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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孟子

《孟子集注序說》引《史記列傳》以為《孟子》之書,孟子自作。《韓子》曰:“軻之書,非自著。”謂《史記》近是。而《滕文公》首章“道性善”,注則曰:“門人不能盡記其詞。”又第四章“決汝漢”,注曰:“記者之誤。”吳伯豐以問朱文公,文公答曰:“前說是,後兩處失之。熟讀七篇,觀其筆勢,如鎔鑄而成,非綴緝所就也。”

趙氏《孟子章指》引《論語》曰:“力行近仁。”誤以《中庸》為《論語》。無垢《孝經解》,誤以“臨深履薄”為衛武公之詩。致堂《無逸傳》誤以“不解於位”為《泂酌》。吳才老《書裨傳·臣辯》誤以晉侯重耳為申生。誠齋《易傳後序》誤以韓宣子為季札。

《文選》陳孔璋《為曹洪書》云:“有子勝斐然之志。”注引《墨子》曰:“二三子復於子墨子曰:‘告子勝仁。’子墨子曰:‘未必然也。告子為仁,猶跂以為長,偃以為廣,不可久也。’”勝蓋告子之名,豈即《孟子》所謂告子歟?

《文選注》引《孟子》曰:“墨子兼愛,摩頂致於踵。”趙岐曰:“致,至也。今本作放踵。”注無“致,至也”三字。

《元和郡縣誌》:齊雪宮故趾,在青州臨淄縣東北六里。《晏子春秋》所謂“齊侯見晏子於雪宮。”

《孟子》:以齊王,由反手也。趙岐註:謂譏管、晏不勉其君以王業。文王望道而未之見,註:謂殷錄未盡,尚有賢臣道未得至。王無咎非之曰:“岐名通《孟子》,而實汩之。”

琴張,註:謂子張善鼓琴。蓋未知《左傳》有琴張。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注云:“四事,禹、湯、文、武所行事也。”而伏生《大傳》云:“周公兼思三王之道,以施於春秋冬夏。”其說陋矣。

滕定公、文公,按趙氏註:《古紀世本》滕國有考公麇、元公弘,即定公、文公也。《世本》今無傳,此可備參考。

《志》曰:“喪祭從先祖。”註:引《周禮》小史掌邦國之志。愚謂:邦國之志,若“周志”、“史佚之志”、“鄭書”、“楚書”、“秦記”之類。

《孟子疏》謂:齊王悅南郭先生吹竽,喜鄒忌鼓琴,安知與眾樂樂?愚考之《史記》,騶忌以鼓琴見齊威王,非宣王也。唯南郭處士吹竽,乃宣王時。見《韓非·內儲說》。

《說苑》:景差相鄭,鄭人有冬涉水者,出而脛寒。後景差過之,下陪乘而載之,覆以上衽。叔向聞之曰:“景子為人國相,豈不固哉?吾聞良吏居之三月而溝渠修,十月而津梁成。六畜且不濡足,而況人乎?”此即《孟子》所言子產以乘輿濟人之事也。叔向之時,鄭無景差,當以《孟子》為正。

曾西,註:以為曾子之孫,《集注》因之。《經典序錄》:曾申,字子西,曾參之子。子夏以《詩》傳曾申,左丘明作《傳》以授曾申。曾西之學,於此可考。楚斗宜申、公子申,皆字子西,則曾西之為曾申無疑。

郅惲曰:“孟軻以強其君之所不能為忠,量其君之所不能為賊。”與今《孟子》語小異。

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愚按:《書大傳》云:“歲事既畢,餘子皆入學。十五入國小,十八入大學。距冬至四十五日,始出學,傅農事。上老平明坐於右塾,庶老坐於左塾,餘子畢出,然後歸。夕亦如之。餘子皆入,父之齒隨行,兄之齒雁行。朋友不相逾。輕任並重任分,頒白不提挈。出入皆如之。此之謂造士。”《漢書·食貨志》云:“春將出民,里胥平旦坐於右塾,鄰長坐於左塾。云云。入者必持薪樵,輕重相分,班白不提挈。”孝悌之義,當以是觀之。

棄禮捐恥,秦所以敗;恥尚失所,晉所以替。恥之於人大矣。

陳蕃諫校獵曰:“齊景公欲觀于海,放乎琅邪。晏子為陳百姓惡聞旌旗輿馬之音,舉首嚬眉之感,景公為之不行。”此以《孟子》二章為一事。

梁惠王西喪地於秦七百里,潏水李氏曰:“初北地郡屬魏,後盡為秦並。喪於秦,不止七百里也。”

《法言·修身篇》引《孟子》曰:“夫有意而不至者有矣,未有無意而至者也。”今《孟子》無此語,其在《外書》歟?

周子靜端朝。為學官。小司成襲蓋卿以“守氣不如守約”命題,子靜曰:“‘氣’不與‘約’字對,兩‘守’字著略點,晦翁注甚明,豈可破句讀《孟子》?”

