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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紀·卷八

◎世宗下

二十一年正月戊申朔,宋、高麗、夏遣使來賀。壬子,以夏國請,詔復綏德軍榷場,仍許就館市易。上聞山東、大名等路猛安謀克之民,驕縱奢侈,不事耕稼。詔遣閱實,計口授地,必令自耕,地有餘而力不贍者,方許招人租佃,仍禁農時飲酒。丙辰,追貶海陵煬王亮為庶人,詔中外。甲子,如春水。丙子,次永清縣。有移剌余里也者,契丹人也,隸虞王猛安,有一妻一妾。妻之子六,妾之子四。妻死,其六子廬墓下,更宿守之。妾之子皆曰:“是嫡母也,我輩獨不當守墳墓乎?”於是,亦更宿焉,三歲如一。上因獵,過而聞之,賜錢五百貫,仍令縣官積錢於市,以示縣民,然後給之,以為孝子之勸。

二月戊戌,太白晝見。庚子,還都。壬寅,以河南尹張景仁為御史大夫。乙巳,以元妃李氏之喪,致祭興德宮,過市肆不聞樂聲,謂宰臣曰:“豈以妃故禁之耶?細民日作而食,若禁之是廢其生計也,其勿禁。朕前將詣興德宮,有司請由薊門,朕恐妨市民生業,特從他道。顧見街衢門肆,或有毀撤,障以簾箔,何必爾也。自今勿復毀撤。”

三月丁未朔,萬春節,宋、高麗、夏遣使來賀。上初聞薊、平、灤等州民乏食,命有司發粟糶之,貧不能糴或貸之。有司以貸貧民恐不能償,止貸有戶籍者。上至長春宮,聞之,更遣人閱實,賑貸。以監察御史石抹元禮、鄭達卿不糾舉,各笞四十,前所遣官皆論罪。甲子,太白晝見。乙丑,詔山後冒占官地十頃以上者皆籍入官,均給貧民。遼州民朱忠等亂言,伏誅。上謂宰臣曰:“近聞宗州節度使阿思懣行事多不法,通州刺史完顏守能既與招討職事,猶不守廉。達官貴要多行非理,監察未嘗興劾。斡睹只群牧副使仆散那也取部人二球仗,至細事也,乃便劾奏。謂之稱職,可乎?今監察職事修舉者與遷擢,不稱者,大則降罰,小則決責,仍不許去官。”

閏月己卯,恩州民鄒明等亂言,伏誅。辛卯,漁陽令夾谷移里罕、司候判官劉居漸以被命賑貸,止給富戶,各削三官,通州刺史郭邦傑總其事,奪俸三月。乙未,上謂宰臣曰:“朕觀自古人君多進用讒諂,其間蒙蔽,為害非細,若漢明帝尚為此輩惑之。朕雖不及古之明君,然近習讒言,未嘗入耳。至於宰輔之臣,亦未嘗偏用一人私議也。”癸卯,以尚書左丞相完顏守道為太尉、尚書令,尚書左丞蒲察通為平章政事,右丞襄為左丞,參知政事張汝弼為右丞,彰德軍節度使梁肅為參知政事。

四月戊申,以右丞相徒單克寧為左丞相,平章政事唐括安禮為右丞相。增築泰州、臨潢府等路邊堡及屋宇。庚戌,奉安昭祖以下三福三宗御容於衍慶宮,行親祀禮。上諭宰臣曰:“朕之言行豈能無過?常欲人直諫而無肯言者。使其言果善,朕從而行之,又何難也。”戊辰,以滕王府長史把德固為橫賜夏國使。壬申,幸壽安宮。

五月戊子,西北路招討使完顏守能以贓罪,杖二百,除名。

七月丙戌,還都。丁酉,樞密使趙王永中罷。己亥,以左丞相徒單克寧為樞密使。辛丑,以太尉、尚書令完顏守道復為左丞相,太尉如故。

八月乙丑,以右副都點檢胡什賚等為賀宋生日使,吏部郎中奚胡失海為夏國生日使。

二十二年三月辛未朔,萬春節,宋、高麗、夏遣使來賀,丁丑,命尚書省申敕西北路招討司勒猛安謀克官督部人習武備。甲申,諭戶部:“今歲行幸山後,所須並不得取之民間,雖所用人夫,並以官錢和雇,違者杖八十,罷職。”癸巳,詔頒重修制條。以吏部尚書張汝霖為御史大夫。

四月乙卯,行監臨院務官食直法。以削明肅尊號,詔中外,從皇太子請也。甲子,上如金蓮川。

五月甲申,太白晝見。

六月庚子朔,制立限放良之奴,限內娶良人為妻,所生男女即為良。丁巳,右丞相致仕石琚薨。七月辛巳,宰臣奏事,上頗違豫,宰臣請退。上曰:“豈以朕之微爽於和,而倦臨朝之大政耶?”使終其奏。甲午,秋獵。

八月戊辰,太白經天。

九月戊寅,至自金蓮川。以左衛將軍禪赤等為賀宋生日使,尚輦局使仆散曷速罕為夏國生日使。己丑,以同知東京留守司事裔在任專恣,失上下之分,謫授復州刺史。乙未,壽刺史訛里也、同知查剌、軍事判官孫紹先、榷場副使韓仲英等以受商賂縱禁物出界,皆處死。

