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四
又東出江關,入南郡界。
江水自關,東徑弱關、捍關。捍關,廩君浮夷水所置也。弱關在建平、秭歸界。昔巴、楚數相攻伐,藉險置關,以相防捍,秦兼天下,置立南郡,自巫東上皆其域也。
又東過巫縣南,鹽水從縣東南流注之。
江水又東,烏飛水注之。水出天門郡漊中縣界,北流徑建平郡沙渠縣南,又北流徑巫縣南,西北歷山道三百六十里,注於江,謂之烏飛口。江水又東徑巫縣故城南,縣故楚之巫郡也。秦省郡立縣,以隸南郡。吳孫休分為建平郡,治巫城。城緣山為塘,周十二里一百一十步,東西北三面皆帶傍深谷,南臨大江,故夔國也。江水又東,巫溪水注之。溪水導源梁州晉興郡之宣漢縣東,又南徑建平郡泰昌縣南,又徑北井縣西,東轉歷其縣北。水南有鹽井,井在縣北,故縣名北井,建平一郡之所資也。鹽水下通巫溪,溪水是兼鹽水之稱矣。溪水又南,屈徑巫縣東。縣之東北三百步,有聖泉,謂之孔子泉。其水飛清石穴,潔並高泉,下注溪水。溪水又南入於大江。江水又東徑巫峽,杜宇所鑿以通江水也。郭仲產云:按《地理志》,巫山在縣西南,而今縣東有巫山,將郡、縣居治無恆故也。江水歷峽東,徑新崩灘,此山漢和帝永元十二年崩,晉太元二年又崩。當崩之日,水逆流百餘里,湧起數十丈。今灘上有石,或圓如簞,或方似屋,若此者甚眾,皆崩崖所隕,致怒湍流,故謂之新崩灘。其頹岩所余,比之諸嶺,尚為竦桀,其下十餘里,有大巫山,非惟三峽所無,乃當抗峰岷、峨,偕蛉衡、疑。其翼附群山,並概青雲,更就霄漢,辨其優劣耳。神孟塗所處,《山海經》曰:夏後啟之臣孟塗,是司神於巴。巴人訟於孟塗之所,其衣有血者執之。是請生居山上,在丹山西。郭景純云:丹山在丹陽,屬巴,丹山西即巫山者也。又帝女居焉。宋玉所謂天帝之季女,名曰瑤姬,未行而亡,封於巫山之陽。精魂為草,實為靈芝,所謂巫山之女,高唐之阻,旦為行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台之下。旦早視之,果如其言,故為立廟,號朝雲焉。其間首尾百六十里,謂之巫峽,蓋因山為名也。自三峽七百里中,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岩疊嶂,隱天蔽日,自非停午夜分,不見曦月。至於夏水襄陵,沿泝阻絕,或王命急宣,有時朝發白帝,暮到江陵,其間千二百里,雖乘奔御風,不以疾也。春冬之時,則素湍綠潭,回清倒影,絕巘生怪柏,懸泉瀑布,飛漱其間,清榮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澗肅,常有高猿長嘯,屬引淒異,空谷傳響,哀轉久絕。故漁者歌曰: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江水又東徑石門灘。灘北岸有山,山上合下開,洞達東西,緣江步路所由,劉備為陸遜所破,走徑此門,追者甚急,備乃燒鎧斷道。孫桓為遜前驅,奮不顧命,斬上夔道,截其要徑,備逾山越險,僅乃得免,忿恚而嘆曰:吾昔至京,桓尚小兒.而今迫孤,乃至於此。遂發憤而薨矣。
又東過秭歸縣之南,縣故歸鄉,《地理志》曰:歸子國也。《樂緯》曰:昔歸典葉聲律。宋忠曰:歸即夔。歸鄉蓋夔鄉矣。古楚之嫡嗣有熊摯者,以廢疾不立,而居於夔,為楚附庸。後王命為夔子。《春秋》值公二十六年,楚以其不祀滅之者也。袁山松曰:屈原有賢姊,聞原放逐,亦來歸,瑜令自寬全。鄉人冀其見從,因名曰秭歸。即《離騷》所謂女嬃蟬媛以署余也。縣城東北,依山即坂,周回二里,高一丈五尺,南臨大江。古老相傳,謂之劉備城,蓋備征吳所築也。縣東北數十里,有屈原舊田宅。雖畦堰縻漫,猶保屈田之稱也。縣北一百六十里,有屈原故宅,累石為室基,名其地曰樂平里。宅之東北六十里,有女嬃廟,搗衣石猶存。故《宜都記》曰:種歸蓋楚子熊繹之始國,而屈原之鄉里也。原田宅於今具存,指謂此也。江水又東徑一城北,其城憑嶺作固,二百一十步,夾溪臨谷,據山枕江,北對丹陽城,城據山跨阜,周八里二百八十步,東北兩面,悉臨絕澗,西帶亭下溪,南枕大江,險峭壁立,信天固也。楚子熊繹始封丹陽之所都也。《地理志》,以為吳之丹陽。