《尸子》引孔子曰:“誦詩讀書,與古人居。”《金樓子》曰:“曾生謂:誦詩讀書,與古人居;讀書誦詩,與古人期。”《孟子》: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斯言亦有所本。

命不可委,故孟子言立命,心不可委;故南軒以陶淵明委心之言為非。

仁曰仁術,儒曰儒術,術即道也。申不害以術治韓,晁錯言術數,公孫弘謂智者術之原,君子始惡乎術矣。故學者當擇術。

致堂曰:“楊朱與老聃同時,墨翟又在前,宗師大禹,而晏嬰學之。以為楊、墨出於師商,考之不詳甚矣。”朱文公曰:“莊周之學,出於老氏。韓子始謂子夏之後有田子方,子方之後流而為莊周。以其書之稱子方者考之,則子方之學子夏,周之學子方者,皆不可見。”愚謂:觀此二說,則異端之學,非孔門弟子傳流之差也。

莊子曰:“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又曰:“將處夫材與不材之間。”此子莫之執中也。

楊之學似老,墨之學似佛。楊朱書,唯見於《列子》。

董仲舒云:“以仁治人,以義治我。”劉原父云:“仁字從人,義字從我,豈造文之意邪?”愚謂:告子仁內義外之說,孟子非之。若以人我分仁義,是仁外義內,其流為兼愛為我矣。

《孟子》引費惠公之言,謂小國之君也。春秋時,費為魯季氏之邑。《史記·楚世家》有鄒、費、郯、邳,蓋戰國時以邑為國,意者魯季氏之僭歟?

仁,人心也。求其放心,此孟子直指本心處。但禪學有體無用。

曹交,註:謂曹君之弟。按《左傳》哀公八年,宋滅曹。至孟子時,曹亡久矣。曹交,蓋以國為氏者。

老泉《三子知聖人汙論》,誤以“汙”字為句。趙岐謂:孟子知其言大過,故貶謂之汙下。亦非孟子之意。

《史記·六國表注》:皇甫謐曰:“《孟子》稱禹生石紐,西夷人也。”今無此語。

孟子字未聞。《孔叢子》云:“子車。”註:一作子居。居貧坎軻,故名軻,字子居。亦稱字子輿。疑皆傅會。《聖證論》云:“子思書《孔叢子》,有孟子居,即是軻也。”《傅子》云:“孟子輿。”

《孟子正義》云:“唐林謹思《續孟子》書二卷,謂《孟子》七篇非軻自著,乃弟子共記其言。”與韓文公之說同。

《正義序》云:“孫奭,《崇文總目》、《館閣書目》、《讀書志》皆無之。”朱文公謂:邵武士人作。不解名物制度,其書不似疏。

《呂氏春秋》:舜行德三年,而三苗服。孔子聞之曰:“通乎德之情,則孟門、太行不為險矣。”故曰:“德之速,疾乎以郵傳命。”此可以證《孟子》引孔子之言。

墨之治喪以薄。《宋書·禮志》引《尸子》:禹治水,為喪法曰:“桐棺三寸,制喪三日。”蓋墨家托於禹也。

好樂,好勇,好貨色,齊宣王所以不能用孟子也;文帝好清靜,故不能用賈誼;武帝好紛更,故不能用汲黯。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光武封一卓茂,而節義之俗成;太宗誅一德儒,而諫爭之門辟。信乎,如風之偃草也。

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秦皇以不仁得之矣,二世而失,猶不得也。

惟尹躬暨湯,鹹有一德,克享天心,故湯曰“天吏”,尹曰“天民”。

孟子學伊尹者也。“當今之世,捨我其誰也?”是亦聖之任。

仁在乎熟之而已矣。子路,未熟之五穀;管仲,已熟之荑稗;楊、墨,五穀之螟螣。

照乘之珠,和氏之璧,戰國之君以為寶,故曰諸侯之寶三。

為天吏則可以伐燕,於漢、楚見之。董公未說漢王之前,以強弱角勝負,所謂以燕伐燕也。三軍縞素之後,則為天吏矣。仁義之言,齊、梁以為迂闊者,董公一言而漢、楚之興亡決焉。可謂豪傑之士。

弱而不可輕者民也,古先哲王曰“敬民”,曰“畏民”。石守道謂:湯以七十里亡夏,文王以百里亡商,陳勝以匹夫亡秦,民可不畏乎?故曰:“民為貴。”太史公以陳涉與湯、武並言,涉豈能為湯、武哉?蓋楚、漢間豪傑之餘論也。

善推其所為,此心之充拓也;求其放心,此心之收斂也。致堂曰:“心無理不該,去而不能推,則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癢痾疾痛之不知;存而善推,則潛天地,撫四海,致千歲之日至,知百世之損益。”此言充拓之功也。西山曰:“心一而已。由義理而發,無以害之,可使與天地參;由形氣而發,無以檢之,至於違禽獸不遠。”此言收斂之功也。不闔則無辟,不涵養則不能推廣。

守孰為大?守身為大。有猷有為矣,必曰有守;不虧其義矣,必曰不更其守。何德將嘆習曰:“入時愈深,則趨正愈遠。”以守身為法,以入時為戒,可謂士矣。

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諸葛武侯謂漢賊不兩立,其義正矣,然取劉璋之事,可謂義乎?

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日無再中之理,而新垣平言之;日無漸長之理,而袁充言之。漢文、隋文皆以是改元。漢文悟平之詐,而隋文終受充之欺,此存亡之判歟!

