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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四十二

王欽若(林特附) 丁謂 夏竦(子安期)

王欽若,字定國,臨江軍新喻人。父仲華,侍祖郁官鄂州。會。江水暴至,徙家黃鶴樓,漢陽人望見樓上若有光景,是夕,欽若生。欽若早孤,郁愛之。太宗伐太原時,欽若才十八,作《平晉賦論》獻行在。郁為濠州判官,將死,告家人曰:"吾歷官逾五十年,慎於用刑,活人多矣,後必有興者,其在吾孫乎!"

欽若擢進士甲科,為亳州防禦推官,遷秘書省秘書郎,監廬州稅。改太常丞、判三司理欠憑由司。時毋賓古為度支判官,嘗言曰:"天下逋負,自五代迄今,理督未已,民病幾不能勝矣。仆將啟蠲之。"欽若一夕命吏勾校成數,翌日上之。真宗大驚曰:"先帝顧不知邪?"欽若徐曰:"先帝固知之,殆留與陛下收人心爾。"即日放逋負一千餘萬,釋繫囚三千餘人。帝益器重欽若,召試學士院,拜右正言、知制誥,召為翰林學士。蜀寇王均始平,為西川安撫使。所至問繫囚,自死罪以下第降之,凡列便宜,多所施行。還,授左諫議大夫、參知政事,以郊祀恩,加給事中。

河陰民常德方訟臨津縣尉任懿賂欽若得中第,事下御史台劾治。初,欽若鹹平中嘗知貢舉,懿舉諸科,寓僧仁雅舍。仁雅識僧惠秦者與欽若厚,懿與惠秦約,以銀三百五十兩賂欽若,書其數於紙,令惠秦持去。會欽若已入院,屬欽若客納所書於欽若妻李氏,惠秦減所書銀百兩,欲自取之。李氏令奴祁睿書懿名於臂,並以所約銀告欽若。懿再入試第五場,睿復持湯飲至貢院,欽若密令奴索取銀,懿未即與而登科去。仁雅馳書河陰,始歸之。德方得其書,以告御史中丞趙昌言,昌言以聞。既捕祁睿等,亦請逮欽若屬吏。

祁睿本亳小吏,雖從欽若久,而名猶隸亳州。欽若乃言:"向未有祁睿,惠秦亦不及門。"帝方顧欽若厚,命邢昺、閻承翰等於太常寺別鞫之。懿更雲妻兄張駕識知舉官洪湛,嘗俱造湛門。始但以銀屬二僧,不知達主司為誰。昺等遂誣湛受懿銀,湛適使陝西還,而獄已具。時駕且死,睿又悉遁去,欽若因得固執祁睿休役後始傭於家,它奴使多新募,不識惠秦,故皆無證驗。湛坐削藉、流儋州,而欽若遂免。方湛代王旦入知貢舉,懿已試第三場,及官收湛贓,家無有也,乃以湛假梁顥白金器輸官,湛遂死貶所。人知其冤,而欽若恃勢,人莫敢言者。

景德初,契丹入寇,帝將幸澶淵。欽若自請北行,以工部侍郎、參知政事判天雄軍、提舉河北轉運使,真宗親宴以遣之。素與寇準不協,及還,累表願解政事,罷為刑部侍郎、資政殿學士。尋判尚書都省,修《冊府元龜》,或褒讚所及,欽若自名表首以謝,即繆誤有所譴問,戒書吏但云楊億以下,其所為多此類也。歲中,改兵部,升大學士、知通進銀台司兼門下封駁事。初,欽若罷,為置資政殿學士以寵之,準定其班在翰林學士下。欽若訴於帝,復加"大"字,班承旨上。以尚書左丞知樞密院事,修國史。

大中祥符初,為封禪經度制置使兼判兗州,為天書儀衛副使。先是,真宗嘗夢神人言"賜天書於泰山",即密諭欽若。欽若因言,六月甲午,木工董祚於醴泉亭北見黃素曳草上,有字不能識,皇城吏王居正見其上有御名,以告。欽若既得之,具威儀奉導至社首,跪授中使,馳奉以進。真宗至含芳園奉迎,出所上《天書再降祥瑞圖》示百僚。欽若又言至岳下兩夢神人,願增建廟庭。及至威雄將軍廟,其神像如夢中所見,因請構亭廟中。封禪禮成,遷禮部尚書,命作《社首頌》,遷戶部尚書。從祀汾陰,復為天書儀衛副使,遷吏部尚書。明年,為樞密使、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初,學士晁迥草制,誤削去官,有詔仍帶吏部尚書。聖祖降,加檢校太尉。欽若居第在太廟後壖,自言出入訶導不自安,因易賜官第於安定坊。七年,為同天書刻玉使。

馬知節同在樞密,素惡欽若,議論不相下。會瀘州都巡檢王懷信等上平蠻功,欽若久不決,知節因面詆其短,爭於帝前。及趣論賞,欽若遂擅除懷信等官,坐是,罷樞密使,奉朝請。改刻玉副使、知通進銀台司。復拜樞密使、同平章事。上玉皇尊號,遷尚書右僕射、判禮儀院,為會靈觀使。有龜蛇見拱聖營,因其地建詳源觀,命欽若總領之。尋拜左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明年,為景靈使,閱《道藏》,得趙氏神仙事跡四十人,繪於廊廡。又明年,商州捕得道士譙文易,畜禁書,能以術使六丁六甲神,自言嘗出入欽若家,得欽若所遺詩。帝以問欽若,謝不省,遂以太子太保出判杭州。

仁宗為皇太子,自以東宮師保請歸朝,復為資政大學士。詔日赴資善堂侍講皇太子。會輔臣兼領三少,欽若以品高求換秩,拜司空,尋除山南道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與宰相丁謂不相悅,以疾請就醫京師,不報。令其子從益移文河南府,輿疾而歸。謂言欽若擅去官守,命御史中丞薛映就第按問。欽若惶恐伏罪,降司農卿、分司南京,奪從益一官。

仁宗即位,改秘書監,起為太常卿、知濠州,以刑部尚書知江寧府。仁宗嘗為飛白書,適欽若有奏至,因大書"王欽若"字。是時,馮拯病,太后有再相欽若意,即取字緘置湯藥合,遣中人齎以賜,且口宣召之。至國門而人未有知者。既朝,復拜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玉清昭應宮使、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

帝初臨政,欽若謂平時百官敘進,皆有常法,為《遷敘圖》以獻。《真宗實錄》成,進司徒,以郊祀恩,封冀國公。知邵武軍吳植病,求外徙,因殿中丞余諤以黃金遺欽若,未至,而植復遣牙吏至欽若第問之。欽若執以送官,植、諤皆坐貶。初,欽若安撫西川,植為新繁縣尉,嘗薦舉之。至是,亦當以失舉坐罪,詔勿問。兼譯經使,始赴傳法院,感疾亟歸。帝臨問,賜白金五千兩。既卒,贈太師、中書令,諡文穆,錄親屬及所親信二十餘人。國朝以來宰相恤恩,未有欽若比者。

欽若嘗言:"少時過圃田,夜起視天中,赤文成'紫微'字。後使蜀,至褒城道中,遇異人,告以他日位至宰相。既去,視其刺字,則唐相裴度也。"及貴,遂好神仙之事,常用道家科儀建壇場以禮神,朱書"紫微"二字陳於壇上。表修裴度祠於圃田,官其裔孫,自撰文以紀其事。

真宗封泰山、祀汾陰,而天下爭言符瑞,皆欽若與丁謂倡之。嘗建議躬謁元德皇太后別廟,為莊穆皇后行期服。議者以為天子當絕傍期,欽若所言不合禮。又請置先蠶並壽星祠,升天皇北極帝坐於郊壇第一龕,增執法、孫星位,別制王公以下車輅、鼓吹,以備拜官、婚葬。所著書有《鹵簿記》、《彤管懿範》、《天書儀制》、《聖祖事跡》、《翊聖真君傳》、《五嶽廣聞記》、《列宿萬靈朝真圖》、《羅天大醮儀》。欽若自以深達道教,多所建明,領校道書,凡增六百餘卷。

欽若狀貌短小,項有附疣,時人目為"癭相"。然智數過人,每朝廷有所興造,委曲遷就,以中帝意。又性傾巧,敢為矯誕。馬知節嘗斥其奸狀,帝亦不之罪。其後仁宗嘗謂輔臣曰:"欽若久在政府,觀其所為,真奸邪也。"王曾對曰:"欽若與丁謂、林特、陳彭年、劉承珪,時謂之'五鬼'。奸邪險偽,誠如聖諭。"