論者云:尋吳楚悠隔,縷荊山,無容遠在吳境,是為非也。又楚之先王陵墓在其間,蓋為征矣。江水又東南徑夔城南,跨據川阜,周回一里百一十八步,西北背枕深谷,東帶鄉口溪,南側大江。城內西北角有金城,東北角有圓土獄,西南角有石井口,徑五尺。熊摯始治巫城,後疾移此,蓋夔徙也。《春秋左傳》值公二十六年,楚令尹子玉城夔者也。服虔曰:在巫之陽,秭歸歸鄉矣。江水又東徑歸鄉縣故城北。袁山松曰:父老傳言,原既流放,忽然蹔歸,鄉人喜悅,因名曰歸鄉。抑其山秀水清,故出俊異,地險流疾,故其性亦隘。《詩》云:惟岳降神,生甫及申。信與!余謂山松此言,可謂因事而立證,恐非名縣之本旨矣。縣城南面重嶺,北背大江。東帶鄉口溪,溪源出縣東南數百里,西北入縣。徑狗峽西,峽崖龕中石,隱起有狗形,狗狀具足,故以狗名峽。鄉口溪又西北徑縣下入江,謂之鄉口也。江水又東徑信陵縣,南臨大江,東傍深溪,溪源北發梁州上庸縣界,南流徑縣下,而注於大江也。
又東過夷陵縣南,江水自建平至東界峽,盛弘之謂之空泠峽。峽甚高峻,即宜都、建平二郡界也。其間遠望,勢交嶺表,有五六峰,參差互出。上有奇石,如二人像,攘袂相對,俗傳兩郡督郵爭界於此,宜都督郵,厥勢小東傾,議者以為不如也。江水歷峽東,徑宜昌縣之插灶下,江之左岸,絕岸壁立數百丈,飛鳥所不能棲。有一火燼,插在崖間,望見可長數尺。父老傳言,昔洪水之時,人薄舟崖側,以餘燼插之岩側,至今猶存,故先後相承謂之插灶也。江水又東徑流頭灘,其水並峻激奔暴,魚鱉所不能游。行者常苦之,其歌曰:灘頭白勃堅相持,倏忽淪沒別無期。袁山松曰:自蜀至此,五千餘里,下水五日,上水百日也。江水又東徑宜昌縣北,分夷道很山所立也。縣治江之南岸,北枕大江,與夷陵對界。《宜都記》曰:渡流頭灘十里,便得宜昌縣。江水又東徑狼尾灘而歷人灘。袁山松曰:二灘相去二里。人灘水至峻峭,南岸有青石,夏沒冬出,其石.崟,數十步中,悉作人面形,或大或小。其分明者,鬚髮皆具,因名曰人灘也。江水又東徑黃牛山,下有灘,名曰黃牛灘。南岸重嶺疊起,最外高崖間有石色如人負刀牽牛,人黑牛黃,成就分明,既人跡所絕,莫得究焉,此岩既高,加以江湍紆迴,雖途徑信宿,猶望見此物,故行者謠曰:朝發黃牛,暮宿黃牛,三朝三暮,黃牛如故。言水路紆深,回望如一矣。江水又東徑西陵峽,《宜都記》曰:自黃牛灘東入西陵界,至峽口百許里,山水紆曲,而兩岸高山重障,非日中夜半,不見日月。絕壁或千許丈,其石彩色,形容多所像類。林木高茂,略盡冬春。猶鳴至清,山谷傳響,泠泠不絕。所謂三峽,此其一也。山松言:常聞峽中水疾,書記及口傳,悉以臨懼相戒,曾無稱有山水之美也。及余來踐臍此境,既至欣然,始信耳聞之不如親見矣。其疊崿秀峰,奇構異形,固難以辭敘。林木蕭森,離離蔚蔚,乃在霞氣之表。仰矚俯映,彌習彌佳。流連信宿,不覺忘返,目所履歷,未嘗有也。既自欣得此奇觀,山水有靈,亦當驚知己於千古矣。江水歷禹斷江南。峽北有七谷村,兩山間有水清深,潭而不流。又耆舊傳言,昔是大江,及禹治水,此江小不足瀉水,禹更開今峽口,水勢並沖,此江遂絕,於今謂之斷江也。江水出峽,東南流,徑故城洲。洲附北岸,洲頭曰郭洲,長二里,廣一里,上有步闡故城,方圓稱洲,周回略滿,故城洲上,城周五里,吳西陵督步騭所築也。孫皓鳳凰元年,騭息闡復為西陵督,據此城降晉,晉遣太傅羊祜接援,未至,為陸抗所陷也。江水又東徑故城北,所謂陸抗城也。城即山為墉,四面天險。江南岸有山孤秀,從江中仰望,壁立峻絕。袁山松為郡,嘗登之矚望焉。故其《記》云:今自山南上至其嶺,嶺容十許人,四面望諸山,略盡其勢。俯臨大江,如縈帶焉,視舟如鳧雁矣。北對夷陵縣之故城。城南臨大江。秦令白起伐楚,三戰而燒夷陵者也。應劭曰:夷山在西北,蓋因山以名縣也。王莽改曰居利。吳黃武元年,更名西陵也。後復曰夷陵。縣北三十里,有石穴,名曰馬穿。嘗有白馬出穴,人逐之入穴,潛行出漢中。漢中人失馬,亦嘗出此穴,相去數千里。袁山松言江北多連山,登之望江南諸山,數十百重,莫識其名,高者千仞,多奇形異勢,自非煙寨雨霽,不辨見此遠山矣。余嘗往返十許過,正可再見遠峰耳。江水又東徑白鹿岩。沿江有峻壁百餘丈,猿所不能游。有一白鹿,陵峭登崖,乘岩而上,故世名此岩為白鹿岩。江水又東歷荊門、虎牙之間。荊門在南,上合下開,暗徹山南,有門像,虎牙在北,石壁色紅,間有白文類牙形,並以物像受名。此二山,楚之西塞也。水勢急峻,故郭景純《江賦》曰:虎牙桀豎以屹崒,荊門闕竦而盤薄,圓淵九回以懸騰,湓流雷呴而電激者也。漢建武十一年,公孫述遣其大司徒任滿、翼江王田戎,將兵數萬,據險為浮橋,橫江以絕水路,營壘跨山,以塞陸道。光武遣吳漢、岑彭將六萬人擊荊門,漢等率舟師攻之,直衝浮橋,因風縱火,遂斬滿等矣。
