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學案·太僕夏東巖先生尚朴
夏尚朴字敦夫,別號東巖,永豐人。從學於婁一齋諒。登正德辛未進士第。歷部屬、守惠州、山東提學道,至南京太僕少卿。逆瑾擅政,遂歸。王文成贈詩,有“含瑟春風”之句,先生答曰:“孔門沂水春風景,不出虞廷敬畏情。”先生傳主敬之學,謂“才提起便是天理,才放下便是人慾。”魏莊渠嘆為至言。然而訾“象山之學,以收斂精神為主。吾儒收斂精神,要照管許多道理,不是徒收斂也”,信如茲言,則總然提起,亦未必便是天理,無乃自背其說乎?蓋先生認心與理為二,謂心所以窮理,不足以盡理,陽明點出“心即理也”一言,何怪不視為河漢乎!
夏東巖文集
卓然豎起此心,便有天鏇地轉氣象。
學者涵養此心,須如魚之游泳於水始得。
才提起便是天理,才放下便是人慾。
君子之心,纖惡不容,如人眼中著不得一些塵埃。
學者須收斂精神,譬如一爐火,聚則光燄四出,才撥開便昏黑了。
尋常讀“與點”一章,只說胸次脫灑是堯、舜氣象;近讀《二典》、《三謨》,方知兢兢業業是堯、舜氣象。嘗以此語雙門詹困夫,困夫云:“此言甚善。先兄復齋有詩云:‘便如曾點象堯舜,怕有餘風入老莊。’”乃知先輩聰明,亦嘗看到此。
朱子云:“顏子之樂平淡,曾點之樂勞攘。”近觀《擊壤集》,堯夫之樂比之曾點尤勞攘。程子云:“敬則自然和樂。”和樂只是心中無事,方是孔、顏樂處。
道理是個甜的物事。朱子《訓蒙詩》云:“行處心安思處得,余甘嘗溢齒牙中。”非譬喻也。
不問此心靜與不靜,只問此心敬與不敬,敬則心自靜矣。譬如桶,箍才放下,便分散了。
白沙云:“斯理也,宋儒言之傋矣,吾嘗惡其太嚴也。”此與東坡要與伊川打破敬字意思一般,蓋東坡學佛,而白沙之學近禪,故云爾。然嘗觀之,程子云:“會得底,活潑潑地;不會得底,只是弄精神。”又曰:“與其內是而非外,不若內外之兩忘,兩忘則澄然無事矣。”又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未嘗致纖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也。”朱子云:“才覺得間斷,便已接續了。”曷嘗過於嚴乎?至於發用處,天理人慾,間不容髮,省察克治,不容少緩,看《二典》、《三謨》,君臣互相戒敕,視三代為尤嚴,其亦可惡乎?
李延平云:“人於旦晝之間,不至牿亡,則夜氣愈清;夜氣清,則平旦未與物接之時,湛然虛明氣象,自可見矣。”此是喜怒哀樂未發氣象。
吾儒之學,靜中須有物,譬如果核,雖未萌芽,然其中自有一點生意。釋、老所謂靜,特虛無寂滅而已,如枯木死灰,安有物乎?