夫道一而已矣。為善而雜於利者,非善也;為儒而雜於異端者,非儒也。

堯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學所以明人倫。舜察於人倫,居中國。去人倫,無君子,如之何其可也。孟子道性善,稱堯、舜,莫大於人倫。此正人心之本原也。

《晏子春秋》曰:“有賢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孟子》謂:言無實不祥,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蓋古有此言也。

孺子《滄浪之歌》,亦見於《楚辭·漁父》。考之《禹貢》:漢水東為滄浪之水,則此歌楚聲也。《文子》亦云:“混混之水濁,可以濯吾足乎!泠泠之水清,可以濯吾纓乎!”

無恆產而有恆心者,惟士為能,古之士所以異於民也。蘇秦無二頃田,而奔走遊說,豈所謂士哉?水心葉氏云:“周衰不復取士,孔、孟不以其不取而不教也;孔、孟之徒不以其不取而不學也。道在焉故也。”

不得志,修身見於世。上蔡謝子曰:“天下皆亂而己獨治,不害為太平。”蜀士楊肩吾曰:“天下雖不治平,而吾國未嘗不治且平者,岐周是也。一國雖不治平,而吾家未嘗不治且平者,曾、閔是也。一家雖不治平,而吾身吾心未嘗不治且平者,舜與周公是也。”《文子》亦云:“不憂天下之亂,而樂其身治者,可與言道矣。”

《鹽鐵論》引《孟子》曰:“居今之朝,不易其俗,而成千乘之勢,不能一朝居也。”又云:“今之士,今之大夫,皆罪人也。”又云:“王者與人同,而如彼者,居使然也。”與今本不同。

民心之得失,此興亡之大幾也。林少穎云:“民之思漢,則王莽不能脅之使忘;民之忘漢,則先主不能強之使思。”唐與政云:“民心思漢,王郎假之而有餘;民心去漢,孔明扶之而不足。”

《論語》終於《堯曰篇》,《孟子》終於堯、舜、湯、文、孔子,而《荀子》亦終於《堯問》,其意一也。

利與善之間,君子必審擇而明辨焉。此天理人慾之幾,善惡正邪之分界也。孟子之言公。不夷不惠,可否之間,材與不材之間,楊、莊之言私。

若將終身焉,窮不失義;若固有之,達不離道。能處窮,斯能處達。

養心莫善於寡慾,注云:“欲,利也。”雖非本指,“廉者招福,濁者速禍”,亦名言也。道家者流謂:丹經萬卷,不如守一。愚謂:不如《孟子》之七字。不養其心而言養生,所謂“舍爾靈龜,觀我朵頤”也。

《呂氏春秋·開春論》云:“《神農之教》曰:‘士有當年而不耕者,則天下或受其飢矣;女有當年而不績者,則天下或受其寒矣。’故身親耕,妻親績,所以見致民利也。”《管子》引《神農之數》,《文子》亦引《神農之法》,此即許行所為《神農之言》歟?《漢·藝文志》農家,有《神農》二十篇,劉向《別錄》云:“疑李悝、商君所說。”

孔子、孟子皆不之秦。荀子嘗入秦而譏其無儒。孔子順曰:“秦為不義,義所不入。”其志如魯仲連。

句容有盜,改置社稷而盜止。下邳多盜,遷社稷於南山之上,盜亦衰息。見陳後山《談叢》。岳州田鼠害稼,雍明遠曰:“迎貓之祭不修也。”命祭之,鼠隨以斃。見《范蜀公集》。《孟子》有變置社稷,《禮記》有八蜡,孰謂古制不可行於今乎?

求在我者,盡性於己;求在外者,聽命於天。李成季曰:“與其有求於人,曷若無欲於己?與其使人可賤,不若以賤自安?”呂居仁亦以見人有求為非。

宿於晝,《水經注》云:“[氵晝]水出時水東,去臨淄城十八里,所謂[氵晝]中也。俗以[氵晝]水為宿留水,以孟子三宿出[氵晝]。”或云:當作畫,後漢耿進軍畫中。《史記》畫邑人王蠋,《通鑑》作晝邑。

以刃與政,有以異乎?邵子之論秦曰:“殺人之多,不必以刃。謂天下之人,無生路可趨也。”

商鞅富強之術,誘三晉之民力耕於內,而使秦民應敵於外。使梁王用孟子之言,施仁政於民,秦焉得誘之?仁勝不仁,如春融冰泮,故曰:“仁者無敵。”

蓋大夫王驩,漢泰山郡蓋縣故城,在沂州沂水縣西北。

趙氏《春秋論》曰:“五伯者,三王之罪人,謂其三代而春秋之也,齊桓其作俑也。今之諸侯,五伯之罪人,謂其春秋而戰國之也,晉定其作俑也。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謂其戰國而七國之也,晉之韓、趙、魏其作俑也。”

止齋曰:“人多言常平出漢耿中丞,顏師古以壽昌為權道,豈知常平蓋古法?孟氏言‘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塗有餓莩而不知發’,今文作‘檢’,班氏《食貨志》作‘斂’是也。夫豐歲不斂,飢歲不發,豈所謂無常平乎?”