又東南過夷道縣北,夷水從佷山縣南,東北注之。
夷道縣,漢武帝伐西南夷,路由此出,故曰夷道矣。王莽更名江南。桓溫父名彝,改曰西道。魏武分南郡置臨江郡。劉備改曰宜都。郡治在縣東四百步。故城,吳丞相陸遜所築也。為二江之會也。北有湖裡淵,淵上橘袖蔽野,桑麻暗日,西望佷山諸嶺,重峰疊秀,青翠相臨,時有丹霞白雲,游曳其上。城東北有望堂,地特峻,下臨清江,游矚之名處也。縣北有女觀山,厥處高顯,回眺極目。古老傳言,昔有思婦,夫官於蜀,屢愆秋期。登此山絕望,憂感而死,山木枯悴,鞠為童枯。鄉人哀之,因名此山為女觀焉。葬之山頂,今孤墳尚存矣。
又東過枝江縣南,沮水從北來注之。
江水又東,徑上明城北。晉太元中,荷堅之寇荊州也,刺史桓沖徙渡江南,使劉波築之,移州治此城。其地夷敞,北據大江。江汜枝分,東入大江,吳治洲上,故以枝江為稱。《地理志》曰:江沱出西,東入江是也。其地故羅國,蓋羅徙也。羅故居宜城西山,楚文王又徒之於長沙,今羅縣是矣。縣西三里有津鄉,津鄉,里名也。《春秋》莊公十九年,巴人伐楚,楚子御之,大敗於津。應劭曰:南郡江陵有津鄉。今則無聞矣。郭仲產雲,尋楚御巴人,枝江是其塗。便此津鄉殆即其地也。盛弘之曰:縣舊治沮中,後移出百里洲,西去郡百六十里。縣左右有數十洲,槃布江中,其百里洲最為大也。中有桑田甘果,映江依洲。自縣西至上明,東及江津,其中有九十九洲。楚諺云:洲不百,故不出王者。桓玄有問鼎之志,乃增一洲,以充百數。僭號數旬,宗滅身屠。及其傾敗,洲亦消毀。今上在西,忽有一洲自生,沙流回薄,成不淹時,其後未幾,龍飛江漢矣。縣東二里,有縣人劉凝之故宅。凝之字志安,兄盛公,高尚不仕。凝之慕老萊、嚴子陵之為人,立屋江湖,非力不食。妻梁州刺史郭詮女,亦能安貧。宋元嘉中,夫妻隱於衡山,終焉不返矣。縣東北十里,土台北岸有迤洲,長十餘里,義熙初,烈武王斬桓謙處。縣東南二十里,富城洲上,有道士范儕精廬。自言巴東人,少游荊土。而多盤桓縣界。惡衣粗食,蕭散自得,言來事多驗,而辭不可詳。人心欲見,歘然而對,貌言尋求,終弗遇也。雖徑跨諸洲,而舟人未嘗見其濟涉也。後東遊廣陵,卒於彼土。儕本無定止處,宿憩一小庵而已。弟子慕之,於其昔游,共立精舍,以存其人。縣有陳留王子香廟,頌稱子香於漢和帝之時,出為荊州刺史,有惠政,天子征之,道卒枝江亭中。常有三白虎,出入人間,送喪逾境。百姓追美甘棠,以永元十八年,立廟設祠,刻石銘德,號曰枝江白虎王君。其子孫至今猶謂之為白虎王。江水又東會沮口,楚昭王所謂江、漢,沮、漳,楚之望也。
又南過江陵縣南。
縣北有洲,號曰枚回洲,江水自此兩分而為南、北江也。北江有故鄉洲。元興之末,桓玄西奔,毛祐之與參軍費恬射玄於此洲。玄子升,年六歲,輒拔去之。王韶之云:玄之初奔也,經日不得食,左右進粗粥,咽不能下。升抱玄胸撫之,玄悲不自勝。至此,益州都護馮遷斬玄於此洲,斬升於江陵矣。下有龍洲,洲東有寵洲,二洲之間,世擅多魚矣。漁者投罟歷網,往往掛絕,有潛客泳而視之,見水下有兩石牛,嘗為罾害矣。敵漁者莫不擊浪浮舟;鼓枻而去矣。其下謂之邴里洲,洲有高沙湖,湖東北有小水通江,名曰曾口。江水又東徑燕尾洲北,合靈溪水,水無泉源,上承散水,合承大溪,南流注江。江、溪之會有靈溪戍,背阿面江,西帶靈溪,故戍得其名矣。江水東得馬牧口,江水斷洲通會。江水又東徑江陵縣故城南,《禹貢》荊及衡陽惟荊州,蓋即荊山之稱而制州名矣。故楚也。子革曰:我先君僻處荊山以供王事,遂遷紀郢。今城,楚船官地也。《春秋》之渚宮矣。秦昭襄王二十九年,使白起拔鄢鄂,以漢南地而置南郡焉。《周書》曰:南,國名也。南氏有二臣,力鉤勢敵,競進爭權,君弗能制。南氏用分為二南國也。按韓嬰敘《詩》云:其地在南郡、南陽之間。《呂氏春秋》所謂禹自塗山巡省南土者也。是郡取名焉。