敬則不是裝點外事,乃是吾心之當然,有不容不然者。尋常驗之,敬則心便安,才放下則此心便不安矣。所謂敬者,只如俗說“常打起精采”是也。
理與氣合,是浩然之氣,才與理違,是客氣。
義由中出,猶快刀利斧劈將去,使事事合宜,是集義;若務矯飾徇外,即是義襲。襲,猶襲裘之襲。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立人極焉。自註云:無欲故靜。蓋中正、仁義是理,主靜是心,惟其心無欲而靜,則此理自然動靜周流不息矣。觀《通書》,無欲則靜虛動直可見矣。主靜之靜,不與動時對,乃《大學》定靜之靜。《集註》云:“靜,謂心不妄動是也。”
為學固要靜存動察。使此心未能無欲,雖欲存養省察,無下手處。直須使此心澹然無欲,則靜自然虛,動自然直,何煩人力之為耶?程子云:“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不須防檢,不須窮索。心懈則有防,心苟不懈,何防之有?理有未明,故須窮索,存久自明,安待窮索?”與《通書》之言相表里
天地以生物為心,人能以濟人利物為心,則與天地之心相契,宜其受福於天也。故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朱子語類》解“敦厚以崇禮”云:“人有敦厚而不崇禮者,亦有禮文周密而不敦厚者,故敦厚又要崇禮。”此解勝《集註》。由是推之,此一節,當一句自為一義,不必分屬存心、致知。
蓋有尊德性而不道問學者,亦有道問學而不尊德性者,故尊德性又要道問學。如柳下惠可謂致廣大矣,而精微或未盡;伯夷可謂極高明矣,稽之《中庸》或未合。又《集註》以尊德性為存心,以極道體之大,道學問為致知,以極道體之細,恐亦未然。竊謂二者皆有大小,如涵養本原是大,謹於一言一行處是小;窮究道理大本大原處是大,一草一木亦必窮究是小。嘗以此質之魏子才,子才以為然。
仁是心之德,如桃仁杏仁一般,若有分毫私,面便壞了,如何得生意發達於外。巧言令色,不必十分裝飾,但有一毫取悅於人意思,即是巧令。知此而謹之,即是為仁之方。故曰:“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則知仁矣。”
人不知而有一毫不平之意,即是渣滓未渾化,如何為成德!一齋嘗有詩云“為學要人知做甚,養之須厚積須多。君子一心如止水,不教些子動微波。”
學者須先識此理。譬之五穀,不知其種,得不誤認稊稗為五穀耶?雖極力培壅,止成稊稗耳。近世儒者有用盡平生之力,卒流入異學而不自知者,正坐未識其理耳。
象山之學,以收斂精神為主,曰精神一霍便散了。楊慈湖論學,只是“心之精神謂之性”一句,此其所以近禪。朱子云:“收斂得精神在此,方看得道理盡。看道理不盡,只是不專一。”如此說方無病。
吾儒曰喚醒,釋氏亦曰喚醒,但吾儒喚醒此心,要照管許多道理,釋氏則喚醒在空。
精一執中,就事上說。尋常遇事有兩歧處,群疑並興,既欲如此,又欲如彼。當是時也,盡把私意閣著了,不知那個是人心,那個是道心,故必精以察之,使二者界限分明。又須一以守之,使不為私慾所奪,如此便是“允執厥中”。蓋過與不及,皆是人心,惟道心方是中。
堯之學以“欽”為主,以“執中”為用,此萬古心學之源也。舜告禹曰:“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又曰:“欽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願。”曰欽、曰中、曰敬,皆本於堯而發之。且精一執中之外,又欲考古稽眾,視堯加詳焉。蓋必如此,然後道理浹洽,庶幾中可得以執矣。近世論學,直欲取足吾心之良知,而謂誦習講說為支離。率意逕行,指凡發於粗心浮氣者,皆為良知之本然。其說蔓延,已為天下害。揆厥所由,蓋由白沙之說倡之耳。(執中從事上說故以為用謬甚)
“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數語,令人有下手處。蓋日用間事親如此,事長如此,言如此,行如此,待人接物如此,各各有個路數,真如大路然,只是人遇事時,胡亂打過了。若每事肯入思慮,則心中自有一個當然之則,何事外求?故曰:“子歸而求之有餘師。”假使曹交在門,教之不過如此。《集註》乃謂教之孝弟,不容受業於門。未然。
(此段又與取足於吾心之良知者同,何其言之出入耶?)