十月辛丑,從河間宗室於平州。庚戌,袷享於太廟。

十一月丙子,以吏部尚書孛術魯阿魯罕等為賀宋正旦使。東京留守徒單貞以與海陵逆謀,伏誅。妻永平縣主,子慎思並賜死。甲申,以宿直將軍仆散忠佐為高麗生日使。玉田縣令移剌查坐贓,伏誅。戊子,冬獵。

十二月庚子,還都。癸丑,獵近郊。辛酉,立強取諸部羊馬法。

二十三年正月丁卯,宋、高麗、夏遣使來賀,庚午,詔有司但獲強盜,跡狀既明,賞隨給之,勿得更待。丁丑,參知政事梁肅致仕。辛巳,廣樂園燈山火。壬午,如春水,詔夾道三十里內被役之民與免今年租稅,仍給傭直。甲午,大邦基伏誅。

二月乙巳,還都。戊申,以尚書右丞張汝弼攝太尉,致祭於至聖文宣王廟。庚戌,以戶部尚書張仲愈為參知政事。御史台進所察州縣官罪,上覽之曰:“卿等所廉皆細碎事,又止錄其惡而不舉其善,審如是,其為官者不亦難乎?其並察善惡以聞。”

三月丙寅朔,萬春節,宋、高麗、夏遣使來賀。丙子,初制宣命之寶,金、玉各一。尚書右丞相烏古論元忠罷。潞州涉縣人陳圓亂言,伏誅。乙酉,雨土。丙戌,詔戒諭中外百官。

四月辛丑,更定奉使三國人從差遣格。祁州刺史大磐坐無罪掠死染工,妄認良人二十五口為奴,削官四階,罷之。癸丑,地生白毛。以大理正紇石主列速為橫賜高麗使,壬戌,幸壽安宮,剌有司為民禱雨。是夕,雨。

五月庚午,縣令大雛訛只等十人以不任職罷歸。六十以上者進官兩階,六十以下者進官一階,並給半俸。甲戌,命應部除官嘗以罪罷而再敘者,遣使按其治跡,如有善狀,方許授以縣令,無治狀者,不以任數多少,並不得授。丁亥,雷,雨雹,地生白毛。

六月壬子,有司奏右司郎中段珪卒,上曰:“是人甚明正,可用者也。如知登聞檢院巨構,每事但委順而已。燕人自古忠直者鮮,遼兵至則從遼,宋人至則從宋,本朝至則從本朝,其俗詭隨,有自來矣!雖屢經遷變而未嘗殘破者,凡以此也。南人勁挺,敢言直諫者多,前有一人見殺,後復一人諫之,甚可尚也。”又曰:“昨夕苦暑,朕通宵不寐,因念小民比屋卑隘,何以安處?”

七月乙酉,平章政事移剌道,參知政事張仲愈皆罷。御史大夫張汝霖坐失糾舉,降授棣州防禦使。

八月乙未,觀稼於東郊。以女直字《孝經》千部付點檢司分賜護衛親軍。癸卯,還都。乙巳,大名府猛安人馬和尚謀叛,伏誅。括定猛安謀克戶口田土牛具。以戶部尚書程輝為參知政事。

九月己巳,以同僉大宗正事方等為賀宋生日使,宿直將軍完顏斜里虎為夏國生日使。譯經所進所譯《易》、《書》、《論語》、《孟子》、《老子》、《楊子》、《文中子》、《劉子》及《新唐書》。上謂宰臣曰:“朕所以令譯《五經》者,正欲女直人知仁義道德所在耳!”命頒行之。辛未,秋獵。

十月癸巳,還都。庚戌,幸東宮,賜皇孫吾都補洗兒禮。己未,慶雲見。辛酉,太白晝見。

十一月壬戌朔,日有食之。丙寅,平章政事蒲察通罷。丁卯,歲星晝見。壬申,以樞密副使崇尹為平章政事。

閏月甲午,上謂宰臣曰:“帝王之政,固以寬慈為德,然如梁武帝專務寬慈,以至綱紀大壞。朕嘗思之,賞罰不濫,即是寬政也,余復何為?”以尚書左丞襄為平章政事,右丞張汝弼為左丞,參知政事粘割斡特剌為右丞,禮部尚書張汝霖為參知政事。以西京留守婆廬火等為賀宋正旦使。制外任官嘗為宰執者,凡吏牘上省部,依親王例,免書名。戊午,歲星晝見。上謂宰臣曰:“女直進士可依漢兒進士補省令史。夫儒者操行清潔,非禮不行。以吏出身者,自幼為吏,習其貪墨,至於為官,習性不能遷改。政道興廢,實由於此。”庚申,尚書省左司員外郎徐偉奏事,上謂宰臣曰:“斯人純而乾,有司郎中郭邦傑直而頗躁。”十二月癸酉,上謂宰臣曰:“海陵自以失道,恐上京宗室起而圖之,故不問疏近,並徙之南。豈非以漢光武、宋康王之疏庶得繼大統,故有是心。過慮若此,何其謬也。”乙酉,高麗以母喪來告。丁亥,以真定尹烏古論元忠復為尚書右丞相。

二十四年正月辛卯朔,宋、夏遣使來賀。徐州進芝草十有八莖,真定進嘉禾二本,六莖,異畝同穎。戊戌,如長春宮春水。

二月壬申,還都。癸酉,上曰:“朕將往上京。念本朝風俗重端午節,比及端午到上京,則燕勞鄉間宗室父老。”甲戌,制一品職事官庶孽子承蔭,更不引見。丙戌,以東上閣門使完顏進兒等為高麗敕祭使,西上閣門使大仲尹為慰問使,虞王府長史永明為起復使,以器物局使皞為橫賜夏國使。