陳烈讀“求其放心”,而悟曰:“我心不曾收,如何記書?”遂閉門靜坐,不讀書百餘日,以收放心。然後讀書,遂一覽無遺。前賢之讀書如此。

“若民則無恆產,因無恆心”,孟子言戰國之民也。周之盛時,以井牧授田,以鄉遂設教,攸介攸止,烝我髦士,士亦田野之秀民也。不惟士有常心,民亦有常心矣。故曰:“文、武興,而民好善。”

國小

《爾雅注》:漢武帝時,得豹文鼮鼠,孝廉郎終軍知之,賜絹百匹。《文選注》引《竇氏家傳》,以為竇攸,世祖詔諸侯子弟從攸受《爾雅》。二說不同。

《爾雅》:西至於邠國,謂之四極。朱文公曰:“邠國近在秦隴,非絕遠之地。”愚按:《說文》引《爾雅》曰:“西至汃國,謂四極。汃,西極之水也。”府巾切。

《爾雅疏》:案《尸子·廣澤篇》云:“墨子貴兼,孔子貴公,皇子貴衷,田子貴均,列子貴虛,料子貴別囿。其學之相非也,數世矣而已,皆弇於私也。天、帝、後、皇、辟、公、弘、廓、閎、博、介、忳、夏、幙、蒙、贖、昄,皆大也,十有餘名而實一也。若使兼、公、虛、均、衷、平易、別囿一實也,則無相非也。”《仁意篇》述太平之事云:“燭於玉燭,飲於醴泉,暢於永風。春為青陽,夏為朱明,秋為白藏,冬為玄英。四氣和為正光,此之謂玉燭。其雨時降,萬物以嘉,高者不少,下者不多,此之謂醴泉。其風,春為發生,夏為長嬴,秋為方盛,冬為安靜。四氣和為通正,此之謂永風。”

《爾雅疏》引舍人云:“按《經典序錄》:《爾雅》有犍為文學注二卷。”一云:“犍為郡文學,卒史臣舍人,漢武帝時待詔。”

《白虎通》引《親屬記》,即《爾雅·釋親》也。《通典》顏延之曰:“伯叔有父名,則兄弟之子不得稱侄。從母有母名,則姊妹之子不可言甥。且甥侄唯施於姑舅耳。”雷次宗曰:“侄字有女,明不及伯叔。甥字有男,見不及從母。”劉共父刊《二程先生集》,改“侄”為“猶子”,朱文公謂:古人固不謂兄弟之子為侄,亦無雲“猶子”者,記禮者言猶己之子。但云兄之子、弟之子。然從俗稱侄,亦無害於義理也。

傅負版,郭璞註:未詳。即柳子所為作《蝜蝂傳》者也。《西京賦》戎葵懷羊,《爾雅》藱懷羊,璞亦曰未詳。

陸璣為《詩草木疏》,劉杳為《離騷草木疏》,王方慶有《園庭草木疏》,李文饒有《山居草木記》,君子所以貴乎多識也。然《爾雅》不釋蔝蔜,字書不見栮榿,學者恥一物之不知,其可忽諸?

檟苦荼,註:今呼早采者為荼,晚取者為茗,一名荈。《說文》:茗,荼芽也。東坡詩:“周詩記苦荼,茗飲出近世。”

《急就篇注》:牡蒙,一名黃昬。後山詩“黃昬湯”,疑即此也。

終軍之對“鼮鼠”,盧若虛之辯“鼨鼠”,江南進士之問“天雞”,劉原父之識“六駁”,可謂善讀《爾雅》矣。蔡謨不識“彭蜞”,人謂讀《爾雅》不熟。田敏不知“日及”,學之陋也。

唐玄度《十體書》曰:“周宣王太史籀,始變古文,著大篆十五篇。秦焚《詩》、《書》,唯《易》與史篇得全。逮王莽亂,此篇亡失,建武中獲九篇。章帝時王育為作解說,所不通者十有二三。”按《說文》多引王育說,如“天屈西北為無”,“蒼頡出見禿人伏禾中,因以制字”。

《說文敘》:尉律試八體,大篆、小篆、刻符、蟲書、摹印、署書、殳書、隸書。亡新使甄豐等改定古文,時有六書。古文、奇字、篆書、佐書、繆篆、鳥蟲書。佐即隸也。《書正義》亦云:“秦有八體,亡新六書。”去大篆、刻符、殳書、署書,加古文、奇字。《藝文志》謂:漢興,蕭何《草律》著其法,曰:“太史試學童,以六體試之。”古文、奇字、篆書、隸書、繆篆、蟲書。律即尉律也。六體非漢興之法,當從《說文敘》,改六為八。