所謂求放心者,非是以心捉心之謂。蓋此心發於義理者,即是真心,便當推行。若發不以正,與雖正發不以時,及泛泛思慮,方是放心,要就那放時即提轉來,便無事。伊川曰:“心本善,流而為惡,乃放也。”此語視諸儒為最精。(才流便是惡)
人之思慮,多是觸類而生,無有寧息時節,所謂朋從爾思也。朋,類也。試就思處思量,如何思到此,逆推上去,便自見得。禪家謂之葛藤,所以要長存長覺,才覺得便斷了。
近來諸公議論太高,稽其所就,多不滿人意。如楓山先生為人,只一味純誠,比之他人,省了多少氣力,已是風動海內,乃知忠信驕泰得失之言為有味。
若貪富貴,厭貧賤,未論得與不得,即此貪之厭之之心,已自與仁離了,如何做得下面存養細密工夫!所以以無欲為要。
心要有所用。日用間都安在義理上,即是心存。豈俟終日趺坐,漠然無所用心,然後為存耶?
嘗疑腔子不是神明之舍,猶世俗所謂眶當之眶,指理而言,謂此心要常在理中,稍與理違,則出眶當外矣。然如此說,則滿腔子是惻隱之心,便說不去,不若照舊說為善。蓋心猶戶樞,戶樞稍出臼外,便推移不動,此心若出軀殼之外,不在神明之舍,則凡應事接物無所主矣。
耳之聰,止於數百步外;目之明,止於數十里外;惟心之思,則入於無間,雖千萬里之外,與數千萬年之上,一舉念即在於此,即此是神。
象山之學,雖主於尊德性,然亦未嘗不道問學,但其所以尊德性、道問學,與聖賢不同。程子論仁,謂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而已。又謂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蓋言識在所行之先,必先識其理,然後有下手處。
象山謂能收斂精神在此,當惻隱自惻隱,當羞惡自羞惡,更無待於擴充。(仁義禮智,本禮自廣大,原不待於擴充,所謂擴充者,蓋言接續之使不息耳。)此與告子不知性之為理,而以所謂氣者當之,雖能堅持力制,至於不動心之速,適足為心害也。朱子曰:“以天下之理,處天下之事;以聖賢之心,觀聖賢之書。”象山所引諸書,多是驅率聖賢之言以就己意,多非聖賢立言之意。如謂“顏子為人最有精神,用力最難;仲弓精神不及顏子,然用力卻易”,其與程子所謂“質美者明,得盡渣滓便渾化,其次惟莊敬以持養之,及其至則一也”不同,豈直文義之差而已哉。
予昔有志於學,而不知操心之要,未免過於把捉,常覺有一物梗在胸中,雖欲忘之而不可得。在南監時,一日過東華門牆下,有賣古書者,予偶檢得《四家語》,內有黃蘗對裴休云:“當下即是動念,則非佇立之頃。”遂覺胸中如有石頭磕然而下,無復累墜,乃知禪學誠有動人處。於後看程子書,說得下手十分明白痛快,但在人能領略耳。故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
聖賢之訓,明白懇切,無不欲人通曉。白沙之詩,好為隱奧之語,至其論學處,藏形匿影,不可致詰。而甘泉之《註》,曲為回互,類若商度隱語,然又多非白沙之意。詩自漢、魏以來,至唐、宋諸大家,皆有典則。至白沙自出機軸,好為跌宕新奇之語,使人不可追逐,蓋本之莊定山,定山本之劉靜修,規模意氣絕相類,詩學為之大變。獨《古選和陶》諸作近之。
周子云:“一為要,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靜虛動直。”又云:“寡之又寡,寡之而至於無,則誠立明通。”與克己復禮意同。
今不提起此心做主,就視聽言動上下工夫,漸漸求造寡慾虛靜之地,直欲瞑目趺坐,置此心於無物之處,則私根何由以去,本體何由以虛乎?程子云:“坐忘卻是坐馳。”朱子云:“要閒越不閒,要靜越不靜。”又云:“如讀書以求義理,應事接物以求當理,即所求者便是吾心,何事塊然獨坐而後,為存耶!”非洞見心體之妙,安能及此。