三月庚寅朔,萬春節,宋、夏遣使來賀。甲午,以上將如上京,尚書省奏定“皇太子守國諸儀”。丙申,尚書省進“皇太子守國寶”,上召皇太子授之,且諭之曰:“上京祖宗興王之寺,欲與諸王一到,或留三二年,以汝守國。譬之農家種田,商人營財,但能不墜父業,即為克家子,況社稷任重,尤宜畏慎。常時觀汝甚謹,今日能紓朕優,乃見中心孝也。”皇太子再三辭讓,以不諳政務,乞備扈從。上曰:“政事無甚難,但用心公正,毋納讒邪,久之自熟。”皇太子流涕,左右皆為之感動。皇太子乃受寶。丁酉,如山陵。己亥,還都。壬寅,如上京。皇太子允恭守國。癸卯,宰執以下奉辭於通州。上謂宰執曰:“卿輩皆故老,皇太子守國,宜悉心輔之,以副朕意。”又謂樞密使徒單克寧曰:“朕巡省之後,脫或有事,卿必親之。毋忽細微,大難圖也。”又顧六部官曰:“朕聞省部文字多以小不合而駁之,苟求自便,致累歲不能結絕,朕甚惡之。自今可行則行,可罷則罷,毋使在下有滯留之嘆!”時諸王皆從,以趙王永中留輔太子。

四月己未朔,太白晝見。鹹平尹移剌道薨。庚申,次廣寧府。丙寅,次東京。丁卯,朝謁孝寧宮。給復東京百里內夏秋稅租一年。在城隨關年七十者補一官。曲赦百里內犯徒二年以下罪。乙酉,觀漁於混同江。

五月己丑,至上京,居於光興宮。庚寅,朝謁於慶元宮。戊戌,宴於皇武殿。上謂宗戚曰:“朕思故鄉,積有日矣,今既至此,可極歡飲,君臣同之。”賜諸王妃、主,宰執百官命婦各有差。宗戚皆沾醉起舞,竟日乃罷。

六月辛酉,幸按出虎水臨漪亭。壬戌,閱馬於綠野淀。

七月乙未,上謂宰臣曰:“天子巡狩當舉善罰惡。凡士民之孝弟淵睦者舉而用之,其不顧廉恥無行之人則教戒之,不悛者則加懲罰。”丙午,獵於勃野淀。乙卯,上謂宰臣曰:“今時之人,有罪不問,既過之後則謂不知。有罪必責,則謂每事尋罪。風俗之薄如此。不以文德感化,不能復於古也。卿等以德輔佐,當使復還古風。”

八月癸亥,以太府監張大節等為賀宋生日使,侍御史遙里特末哥為夏國生日使。乙亥,詔免上京今年市稅。

九月甲辰,歲星晝見。

十月丁卯,獵於近郊。

十一月辛卯,還宮。甲午,詔以上京天寒地遠,宋正旦、生日,高麗、夏國生日,並不須遣使,令有司報諭。丙午尚書省奏徙速頻、胡里改三猛安二十四謀克以實上京。

十二月丙辰,獵於近郊。己卯,還宮。

二十五年正月乙酉朔。丁亥,宴妃嬪、親王、公主、文武從官於光德殿,宗室、宗婦及五品以上命婦,與坐者千七百餘人,賞賚有差。

二月癸酉,以東平尹鳥古論思列怨望,殺之。丁丑,如春水。

四月己未,至自春水。癸亥,幸皇武殿擊球,許士民縱觀。甲子,詔於速頻、胡里改兩路猛安下選三十謀克為三猛安,移置於率督畔窟之地,以實上京。壬申,曲赦會寧府仍放免今年租稅,百姓年七十以上者補一官。甲戌,以會寧府官一人兼大宗正丞,以治宗室之政。上謂群臣曰:“上京風物朕自樂之,每奏還都,輒用感愴。祖宗舊邦,不忍捨去,萬歲之後,當置朕於太祖之側,卿等無忘朕言。”丁丑,宴宗室、宗婦於皇武殿,大功親賜官三階,小功二階,緦麻一階,年高屬近者加宣武將軍。及封宗女,賜銀、絹各有差。曰:“朕尋常不飲酒,今日甚欲成醉,此樂亦不易得也!”宗室婦女及群臣故老以次起舞,進酒。上曰:“吾來數月,未有一人歌本曲者,吾為汝等歌之。”命宗室弟敘坐殿下者皆坐殿上,聽上自歌。其詞道王業之艱難,及繼述之不易,至“慨想祖宗,宛然如睹”,慷慨悲激,不能成聲,歌畢泣下。右丞相元忠率群臣、宗戚捧觴上壽,皆稱萬歲。於是,諸夫人更歌本曲,如私家之會。既醉,上復續調,至一鼓乃罷。己卯,發上京。庚辰,宗室戚屬奉辭。上曰:“朕久思故鄉,甚欲留一二歲,京師天下根本,不能久於此也。太平歲久,國無征徭,汝等皆奢縱,往往貧乏,朕甚憐之。當務儉約,無忘祖先艱難。”因泣數行下,宗室戚屬皆感泣而退。