《急就篇》“長樂無極老復丁”,顏氏解為“蠲其子孫之役”,非也,即《參同契》所謂“老翁復丁壯”。朱文公詩:“自慶樽前老復丁。”《黃庭經》亦有此三字。

董彥遠《除正字謝啟》,敘字學,涉獵該洽,其略云:“殘經不悟於郭亡,闕文徒存於夏有。馬不足一者,既失其全;虎多於六者,自乖其數。書殘武殪,頌亂湯齊;烏寫混淆,魚魯雜糅。增河南之邑為雒,減漢東之國為隋;避上則辠不從辛,絕下則對因去口。棗合而棘氏微,足省而踈姓絕。定文於六穗之禾,訓同於導;分序於八寸之策,執異為宗。丁尾亂真,鉤須失實。書立書肖,而既謬國名;為卷為端,而遂乖服制。篆形誤偽,誰正雲興之祁祁;隸體散亡,共守鸞聲之鉞鉞。鎖定銀鐺之名,車改金根之目;知一束二縫之為來,指二首六身之為亥。郡章立信,救時唯正於四羊;國史傳疑,考義共惑於三豕。傅會作九禾之秀,離析為三刀之州。合樂之奏,妄加文武之為斌;定經之名,誤合日月之為易。字失部居,改白水真人之兆;書忘形象,作非衣小兒之謠。四十八安取於桑?三十七未足語世。梁父七十二家,名雖俱在;尉律四十九類,書蓋已亡。誤存舟二間之為航,安識門五日之為閏?”學者遍觀異書而求其事之所出,亦多識之一也。彥遠有《古文集類敘》云:“孔安國以隸古易科斗,故漢人不識古字。開元又廢漢隸,易以今文,故唐人不識隸古。”

宋景文公云:“蕭何自題蒼龍、白虎二闕,後世署書由何始。”《說文》篇,署也,從戶冊。戶冊者,署門戶之文也。

夾漈《金石略》云:“祀巫鹹《大湫文》,李斯篆。”愚按:方氏跋《詛楚文》,以為秦惠文王二十六年。石湖亦謂:當惠文王之世,後百餘年,東巡泰山刻石。則小篆非出於李斯。古器銘雲“十有三月”、“十有四月”、“十有九月”,雲“正月乙子”,或雲“丁子”。呂與叔《考古圖》謂:嗣王逾年未改元,故以月數乙子即甲子,丁子即丙子。世質人淳,取其同類,不然,殆不可考。曾子固謂:古字皆重出,此文作亖者,特二字耳。

《毛伯敦》“祝”下一字,劉原父以為“鄭”,曰:“文、武時,毛叔鄭也。”而呂與叔以為“[弁阝]”。《簠銘》“中”上一字,歐陽公以為“張”,曰:“宣王時,張仲也。”而與叔以為“[弓巨]”。《周姜敦》“伯”下一字,歐陽公以為“冏”,曰:“穆王時,伯冏也。”而與叔以為“百”。古文難考,幾於郢書燕說。

《博古圖》:《晉姜鼎銘》用蘄綽綰眉壽,《伯碩父鼎銘》用祈丐百祿眉壽綰綽,《孟姜敦銘》綰綽眉壽,石湖云:“似是古人祝延常語。”愚謂:《漢書·安世房中歌》雲“克綽永福”,顏氏註:綽,緩也。亦謂延長。

張燕公《謝碑額表》云:“孔篆吳札之墳,秦存展季之壠。”言孔子篆者,始見於此。

《金石錄·汲縣太公碑》云:“晉太康二年,得竹策之書。其《紀年》曰:‘康王六年,齊太公望卒。’參考年數,蓋壽一百一十餘歲。今按《書·顧命》雲‘齊侯呂伋’,則成王之末,伋已嗣太公為齊侯矣。”

潏水李氏云:“古印有文曰‘祭尊’,非姓名,乃古之鄉官也。《說苑》載鄉官,又有祭正,亦猶祭酒也。”

秦《詛楚文》作於惠文王之時,所詛者楚懷王也。懷王遠屈平,邇靳尚,而受商於之欺,致武關之執,非不幸也。然入秦不反,國人憐之,如悲親戚。積怨深怒,發於陳、項,而秦亡也忽焉。六國之滅,楚最無罪。反爾好還,天人之理也。南公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吁,秦詛楚邪?楚詛秦邪?

徐楚金《說文系傳》有《通釋》、《部敘》、《通論》、《祛妄》、《類聚》、《錯綜》、《疑義》、《系述》等篇。呂太史謂:元本斷爛,每行滅去數字,故尤難讀。若得精國小者,以許氏《說文》參繹,恐猶可補也。今浙東所刊,得於石林葉氏、蘇魏公本也。

《說文》:飲器象爵者,取其鳴節節足足也。《宋·符瑞志》:鳳凰其鳴,雄曰節節,雌曰足足。然則爵即鳳凰歟?