欽若子從益,終贊善大夫,追賜進士及第。後無子,以叔之子為後。

林特字士奇。祖揆,仕閩為南劍州順昌令,因家順昌。特少穎悟,十歲,謁江南李景,獻所為文,景奇之,命作賦,有頃而成,授蘭台校書郎。江南平,偽官皆入見,特袖文以進。太宗以為長葛尉,改遂州錄事參軍。代還,命中書引對,授大理寺丞、通判隴州,有治狀。田重進鎮永興,太宗以重進武人,選特與楊覃並為通判,人賜白金二百兩,給實奉。會出兵五路討李繼遷,督所部轉芻粟,先期以辦。呂蒙正辟通判西京留守事。蒙正入相,薦之,入判三司戶部勾院。

梁鼎制置陝西青白鹽,前後上議異同,真宗選特與知永興軍張詠同商利害,所奏合旨。累遷尚書祠部員外郎,為戶部副使,詔赴內朝。三司副使預內朝,自特始。徙鹽鐵副使。

真宗北征,命同知留司三司公事,遷司封員外郎。車駕謁陵,為行在三司副使,詔與劉承珪、李溥比較江淮茶法。因裁定新制,歲增課百餘萬,特遷祠部郎中。封泰山,祀汾陰,皆為行在三司副使。以右諫議大夫權三司使、修玉清昭應宮副使。將祀太清宮,遣特儲供具,為行在三司使。禮成,進給事中,為修景靈宮副使兼修兗州景靈宮、太極觀。昭應宮成,遷尚書工部侍郎,真拜三司使。樞密使寇準言特奸邪,又數與爭事,帝為出準,特在職如故。後罷三司,以戶部侍郎同玉清昭應宮副使。兗州宮觀成,遷吏部侍郎。天禧元年,為修上《聖祖寶冊》副使,轉尚書右丞。

時天下完富,丁謂以符瑞、土木迎帝意,而以特有心計,使乾財利佐之。然特亦天性邪險,善附會,故謂始終善特,當時與陳彭年等號"五鬼",語在《王欽若傳》。

仁宗在東宮,以工部尚書兼太子賓客,改詹事。丁謂欲引為樞密副使,而李迪執不可。仁宗即位,進刑部尚書、翰林侍讀學士。謂貶,特亦落職知許州。還朝,以戶部尚書知通進銀台司、判尚書都省、勾當三班院。特體素羸,然未嘗一日謁告,及得疾,才五日而卒。贈尚書左僕射。太后遣中使祀奠。

特精敏,喜吏職,據案終日不倦。真宗數訪以朝廷大事,特因有所中傷,人以此憚焉。奉詔撰《會計錄》三十卷。又為《東封西祀朝謁太清宮慶賜總例》三十六卷。

子濰、洙。濰亦有吏能,歷官至三司鹽鐵副使,以秘書監致仕,卒。洙,官至司農卿、知壽州,臨事苛急,鼓角將夜入州廨,拔堂檻鐵鉤擊殺之。

丁謂,字謂之,後更字公言,蘇州長洲人。少與孫何友善,同袖文謁王禹偁,禹偁大驚重之,以為自唐韓愈、柳宗元後,二百年始有此作。世謂之"孫丁"。淳化三年,登進士甲科,為大理評事、通判饒州。逾年,直史館,以太子中允為福建路採訪。還,上茶鹽利害,遂為轉運使,除三司戶部判官。峽路蠻擾邊,命往體量。還奏稱旨,領峽路轉運使,累遷尚書工部員外郎,會分川峽為四路,改夔州路。

初,王均叛,朝廷調施、黔、高、溪州蠻子弟以捍賊,既而反為寇。謂至,召其種酋開諭之,且言有詔赦不殺。酋感泣,願世奉貢。乃作誓刻石柱,立境上。蠻地饒粟而常乏鹽,謂聽以粟易鹽,蠻人大悅。先時,屯兵施州而饋以夔、萬州粟。至是,民無轉餉之勞,施之諸砦,積聚皆可給。特遷刑部員外郎,賜白金三百兩。時溪蠻別種有入寇者,謂遣高、溪酋帥其徒討擊,出兵援之,擒生蠻六百六十,得所掠漢口四百餘人。復上言:黔南蠻族多善馬,請致館,犒給緡帛,歲收市之。其後徙置夔州城砦,皆謂所經畫也。居五年,不得代,乃詔舉自代者,於是入權三司鹽鐵副使。未幾,擢知制誥,判吏部流內銓。

景德四年,契丹犯河北,真宗幸澶淵,以謂知鄆州兼齊、濮等州安撫使,提舉轉運兵馬巡檢事。契丹深入,民驚擾,爭趣楊劉渡,而舟人邀利,不時濟。謂取死罪紿為舟人,斬河上,舟人懼,民得悉渡。遂立部分,使並河執旗幟,擊刁斗,呼聲聞百餘里,契丹遂引去。明年,召為右諫議大夫、權三司使。上《會計錄》,以景德四年民賦戶口之籍,較鹹平六年之數,具上史館,請自今以鹹平籍為額,歲較其數以聞,詔獎之。尋加樞密直學士。

大中祥符初,議封禪,未決,帝問以經費,謂對"大計有餘",議乃決。因詔謂為計度泰山路糧草使。初,議即宮城乾地營玉清昭應宮,左右有諫者。帝召問,謂對曰:"陛下有天下之富,建一宮奉上帝,且所以祈皇嗣也。群臣有沮陛下者,願以此論之。"王旦密疏諫,帝如謂所對告之,旦不復敢言。乃以謂為修玉清昭應宮使,復為天書扶侍使,遷給事中,真拜三司使。祀汾陰,為行在三司使。建會靈觀,謂復總領之。遷尚書禮部侍郎,進戶部,參知政事。建安軍鑄玉皇像,為迎奉使。朝謁太清宮,為奉祀經度制置使、判亳州。帝賜宴賦詩以寵其行,命權管勾駕前兵馬事。謂獻白鹿並靈芝九萬五千本。還,判禮儀院,又為修景靈宮使,摹寫天書刻玉笈,玉清昭應宮副使。大內火,為修葺使。歷工、刑、兵三部尚書,再為天書儀衛副使,拜平江軍節度使、知昇州。

天禧初,徙保信軍節度使。三年,以吏部尚書復參知政事。是歲,祀南郊,輔臣俱進官。故事,嘗為宰相而除樞密使,始得遷僕射,乃以謂檢校太尉兼本官為樞密使。時寇準為相,尤惡謂,謂媒櫱其過,遂罷準相。既而拜謂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玉清昭應宮使。周懷政事敗,議再貶準,帝意欲謫準江、淮間,謂退,除道州司馬。同列不敢言,獨王曾以帝語質之,謂顧曰:"居停主人勿復言。"蓋指曾以第舍假準也。

其後詔皇太子聽政,皇后裁製於內,以二府兼東宮官,遂加謂門下侍郎兼太子少傅,而李迪先兼少傅,乃加中書侍郎兼尚書左丞。故事,左、右丞非兩省侍郎所兼,而謂意特以抑迪也。謂所善林特,自賓客改詹事,謂欲引為樞密副使兼賓客,迪執不可,因大詬之。既入對,斥謂奸邪不法事,願與俱付御史雜治,語在《迪傳》。帝因格前制不下,乃罷謂為戶部尚書,迪為戶部侍郎;尋以謂知河南府,迪知鄆州。明日,入謝,帝詰所爭狀,謂對曰:"非臣敢爭,乃迪忿詈臣爾,願復留。"遂賜坐。左右欲設墩,謂顧曰:"有旨復平章事。"乃更以杌進,即入中書視事如故。仍進尚書左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兼太子少師。天章閣成,拜司空。乾興元年,封晉國公。

仁宗即位,進司徒兼侍中,為山陵使。寇準、李迪再貶,謂取制草改曰:"當醜徒乾紀之際,屬先王違豫之初,罹此震驚,遂至沈劇。"凡與準善者,盡逐之。是時二府定議,太后與帝五日一御便殿聽政。既得旨,而謂潛結內侍雷允恭,令密請太后降手書,軍國事進入印畫。學士草制辭,允恭先持示謂,閱訖乃進。蓋謂欲獨任允恭傳達中旨,而不欲同列與聞機政也。允恭倚謂勢,益橫無所憚。

允恭方為山陵都監,與判司天監邢中和擅易皇堂地。夏守恩領工徒數萬穿地,土石相半,眾議日喧,懼不能成功,中作而罷,奏請待命。謂庇允恭,依違不決。內侍毛昌達自陵下還,以其事奏,詔問謂,謂始請遣使按視。既而鹹謂復用舊地,乃詔馮拯、曹利用等就謂第議,遣王曾覆視,遂誅允恭。

後數日,太后與帝坐承明殿,召拯、利用等諭曰:"丁謂為宰輔,乃與宦官交通。"因出謂嘗托允恭令後苑匠所造金酒器示之,又出允恭嘗乾謂求管勾皇城司及三司衙司狀,因曰:"謂前附允恭奏事,皆言已與卿等議定,故皆可其奏;且營奉先帝陵寢,而擅有遷易,幾誤大事。"拯等奏曰:"自先帝登遐,政事皆謂與允恭同議,稱得旨禁中。臣等莫辨虛實,賴聖神察其奸,此宗社之福也。"乃降謂太子少保、分司西京。故事,黜宰相皆降制,時欲亟行,止令拯等即殿廬召舍人草詞,仍榜朝堂,布諭天下。追其子珙、珝、玘、珷一官,落珙館職。