五月庚寅,平章政事襄、奉御平山等射懷孕兔。上怒杖平山三十,召襄誡飭之,遂下詔禁射兔。壬寅,次天平山好水川。癸卯,遣使臨潢、泰州勸農。丙午,命尚書省奏事衣窄紫。

六月甲寅,獵近山,見田壠不治,命笞田者。庚申,皇太子允恭薨。丙寅,尚書右丞相烏古論元忠罷。庚午,遣左宣徽使唐括鼎詣京師,致祭皇太子。戊寅,命皇太子妃及諸皇孫執喪。並用漢儀。

七月戊申,發好水川。九月辛巳朔,次轄沙河,賜百歲老嫗帛。甲申,次遼水,召見百二十歲女直老人,能道太祖開創事,上嘉嘆,賜食,並賜帛。己酉,至自上京。是日,上臨奠宣孝皇太子於熙春園。十月丙辰,尚書省奏親軍數多,宜稍減損,詔定額為三千。宰臣退,上謂左右曰:“宰相年老艱於久立,可置小榻廊下,使少休息。”甲子,禁上京等路大雪及含胎時采捕。上謂宰臣曰:“護衛年老出職而授臨民,手字尚不能畫,何以治民?人胸中明暗外不能知,精神昏耄已見於外,是強其所不能也。天子以兆民為子,不能家家而撫,在用人而已。知其不能而強授之,百姓其謂我何?”丁丑,命學士院、講院、秘書監、司天台、著作局、閣門、通進、拱衛、直武器署等官,凡直宮中,午前許退。十一月庚辰朔,詔曰:“豺未祭獸,不許采捕。冬月,雪尺以上,不許用網及速撒海,恐盡獸類。”歲星晝見。壬午,太白晝見。甲午,以臨潢尹仆散守中等為賀宋正旦使。丙申,夏國遣使問起居。戊戌,以曹王永功為御史大夫。壬寅,以禮部員外郎移剌履為高麗生日使。十二月戊午,以皇孫金源郡王麻達葛判大興尹,進封原王。甲子,太白晝見,經天。丙寅,左相完顏守道、左丞張汝弼、右丞粘割斡特剌、參知政事張汝霖坐擅增東宮諸皇孫食料,各削官一階。甲戌,制增留守、統軍、總管、招討、都轉運、府尹、轉運、節度使月俸。上謂宰臣曰:“太尉守道論事止務從寬,犯罪罷職者多欲復用。若懲其首惡,後來知畏,罪而復用,何以示戒。”是日,命范銅為“禮信之寶”,凡賜外方禮物,給信袋則用之。丙子,上問宰臣曰:“原王大興行事如何?”右丞斡特剌對曰:“聞都人皆稱之。”上曰:“朕令察於民間,鹹言見事甚明,予奪皆不失當,曹、豳二王弗能及也。又聞有女直人訴事,以女直語問之,漢人訴事,漢語問之。大習不失本朝語為善,不習,則淳風將棄。”汝弼對曰:“不忘本者,聖人之道也。”斡特剌曰:“以西夏小邦,崇尚舊俗,獨能保國數百年。”上曰:“事當任實,一事為偽則喪百真,故凡事莫如真實也。”

二十六年正月庚辰朔,宋、高麗、夏遣使來賀。甲辰,如長春宮春水。二月癸酉,還都。乙亥,詔曰:“每季求仕人,問以疑難,令剖決之。其才識可取者,仍訪察政跡,如其言行相副,即加升用。”三月乙卯朔,萬春節,宋、高麗、夏遣使來賀。丁亥,以大理卿闕,上問誰可?右丞粘割斡特剌言,前使部尚書唐括貢可,乃授以是職。己丑,尚書省擬奏除授,上曰:“卿等在省未嘗薦士,止限資級,安能得人?古有布衣人相者,聞宋亦多用山東、河南流寓疏遠之人,皆不拘於貴近也。以本朝境土之大,豈無其人,朕難遍知,卿又不舉。自古豈有終身為相者,外官三品以上,必有可用之人,但無故得進耳。”左丞張汝弼曰:“下位雖有才能,必試之乃見。”參政程輝曰:“外官雖有聲,一旦入朝,卻不稱任,亦在沙汰而已。”癸巳,香山寺成,幸其寺,賜名大永安,給田二千畝,栗七千株,錢二萬貫。丁酉,以親軍完顏乞奴言,制猛安謀克皆先讀女直字經史然後承襲。因曰:“但令稍通古今,則不肯為非。爾一親軍粗人,乃能言此,審其有益,何憚而不從。”

四月壬子,尚書省奏定院務監官虧陪兌納法及橫班格。因曰:“朕常日御膳亦從減省,嘗有一公主至,至無餘膳可與,當直官皆目睹之。若欲豐腆,雖日用五十羊亦不難矣!然皆民之脂膏,不忍為也。監臨官惟知利己,不知其利自何而來?朕嘗歷外任,稔知民間之事,想前代之君,雖享富貴,不知稼穡艱難者甚多,其失天下,皆由此也!遼主聞民間乏食,謂何不食乾腊,蓋幼失師保之訓,及其即位,故不知民間疾苦也。隨煬帝時,楊素專權行事,乃不慎委任之過也。與正人同處,所知必正道,所聞必正言,不可不慎也。今原王府官屬,當選純謹秉性正直者充,勿用有權術之人。”戊午,尚書左丞張汝弼罷。己未,幸壽安宮。壬戌,太尉、左丞相完顏過道致仕。以客省使李磐為橫賜高麗使。尚書省奏北京轉運使以贓除名。尚書省奏事,上曰:“比有上書言,職官犯除名不可復用,朕謂此言極當。如軍期急速,權可使用。今天下無事,復用此輩,何以戒將來。”又奏:“年前以諸路水旱,于軍民地土二十一萬餘頃內,擬免稅四十九萬餘石。”從之。詔曰:“今之稅,考古行之,但遇災傷,常加蠲免。”