先師一齋家居,以正風俗為己任,凡鄰里搬戲迎神及划船之類,必加曉諭禁戒,每每以此得罪於人,有所不恤。
世人只知有利,語及仁義,必將譏笑,以為迂闊。殊不知利中即有害,惟仁義則不求利,自無不利。譬之甜的物事,吃過則酸,苦的物事,吃過方甜。如人家長尚利,惹得一家莫不利尚,由是父子兄弟交相攘奪,相劘相刃,必至傾覆而後已。若家長尚義,惹得一家莫不尚義,由是父慈其子,子孝其父,兄友,其弟,弟恭其兄,莫說到門祚如何,只據眼前家庭之間,已自有一段春和景象,何利如之。
湛然虛明者,心之本體,本無存亡出入之可言。其有存亡出入者,特在操持敬肆之間耳。
好問好察而必用其中,誦詩讀書而必論其世,則合天下古今之聰明以為聰明,其知大矣。近時諸公論學,乃欲取足吾心之良知,而議程、朱格物博文之論為支離,謂可以開發人之知見,擴吾心良知良能之本然。此乃入門,疑於此既差,是猶欲其入而閉之門也。
讀白沙與東白論學詩
古人棄糟粕,糟粕非真傳。(愚謂《六經》載道之文,聖賢傳授心法在焉,而謂糟粕非真傳,何耶?)
渺哉一勺水,積累成大川。亦有非積累,源泉自涓涓。(天下之事,未有不由積累而成者。孔子志學以至從心,孟子善信以至聖神。朱子曰:“予學蓋由銖累寸積得之。”又云:“予六十一歲方理會得,若去年死也枉了。”今謂不由積累而成,得非釋氏所謂“一超直入如來地”耶?)
至無有至動,至近至神焉。發用茲不窮,緘藏極淵泉。(《中庸》雲,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道之體用,不過如此,可謂明白。今乃說玄說妙,反滋學者之疑,從何處下手耶?)
我能握其機,何必窺陳編。學患不用心,用心滋牽纏。本虛形乃實,立本貴自然。戒慎與恐懼,斯語未雲偏。後儒不省事,差失毫釐間。(司馬溫公、呂與叔、張天祺輩,患思慮紛擾,皆無如之何。誠如公論,至於程、朱,寧有此病。程子云:“與其是內而非外,不若內外之兩忘,兩忘則澄然無事矣。”又云:“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未嘗致纖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也。”朱子云:“才覺得間斷,便已接續了。”此皆任其天然,了無一毫將迎安排之病,心學之妙,至此無餘蘊矣。戒慎恐懼,敬也,敬有甚形影?只是此心存主處,才提起,心便安,才放下,心便無安頓處。是乃人心之當然,有不容不然者。若不知此,而以裝點外事、矜持過為敬,則為此心之病矣。故曰: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芸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寄語了心人,素琴本無絃。(此是無聲無臭處,《中庸》從天命說起,都說盡了,方說到此。所以程子云:“下學而上達“乃學之要。”今論學不說下學之功,遽及上達之妙,宜其流入異學而不自知也。此詩清新華妙,見者爭誦之,而不知其有悖於道,予不得以不辨。)
章楓山謂予曰:“白沙應聘來京師,予在大理往候而問學焉。白沙云:‘我無以教人,但令學者看“與點”一章。’予云:‘以此教人,善矣。但朱子謂專理會“與點”意思,恐入於禪。’白沙云:‘彼一時也,此一時也。朱子時,人多流於異學,故以此救之;今人溺於利祿之學深矣,必知此意,然後有進步處耳。’予聞其言,恍若有悟。”(《浴沂亭記》)