後漢景帝以為臨江王榮國。王坐侵廟壖地為宮,被征,升車,出北門面軸折。父老竊流涕曰:吾王不還矣!自後北門不開,蓋由榮非理終也。漢景帝二年,改為江陵縣。王莽更名郡曰南順,縣曰江陸。舊城,關羽所築。羽北圍曹仁,呂蒙襲而據之。羽曰:此城吾所築,不可攻也。乃引而退,杜元凱之攻江陵也,城上人以瓠系狗頸示之,元凱病癭故也。及城陷,殺城中老小,血流沾足。論者以此薄之。江陵城地東南傾,故緣以金堤,自靈溪始。桓溫令陳遵造。遵善於方功,使人打鼓,遠聽之,知地勢高下,依傍創築,略無差矣。城西有棲霞樓,俯臨通隍,吐納江流,城南有馬牧城,西側馬徑,此洲始自枚回,下迄於此,長七十餘里,洲上有奉城,故江津長所治,舊主度州郡貢於洛陽,因謂之奉城。亦曰江津戍也。戍南對馬頭岸。昔陸抗屯此,與羊祜相對,大宏信義,談者以為華元、子反覆見於今矣。北對大岸,謂之江津口,故洲亦取名焉。江大自此始也。《家語》曰:江水至江津,非方舟避風,不可涉也,故郭景純云:濟江津以起漲,言其深廣也。江水又東徑郢城南,子囊遺言所築城也。《地理志》曰:楚別邑,故郢矣。王莽以為郢亭。城中有趙台卿冢,歧平生自所營也。冢圖賓主之容,用存情好,敘其宿尚矣。江水又東得豫章口,夏水所通也,西北有豫章岡,蓋因岡而得名矣。或言因楚王豫章台名,所未詳也。
譯文
又往東流出江關,流人南郡界,
江水從關東流經弱關、捍關。捍關是凜君乘船下夷水時所設;弱關在建平郡姊歸縣邊界上。從前巴、楚常常打仗,所以在險要處設關互相防禦。秦統一天下後,設定南郡,於是從巫縣東上,就都是秦的領土了。
又往東流過巫縣南邊,鹽水從縣城東南流來注人。
江水又往東流,有烏飛水注入。鳥飛水發源於天門郡樓中縣邊界,往北流經建平郡沙渠縣南邊,又往北流經巫縣南邊,於是往西北經過山間三百七十里的流程,注入江水,匯流處叫烏飛口。江水又往東流,經過巫縣老城南,巫縣就是舊時楚國的巫郡,秦廢巫郡而改置為縣,劃歸南郡管轄。吳孫休分設建平郡,以巫城為治所。巫城倚山築城,周圍十二里一百一十步,東西北三面都依傍深谷,南臨大江,從前是夔國的地方。江水又東流,巫溪水注入。巫溪水發源於梁州晉興郡宣漢縣東邊,往南流經建平郡泰昌縣南面,又流經北井縣西面,轉向東邊,流經縣城北面。南岸有鹽井,都在縣城北面,所以縣名叫北井,建平全郡食鹽都仰賴這些鹽井供應。鹽水下通巫溪,溪水於是也兼有鹽水之名了。溪水又往南流,轉彎流經巫縣東邊。巫縣東北三百步有聖泉,口轉孔子泉,清泉從石洞中飛流而出,瑩潔可與名泉媲美。泉流一F 注溪水,溪水又南流注入大江。江水繼續東流,穿過巫峽。巫峽是杜宇所鑿,藉以疏通江水。郭仲產說:按《 地理志》 ,巫山在巫縣縣城西南,但現在縣城東卻有巫山,或許是郡縣治所地址常有遷移變動的緣故吧。江水穿過山峽往東流,經過新崩灘。漢和帝永元十二年(100 ) ,此處山崩,晉太元二年(377 )再次山崩,山崩那天,江水倒流百餘里,水涌高達數十丈。現在灘上有很多巨石,圓的如飯籮,方的如房屋,都是從山崖上塌下的,急流受阻,奔騰怒吼,所以叫新崩灘。崩塌後留下的石峰,與許多別的山嶺相比起來,顯得還是相當高峻的。下流十餘里有大巫山,山勢之高不但是三峽所沒有的,而且可以與崛山和峨眉山一爭上下,與衡山和九疑山互比高低;周圍相連的群山,都是高入青雲,只有攀登到天上,才分辨得出它們的高下。大巫山是司法之神孟塗所居之處。《 山海經》 說:夏啟的臣子孟塗,在巴做了司法之神,巴人到孟塗的住所來告狀,他只把衣服上有血跡的人抓起來,決不濫殺無辜,而有好生之德。他住在山上,在丹山西面。郭景純說:丹山在丹陽,屬巴郡。丹山西就是巫山。此外,赤帝的女兒也住在這裡,就是宋玉所說的天帝的小女兒,名叫瑤姬。她還沒有出嫁就死了,葬在巫山的南面,精魂化成草,結成靈芝。這就是所謂居於高唐險阻處的巫山神女,早上她是飄蕩的雲,向晚她是游移的雨,每天早晚都在陽台下面。次日一早,楚王起來一看,果然像神女所說的一樣,於是就為她修建廟宇,號為朝雲。山峽從起點到終點長一百六十里,稱為巫峽,就是因巫山而得名。三峽七百里的水路間,兩岸山脈連綿不絕,其間沒有一點空缺的地方。層沓的岩石和峰巒,把天空和陽光都遮住了,不到中午和夜半,看不到太陽和月亮。到了夏天,大水升漲,漫到了丘陵上,不論上水或下水就都阻斷了。