先是,女道士劉德妙者,嘗以巫師出入謂家。謂敗,逮系德妙,內侍鞫之。德妙通款,謂嘗教言:"若所為不過巫事,不若託言老君言禍福,足以動人。"於是即謂家設神像,夜醮於園中,允恭數至請禱。及帝崩,引入禁中。又因穿地得龜蛇,令德妙持入內,紿言出其家山洞中。仍復教云:"上即問若,所事何知為老君,第雲'相公非凡人,當知之'。"謂又作頌,題曰"混元皇帝賜德妙",語涉妖誕。遂貶崖州司戶參軍。諸子並勒停。玘又坐與德妙奸,除名,配隸復州。籍其家,得四方賂遺,不可勝紀。其弟誦、說、諫悉降黜。坐謂罷者,自參知政事任中正而下十數人。在崖州逾三年,徙雷州,又五年,徙道州。明道中,授秘書監致仕,居光州,卒。詔賜錢十萬、絹百匹。

謂機敏有智謀,憸狡過人,文字累數千百言,一覽輒誦。在三司,案牘繁委,吏久難解者,一言判之,眾皆釋然。善談笑,尤喜為詩,至於圖畫、博奕、音律,無不洞曉。每休沐會賓客,盡陳之,聽人人自便,而謂從容應接於其間,莫能出其意者。

真宗朝營造宮觀,奏祥異之事,多謂與王欽若發之。初,議營昭應宮,料功須二十五年,謂令以夜繼晝,每繪一壁給二燭,七年乃成。真宗崩,議草遺制,軍國事兼取皇太后處分,謂乃增以"權"字。及太后稱制,又議月進錢充宮掖之用,由是太后深惡之,因雷允恭遂並錄謂前後欺罔事竄之。

在貶所,專事浮屠因果之說,其所著詩並文亦數萬言。家寓洛陽,嘗為書自克責,敘國厚恩,戒家人毋輒怨望,遣人致於洛守劉燁,祈付其家。戒使者伺燁會眾僚時達之,燁得書不敢私,即以聞。帝見感惻,遂徙雷州,亦出於揣摩也。謂初通判饒州,遇異人曰:"君貌類李贊皇。"既而曰:"贊皇不及也。"

夏竦,字子喬,江州德安人。父承皓,太平興國初,上《平晉策》,補右侍禁,隸大名府。契丹內寇,承皓由間道發兵,夜與契丹遇,力戰死之,贈崇儀使,錄竦為潤州丹陽縣主簿。

竦資性明敏,好學,自經史、百家、陰陽、律歷,外至佛老之書,無不通曉。為文章,典雅藻麗。舉賢良方正,擢光祿寺丞、通判台州。召直集賢院,為國史編修官、判三司都磨勘司,累遷右正言。帝幸亳州,為東京留守推官。仁宗初封慶國公,王旦數言竦材,命教書資善堂。未幾,同修起居注,為玉清昭應宮判官兼領景靈宮、會真觀事,遷尚書禮部員外郎、知制誥。史成,遷戶部。景靈宮成,遷禮部郎中。

竦娶楊氏,楊亦工筆札,有鉤距。及竦顯,多內寵,浸與楊不諧,楊悍妒,即與弟媦疏竦陰事,竊出訟之,又竦母與楊母相詬詈,偕訴開封府,府以事聞,下御史台置劾,左遷職方員外郎、知黃州。後二年,徙鄧州,又徙襄州。屬歲飢,大發公廩,不足,竦又勸率州大姓,使出粟,得二萬斛,用全活者四十餘萬人。仁宗即位,遷戶部郎中,徙壽、安、洪三州。洪俗尚鬼,多巫覡惑民,竦索部中得千餘家,敕還農業,毀其淫祠以聞。詔江、浙以南悉禁絕之。

竦材術過人,急於進取,喜交結,任數術,傾側反覆,世以為奸邪。當太后臨朝,嘗上疏乞與修《真宗實錄》,不報。既而丁母憂,潛至京師,依中人張懷德為內助,宰相王欽若雅善竦,因左右之,遂起復知制誥,為景靈判官、判集賢院,以左司郎中為翰林學士、勾當三班院兼侍讀學士、龍圖閣學士,又兼譯經潤文官。遷諫議大夫,為樞密副使、修國史,遷給事中。初,武臣賞罰無法,吏得高下為奸,竦為集前比,著為定例,事皆按比而行。改參知政事、祥源觀使。增設賢良等六科,復百官轉對,置理檢使,皆竦所發。與宰相呂夷簡不相能,復為樞密副使,遷刑部侍郎。史成,進兵部,尋進尚書左丞。

太后崩,罷為禮部尚書、知襄州,改潁州。京東荐饑,徙青州兼安撫使。逾年,罷安撫,遷刑部尚書、徙應天府。寶元初,以戶部尚書入為三司使。趙元昊反,拜奉寧軍節度使、知永興軍,聽便宜行事。徙忠武軍節度使、知涇州。還,判永興軍兼陝西經略安撫招討,進宣徽南院使。與陳執中論兵事不合,詔徙屯鄜州。

初,竦在涇州,朝廷遣龐籍就計事。竦上奏曰:

頃者繼遷逃背,屢寇朔方。至道初,洛苑使白守榮等率重兵護糧四十萬,遇寇浦洛河,糧卒並沒,守榮僅以身免。呂端始欲發兵,由麟府、鄜延、環慶三路趣平夏,襲其巢穴,太宗難之。後命李繼隆、丁罕、范廷召、王超、張守恩五路入討。繼隆與罕合兵,行旬日,不見賊;守恩見賊不擊;超及廷召至烏白池,以諸將失期,士卒困敝,相繼引還。時繼遷當繼捧入朝之後,曹光實掩襲之餘,遁逃窮蹙,而猶累歲不能剿滅。先皇帝鑒追討之敝,戒疆吏謹烽候、嚴卒乘,來即驅逐之,去無追捕也。

然拓跋之境,自靈武陷沒之後,銀、綏割棄已來,假朝廷威靈,其所役屬者不過河外小羌爾。況德明、元昊相繼猖獗,以繼遷窮蹙,比元昊富實,勢可知也。以先朝累勝之士,較當今關東之兵,勇怯可知也。以興國習戰之帥,方沿邊未試之將,工拙可知也。繼遷竄伏平夏,元昊窟穴河外,地勢可知也。若分兵深入,糗糧不支,師行賊境,利於速戰。儻進則賊避其鋒,退則敵躡其後,老師費糧,深可虞也。若窮其巢穴,須涉大河,長舟巨艦,非倉卒可具也。若浮囊挽梗,聯絡而進,我師半渡,賊乘勢掩擊,未知何謀可以捍禦?臣以為不較主客之利,不計攻守之便,而議追討者,非良策也。

因條上十事。時邊臣多議征討,朝廷鄉之,而竦言出師非便。既而詔以涇原、鄜延兩路兵進討,會元昊稍求納款,范仲淹請留鄜延兵,由是涇原兵亦不行。中國之師,卒不出塞。

竦上十事:一、教習強弩以為奇兵;二、羈縻屬羌以為藩籬;三、詔唃廝囉父子併力破賊;四、度地形險易遠近、砦柵多少、軍士勇怯,而增減屯兵;五、詔諸路互相應援;六、募土人為兵,州各一二千人,以代東兵;七、增置弓手、壯丁、獵戶以備城守;八、並邊小砦,毋積芻糧,賊攻急,則棄小砦入保大砦,以完兵力;九、關中民坐累若過誤者,許人入粟贖罪,銅一斤為粟五斗,以贍邊計;十、損並邊冗兵、冗官及減騎軍,以舒饋運。當時頗採用之。

其募土人為兵,令下而楊偕奏言:"西兵比繼遷時十增七八,縣官困於供億,今州復益一二千人,則歲費不貲。若訓習士卒,使之精銳,選任將帥,求之方略,自然以寡擊眾,以一當百矣。竦雲"土兵訓練可代東兵",此虛言也。自德明納款以來,東兵猶不可代,況今日乎?"朝廷下竦議,竦奏:"陝西防秋之敝,無甚東兵,不慣登陟,不耐寒暑,驕懦相習,廩給至厚。土兵便習,各護鄉土,山川道路,彼皆素知,歲省芻糧鉅萬。且收聚小民,免飢餓為盜,代兵東歸,以衛京師,萬世利也。偕欲以寡擊眾,殆虛言也。"

偕復奏云:

自古將帥深入殊庭,霍去病止將輕騎八百,直棄大將軍數百里赴利,斬捕過當;又將萬騎逾烏盭,討遫仆,涉狐奴,歷五王國,過焉支山千有餘里,合兵鏖皋蘭下,殺樓蘭王、虜侯王,執昆邪王子,收休屠祭天金人。趙充國亦以萬騎破先零。李靖以驍騎三千破突厥,又以精騎一萬至陰山,斬首千餘級,俘男女十餘萬,擒頡利以獻。自漢以來,用少擊眾,不可勝數。竦在涇原守城壘,據險阻,來則御之,去則釋之,不聞出師也。竦懼戰或敗衄,托以兵少為辭爾。

竦言土兵各護鄉土,自古兵有九地,士卒近家,謂之散地,言其易離散也。第以近事言之,閣門祗候王文恩出師敗北,而土兵皆竄走,惟東兵僅二百人,殺敵兵甚眾。以此知兵之強弱,不系東西,在將有謀與無謀爾。今邊郡參用東兵、土兵,若盡罷東兵,亦非計也。古人有言:"非隴西之民有勇怯,乃將吏之制巧拙異也。"今防邊東兵,人月受米七斗五升,土兵二石五斗,而竦乃言東兵廩給至厚,又不知之甚也。竦又言募土兵訓練以代東兵,且土兵數萬,須募足訓練,雖三二歲未得成效,兵精猶恐奔北,豈有驟加訓練而能取勝哉?

竦議遂屈。

竦雅意在朝廷,及任以西事,頗依違顧避,又數請解兵柄。改判河中府,徙蔡州。慶曆中,召為樞密使。諫官、御史交章論:"竦在陝西畏懦不肯盡力,每論邊事,但列眾人之言,至遣敕使臨督,始陳十策。嘗出巡邊,置侍婢中軍帳下,幾致軍變。元昊嘗募得竦首者與錢三千,為賊輕侮如此。今復用之,邊將體解矣。且竦挾詐任數,奸邪傾險,與呂夷簡不相能。夷簡畏其為人,不肯引為同列,既退,乃存之以釋宿憾。陛下孜孜政事,首用懷詐不忠之臣,何以求治?"會竦已至國門,言者論不已,請不令入見。諫官余靖又言:"竦累表引疾,及聞召用,即兼驛而馳。若不早決,竦必堅求面對,敘恩感泣,復有左右為之地,則聖聽惑矣。"章累上,即日詔竦歸鎮,竦亦自請還節。徙知亳州,改授吏部尚書。歲中,加資政殿學士。

竦之及國門也,帝封彈疏示之,既至亳州,上書萬言自辨。復拜宣徽南院使、河陽三城節度使、判并州。請復置宦者為走馬承受。明年,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大名府。又明年,召入為宰相。制下,而諫官、御史復言:"大臣和則政事修,竦前在關中,與執中論議不合,不可使共事。"遂改樞密使,封英國公。

請析河北為四路。親事官夜入禁中,欲為亂,領皇城司者皆坐逐,獨楊懷敏降官,領入內都知如故。言者以為竦結懷敏而曲庇之。會京師同日無雲而震者五,帝方坐便殿,趣召翰林學士張方平至,謂曰:"夏竦奸邪,以致天變如此,宜出之。"罷知河南府,未幾,赴本鎮,加兼侍中。饗明堂,徙武寧軍節度使,進鄭國公,錫賚與輔臣等。將相居外,遇大禮有賜,自竦始。尋以病歸,卒。贈太師、中書令。賜諡文正,劉敞言:"世謂竦奸邪,而謚為正,不可。"改諡文莊。

竦以文學起家,有名一時,朝廷大典策累以屬之。多識古文,學奇字,至夜以指畫膚。文集一百卷。其為郡有治績,喜作條教,於閭里立保伍之法,至盜賊不敢發,然人苦煩擾。治軍尤嚴,敢誅殺,即疾病死喪,拊循甚至。嘗有龍騎卒戍邊郡,剽,州郡莫能止,或密以告竦。時竦在關中,俟其至,召詰之,誅斬殆盡,軍中大震。其威略多類此。然性貪,數商販部中。在并州,使其仆貿易,為所侵盜,至杖殺之。積家財累鉅萬,自奉尤侈,畜聲伎甚眾。所在陰間僚屬,使相猜阻,以鉤致其事,遇家人亦然。

子安期,字清卿,以父任為將作監主簿,召試,賜進士出身。累遷太常博士,擢提點荊湖南道刑獄。除開封府推官,徙判官,判三司鹽鐵勾院,出為京西轉運使。盜起部中,剽劫州縣,而光化軍戍卒相繼叛,勢且相合,安期督將吏捕斬殆盡。徙河東轉運使,累遷尚書工部郎中,徙江、淮發運使,入為三司戶部副使。會元昊納款,西邊罷兵,命往陝西與諸路經略安撫司議損邊費,頗奏省吏員及汰邊兵之不任役者五萬人。擢天章閣待制,遂為陝西都轉運使。徙河北,進兵部郎中。

時竦為樞密使,為請還所遷官,丐淮、浙一郡。復以為工部郎中、江淮發運使,徙知永興軍。進龍圖閣直學士、吏部郎中、知渭州。簡弓箭手,得驍勇萬人為步兵,騎又半之,教以戰陣法,由是土兵勝他路。又籍塞下閒田,募人耕種,歲得谷數萬斛,以備振發,名曰貸倉。

遷右諫議大夫,進樞密直學士,徙延州。未至,丁父憂。服除,辭所進職,復為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讀,提舉集禧觀。以學士復知延州,州東北阻山,無城郭,虜騎嘗乘之。安期至,即大築城。時方暑,士卒有怨言,安期益令廣袤計數百步,令其下曰:"敢言者斬。"躬自督役,不逾月而就。元昊請畫疆界,朝廷欲遣使,以問安期。安期對曰:"此不足煩王人,衙校可辦也。"議遂決。暴得疾,卒,詔遣中使護其喪以歸。

安期雖乘世資,頗以才自厲,朝廷數器使之,然無學術,而求入侍經筵,為世所譏。其奉養聲伎,不減其父雲。

論曰:王欽若、丁謂、夏竦,世皆指為奸邪。真宗時,海內乂安,文治洽和,群臣將順不暇,而封禪之議成於謂,天書之誣造端於欽若,所謂以道事君者,固如是耶?竦陰謀猜阻,鉤致成事,一居政府,排斥相踵,何其患得患失也!欽若以贓賄幹吏議,其得免者幸矣。然而黨惡醜正,幾敗國家,謂其尤者哉。

譯文

王欽若,字定國,臨江軍新喻人。他的父親王仲華,陪著祖父王郁在鄂州作官,逢長江水暴漲,遷家居黃鶴樓,漢陽人望見黃鶴樓上好像有光彩之景,這晚,王欽若出生,王欽若早年喪父,王郁疼愛他。宋太宗征伐太原時,王欽若只有十八歲,作《平晉賦論》進獻到太宗的行營處。王郁任濠州判官,將死時告訴家人說“:我當官超過五十年,對用刑很慎重,使許多人能活命,以後必定有大興刑獄的人,大概出在我的孫兒呵!”

王欽若被選拔為進士甲科,任亳州防禦推官,升任秘書省秘書郎、監廬州稅。改任太常丞、判三司理欠憑由司。當時毋賓古任度支判官,曾談論說:“天下百姓拖欠賦稅,從五代至現在,執法官不停地責罰,百姓精疲力盡不能承受了。我要啟奏皇上蠲免它。”王欽若命官吏一晚校理出數目,第二天上奏皇帝,真宗大吃一驚,說:“先帝竟然不知道嗎?”王欽若緩緩說:“先帝當然知道這些,大概是留給皇上收攬民心呵。”當天下令蠲免百姓所欠一千多萬,釋放囚徒三千多人。真宗愈加器重王欽若,詔他試學士院,授右正言、知制誥,召他任翰林院學士。蜀地寇盜王均剛被平定,王欽若出任西川安撫使。他所到之處詢問囚犯,自死罪以下的減罪不等,凡列舉對國家有利的事,大多均實行,王欽若回朝,被授給左諫議大夫、參知政事,因郊祀之恩,又兼任給事中。

河陰人常德方上告臨津縣尉任懿賄賂王欽若得以中第,真宗把案事下達御史台處理。當初,王欽若於鹹平年間(998~1003)曾知貢舉,任懿舉試諸科,寓居僧仁雅的房舍,僧仁雅所認識的僧惠秦與王欽若交好,任懿與僧惠秦約定,用三百五十兩銀子賄賂王欽若,把銀子數量寫在紙上,令僧惠秦拿去給王欽若。正好王欽若已入貢院,僧惠秦托王欽若的門客拿所寫的銀數給王欽若的妻子李氏,僧惠秦把任懿所寫的銀數減去一百兩,想自個私吞。李氏命奴僕祁睿在手臂上寫下任懿的名字,並把所約定的賄銀數告訴王欽若。任懿再入試第五場,祁睿又持湯飲到貢院,王欽若命奴僕索取賄銀,任懿沒有立即給賄銀就登科第離去,僧仁雅急送信到河陰,才討回賄銀。常德方獲得這封索賄信,把它告訴御史中丞趙昌言,趙昌言把它奏告真宗。逮捕祁睿等人後,又請求逮捕王欽若的屬吏。