《性書》之作,兼理氣論性,深闢性即理也之言,重恐得罪於程、朱,得罪於敬齋,不敢不以復也。人得天地之氣以成形,氣之精爽以為心。心之為物,虛靈洞徹,有理存焉,是之謂性。性字從心、從生,乃心之生理也。故朱子謂“靈底是心,實底是性,性是理,心是盛貯、該載、敷施、發用底,渾然在中,雖是一理,然各有界分,不是儱侗之物,故隨感而應,各有條理。”程子謂“沖漠無朕,萬象森然已具,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者,此也。
孟子言人性本善,而所以不善者,由人心陷溺於物慾而然,缺卻氣質一邊,故啟荀、揚、韓子紛紛之論,至程、張、朱子,方發明一個氣質出來,此理無餘蘊矣。蓋言人性是理,本無不善,而所以有善不善者,氣質之偏耳,非專由陷溺而然也。其曰天地之性者,直就氣稟中指出本然之理而言孟子之言是也。氣稟之性,乃是合理與氣而言,荀、揚、韓子之言是也。程、朱之言,明白洞達,既不足服執事之心,則子才、純甫之言,宜其不見取於執事也,又況區區之言哉!然嘗思之,天下無性外之物,而性無不在日用之間,種種發見,莫非此性之用。今且莫問性是理,是氣,是理與氣兼,但就發處認得是理即行,不是理處即止,務求克去氣質之偏、物慾之蔽,俟他日功深力到,豁然有見處,然後是理耶,是氣耶,是理與氣兼耶?當不待辯而自明矣。(《答餘子積書》)
此道廣大精微,不可以急迫之心求之,須是認得路頭端的,而從容涵泳於其間,漸有湊泊處耳。(《復魏子才書》)
人心本虛靈,靜處難思議,及其有思時,卻屬動邊事。賢如司馬公,徹夜苦不寐,殷勤念一中,與念佛何異。不知此上頭,著不得一字,勿忘勿助間,妙在心獨契。澄徹似波停,融液如春至,莫作禪樣看,即此是夜氣。諦觀日用間,道理平鋪是,坦如大路然,各各有界至。不必費安排,只要去私意,泛泛思慮萌,覺得無根蒂。將心去覓心,便覺添累墜,討論要精詳,淘汰極純粹。如此用工夫,庶幾體用備,君歸在旦夕,不得長相聚,試誦口頭禪,君宜體會去。(劉士鳳夜苦不寐,予恐其把捉太過,賦此贈之。)
近世論學者,徒見先正如溫公及呂與叔、張天祺,皆無奈此心何,偶於禪門得些活頭,悟得此心有不待操而自存的道理,遂謂至玄至妙,千了萬當。以此為道,則禪家所謂“當下即是,動念則非”,所謂“放四大,莫把捉,寂寞性中隨飲啄”,所謂“汝暫息心,善惡都莫思量”,皆足以為道。殊不知不難於一本,而難於萬殊。日用之間,千頭萬緒,用各不同,苟非涵養此心,而剔刮道理出來,使之洞然無疑,則擬議之間,勿已墮於過與不及而不自知矣,其何以得大中至正之矩哉?學者於此,正須痛下功夫,主敬窮理,交修並進,而積之以歲月之久,庶幾漸有湊泊處耳。不然,決入異教無疑也。(與趙元默論學。元默,白沙門人。)
花者華也,氣之精華也。天地之氣,日循根乾,而升到枝頭,去不得了,氣之精華,遂結為蓓蕾,久則包畜不住,忽然迸開,光明燦爛如此。人能涵泳義理,澆灌此心,優遊厭飫而有得焉,則其發之言論,措之行事,自有不容已者,所謂“和順積中,英華發外”是也。《中庸》云:“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又云:“故至誠無息。不息則久,久則徵。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觀此,尤信程子云:“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曉此,此合內外之道也。”或謂一草一木不必窮究,恐未之深思耳。
要識靜中須有物,卻從動處反而觀。湛然一氣虛明地,安得工夫入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