如果朝廷頒發詔令須火急傳達,有時早上從白帝城出發,晚間就可到江陵,其間行程一千二百里,雖然騎著快馬,乘著疾風,也沒有這般迅速。春天和冬天時節,又另是一番景象:白浪輕揚,澄潭泛綠,清波間映著倒影,陡峻的峰巒上長滿姿態奇詭的柏樹,懸崖上的瀑布飛奔直下。這種林泉山石的奇秀風光,真是引人入勝。每逢初晴的日子和凝霜的清晨,山林寒寂、澗水無聲,高處卻常常傳來猿猴一聲聲不斷的長嘯,聲音十分淒楚,空谷里迴蕩著餘音,久久方才消失。所以漁夫唱道: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江水又往東流過石門灘,石門灘北岸有一座山,上合下開,東西暢通,沿江步行,都要經過這裡。劉備被陸遜打得大敗,逃經這道門戶。追兵逼得很緊,於是劉備燒掉愷甲,破壞了棧道。孫桓充當陸遜的前鋒,他奮不顧身地追擊,切斷通往夔州的要道。劉備爬山越嶺,通過重重險阻,僅僅逃得了性命。他氣憤地嘆息道:從前我到京城時,孫桓還不過是個小鬼,現在卻逼我到這地步!他一氣就氣死了。
又往東流過姊歸縣南邊,
株歸縣就是舊時的歸鄉。《 地理志》 說:就是歸子國。《 樂緯》 說:古時歸是掌管音樂的。宋忠說:歸就是夔,歸鄉該就是夔鄉了。古時楚王的嫡子有個叫熊摯的,因為殘疾不能繼承王位,因而在夔居住,作為楚的附庸國,以後楚王稱他為夔子。《 春秋》 :僖公二十六年(前634 ) ,楚因夔子不祭祀,就滅了夔國。袁山松說:屈原有個賢慧的姐姐,聽說屈原被放逐,也來和他一起,勸他想開些,全鄉的人也都希望他能聽姐姐的話,因此稱那地方為株歸;就是《 離騷》 中所說的:女簍牽著我依依不捨,一邊又責罵我。縣城東北背靠山坡,城牆周圍長二里,高一丈五尺,南瀕大江。據老人們相傳,稱為劉備城,大概是劉備征吳時所築。縣城東北數十里,有屈原過去的田地和住宅,雖然田埂已經紊亂崩壞,可是仍保持著屈田的稱呼。縣城以北一百六十里有屈原故居,用石頭砌築成屋基,那地方取名樂平里。故居東北六十里有女嬰廟,搗衣石也還在。所以《 宜都記》 說:株歸是楚子熊繹最早的封國,也是屈原的故鄉,屈原田園住宅至今還在;指的就是這地方。江水又往東流過一座城的北邊,此城憑依山嶺修築加固,長二百一十步。城在兩溪之間,下臨山谷,據山瀕江,北對丹陽城。丹陽城依山修築,跨過丘岡,周圍八里二百八十步;東北兩面都是下臨絕澗,西邊靠近亭下溪,南傍大江,陡崖險峻如壁,實在是天然的險、要之地。這是楚子熊繹初封于丹陽時的都邑。《 地理志》 以為那是吳的丹陽,有人辯駁道:推想起來吳楚兩地相距遙遠,熊繹在荊山艱苦經營,丹陽不可能遠在吳的境內,所以此說是錯誤的。而且楚國前代帝王的陵墓也在那裡,這也可作為證據。江水又往東南流,經過夔城南面,夔城據山川形勢而修築,周圍一里一百十八步,西北背依深谷,東邊靠近鄉口溪,南瀕大江邊;城內西北角有金城,東北角有圓形土牢,西南角有石井,口徑五尺。熊摯開始把治所一設在巫城,後來有病,遷移到這裡,大概是從夔遷過來的。《 春秋左傳》 :僖公二十六年(前634 ) ,楚國的令尹子玉在夔築城。服虔說:夔在巫山南面,就是株歸的歸鄉。江水又往東流,經過歸鄉舊城北面。袁山松說:據老人相傳,屈原被流放後,忽然又回來暫住,鄉人們很高興,因而稱為歸鄉。或許因為那裡山明水秀,所以會出天才人物;地勢險要,水流迅疾,所以性格也有點過急。《 詩經》 說:四岳的神靈下降,仲山甫和申伯於是誕生。確實如此!我要說,袁山松這番話可說是因史事而設證,恐怕不是該縣命名的原意。縣修在南面,山嶺重沓,北面靠著大江,東面鄉口溪迴環流過。鄉口溪源出該縣東南數百里,往西北進入縣境,流經狗峽西邊。這裡山峽崖壁的凹處,有一塊岩石隆起像狗的樣子,形狀齊全,所以稱為狗峽。鄉口溪又往西北流,經過縣境注入大江,匯流處叫鄉口。江水又往東流經信陵縣南。信陵縣面l 愉大江,東傍深溪;溪水發源於北方的梁州上庸縣地界,南流經縣境注入大江。
