道呢!”劉遂這才停止。
[14]乞伏熾磐以秦政浸衰,且畏秦之攻襲,冬,十月,招結諸部二萬餘人築城于山而據之。
[14]後秦河州刺史乞伏熾磐,認為後秦的政權越來越衰退,而且又害怕後秦前來進攻,冬季,十月,徵召集結各部落的二萬多人在山修城池進行據守。
[15]十一月,禿髮檀復稱涼王,大赦,改元嘉平,置百官。立夫人折掘氏為王后,世子武台為太子,錄尚書事。左長史趙晁、右長史郭為尚書左、右僕射,昌松侯俱延為太尉。
[15]十一月,南涼禿髮檀重新自稱涼王,實行大赦,改年號為嘉平,設定文武百官。冊立夫人折掘氏為王后,封嫡長子禿髮武台為太子、錄尚書事。任命左長史趙晁、右長史郭為尚書左、右僕射。任命昌松侯禿髮俱延為太尉。
[16]南燕汝水竭,河凍皆合,而澠水不冰。南燕主超惡之,問於李宣,對曰:“澠水無冰,良由逼帶京城,近日月也。”超大悅,賜朝服一具。
[16]南燕汝水枯竭。所有的河水全部結凍、冰封,而只有澠水沒有結冰,南燕國主慕容超心裡對此非常忌諱,向李宣詢問這是怎么回事,李宣回答說:“澠水沒有凍冰,主要是因為它流經都城,跟日月靠得很近的緣故。”慕容超聽後非常高興,賜給李宣一套官服。
[17]十二月,乞伏熾磐攻彭奚念於罕,為奚念所敗而還。
[17]十二月,後秦河州刺史乞伏熾磐在罕進攻叛將彭奚念,被彭奚念打敗,撤回。
[18]是歲,魏主殺高邑公莫題。初,拓跋窟咄之伐也,題以年少,潛以箭遺窟咄曰:“三歲犢豈能勝重載邪!”心銜之。至是,或告題居處倨傲、擬則人主者,使人以箭示題而謂之曰:“三歲犢果如何?”題父子對泣;詰朝,收斬之。
[18]這一年,北魏國主拓跋誅殺高邑公莫題。當初,拓跋窟咄征伐拓跋的時候,莫題以為拓跋年紀小,不可依靠,便在暗地裡與拓跋窟咄聯絡,贈箭盟誓說:“三歲大的小牛犢,怎么能拉得動重載的車呢!”拓跋一直懷恨在心。到了這時,有人告發莫題平時接人待物高傲無理,好像有意摹仿君主的樣子。拓跋便派人拿著那支箭給莫題看,並告訴他說:“三歲的牛犢結果怎么樣?”莫題父子二人相對而哭。第二天早晨,便被抓起來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