五月甲申,以司徒、樞密使徒單克寧為太尉、尚書左丞相,判大宗正事趙王永中復為樞密使,大興尹原王麻達葛為尚書右丞相,賜名璟。參加政事程輝致仕。戊子,盧溝決於上陽村,湍流成河,遂因之。庚寅,御史大夫曹王永功罷,以豳王永成為御史大夫。戊戌,以尚書右丞粘割斡特剌為左丞,參知政事張汝霖為右丞。

六月癸亥,尚書省奏速頻、胡里改世襲謀克事,上曰:“其人皆勇悍,昔世祖與之鄰,苦戰累年,僅能克復。其後乍服乍叛,至穆、康時,始服聲教。近世亦嘗分徙。朕欲稍遷其民上京,實國家長久之計。”己巳,上謂宰執曰:“齊桓中庸主也,得一管仲,遂成霸業。朕夙夜以思,惟恐失人。朕既不知,卿等又不薦,必俟全才而後舉,蓋亦難矣!如舉某人長於某事,朕亦量材用之。朕與卿等俱老矣!天下至大,豈得無人?薦舉人材,當今急務也。”又言:“人之有乾能,固不易得,然不若德行之士最優也。”上謂右丞相原王曰:“爾嘗讀《太祖實錄》乎?太祖征麻產,襲之,至泥淖馬不能進,太祖舍馬而步,歡都射中麻產,遂擒之。創業之難如此,可不思乎。”甲戌,詔曰:“凡陳言文字詣登聞檢院送學士院聞奏,毋經省廷。”

七月壬午,詔給內外職事官兼職俸錢。丙申,御史中丞馬惠迪為參知政事。庚子,上聞同知中都路都轉運使事趙曦瑞,其在職應錢穀利害文字多不題署,但思安身,降授積石州刺史。

閏月己未,還都。

八月丁丑,上謂宰臣曰:“親軍雖不識字,亦令依例出職,若涉贓賄,必痛繩之。”太尉左丞相剋寧曰:“依法則可。”上曰:“朕於女直人未嘗不知優恤。然涉於贓罪,雖朕子弟亦不能恕。太尉之意,欲姑息女直人耳!”戊寅,尚書省奏,河決,衛州壞。命戶部侍郎王寂、都水少監汝嘉徙限衛州胙城縣。丁亥,尚書省奏,遣吏部侍郎李晏等二十六人分路推排諸路物力,從之。己丑,以宿直將軍李達可為夏國生日使。辛卯,以益都尹宗浩等為賀宋生日使。甲午,秋獵。庚子,次薊州。辛丑,幸仙洞寺。壬寅,幸香林、淨名二寺。

九月甲辰朔,幸盤山上方寺,因篇歷中盤、天香、感化諸寺。庚申,還都。丙寅,上謂宰臣曰:“烏底改叛亡,已遣人討之,可益以甲士,毀其船筏。”參知政事馬惠迪曰:“得其人不可用,有其地不可居,恐不足勞聖慮。”上曰:“朕亦知此類無用,所以毀其船筏,欲不使再邊境耳!”

十月戊寅,定職官犯贓同職相糾察法。庚寅,上謂宰臣曰:“西南、西北兩路招討司地隘,猛安人戶無處圍獵,不能閒習騎射。委各猛安謀克官依時教練,其弛慢過期及不親監視,並決罰之。”甲午,詔增河防軍數。戊戌,寧昌軍節度使崇肅、行軍都統忠道以討烏底改,不待克敵而還,崇肅杖七十,削官一階,忠道杖八十,削官三階。

十一月甲辰朔,定閔宗陵廟薦享禮。上謂宰臣曰:“女直人中材傑之士,朕少有識者,蓋亦難得也。新進士如徒單鎰、夾古阿里補、尼厖古鑒輩皆可用之材也。起身刀筆者,雖用才力可用,其廉介之節,終不及進士。今五品以上闕員甚多,必資級相當,至老有不能得者,況欲至卿相乎?古來宰相率不過三五年而退,罕有三二十年者,卿等特不舉人,甚非朕意。”上顧修起居注崇璧曰:“斯人孱弱,付之以事,未必能辦,以其謹厚長者,故置諸左右,欲諸官效其為人也。”辛亥,以刑部尚書移剌子元等為賀宋正旦使。戊午,以左警巡副使鶻沙通敏善斷,擢殿中侍御史兼右三部司正。庚申,立右丞相原王璟為皇太孫。甲子,上謂宰臣曰:“朕聞宋軍自來教習不輟,今我軍專務游惰,卿等勿謂天下既安而無豫防之心,一旦有警,軍不可用,顧不敗事耶?其令以時訓練。”丙寅,上謂侍臣曰:“唐太子承乾所為多非度,太宗縱而弗檢,遂至於廢,如早為禁止,當不至是。朕於聖經不能深解,至於史傳,開卷輒有所益。每見善人不忘忠孝,檢身廉潔,皆出天性。至於常人多喜為非,有天下者苟無以懲之,何由致治。孔子為政七日而誅少正卯,聖人尚爾,況餘人乎?”戊辰,上謂宰臣曰:“朕雖年老,聞善不厭。孔子云:‘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大哉言乎!”右丞張汝弼對曰:“知之非艱,行之惟艱。”以拱衛直副都指揮使韓景懋為高麗生日使。以近侍局直長尼厖古鑒純直通敏,擢皇太孫侍丞。己巳,獵近郊。庚午,上謂宰臣曰:“朕方前古明君,固不可及。至於不納近臣讒言,不受戚里私謁,亦無愧矣!朕嘗自思,豈能無過,所患過而不改,過而能改,庶幾無咎。省朕之過,頗喜興土木之工,自今不復作矣。”