又往東流過夷陵縣南邊,江水又從建平流到東界峽,盛弘之稱為空冷峽。峽極高峻,這是宜都、建平二郡的分界。這裡山勢陡峭,在峽中遠望,兩岸山嶺高與天接。五六座山峰參差錯落地聳立著,上有奇石,狀如二人奮臂相向。按民間傳說,兩郡督郵在這裡爭界,宜都督郵姿勢稍稍向東傾斜,人們指點談論,以為不及對方強。江水穿過東界峽,往東流經宜昌縣的插灶下面。左岸是懸崖削壁,高達數百丈,連飛鳥也不能棲息。崖岸間插著一根未曾燃盡的木頭,望去長約數尺。父老相傳,從前發洪水時,人們停船於崖旁,把一根燒過的柴火插在岩邊,直到如今還在,所以世代相傳,稱為插灶。江水又往東經流頭灘,這裡也是急流奔騰,勢極兇猛,連魚鱉也不能游過,旅人常視為畏途。有一首歌謠說:在灘頭洶湧的白浪中,大夥要奮力堅持!霎時沉沒下去,告別就太遲!袁山松說:從蜀地到這裡行程五千餘里,下水只消五日就到,上水卻要一百日。江水又往東流經宜昌縣北面,宜昌縣是劃出夷道、恨山二縣部分地區設立的。縣治在江流南岸,北瀕大江,與夷陵相‘對,以江為界。《 宜都記》 說:過了流頭灘十里,就到宜昌縣。江水又往東流,經過狼尾灘後又流過人灘。袁山松說:二灘相距二里,人灘水流極其險急,南岸有青石,夏天沒在水中,冬天露出水面;這塊高大的怪石,數十步內看去,都是人面的樣子,或大或小,從有的角度看來更加清楚,甚至鬚髮齊全,所以叫人灘。江水繼續東流,經過黃牛山,山下有灘,’叫黃牛灘。南岸峰嶺層疊而起,最外層的高崖間有一塊岩石,色彩斑駁,形狀像一個人背著刀,牽著牛;人色黑,牛色黃,完全是天然形成,形象十分清晰。但那是人跡不到的地方,也就無法去看個究竟了。這塊岩山很高,又加湍急的江流迴環曲折,因而雖經兩天的航程,還能看到這塊奇岩。所以行人編了一首歌謠說:清晨從黃牛啟程,晚上在黃牛棲身;三個清晨又三個晚上,黃牛還是這般模樣。歌謠是說水路迂迴深曲,回頭眺望時,仿佛總是還在同一個地方。江水又往東流經西陵峽。《 宜都記》 說:從黃牛灘往東進入西陵境內,到峽口的百里左右航程中,山水縈纖曲折。兩岸高山峻岭層層疊疊,不到正午或夜半,看不見太陽和月亮。絕壁有的高達千丈,岩石色彩繽紛,形狀常常很像某種事物。樹高林密,經冬常綠不凋;猿啼聲極其清越,山谷里回聲蕩漾,久久不絕。所謂三峽,這就是其中之一。袁山松說:常聽人們說,峽中水流險急,書中記載和口頭傳聞,都是講述身臨險境時的可怕情景,以此來相告誡,卻沒有人談到這裡山水之美的。待到我親身踏上這片土地,一到這裡就滿懷欣喜,這才相信耳聞不如親見了。那層沓的崖壁,秀麗的峰巒,奇形怪狀,姿態萬千,實在難以筆墨形容;林木參差,鬱鬱蔥蔥,高與雲霞相接。仰觀山色,俯視倒影,愈看愈感美妙,流連游賞了兩天,不覺樂而忘返;平生親眼所見的景物,沒有像這樣壯麗的了。我一邊為自己能一睹這樣的奇觀而高興,一邊又想山水如果有靈,那么千秋萬代之中能夠得到一個知己,也該感到驚喜了!江水流經禹斷江以南,山峽北岸有七谷村,兩山間有一灣清泉,澄澈深沉,靜止不流。又據老人傳說:古時這裡是大江,到了大禹治水時,因此江太小,泄水木暢,於是禹又另開了今天這道峽口,水勢全從這裡直衝而下,此江於是就斷了,現在稱為斷江。江水出峽後,往東南流經故城洲,洲與北岸相連,洲頭叫郭洲,長二里,寬一里,洲上有步闡舊城,方圓大致與洲相稱,只是周圍稍留有餘地。故城洲上的城牆周圍五里,是吳西陵都督步鷺所築。孫皓鳳凰元年(272 ) , 步鷺的兒子步闡又當了西陵都督。他據有此城向晉投降,晉派太傅羊枯去接應他,沒等羊枯趕到,就被陸抗攻陷了。江水繼續往東流,經過一座老城北面,這就是所謂陸抗城。此城依山修築城牆,四面都是天險。大江南岸有一座山,孤峰獨秀,從江中仰望,削壁依天,險峻之極。袁山松當郡守時攀登此峰,臨高憑眺。所以他在《 宜都記》 中說:現在從山南攀登,爬上嶺頭,上面可以容納十來個人。放眼眺望四方,山川形勝,歷歷在目;俯瞰大江,縈迴如帶,至於船隻,更小得像鵝鴨一般了。北邊與夷陵縣老城相望,老城南臨大江。秦國命令白起去攻楚,打了三仗,把夷陵燒了。應肋說:夷山在西北,夷陵就是以山來取名的。王莽改名,稱為居利,吳黃武元年(222 )改名西陵,以後又恢復夷陵一名。縣北三十里有個石洞,名叫馬穿。從前曾有白馬從洞中出來,人們去追逐它,又逃進洞裡,循著洞走直到漢中才出來。漢中人有馬不見了,也曾從這個洞口重新出現,而二地相距遠達數千里。袁山松說:江北山嶺大都互相連線,登山遙望江南群山,層層疊疊,多達數十或上百重,都不知道山名;高的上千丈,山形千奇百怪,山勢也迥異尋常。