宣和中,陝右人發地,得木簡於瓮,字皆章草,檄雲“永初二年,六月丁未朔,廿日丙寅”。朱文公《答吳斗南書》謂:東漢討羌檄,日辰與《通鑑長曆》不同,蓋指此也。今考《通鑑目錄》,漢安帝永初二年,六月乙未朔。《後漢紀》五月有丙寅,七月有戊辰,恐當以《長曆》為正。

《漢·西域傳》:安息國書革,旁行為書記。顏氏註:今西方胡國及南方林邑書,皆橫行不直下。《法苑珠林》云:“造書凡有三人,長名曰梵,其書右行;次曰佉盧,其書左行;少者蒼頡,其書下行。”夾漈《六書略》云:“梵書左鏇,其勢向右;華書右鏇,其勢向左。”

韓文公曰:“凡為文辭,宜略識字。”杜子美曰:“讀書難字過。”字豈易識哉?李衡《識字說》曰:“讀書須是識字,固有讀書而不識字者。如孔光、張禹、許敬宗、柳宗元,非不讀書,但不識字。孔光不識‘進退’字,張禹不識‘剛正’字,許敬宗不識‘忠孝’字,柳宗元不識‘節義’字。”此可為學者之戒。

《周越書苑》云:“郭忠恕以為小篆散而八分生,八分破而隸書出,隸書悖而行書作,行書狂而草書聖。”以此知隸書乃今真書。趙明誠謂:誤以八分為隸,自歐陽公始。庾肩吾云:“隸書,今之正書。”張懷瓘云:“隸書者,程邈造。字皆真正,亦曰真書。”《千文》云:“杜藁鍾隸。”《王羲之傳》:尤善隸書。

康節邵子之父古,字天叟,定律呂聲音,以正天下音及古今文。謂天有陰陽,地有剛柔;律有辟翕,呂有唱和。一陰一陽交,而日月星辰備焉;一剛一柔交,而金木水火備焉。一辟一翕,而平、上、去、入備焉;一唱一和,而開發收閉備焉。律感呂,而聲生焉;呂應律,而音生焉。《觀物》之書本於此。謂辟翕者律天,清濁者呂地。先閉後開者春也,純開者夏也,先開後閉者秋也,冬則閉而無聲。東為春聲,陽為夏聲,此見作韻者,亦有所至也。銜、凡,冬聲也。橫渠張子曰:“商、角、徵、羽,皆有主出於唇齒喉舌,獨宮聲全出於口,以兼五聲也。”夾漈鄭氏曰:“聲為經,音為緯。平、上、去、入,四聲也,其體縱,故為經。宮、商、角、徵、羽、半徵、半商,七音也,其體橫,故為緯。”

七音三十六字母,出於西域,豈所謂學在四夷者歟?司馬公以三十六字母,總三百八十四聲,為二十圖。夾漈謂:梵人長於音,所得從聞入;華人長於文,所得從見入。華則一音詠一字,梵則一字或貫數音。鳩摩羅什曰:“天竺國俗,甚重文制。其宮商體韻,以入管弦為善。凡覲國王,必有贊德。《佛經》中偈頌,皆其式也。”

諧聲,六書之一也,聲韻之學尚矣。夾漈謂:五書有窮,諧聲無窮。五書尚義,諧聲尚聲。《釋文序錄》云:“古人音書,止為譬況之說,孫炎始為反語。”《考古編》謂周顒始有翻切,非也。

隋陸法言為《切韻》五卷,後有郭知玄等九人增加。唐孫愐有《唐韻》,今之《廣韻》則本朝景德、祥符重修。今人以三書為一,或謂《廣韻》為《唐韻》,非也。鶴山魏氏云:“《唐韻》於二十八刪、二十九山之後,繼以三十先、三十一仙。今平聲分上下,以一先二仙為下平之首,不知‘先’字蓋自‘真’字而來。”愚考徐景安樂書,凡宮為上平、商為下平、角為入、徵為上、羽為去,則唐時平聲已分上下矣。米元章云:“五聲之音,出於五行自然之理。沈隱侯只知四聲,求其宮聲不得,乃分平聲為二。”然後魏江式曰:“晉呂靜仿李登《聲類》之法,作《韻集》五卷,宮商角徵羽各為一篇。”則韻分為五,始於呂靜,非自沈約始也。約《答陸厥》曰:“宮商之聲有五,文字之別累萬。以累萬之繁,配五聲之約,高下低昂,非思力所學。”沈存中云:“梵學入中國,其術漸密。”

《潛虛》以“[艹曳]”為“天”,古文也。見《廣韻》,而《集韻》不載。《古文韻》[艹曳]字,《碧落》文。

《廣韻》言姓氏甚詳,然充字有充虞,見《孟子》。歸字有齊歸,見《左傳》。其遺闕多矣。賁、育,謂孟賁、夏育也。《廣韻》以“賁”為姓,古有勇士賁育,謬矣。

顏魯公在湖州,集文士,摭古今文字,為《韻海鏡源》三百六十卷,以包荒萬匯。其廣如海,自末尋源,照之如鏡。《崇文總目》僅存十六卷,今不傳。

《韓非·五蠹》曰:“蒼頡之作書也,自環者謂之私,背私謂之公。”《說文》云:“自營為厶,背厶為公。”