祁睿本是亳州的小吏,雖然跟隨王欽若很久,而其名字仍隸屬亳州。王欽若於是說:“過去我家沒有祁睿,僧惠秦也不在我的門下。”真宗正厚待王欽若,命令邢籨、閻承翰等人在太常寺另外審訊。任懿改口說他妻子的哥哥張駕認識知舉官洪湛,曾一起造訪洪湛的家。當初只把銀子託付二僧,不知他們所送達的主考官員是誰。邢籨等人於是誣告洪湛接受任懿的賄銀,洪湛剛好出使陝西回朝,而官司已經辦好。這時張駕又死了,祁睿又逃得不知去向,王欽若因而得以堅持說祁睿是科舉之事結束後才僱到家裡的,其他奴僕多為剛召募的,不認識僧惠秦,所以該案都沒有證據。洪湛坐罪削籍,流入儋州,而王欽若於是免罪。正好洪湛代理王旦入知貢院,任懿已試第三場,等到官府查收洪湛的贓物,家裡沒有,就把洪湛借梁顥的銀器繳納官府,洪湛遂死在貶所。人們知道洪湛受冤,而王欽若依仗權勢,沒有人敢說。

景德初年(1004),契丹入侵,真宗將親征澶淵。王欽若親自請求北行,他以工部侍郎、參知政事判天雄軍,提舉河北轉運司,真宗親自設宴送他前往任職。王欽若平素與寇準不和,等到回朝,他累次上表願解去參知政事,罷為刑部侍郎、資政殿學士。不久又判尚書都省,修纂《冊府元龜》,有褒獎讚揚的地方,王欽若把自己的名字寫在首位向皇帝謝恩,在出現差錯有所責問時,王欽若告誡屬吏要他只說是楊億下面的人做的,他所作所為大都是如此。年中,他改任兵部侍郎,升為大學士、知通進銀台司兼門下封駁事。起初,王欽若罷職,真宗為他設定資政殿學士以寵愛他,寇準把他的等級定在翰林學士下面。王欽若向真宗訴說,真宗又為他增加“大”字為大學士,其等級承聖旨定為上等。王欽若又以尚書左丞知樞密院事,修纂國史。

大中祥符初年(1008~1016),王欽若任封禪經度制置使兼兗州通判,任天書儀衛副使。此前,真宗曾夢見神人說:“賜天書於泰山。”就悄悄告訴了王欽若。王欽若於是說,六月甲午日,木匠董祚在醴泉亭北邊看見黃色的絹書在草地上,上面有字不認識。皇城官吏王居正看見上面有御名,報告了這事。王欽若得到天書後,備辦著威嚴的儀式捧著它走到社首,跪著授給宦官,宦官捧著它飛馳進獻真宗。真宗來到含芳園恭迎天書,真宗拿出所獻上的《天書再降祥瑞圖》給百官看。王欽若又說到大山下兩次夢見神人,希望增建廟庭;等到至威雄將軍廟,其神像像夢中所見到的一樣,於是請求在廟中建亭。封禪之禮完成,王欽若升任禮部尚書,受命作《社首頌》,升任戶部尚書。他隨真宗祭祀汾陰,又任天書儀衛副使,升任吏部尚書。次年,王欽若任樞密使、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最初,學士晁迥草擬詔書,因錯誤削去官職,皇帝下詔仍令他帶吏部尚書職。聖祖降,加任檢校太尉。王欽若的住宅在太廟後面的空地,他說出入時開路喝斥影響太廟自己心中不安,於是真宗在定安坊改賜給他宅第。大中祥符七年(1014),他任同天書刻玉使。

馬知節同王欽若在樞密院,一向厭惡王欽若,議論政事意見不同。恰逢瀘州都巡檢王懷信等人上奏平蠻之功,王欽若很久還沒批決,馬知節於是當面詆毀王欽若的短處,兩人在真宗面前爭辯。及催促論功行賞,王欽若遂擅自授王懷信等人以官職,因此獲罪,王欽若被罷免樞密使,逢一日、五日朝見皇帝。改任刻玉副使、知通進銀台司。後又升任樞密使、同平章事。王欽若向皇上進獻玉皇尊號,升任尚書右僕射、判禮儀院,為會靈觀使。有龜蛇出現在拱聖營,在此地建祥源觀,命王欽若總領管理。不久升任左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次年,任景靈觀使,檢閱《道藏》,得到趙氏神仙事跡四十人,把他們畫在走廊上。大中祥符九年(1016),商州捉得道士譙文易,他積聚有禁書,能以法術驅使六丁六甲神,親自說曾出入王欽若的家,得到王欽若所贈送的詩。真宗以該事問王欽若,王欽若辭謝不知此事,於是王欽若以太子太保銜外任判杭州。

宋仁宗趙楨為皇太子,親自以王欽若為東宮老師的名義保請他歸朝,又任資政殿大學士。真宗詔令王欽若每天去資善堂為皇太子侍講。正好輔臣兼任三少,王欽若以自己官品高請求調換他職,被授職司空,不久授任山南道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王欽若與宰相丁謂不和,以疾病請求到京城就醫治療,朝廷沒答覆。王欽若叫兒子王從益傳文河南府,帶病回到京城。丁謂說王欽若擅離職守,命御史中丞薛映到他住宅追究。王欽若惶恐認罪,被降職為司農卿,分管南京,削奪王從益一級官職。

宋仁宗登帝位,王欽若改任秘書監,被起用為太常卿、濠州知州,以刑部尚書銜知江寧府。仁宗曾作書法飛白體,恰巧王欽若有奏摺到,仁宗就大書“王欽若”三字。此時,馮拯生病,皇太后有再次拜王欽若為宰相之意,就拿著仁宗所書三字的紙放在盛湯藥的盒子裡,派宦官攜帶著賜給王欽若,且口頭宣示召見他。至國都門卻沒有人知道。朝見後,再授王欽若為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玉清昭應宮使、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

仁宗皇帝當初親臨朝政,王欽若說平常百官升遷,都有固定的制度,作《遷敘圖》獻上。《真宗實錄》編成,王欽若進升司徒,因郊祭之恩,被封冀國公。知邵武軍吳植生病,請求外調,通過殿中丞余諤用黃金送給王欽若,尚未送到,而吳植又派小吏到王欽若家裡詢問此事。王欽若執拿他們送官府。吳植、余諤都坐罪貶官。起初,王欽若安撫西川,吳植任新繁縣尉,王欽若曾薦舉他。至此,王欽若也應當按失察判罪,仁宗下詔不予追究。王欽若兼任譯經使,剛去傳法院,感染疾病急忙回家。仁宗親臨慰問,賞賜銀五千兩。王欽若死後,朝廷贈他太師、中書令,諡號文穆,且錄用他的親屬以及他所親信的人二十多個。宋開國以來,宰相蒙受恤恩,沒有能與王欽若相比的。

王欽若曾說:“我小時候經過圃田,晚上起來看天空,紅色的花紋變成‘紫微’兩字。後來出使蜀地,到褒城道中,遇見異人,他告訴我將來位至宰相。他離去後,看他刺的字,就是唐朝宰相裴度。”王欽若富貴後,於是喜好神仙之事,常常按道家科儀建壇場用以敬神,用紅筆寫“紫微”二字陳放在壇上。向皇帝上表修建裴度祠於圃田,授官給裴度後裔子孫,親自撰文以記錄裴度的事跡。

宋真宗封禪泰山,祭祀汾陰,天下爭談符..吉兆,這都是王欽若與丁謂首倡的。王欽若曾建議皇帝親自拜見元德皇太后別廟,為莊穆皇后服喪一年。有人議論認為天子應當斷絕一周年的服喪限制,王欽若所說的不符合禮制。王欽若又請求設定先蠶和壽星祠,升天皇北極帝坐星為郊祭壇上第一龕,增加執法、孫星的位子,另外製作王公以下的車輅、鼓吹,以準備授官、婚喜喪葬時使用。王欽若所著的書有《鹵簿記》、《彤管懿範》、《天書儀制》、《聖祖事跡》、《翊聖真君傳》、《五嶽廣聞記》、《列宿萬靈朝真圖》、《羅天大醮儀》。王欽若自認為很通曉道教,多有所建議闡明,領頭校對道書,總計增加六百多卷。