不是煙散雨收的好天氣,是分辨不出這樣的遠山的。我曾往來行走過十來次,但看清這些遠峰,也不過兩次罷了。江水又往東流經白鹿岩。沿江有峻峭的石壁,高達百餘丈,連猿猴也不能上去嬉遊,但有一頭白鹿竟乘岩而上,登上險峻的高崖。所以世人把此岩稱為白鹿岩。江水繼續往東流過荊門、虎牙之間。荊門在南,上合下開,暗通山南,北邊有座虎牙形的石門,石壁呈赫紅色,間有白色的花紋,形狀像牙齒,都是以事物形象命名。這兩座山是楚國西部的邊塞。這裡水勢湍急,所以郭景純的《 江賦》 說:虎牙沖天豎立,高峻而險峭;荊門屹若城網,宏大而雄偉;深淵渦流迴旋,駭浪奔騰;洪濤聲如巨雷,勢若閃電。漢建武十一年(35 )公孫述派遣他的大司徒任滿、翼江王田戎,率兵數‘萬,憑險建造浮橋,橫跨江上截斷航道,又跨山修築營壘,堵死陸上通路。光武帝派遣吳漢、岑彭帶領六萬人去襲擊荊門,吳漢等率水兵向浮橋直衝過來,憑藉風勢放火燒橋,於是殺了任滿等。又往東南流過夷道縣北邊,夷水從很山縣南邊往東北注人。• 夷道縣,因漢武帝征伐西南夷時,行軍路線是從這裡走的,所以叫夷道,王莽改名為江南;桓溫父親名彝,夷、彝同音,為避諱改名西道。魏武帝把南郡分開,另設臨江郡,劉備改名宜都,郡治設在縣治東邊四百步處。老城是吳皿相陸遜所築,地點在兩江的匯合處。北邊有湖裡淵,淵上桔袖綠蔭蔽野,桑麻密得不透陽光。西望恨山的群峰,層巒疊嶂,青蒼的翠色一重接著一重,常有紅霞白雲在山巔飄蕩。城中東北邊有望堂,那地方很高峻,下臨澄碧的江流,是一處有名的遊覽勝地。縣北有女觀山,位置高曠,眼界開闊,可以極目遠眺。老人們相傳,從前有個女人,丈夫在蜀地做官,屢次延誤歸期,她登臨此山,望眼欲穿,終於憂傷而死。山上的樹木也都枯死了,成了一座禿嶺。鄉人哀悼她,因稱此山為女觀山。那位不幸的女人就葬在山頂,至今孤墳依然存在。又往東流過枝江縣南邊,沮水從北方流來注人。
江水繼續往東流,經過上明城北邊。晉太(大)元年間(376 一396 ) ,符堅侵犯荊州,刺史桓沖渡江遷徙到江南,命劉波修築此城,把州治遷移到這裡。這一帶地勢平曠,北面據有大江;江水分支流出後,又往東重新注入大江.,縣治就在洲上,所以用枝江作為地名。《 地理志》 說:江水的支流往西分出,東流入江。這地方古時原是羅國,羅人曾遷徙到這裡。羅人原來居於宜城的西山,楚文王把他們遷往長沙,就是現在的羅縣,縣西三里有津鄉,津鄉是個鄉里的地名。《 春秋》 :莊公十九年(前675 ) ,巴人攻楚,楚子出兵抵抗,在津打了個大敗仗。應肋說:南郡江陵有津鄉,現在不再聽說有這個地名了。郭仲產說:楚國立即起來抵抗巴人,枝江就是他們必經之路。這個津鄉大概就是那地方了。盛弘之說:舊縣治在沮中,後來遷到百里洲,西距郡治一百六十里。‘縣城左右有數十個沙洲散布在江中,百里洲是最大的一個。洲上有桑田果園,在岸邊與碧水相映。從縣城西至上明,東至江津,其間有九十九個洲。楚地民諺說:洲數不滿百,所以出不了帝王。桓玄懷有稱帝野心,乾是增築一洲,以湊足百數,但只稱王了兒十日,終至殺身滅族;他敗亡之後,洲也被毀了。當今皇上就在西邊,江中忽又自然形成一個沙洲,流沙逐水上涌,沖積成洲,有時水也淹.不住了。後來不久,江漢之間出現龍飛。縣城以東二里,有縣人劉凝之故居。劉凝之,字志安,他的哥哥盛公志行高遠,不肯做官;劉凝之愛慕老萊子、嚴子陵的為人,在江湖上蓋起小屋,完全靠自己勞動來生活,他的妻子梁州刺史郭診的女兒,也能安於貧困。宋元嘉年間(424 一453 ) ,夫妻二人隱居在衡山,就在那裡終老,沒有再回來。縣城東北十里,土台北岸有迪洲,長十餘里,是義熙(405-418 )初年烈武王殺桓謙的地點。縣城東南二十里,富城洲上有道士范濟的精廬。范濟自稱是巴東人,少年時期遊歷荊州地區,大部分時間都往來於該縣邊境一帶,他衣服破爛,食物粗劣,但閒散自在,自得其樂。他預言未來的事,常常應驗,但言辭隱晦難解;人們真心想見他,一忽兒就在眼前了,但如虛言要找他,卻總碰不到。雖然他來往於各處沙洲之間,但船夫卻從未見他過渡和涉水。以後他東遊廣陵,就死在那邊。范濟本來沒有固定的住所,住宿安息,不過一個小奄罷了。他的弟子思慕他,就在他從前遊歷過的地方修建道院來紀念他。縣裡有陳留王子香廟,人們還傳頌著,主子香在漢和帝時出任荊州刺史,有利民的政績,皇帝徵召他,他在旅途死於枝江亭中。當他的靈樞運送還鄉時,常有三隻白虎出入於人間,為他送喪,一直送出縣境。百姓追思他的恩德,於永元十八年為他建廟立祠,刻碑記載他的德政,並號為枝江白虎王君,他的子孫後代直到現在還把他稱為白虎王。江水又往東流,匯合沮口,這就是楚昭王所說的:江、漢、沮、漳,都是楚國祭祀河川的地方。