宋元憲寶玩《佩觿》三篇;蘇文忠每出,必取聲韻音訓文字,置篋中;晁以道晚年,日課識十五字。

夾漈謂:《說文》定五百四十類,為字之母。然母能生而子不能生,誤以子為母者,二百十類。

吳孫休自製名字以命其子,武曌、劉龑因之,皆字書所無。《梁四公記》亦然。

《隋志》以《蒼頡》、《訓纂》、《滂喜》為《三蒼》,《說文系傳》以《蒼頡》、《爰歷》、《博學》為《三蒼》,並《訓纂》為四篇。

《急就篇》沐浴、揃搣、寡契約,《莊子·外物篇》眥媙可以休老,亦作“揃搣”。

“不”字,本方久反,凡書之“不”字,皆點入聲。“其”字本音箕,夜如何其。凡書之“其”字,皆點平聲。《攻媿集》。

李瀚《蒙求》,以平聲與上去入相間。近世續《蒙求》者,不知此。攻媿雲。

經說

“六經”,始見於《莊子·天運篇》。孔子曰:“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以《禮》、《樂》、《詩》、《書》、《易》、《春秋》為“六藝”,始見於太史公《滑稽列傳》。孔子曰:“六藝於治,一也。”或雲“七經”。後漢趙典學孔子七經。蜀秦宓謂:文翁遣相如東受七經。或以六經、六緯為十二經。《莊子·天道篇》。或以“五經”、“五緯”為“十經”。《南史·周續之》。或雲“九經”。《釋文序錄》:《易》、《書》、《詩》、《周禮》、《儀禮》、《禮記》、《春秋》、《孝經》、《論語》。《唐·谷那律傳》九經庫,始有九經之名。《樂經》既亡,而有“五經”,自漢武立博士始也。邵子定以《易》、《書》、《詩》、《春秋》為“四經”,猶春夏秋冬,皇帝王伯。

《漢·藝文志》云:“六藝之文,《樂》以和神,仁之表也;《詩》以正言,義之用也;《禮》以明體,故無訓;《書》以廣聽,知之術也;《春秋》以斷事,信之符也。五者蓋五常之道,相須而備,而《易》為之原。”《白虎通》云:“有五常之道,故曰‘五經’:《樂》仁,《書》義,《禮》禮,《易》智,《詩》信也。”二說不同,然“五經”兼五常之道,不可分也。

後漢翟酺曰:“文帝始置一經博士。”考之漢史,文帝時,申公、韓嬰皆以《詩》為博士。所謂《魯詩》、《韓詩》。《五經》列於學官者,唯《詩》而已。景帝以轅固為博士,所謂《齊詩》。而余經未立。武帝建元五年春,初置《五經》博士。《儒林傳贊》曰:“武帝立《五經》博士,《書》唯有歐陽,《禮》後,《易》楊,《春秋》公羊而已。”立《五經》而獨舉其四,蓋《詩》已立於文帝時,今並《詩》為五也。

石經有七,漢熹平則蔡邕,魏正始則邯鄲淳,晉裴頠,唐開成中唐玄度,後蜀孫逢吉等。本朝嘉祐中楊南仲等。中興高廟御書。後蜀石經,於高祖、太宗諱,皆缺畫。唐之澤深矣。

《唐·儒學傳序》:文宗定《五經》,鑱之石,張參等是正訛文。按《文粹》,劉禹錫《國學新修五經壁記》云:“初大曆中,名儒張參為司業,始詳定《五經》,書於論堂東西廂之壁。”《序》以參為文宗時,誤矣。參所定乃書於壁,非鑱石也。《舊史紀》云:“開成二年十月癸卯,宰臣判祭酒鄭覃進石壁《九經》一百六十卷。”《會要》載是年八月,覆定石經字型官唐玄度狀,今所詳覆,多因司業張參《五經字》為準。《藝文志》:參有《五經文字》三卷,玄度有《九經字樣》一卷。文宗時是正訛文,乃玄度,非參也。

《皇覽·冢墓記》曰:“漢明帝時,公卿大夫諸儒八十餘人,論《五經》誤失。符節令宋元上言:秦昭王與呂不韋好書,皆以書葬。王至尊,不韋久貴,冢皆以黃腸題湊,處地高燥未壞。臣願發昭王、不韋冢,視未燒《詩》、《書》。”愚謂:儒以《詩》、《禮》發冢,《莊子》譏假經以文奸者爾。乃欲發冢以求《詩》、《書》,漢儒之陋至此。

歐陽文忠公《筆說》云:“安昌侯張禹曰:‘書必博見,然後識其真偽。’”當考所出。

艾軒云:“日用是根株,文字是註腳。”此即象山“《六經》注我”之意。蓋欲學者,於踐履實地用工,不但尋行數墨也。

虞溥《厲學》曰:“聖人之道,淡而寡味,故學者不好也。及至期月,所觀彌博,所習彌多,日聞所不聞,日見所不知,然後心開意朗,敬業樂群,忽然不覺大化之陶己,至道之入神也。學者不患才不及,而患志不立。”任子曰:“學所以治己,教所以治人。不勤學無以為智,不勤教無以為仁。”愚謂:此皆天下名言,學者宜書以自儆。

《文中子》言聖人述史三焉,《書》、《詩》、《春秋》三者,同出於一。陸魯望謂:六籍之中,有經有史,《禮》、《詩》、《易》為經,《書》、《春秋》實史耳。舜、皋陶之《賡歌》、《五子之歌》,皆載於《書》,則《詩》與《書》一也。《文中子》之言當矣。