王欽若體形矮小,脖子上長有贅瘤,當時人稱之為“頸瘤宰相”。然而他智力權術超過其他人,每當朝廷有所建造,他能委屈遷就,以便符合皇帝的心意。他的性情好傾軋偽詐,敢做假傳命令欺騙人的事。馬知節曾斥責他狡詐的情況,皇帝也沒有治他的罪。其後宋仁宗曾對輔佐大臣說:“王欽若長久擔任朝廷官職,觀察他的所作所為,確實是奸邪呵。”王曾回答說“:王欽若與丁謂、林特、陳彭年、劉承王圭,當時稱他們為‘五鬼’。奸滑、邪惡、陰險詐偽,的確像皇上所諭示的。”

王欽若的兒子王從益,死前任贊善大夫,被追贈進士及第。後沒有兒子,以叔叔的兒子作為後代。

丁謂,字謂之,後來改字為公言,蘇州長洲人。他年輕時與孫何友善,一起把文章藏在袖子裡拜見王禹翶,王禹翶很驚奇重視他們,認為從唐朝韓愈、柳宗元以後,二百年才有這等創作。世人稱他們為“孫、丁”。淳化三年(992),丁謂中進士甲科,任大理評事、饒州通判。過一年,他任直史館,以太子中允銜任福建路採訪使。他回朝後,上奏茶鹽的利弊,於是任轉運使,升三司戶部判官。峽州路少數民族騷擾邊地,朝廷命令他前去體察衡量輕重設法解決。他回朝上奏符合皇帝的意圖,任峽州路轉運使,接連升至尚書工部員外郎,恰好分川峽為四路,改任夔州路轉運使。

起初,王均反叛朝廷,朝廷調遣施、黔、高、溪州蠻族武裝抵禦王均,不久這些少數民族武裝反而反叛朝廷。丁謂到此,召集少數民族酋長,開導曉諭他們,且說皇帝有詔赦免不殺他們。酋長感激流涕,願意世代進貢。於是立誓言刻石柱,豎立在邊境上。少數民族地區富產粟米而缺乏食鹽,丁謂允許用粟米交換食鹽,當地人十分高興。以前,朝廷駐軍施州卻吃夔州、萬州的粟米。至此,百姓沒有轉運軍餉的勞役,施州各寨,積蓄聚集起來都可自給。朝廷特別升丁謂為刑部員外郎,賞賜銀三百兩。當時溪蠻另外一些部落入境騷擾,丁謂調遣高、溪少數民族首領率其兵討擊,又派宋兵援助他們,俘生蠻六百六十人,獲得他們所搶掠的漢人口四百多人。丁謂又上奏說:“黔南的少數民族大多擅長養馬,請傳達三館衙門,犒賞緡帛,每年徵收購買馬匹。”此後又遷徙少數民族。設定夔州城寨,都是丁謂所治理籌劃的。丁謂管理該事五年,朝廷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代替他,就下詔求自願替代該職的人,丁謂於是入朝暫代理三司鹽鐵副使。沒多久,被提拔為知制誥,判吏部流內銓。

景德四年(1007),契丹入侵河北,宋真宗親征澶淵,任丁謂為鄆州知州兼齊、濮等州安撫使,提舉轉運兵馬巡檢事。契丹侵入內地,百姓驚懼混亂,爭著奔向楊劉渡,而船主抬價求利,不按時開船渡河。丁謂拿犯了死罪的人假扮成船主,斬殺在黃河岸上,船主都畏懼,百姓得以全部坐船渡過黃河。丁謂遂馬上把部隊分開,使士兵沿著黃河岸執旗幟,互相攻擊打鬥,呼喊聲傳聞到百里外,契丹兵驚懼退去。第二年,丁謂被任命為右諫議大夫、權三司使。他進獻《會計錄》,按照景德四年百姓賦稅戶口之名冊,比較鹹平六年(1003)的數額,全部送上史館,請從今以後以鹹平時賦稅名冊作為定數,每年比較該定數報告當年賦稅情況,皇帝下詔嘉獎他。不久他兼任樞密直學士。

大中祥符初,朝廷商議封禪,沒定下來,宋真宗問此行的經費情況,丁謂答以“大概估計有多餘”,封禪之事才定下來。於是詔令丁謂任計度泰山路糧草使。起初,朝廷商議在靠近宮城的乾地建設玉清昭應宮,真宗左右有進諫反對的。真宗召丁謂詢問,丁謂回答:“皇上擁有天下的財富,修建一宮奉侍上帝,況且是用以祈求皇嗣。群臣中有阻止皇上的,希望用此理由辯論他們。”王旦秘密上疏進諫,真宗按丁謂所回答的告訴他,王旦不再敢說什麼了。真宗於是以丁謂任修玉清昭應宮使,又任天書扶侍使,升任給事中,實授官三司使。祭祀汾陰,他任行在三司使。建造會靈觀,丁謂又總管該事。他調任尚書禮部侍郎,入戶部,參知政事。建安軍鑄造玉皇像,他任迎奉使。朝拜太清宮,他任奉祀經度制置使、判亳州。真宗賜宴席賦詩以使他此行榮耀,任命他權管勾駕前兵馬事。丁謂進獻白鹿井靈芝九萬五千根。回朝後,丁謂判禮儀院,又任修景靈宮使,摹寫天書雕刻玉質書箱,為玉清昭應宮副使。皇帝宮殿內著火,丁謂任修葺使。他歷任工、刑、兵三部尚書,又任天書儀衛副使,授官平江軍節度使、昇州知州。

天禧初年,他調任保信軍節度使,天禧三年(1019),他以吏部尚書官銜恢復參知政事。這年,祭天於南郊,輔佐大臣一同升官。先例,曾為宰相而授官樞密使,才得升任僕射,真宗於是以丁謂任檢校太尉兼本官為樞密使。當時寇準當宰相,他特別厭惡丁謂,丁謂構陷寇準的缺點過失,寇準遂被罷免宰相職務。鏇即授丁謂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玉清昭應宮使。周懷政之事敗露,主張再貶寇準官,真宗本意想貶寇準到江、淮之間,丁謂降其職,授寇準道州司馬。同僚大臣不敢做聲,只有王曾用真宗皇帝的話質問丁謂,丁謂對他說“:讓寇準居住的人不要再說了。”這是指王曾把房屋借給寇準。

此後真宗詔皇太子趙禎聽政,皇后在內裁決發令,以二府兼任東宮官職,於是丁謂加官門下侍郎兼太子少傅,而李迪已經先兼任少傅,丁謂就增兼中書侍郎兼尚書左丞。先例,左右丞不由兩省的侍郎兼任,而丁謂企圖特以此抑制李迪。丁謂所親善的林特,從賓客改任詹事,丁謂想引薦他任樞密副使兼賓客,李迪堅持不答應,因而大罵李迪。李迪就入見皇帝,斥責丁謂奸邪違法之事,願與丁謂一起交付御史共受處理,其語見《李迪傳》。皇帝由於在法律條文上判決不下,就罷丁謂任戶部尚書,李迪任戶部侍郎,不久讓丁謂知河南府,李迪知鄆州。第二天,丁謂入宮謝恩,皇帝責問他們所爭的情形,丁謂回答:“不是我敢與他爭,而是李迪怨恨辱罵我啊,我希望再留任。”皇帝遂賜給他座位。左右正要設定墩,丁謂對他們說:“有聖旨恢復我任平章事。”左右就換成小凳進來,立即入中書省像過去一樣管理政事。又進丁謂任職尚書左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兼太子少師。天章閣建成,授丁謂司空,乾興元年(1022),封丁謂為晉國公。

宋仁宗登帝位,丁謂升任司徒兼侍中,為山陵使。寇準、李迪再次貶官,丁謂取皇帝詔書草稿改為“:當惡徒干預朝綱之際,接著就是先王避開安樂的開始,遭遇這種令人震驚的事,終於陷入嚴重的狀況。”凡是與寇準友好的,全部放逐之。當時二府定奪商議,太后與皇帝每五天親臨一次便殿聽政。這獲得皇帝同意後,而丁謂暗中交給內侍雷允恭,要他秘密請求太后降下手書,軍國大事的處理只送上蓋印。學士起草皇帝的詔書,雷允恭先拿給丁謂看,丁謂閱畢才送給皇帝蓋印發布。丁謂想只任命雷允恭傳達皇帝聖旨,而不想同僚大臣參與聞知機密大政。雷允恭倚恃丁謂的勢力,更加橫行無所憚懼。

雷允恭剛任山陵都監,他與判司天監邢中和擅自更換皇堂之地。夏守恩帶領工匠數萬人穿鑿該地,土石相互占一半,眾人的議論一天比一天大,害怕不能成功,做到半途停下來,上奏請示。丁謂包庇雷允恭,故意拖著不作處理。內侍毛昌達從山陵下回來,把這事奏報皇帝,皇帝詔問丁謂,丁謂才請求派使者去調查。不久大家都說再使用原先那塊地,於是詔令馮拯、曹利用等人到丁謂家商議,派王曾反覆視察,遂誅殺雷允恭。