十二月甲申,上退朝,御香閤,左諫議大夫黃久約言遞送荔支非是,上諭之曰:“朕不知也,今令罷之。”丙戌,上謂宰臣曰:“有司奉上,惟沽辦事之名,不問利害如何。朕嘗欲得新荔支,兵部遂於道路特設鋪遞。比因諫官黃久約言,朕方知之。夫為人無識,一旦臨事,便至顛沛。宮中事無大小,朕常親覽者,以不得人故也,如使得人,寧復他慮。”丁亥,上謂宰臣曰:“朕年來惟以省約為務,常膳止四五味,已厭飫之,比初即位十減七八。”宰臣曰:“天子自有制,不同餘人。”上曰:“天子亦人耳,枉費安用。”丙申,上謂宰臣曰:“比聞河水泛溢,民罹其害者貲產皆空。今復遣官於彼推排,何耶?”右丞張汝霖曰:“今推排皆非被災之處。”上曰:“必鄰道也。既鄰水而居,豈無驚擾遷避者乎?計其貲產,豈有餘哉!尚何推排為。”又曰:“平時用人,宜尚平直。至於軍職,當用權謀,使人不易測,可以集事。唐太宗自少年能用兵,其後雖居帝位,猶不能改,吮瘡剪須,皆權謀也。”

二十七年正月癸卯朔,宋、高麗、夏遣使來賀。己酉,以襄城令趙渢為應奉翰林文字。渢入謝,上問宰臣曰:“此党懷英所薦耶?”對曰:“諫議黃久約亦嘗薦之。”上曰:“學士院比舊殊無人材,何也?”右丞張汝霖曰:“人材須作養,若令久任練習,自可得人。”庚戌,如長春宮春水。

二月乙亥,還都。乙卯,改閔宗廟號曰熙宗。癸未,命曲陽縣置錢監,賜名“利通”。乙酉,上謂宰執曰:“朕自即位以來,言事者雖有狂妄,未嘗罪之。卿等未嘗肯盡言,何也?當言而不言,是相疑也。君臣無疑,則謂之嘉會。事有利害,可竭誠言之。朕見緘默不言之人,不欲觀之矣。”丁亥,命沿河京、府、州、縣長貳官,並帶管勾河防事。己丑,諭宰執曰:“近侍局官須選忠直練達之人用之。朕雖不聽讒言,使佞人在側,將恐漸漬聽從之矣!”上謂宰執曰:“朕聞寶坻尉蒙括末也清廉,其為政何如?”左丞斡特剌對曰:“其部民亦稱譽之,然不知所稱何事?”上曰:“凡為官但得清廉亦可矣,安得全才之人。可進官一階,升為令。”又言:“朕時或體中不佳,未嘗不視朝。諸王、查官但有微疾,便不治事,自今宜戒之。”丙申,命罪人在禁有疾,聽親屬人視。

三月癸卯朔,萬春節,宋、高麗、夏遣使來賀。辛亥,皇太孫受冊,赦。乙卯,尚書省言:“孟家山金口閘下視都城百四十餘尺,恐暴水為害,請閉之。”從之。上謂大臣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今天下之廣,人民之眾,豈得無人?唐之顏真卿、段秀實皆節義之臣也,終不升用,亦當時大臣固蔽而不舉也。卿等當不私親故,而特舉忠正之人,朕將用之。”又言:“國初風俗淳儉,居家惟衣布,非大會賓客,未當輒烹羊豕。朕嘗念當時節儉之風,不欲妄費,凡宮中之官與賜之食者,皆有常數。

四月丙戌,以刑部尚書宗浩為參知政事。丙申,上如金蓮川。辛丑,京師地震。五月壬子,詔罷曷懶路所進海蔥及太府監日進時果。曰:“蔥、果套用幾何?徒勞人耳!惟上林諸果,三日一進。”庚午,以所進御膳味不調適,有旨問之。尚食局直長言:“臣聞老母病劇,私心憒亂,如喪魂魄,以此有失嘗視,臣罪萬死!”上嘉其孝,即令還家侍疾,俟平愈乃來。

六月戊寅,免中都、河北等路嘗被河決水災軍民租稅。庚辰太白晝見。

七月丙午,太白晝見,經天。壬子,秋獵。

八月丙戌,次雙山子。

九月己亥朔,還都。己酉,上謂宰臣曰:“朕今歲春水所過州縣,其小官多幹事,蓋朕前嘗有賞擢,故皆勉力。以此見專任責罰,不如用賞之有激勸也。”以河中尹田彥皋等為賀宋生日使,武器署令斜卯阿土為夏國生日使。

十月乙亥,宋前主構殂。庚辰,祫享於太廟。庚寅,上謂宰臣曰:“朕觀唐史,惟魏徵善諫,所言皆國家大事,甚得諫臣之體。近時台諫惟指摘一二細碎事,姑以塞責,未嘗有及國家大利害者,豈知而不言歟?無乃亦不知也。”宰臣無以對。