王微之云:“觀書每得一義,如得一真珠船。”見陸農師詩注。

古未有板本,好學者患無書。桓譚《新論》謂:梁子初、楊子林所寫萬卷,至於白首。南齊沈[馬粦]士年過八十,手寫細書,滿數十篋。梁袁峻自寫書課,日五十紙。《抱朴子》所寫,反覆有字。《金樓子》謂:細書經、史、《莊》、《老》、《離騷》等,六百三十四卷,在巾箱中。後魏裴漢借異書,躬自錄本。其勤與編蒲緝柳一也。《國史·藝文志》:唐末,益州始有墨板,多術數、字學小書。後唐詔儒臣田敏,校《九經》鏤本於國子監。國初廣諸義疏音釋,令孔維、邢昺讎定頒布。

《春秋正義》云:“傅鹹為《七經詩》,王羲之寫。”今按《藝文類聚》、《初學記》載傅鹹《周易》、《毛詩》、《周官》、《左傳》、《孝經》、《論語》詩,皆四言,而闕其一。

鄭康成注二《禮》,引《易說》、《書說》、《樂說》、《春秋說》、《禮家說》、《孝經說》,皆緯候也。《河》、《洛》、七緯合為八十一篇:《河圖》九篇,《洛書》六篇,又別有三十篇;《七經》緯三十六篇。《易》緯:《稽覽圖》、《乾鑿度》、《坤靈圖》、《通卦驗》、《是類謀》、《辨終備》。《書》緯:《琁璣鈐》、《考靈曜》、《刑德放》、《帝命驗》、《運期授》。《詩》緯:《推度災》、《氾歷樞》、《含神務》。《禮》緯:《含文嘉》、《稽命徵》、《斗威儀》。《樂》緯:《動聲儀》、《稽耀嘉》、《汁圖徵》。《孝經》緯:《援神契》、《鉤命決》。《春秋》緯:《演孔圖》、《元命包》、《文耀鉤》、《運斗樞》、《感精符》、《合誠圖》、《考異郵》、《保乾圖》、《漢含孳》、《佑助期》、《握誠圖》、《潛潭巴》、《說題辭》。又有《尚書中候》、《論語讖》在七緯之外。按李尋有“五經六緯”之言,蓋起於哀、平,至光武篤信之,諸儒習為內學。隋焚其書,今唯《易》緯存焉。《正義》多引讖緯,歐陽公欲取《九經》之疏,刪去讖緯之文,使學者不為怪異之言惑亂,然後經義純一。其言不果行。

朱文公謂:《五經疏》,《周禮》最好,《詩》、《禮記》次之,《書》、《易》為下。愚考之《隋志》,王弼《易》、孔安國《書》至齊、梁始列國學,故諸儒之說不若《詩》、《禮》之詳實。

司馬文正公曰:“新進後生,口傳耳剽,讀《易》未識卦爻,已謂《十翼》非孔子之言;讀《禮》未知篇數,已謂《周官》為戰國之書;讀《詩》未盡《周南》、《召南》,已謂毛、鄭為章句之學;讀《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謂三《傳》可束之高閣。”朱文公曰:“近日學者,病在好高,《論語》未問學而時習,便說一貫;《孟子》未言梁惠王問利,便說盡心;《易》未看六十四卦,便讀《繫辭》。此皆躐等之病。”

《宋·符瑞志》云:“孔子齋戒,向北辰而拜,告備於天曰:《孝經》四卷,《春秋》、《河》、《洛》凡八十一卷,謹已備矣。”見《援神契》。是以聖人為巫史也。緯書謬妄,而沈約取之,無識甚矣。

《家語》:齊太史子余嘆美孔子云:“天其素王之乎!”素,空也,言無位而空王之也。董仲舒《對策》云:“見素王之文。”賈逵《春秋序》云:“立素王之法。”鄭玄《六藝論》云:“自號素王。”盧欽《公羊序》云:“制素王之道。”皆因《家語》之言而失其義,所謂郢書燕說也。《莊子》云:“玄聖素王之道。”祥符中,謚孔子為玄聖。後避聖祖名,改至聖。

自漢儒至於慶曆間,談經者守訓故而不鑿。《七經小傳》出,而稍尚新奇矣。至《三經義》行,視漢儒之學若土梗。古之講經者,執卷而口說,未嘗有講義也。元豐間,陸農師在經筵,始進講義。自時厥後,上而經筵,下而學校,皆為支離曼衍之詞。說者徒以資口耳,聽者不復相問難,道愈散而習愈薄矣。陸務觀曰:“唐及國初,學者不敢議孔安國、鄭康成,況聖人乎?自慶曆後,諸儒發明經旨,非前人所及,然排《繫辭》,毀《周禮》,疑《孟子》,譏《書》之《胤征》、《顧命》,黜《詩》之《序》,不難於議經,況傳注乎?”斯言可以箴談經者之膏肓。

西山先生《大學衍義後序》謂:有進奸言於經幄者,嘗以問西山之子仁甫,答云:“講《易·乾》之《文言》,知進退存亡,為奸言以罔上。”

秦有《誓》而《書》亡;魯有《頌》而《詩》亡;魯郊禘,秦僭畤,而《禮》亡;大夫肆夏,三家《雍》徹,而《樂》亡。

《法言》曰:“古之學者,耕且養,三年通一經。”《藝文志》曰:“古之學者,耕且養,三年而通一藝。”蓋劉歆《七略》取《法言》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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