幾天后,太后與仁宗皇帝坐在承明殿,召馮拯、曹利用等人曉諭說“:丁謂任宰相,竟然與宦官交結串通。”於是拿出丁謂曾托雷允恭令皇宮後苑工匠所打造的金酒器給他們看,又拿出雷允恭曾找丁謂求取管勾皇城司及三司衙司的憑證,接著說:“丁謂先前黨附雷允恭奏事,都說已經同你們這些人商議好了,所以我都同意了他的奏議,而且建設奉侍先帝的陵寢,竟擅自更易陵地,幾乎誤了大事。”馮拯等人奏說:“自從真宗皇帝故去,政事都是丁謂與雷允恭一同議定的,他們聲稱是得旨於皇上。我們這些人沒有能辨別真假,賴英明的皇上明察他們的奸事,這是國家的福呵。”於是降職丁謂為太子少保,遣派到西京。先例,罷免宰相都要下正式詔令,當時要立即執行,只令馮拯等人就殿召舍人草擬詔詞,仍舊張榜公布在朝堂上,發布曉諭天下。追奪丁謂之子丁珙、丁繩、丁王己、丁..一級官職,解除丁珙的館職。

先前,女道士劉德妙,曾以巫師身份出入丁謂家中。丁謂事敗,官府逮捕劉德妙,內侍審訊她,劉德妙全部交待,丁謂曾教她說:“你所作的不過是巫事,不如假託老君說禍福之事,足以使人心動。”於是她就在丁謂家設神像,晚上在園中設壇祭祀,雷允恭多次來祈禱。到真宗皇帝死去,引她進入禁中,又由於鑿地得龜蛇,令劉德妙拿入內宮,欺騙說它們出自他家山洞中,仍又教她說:“皇上如果問你,所奉侍的怎么知道是老君,你只說‘宰相不是凡人,應當知道這事’。”丁謂又作頌,標題是“混元皇帝賜德妙”,辭語牽涉妖言荒誕。遂貶丁謂為崖州司戶參軍。丁謂諸兒子一併勒令停職,丁王己又犯與劉德妙通姦罪,被除名,發配復州服差役。籍沒丁謂的家,抄得四方賄賂贈送的物品,無法統計。他的弟弟丁誦、丁說、丁諫全部降職罷官。因丁謂事件犯罪罷官的從參知政事任中正以下達十幾人。丁謂在崖州滿三年,調到雷州,又過五年,調到道州。明道年間(1032~1034),丁謂被授官秘書監退休,住在光州時死去。皇帝下詔賜錢十萬,絹百匹。

丁謂機智敏捷有才智計謀,陰險狡猾超過常人,文章數十萬字,他一瀏覽就能背誦。任職三司,案件文書繁多積壓,官吏很久難以解決的,他一句話就判決了,眾人都喜悅紛紛。他善談笑,特別喜歡做詩,甚至對圖畫、博弈、音律,沒有不透徹了解的。每次休息洗沐見賓客,全部陳設各種娛樂玩具,聽憑客人自己選擇,而丁謂在這些人之間從容應酬接待,沒有什麼能超出他的意料。

宋真宗時營造宮觀,上奏吉祥災異之事,多為丁謂與王欽若發起的。起初,商議建設昭應宮,預料工作需二十五年,丁謂下令夜以繼日地乾,每繪一壁要供應兩隻蠟燭,七年就建成昭應宮。真宗逝世,商議草擬遺詔,軍國大事同時要取得皇太后處理同意,丁謂就增加“權”字;等到太后稱制聽政,他又主張每月送錢充作後宮用,從此太后很厭惡他,由於雷允恭事件就一起審查丁謂前後欺君矇騙之事而放逐他。

丁謂在貶所,專門研究佛家浮屠因果之說,他所著的詩和文章也有幾萬字。他家人寓居洛陽,他曾寫信克制和自責,敘述國家的厚恩,告誡家人不要動不動就生怨情,他派人送信給洛陽太守劉燁,祈請劉燁把信交給他家人。他告誡送信的使者等候劉燁會見許多同僚時報告劉燁,劉燁得到丁謂的信不敢私自處理,立即把它報告皇帝。仁宗看信後受感動,起了惻隱之心,就調丁謂到雷州,這也說明丁謂會揣摩人的心理。丁謂最初通判饒州時,遇見異人說:“你的容貌像李贊皇。”鏇即又說“:李贊皇不如你呵。”

夏竦字子喬,江州德安人。父親夏承皓,太平興國初年,上呈《平晉策》,補為右侍禁,隸屬大名府。契丹入侵內地,夏承皓由小路發兵,晚上與契丹遭遇,力戰死在戰場,贈崇儀使,錄用夏竦為潤州丹陽縣主簿。

夏竦資質明敏,喜好讀書,從經史、百家、陰陽、律歷,外到佛老之書,無不通曉。寫文章,典雅修飾華麗,考中賢良方正科,提升為光祿寺丞、台州通判。召為直集賢院,為國史編修官、判三司都磨勘司,累遷至右正言。皇帝臨幸亳州,夏竦為東京留守推官。仁宗初封慶國公,王旦幾次說夏竦的才能,命夏竦在資善堂教書。不久,同修起居注,為玉清昭應宮判官兼領景靈宮、會真觀事,升任尚書禮部員外郎、知制誥。國史修成,升戶部員外郎。景靈宮建成,升禮部郎中。

夏竦娶楊氏為妻,楊氏也工於書信,能輾轉推問,究其實情。等到夏竦顯貴,多寵愛姬妾,漸漸與楊氏不協調,楊氏凶暴橫蠻妒忌,就與弟妹疏陳夏竦的隱私之事,偷偷地出來訴訟;又夏竦母親與楊氏母親互相辱罵,一同訴到開封府,開封府把事情報告朝廷,傳送御史台立案彈劾,降夏竦為職方員外郎、知黃州。後二年,移鄧州,又徙襄州。適值飢年,大肆散發公家倉庫糧食,不能滿足,夏竦又勸說帶領本州大姓,使其拿出粟米,得二萬斛,因此而被救活的人四十多萬。仁宗即皇帝位,夏竦升任戶部郎中,移任壽、安、洪三州。洪州習俗尚鬼,多女巫男巫蠱惑百姓,夏竦搜尋部中得到一千多家,敕令返歸農業,毀掉其祭祀祠堂,以之報告朝廷。詔命江、浙以南全部禁絕。

夏竦智才過人,急於升官,喜歡交結,縱任方術,反覆無常,世人以他為奸邪。值太后臨朝,他曾上疏請求參與編修《真宗實錄》,沒有得到答覆。不久母親去世守喪,暗中到京城,依附宦官張懷德為內助,宰相王欽若很欣賞夏竦,因而以他為左右侍從,於是起復知制誥,為景靈判官、判集賢院,以左司郎中的身份為翰林學士、勾當三班院兼侍讀學士、龍圖閣學士,又兼任譯經潤文官。升任諫議大夫,為樞密副使、修國史,升給事中。開始,武臣賞罰沒有法律,胥吏得以高下其手狼狽為奸,夏竦為此集中以前例子,著為定例,事情都按此比照實行。改任參知政事、祥源觀使。增設賢良方正等六科,恢復百官輪流應對,設定理檢使,都是夏竦所發明。與宰相呂夷簡意見合不來,再次為樞密副使,升刑部侍郎。國史修成,進升兵部侍郎,不久進升尚書左丞。

太后去世,夏竦被罷免為禮部尚書、知襄州,改任潁州。京東連年災荒,移任青州兼安撫使,過了一年,被解除安撫使,升任刑部尚書,移應天府。寶元初年,夏竦以戶部尚書的身份入為三司使。趙元昊反叛,授任奉寧軍節度使、知永興軍,聽任全權處理。移任忠武軍節度使、涇州知州。返回,判永興軍兼陝西經略、安撫、招討,升宣徽南院使。與陳執中論軍事意見不一致,詔命夏竦移屯..州。

開始,夏竦在涇州,朝廷派龐籍前來計議事情。夏竦上奏說:

“近來,李繼遷背叛,屢次入侵朔方。至道初年,洛陽苑使白守榮等人率領重兵護衛糧食四十萬,在浦洛河與敵人遭遇,糧食士兵全部覆沒,白守榮僅僅保住了性命。呂端開始打算發兵,由麟府、..延、環慶三路趨往平夏,襲擊敵人的巢穴,太宗拒斥之。後來命令李繼隆、丁罕、范廷召、王超、張守恩五路進討。李繼隆與丁罕合兵,走了十天,不見敵人;張守恩看見敵人不攻擊;王超及范廷召到達烏白池,因眾將錯過約定時間,士兵睏乏疲敝,相繼率領所部返回。當時李繼遷在李繼捧歸附宋朝之後,曹光實掩襲之餘,遁逃窮窘侷促,但還是連年不能剿滅。先皇帝鑒於追討的弊病,告誡邊疆官吏謹守邊境情況,嚴禁士兵追逐,敵人來到就驅逐出去,敵人離開不要追捕。