十一月庚戌,以左副都點檢崇安為賀宋正旦使。甲寅,詔:“河水泛溢,農夫被災者,與免差稅一年。衛、懷、孟、鄭四州塞河勞役,並免今年差稅。庚申,平章政事崇尹致仕。甲子,上謂宰臣曰:“卿等老矣,殊無可以自代者乎,必待朕知而後進乎?”顧右丞張汝霖曰:“若右丞者亦石丞相所言也。平章政事襄及汝霖對曰:“臣等苟有所知,豈敢不言,但無人耳!”上曰:“春秋諸國分裂,土地褊小,皆稱有賢。卿等不舉而已。今朕自勉,庶幾致治,他日子孫,誰與共治者乎?”宰臣皆有慚色。

十二月庚午,以翰林待制趙可為高麗生日使。丁丑,獵於近郊,壬午,宋遣使告哀。甲申,上諭宰臣曰:“人皆以奉道崇佛設齋讀經為福,朕使百姓無冤,天下安樂,不勝於彼乎?爾等居輔相之任,誠能匡益國家,使百姓蒙利,不惟身享其報,亦將施及子孫矣!”左丞斡特剌曰:“臣等敢不盡以為,第才不逮,不能稱職耳。”上曰:“人亦安能每事盡善,但加勉勵可也。”戊子,禁女直人不得改稱漢姓、學南人衣裝,犯者抵罪。

二十八年正月丁酉朔,宋、高麗、夏遣使來賀。癸卯,遣宣徽使蒲察克忠為宋弔祭使。甲辰,如春水。

二月乙亥,還都。乙丑,宋遣使獻先帝遺留物。癸巳,宋使朝辭,以所獻禮物中玉器五,玻璃器二十,及弓劍之屬使還遺宋,曰:“此皆爾國前主珍玩之物,所宜寶藏,以無忘追慕。今受之,義有不忍,歸告爾主,使知朕意也。”

三月丁酉朔,萬春節,宋、高麗、夏遣使來賀。御慶和殿受群臣朝,復宴於神龍殿,諸王、公主以次捧觴上壽。上歡甚,以本國音自度曲。蓋言臨御久,春秋高,渺然思國家基緒之重,萬世無窮之託。以戒皇太孫,當修身養德,善於持守,及命太尉、左丞相剋寧盡忠輔導之意。於是,上自歌之,皇太孫及克寧和之。極歡而罷。戊申,命隨朝六品、外路五品以上職事官,舉進士已在仕、才可居翰苑者,試製詔等文字三道,取文理優贍者補充學士院職任。應赴部求仕人,老病昏昧者,勒令致仕,止給半俸,更不遷官。甲寅,幸壽安宮。

四月癸酉,命增外任小官及繁難局分承應人俸。丁丑,以陝西路統軍使孛術魯阿魯罕為參知政事。癸未,命建女直大學。

五月丙午,制諸教授必以宿儒高才者充,給俸與丞簿等。戊申,宋使來謝弔祭。

七月辛亥,尚書左丞粘割斡特剌罷。

八月甲子朔,日有食之。辛未,還都。庚辰,上謂宰臣曰:“近聞烏底改有不順服之意,若遣使責問,彼或抵捍不遜,則邊境之事有不可已者。朕嘗思之,抬徠遠人,於國家殊無所益。彼來則聽之,不來則勿強其來,此前世羈縻之長策也。”參知政事孛術魯阿魯罕罷。壬午,以山東路統軍使完顏婆盧火為參知政事。甲申,上謂宰臣曰:“用人之道,當自其壯年心力精強時用之,若拘以資格,則往往至於耄老,此不思之甚也。阿魯罕使其早用,朝廷必得補助之力,惜其已衰老矣!凡有可用之材,汝等宜早思之。”

九月甲午朔,以鷹坊使崇夔為夏國生日使。丙申,以安武軍節度使王克溫等為賀宋生日使。乙亥,秋獵。乙卯,還都。十月乙丑,京、府及節度州增置流泉務,凡二十八所。禁糠禪、瓢禪,其停止之家抵罪。乙酉,尚書省奏擬除授而拘以資格,上曰:“日月資考所以待庸常之人,若才行過人,豈可拘以常例?國家事務皆須得人,汝等不能隨才委使,所以事多不治。朕固不知用人之術,汝等務循資守格,不思進用才能,豈以才能見用,將奪己之祿位乎?不然,是無知人之明也。群臣皆曰:“臣等豈敢蔽賢,才識不逮耳。”上顧謂右丞張汝霖曰:“前世忠言之臣何多,今日何少也?”汝霖對曰:“世亂則忠言進,承平則忠言無所施。”上曰:“何代無可言之事,但古人知無不言,今人不肯言耳!”汝霖不能對。十一月戊戌,以改葬熙陵,詔中外。上謂侍臣曰:“凡修身者,喜怒不可太極,怒極則心勞,喜極則氣散,得中甚難,是故節其喜怒,以思安身。今宮中一歲未嘗責罰人也。”庚子,太白晝見。詔南京、大名府等處避水逃移不能復業者,官與津濟錢,仍量地頃畝給以耕牛。甲辰,以河中尹田彥皋等為賀宋正旦使。戊申,上謂宰臣曰:“制條以拘於舊律,間有難解之辭。夫法律歷代損益而為之,彼智慮不及而有乖違本意者,若行刪正,令眾易曉,有何不可。宜修之,務令明白。”有司奏重修上京御容殿,上謂宰臣曰:“宮殿制度,苟務華飾,必不堅固。今仁政殿遼時所建,全無華飾,但見它處歲歲修完,惟此殿如舊,以此見虛華無實者,不能經久也。今土木之工,滅裂尤甚,下則吏與工匠相結為奸,侵克工物,上則戶工部官支錢度材,惟務苟辦,至有工役才畢,隨即欹漏者,奸弊苟且,勞民費財,莫甚於此。自今體究,重抵以罪。”庚戌,上謂宰臣曰:“朕近讀《漢書》,見光武所為,人有所難能者。更始既害其兄伯升,當亂離之際,不思報怨,事更始如平日,人不見戚容,豈非人所難能乎?此其度量蓋將大有為者也,其他庸主豈可及哉。”右丞張汝霖曰:“湖陽公主奴殺人,匿主車中,洛陽令董宣從車中曳奴下,殺之。主人奏,光武欲殺宣,及聞宣言,意遂解,使宣謝主,宣不奉詔。主以言激怒光武,光武但笑而已,更賜宣錢三十萬。”上曰:“光武聞直言而怒解,可謂賢主矣,令宣謝主,則非也。高祖英雄大度,駕馭豪傑,起自布衣,數年而成帝業,非光武所及,然及即帝位,猶有布衣粗豪之氣,光武所不為也。”癸丑,幸太尉克寧第。