又往南流過江陵縣南邊。
江陵縣北面有個沙洲,稱為枚回洲,江水在這裡分為兩條,就是南江和北江。北江有故鄉洲,元興(402 一404 )末年,桓玄往西奔逃,毛佑之和參軍費恬就在此洲射桓玄,桓玄的兒子桓升只有六歲,立即把箭拔掉。王韶之說:桓玄開始逃亡時,整日沒有東西吃;侍從送了粗米粥給他,他又不能下咽。小桓升抱住桓玄的胸愛撫著,桓玄不禁悲痛欲絕。到了這裡,益州都護馮遷就在洲上殺了桓玄,又在江陵殺了小桓升。下游有龍洲,洲東有寵洲,這兩個沙洲之間,世代以多魚著稱,漁人撒網,常被什麼東西鉤住,以致拉破了網;有個會潛水的人游到水下去看,見有兩頭石牛,弄破漁網的就是這些東西。所以漁船到了這裡,無不使勁盪槳擊浪而去。下游有洲,叫哪裡洲,洲中有高沙湖,湖東北有一條細流與江相通,水口叫曾口。江水又東流經燕尾洲北,匯合了靈溪水。靈溪水沒有主源,上流承接一些散流的水,合為大溪,南流注入江水。江水與大溪匯合的地方,有靈溪戍,背靠山陵,面臨江流,靈溪就在西邊流過,這個駐防城堡也就因此而得名。江水東流到馬牧口,水流切斷沙洲,使兩邊江道相通了。江水又往東流經江陵縣老城南邊。《 禹貢》 說,荊及衡陽都屬荊州地區。大概就是依荊山之名來取州名的― 從前這是楚國地方。子革說:我們的祖先居住在偏僻的荊山,因為要為王室服務,就遷移到紀那。現在這座城就是楚國船官的地方,也就是《 春秋》 里說到的諸宮。秦昭襄王二十九年(前278 )派白起去攻取鄙鄒,在漢水以南地區設定南郡。《 周書》 說:南是國名。南氏有兩個大臣,勢均力敵,彼此爭位爭權,連君主都不能制止,因而南氏就分成兩個南國。按韓嬰為《 詩》 作序說:那地方在南郡、南陽之間。《 呂氏春秋》 所謂禹從塗山巡察南方,指的也是這裡。於是郡名就叫南郡。後來漢景帝將它作為臨江王劉榮的封國。臨江王因侵占廟牆旁邊的空地修建宮室,被徵召赴京;上車出門後,車軸忽然折斷,父老暗中流淚道:我們的君王不會回來了衛此後北門就關閉了,那是因為劉榮結局不幸的緣故。漢景帝二年(前155 ) ,改為江陵縣,王莽改名,郡稱南順,縣名江陸。老城是關羽所築。關羽北上圍曹仁,呂蒙趁虛進襲,占據了江陵。關羽說:這座城是我築的,不可進攻。呂蒙於是就退兵了。杜元凱進攻江陵,城上的人把葫蘆縛在狗頭頸上椰偷他,因為他頸上長了個瘤。城被攻破後,他把城中老小都殺了,血流遍地,走過時腳都浸濕了,人們評論此事,都鄙薄其人。江陵城地勢向東南傾斜,因而從靈溪開始沿岸築了金堤。這道堤防是桓溫命令陳遵建造的。陳遵善於方技之術,他叫人去打鼓,自己遠遠聽著,就能知道地勢的高低,於是修築起來的堤岸,也就分毫不差了。城西有棲霞樓,下面就是護城河,引江流從河裡流過。城南有馬牧城,西傍馬徑。這個沙洲上自枚回,下迄於此,長七十餘里。洲上有奉城,舊時屬江津長管轄,原來執掌各州郡去洛陽朝貢時在此過渡,因此稱為奉城,也叫江津戍。城堡南• 對馬頭岸,從前陸抗駐紮在這裡,與羊枯相對抗。兩人都很講信義,人們談論到他們,都稱讚他們真是華元、子反再現於今世。北面與大岸相對,稱為江津口,所以洲也以江津取名。江面從這裡開始變得寬闊了。《 家語》 說:江水到了江津,如果不把船連在一起抵擋風浪,是不能渡江的。所以郭景純說:渡江津時水勢高漲。這是說江水又深又闊。江水又往東流經鄒城南邊,這是按子囊的遺囑修築起來的城。《 地理志》 說:這是楚國的別邑,舊時的鄒。王莽名為鄒亭。城中有趙台卿墓,是他生時親自建造的。墓上畫有主人和賓客的肖像,以紀念他們之間的情誼,表現他平素所看重的東西。江水又東流,到了豫章口,水口通夏水。西北有豫章岡,J
大概這地方就是因岡而得名的。也有人說是因楚王豫章台而得名,這就不大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