“然而拓跋的境地,自從靈武陷沒之後,銀州、綏州割讓放棄以來,假借朝廷威靈,其所役使的部屬不過是河外小羌而已。何況趙德明、趙元昊相繼猖獗,以李繼遷困窘侷促,與元昊富實相比,情勢可知了;以先朝累勝的士兵,與當今關東軍隊比較,勇敢怯弱可知了;以興國習戰的軍隊,與沿邊沒有嘗試過的軍隊相比,優劣可知了;李繼遷伏匿在平夏,元昊聚集在河外,地理形勢可知了。如果分兵深入,軍糧供給不上,軍隊行進在敵人境內,有利於速戰。倘若前進則敵人避開其鋒銳,後退則敵人尾追其後,勞師費糧,這是很擔心的事。如果窮其巢穴,必須渡過大河,長船巨艦,不是倉卒可以備辦的。如果用浮橋牽引,軍隊聯絡而前進,我軍渡到一半,敵人乘勢掩擊,不知有什麼謀略可以抗擊抵禦?我認為不比較主客之利,不計較攻守之便,而議論追討,這不是良策。”

因而條陳上奏十事。當時邊疆大臣多建議征討,朝廷趨向這一觀點,但夏竦說出師不適宜。不久詔令以涇原、..延兩路軍隊進討,恰逢元昊有意請求投誠,范仲淹請求留下..延軍隊,由於這樣涇原軍隊也沒有出征。中國的軍隊,始終沒有出邊塞。

夏竦上奏十事:一、教習強弩作為奇兵;二、籠絡歸附的羌人作為屏障;三、詔令口角廝口羅父子協力破敵;四、估計地形險易遠近、柵砦多少、軍士勇敢怯弱情況,而增減屯駐軍隊;五、詔令各路互相應援;六、招募當地人為兵,每州各一二千人,以代替東兵;七、增置弓手、壯丁、獵戶以備城池守御;八、凡是邊地小砦,不要蓄積糧草,敵人攻得急,就放棄小砦入保大砦,以保存兵力;九、關中百姓因受牽連及犯過錯的,允許他們納粟贖罪,一斤銅為五斗粟,以贍給邊地財計;十、減少所有邊地的冗兵、冗官及減少騎兵,以寬舒運輸。當時頗採用了他的建議。

其招募當地人為兵,命令下達但楊偕奏說“:西兵比李繼遷時增加了十分之七八,縣官為供給所困擾,現在州又增加一二千人,那么一年費用無可計量;如果訓練教習土兵,使之精銳,選任將帥,尋求方略,自然會以少擊眾,以一當百了。夏竦說‘土兵訓練可以代替東兵’,這是空話。自從趙德明投誠以來,東兵還不可替,何況今天呢?”朝廷傳送給夏竦議論,夏竦奏:“陝西防秋的弊端,不比東兵嚴重,不習慣登高,不耐寒冷暑熱,驕橫懦弱相習,廩給很豐厚。土兵宜於習俗,各護衛鄉土,山川道路,他們都素來知道,每年節省糧草巨萬。而且收聚百姓,避免因飢餓為盜賊,代兵東歸,以護衛京城,這是萬代之利。楊偕想要以少擊眾,這大概是空話。”

楊偕又奏說:

“自古以來將帥深入敵境,霍去病只率領輕騎八百,直棄大將軍幾百里出戰,斬殺捕獲超過己方的傷亡數;又率領一萬騎兵越過烏韡,征討..仆,經過狐奴,歷五王國,過焉支山一千多里,合兵激戰於皋蘭下,殺死折蘭王、盧侯王,活捉昆邪王的兒子,收捕休屠祭天金人。趙充國也以一萬騎兵擊破先零。李靖以三千驍勇騎兵擊破突厥,又以一萬精銳騎兵到達陰山,斬首一千多級,俘虜男女十多萬,擒獲頡利進獻。從漢代以來,以少擊眾,不可勝數。夏竦在涇原防守城壘,占據險阻,敵人來到就抵禦,敵人離開就放鬆,沒有聽說他出師。夏竦害怕戰爭或者失敗,是借兵少為辭而已。

“夏竦說土兵各護鄉土,自古兵有九地,士兵近家,叫作散地,這是說其易於離散。但以近事來說,..門祗候王文恩出師敗北,而土兵都流竄逃走,只有東兵二百人,殺死敵兵很多。因此知兵的強弱,不在於東西,在於將領有謀略與沒有謀略而已。現在邊郡參用東兵、土兵,如果全部廢除東兵,也不是計謀。古人有言‘:不是隴西的百姓有勇敢怯懦,而是將領官吏的管束巧妙笨拙不同。’現在防守邊地的東兵,每人每月受米七斗五升,土兵二石五斗,而夏竦說東兵廩給最為豐厚,這是又不知之甚。說招募土兵訓練以代替東兵,而且土兵幾萬,必須募足訓練即使是三二年未必見成效,兵精還恐怕逃奔,難道有一下子加以訓練而能取勝的嗎?”

夏竦的建議於是被停止。

夏竦向來意在朝廷,等到委任以西部邊事,很是猶豫觀望,又幾次請求解除兵權。改判河中府,移任蔡州。慶曆年中,召用為樞密使。諫官、御史交相上奏章論列:“夏竦在陝西畏縮懦弱不肯盡力,每次議論邊事,只列陳大家的言論,到朝廷派敕使前來督促,才陳述十策。曾經出巡邊地,把侍婢安排在中軍帳下,幾乎導致軍隊叛變。元昊曾懸賞得到夏竦首級者給錢三千,他為敵人輕視侮辱如此。現在又任用他,邊地將要解體了。而且夏竦挾詐任數,奸邪傾險,與呂夷簡合不來。呂夷簡害怕他的為人,不肯引為同列,辭官隱退後,又推薦夏竦來消除歷來的怨恨。陛下專心政事,首先任用胸懷欺詐不忠的臣子,何以求得治理呢?”恰逢夏竦已經到達京都城門,說話的人議論不停,請求不令他入見。諫官余靖又說:“夏竦屢次上表因病辭官,等到聽說召用,馬上兼程而疾馳。如果不早早決定,夏竦必定堅持要求皇帝當面召見詢問,敘說恩典感動流淚,再有左右為之地,那么聖聽就被迷惑了。”奏章接連上呈,當天詔命夏竦返歸蔡州,夏竦也自己請求返回。移知亳州,改授吏部尚書。當年中,加官資政殿學士。

夏竦到達都城城門時,皇帝封送彈劾的奏疏給他看,到亳州後,他上書萬言自我辯護。再授任宣徽南院使、河陽三城節度使、判并州。夏竦請求重新設定宦官為走馬承受。第二年,拜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大名府。第三年,召入為宰相。制書下達而諫官、御史又說:“大臣和睦則政事修明,夏竦以前在關中,與陳執中議論不合,不能使他們共事。”於是改任樞密使,封英國公。

請求分河北為四路。親事官晚上進入禁中,想要作亂,掌領皇城司的人都因此被貶逐,惟獨楊懷敏降官職,照舊掌領入內都知。諫官認為夏竦勾結楊懷敏而曲意庇護他。恰逢京城同一天天上沒有雲彩而五次震響,皇帝才坐在便殿,急召翰林學士張方平來到,張方平對皇帝說:“夏竦奸惡邪佞,以致天變如此,應把他逐出朝廷。”罷知河南府,不久,前往本鎮,加兼侍中。祭獻明堂,移夏竦武寧軍節度使,進封鄭國公,賜賞與輔佐大臣相同。將相居外鎮,遇大禮有賞賜,從夏竦開始。不久因病歸家,去世。贈太師、中書令。賜諡號文正,劉敞說:“世人認為夏竦奸邪,而諡號為正,不可以。”改諡文莊。

夏竦以文學起家,有名於一時,朝廷大典策書屢次讓他執筆。多識古文,學習奇字,到晚上用手指畫在皮膚上。有文集一百卷。他任州郡長官有治績,喜歡製作條條框框,在閭里立保伍之法,致使盜賊不敢顯露,但人們苦於苛煩騷擾。治軍尤其嚴格,敢於誅殺,倘若疾病死喪,撫慰很周到。曾經有龍騎士兵戍守邊地,群起剽掠,州郡不能制止,有人秘密報告夏竦。當時夏竦在關中,等他來到後,召見士兵詰問,誅斬幾乎將盡,軍中大震。他的威嚴方略多類此。但生性貪婪,幾次在部中交易。在并州,指使他的奴僕貿易,為奴僕所侵盜,至用杖殺死他們。積累家財累巨萬,自奉尤其奢侈,畜養聲伎很多。所在之處暗中離間部下,使其互相猜疑阻滯,以輾轉推問究其實情,對待家人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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