十二月丙寅,以大理正移剌彥拱為高麗生日使。乙亥,上不豫。庚辰,赦天下。乙酉,詔皇太孫景攝政,居慶和殿東廡。丙戌,以太尉、左丞相徒單克寧為太尉兼尚書令,平章政事襄為尚書右相,右丞張汝霖為平章政事。參知政事完顏婆盧火罷,以戶部尚書劉暐為參知政事。戊子,詔尚書令徒單克寧、右丞相相襄、平章政事張汝霖宿於內殿。

二十九年正月壬辰朔,上大漸,不能視朝。詔遣宋高麗、夏賀正旦使還。癸巳,上崩於福安殿,壽六十七。皇太孫即皇帝位。己亥,殯於大安殿。三月辛卯朔,上尊謚曰光天興運文德武功聖明仁孝皇帝,廟號世宗。四月乙酉,葬興陵。

贊曰:世宗之立,雖由勸進,然天命人心之所歸,雖古聖賢之君,亦不能辭也。蓋自太祖以來,海內用兵,寧歲無幾。重以海陵無道,賦役繁興,盜賊滿野,兵甲並起,萬姓盼盼,國內騷然,老無留養之丁,幼無顧復之愛,顛危愁困,待盡朝夕。世宗久典外郡,明禍亂之故,知吏治之得失。即位五載,而南北講好,與民休息。於是躬節儉,崇孝弟,信賞罰,重農桑,慎守令之選,嚴廉察之責,卻任得敬分國之請,拒趙位寵郡縣之獻,孳孳為治,夜以繼日,可謂得為君之道矣!當此之時,群臣守職,上下相安,家給人足,倉廩有餘,刑部歲斷死罪,或十七人,或二十人,號稱“小堯舜”,此其效驗也。然舉賢之急,求言之切,不絕於訓辭,而群臣偷安苟祿,不能將順其美,以底大順,惜哉!

譯文

(下)

大定二十一年(1181)正月初一,宋國、高麗、夏國分別派遣使者前來朝賀。初五,因為夏國請求,皇上詔令恢復綏德軍貿易市場,仍然允許就館市貿易。皇上聽說山東、大名等路猛安謀克的平民,驕縱奢侈,不從事耕稼,下詔派人去查看落實,統計人口分配土地,命令他們必須自己耕種,地有餘而勞力不足的,才允許招人租佃,仍然禁止農忙時節飲酒。九日,追貶海陵煬王亮為庶人,並詔告中外。十七日,皇上到春水去。二十九日,到達永清縣。有一個叫移剌余里也的,是契丹族人,隸屬虞王猛安,他有一妻一妾,妻生了六個兒子,妾生了四個兒子。妻死了,他的六個兒子在墓下蓋了個棚,輪換在裡面住宿守墓。妾的兒子都說“是嫡母,我輩不應當守墳墓嗎”,於是,也輪換宿在墓下,三年如一日。皇上因為打獵,路過這裡聽說了這件事,賜給他們五百貫錢,還命令縣官在市場上募集錢,並用來向縣裡人民昭示,然後也把錢給了他們,用來作為對孝子的勸勉。

二月二十一日,太白星白日顯現。二十三日,返回京都。二十五日,任命河南尹張景仁為御史大夫。二十八日,因為元妃李氏的喪事,到興德宮祭奠,經過市肆聽不到樂聲,對宰相大臣說:“難道是因為元妃逝世的緣故而禁止音樂的嗎?佃民日作而食,如果禁止是廢了他們的生計了,不要禁止這個。朕將到興德宮,有司請經由薊門,朕恐怕妨礙市民生計營業,特地選走別的道路。回頭看見街道門面,有的撤毀,用簾箔遮障,何必這樣做呢。從今以後不要再拆毀門面了。”

三月一日,是萬春節,宋國、高麗、夏國分別派遣使者前來祝賀。皇上剛聽說薊、平、灤等州百姓缺乏糧食,就命令有司發放賣出糧食,貧窮不能買進的可以賃貸。有司因為恐怕貸給貧民不能償還,只貸給有戶籍的。皇上到達長春宮,聽說這件事,改派人去查證落實,下令賑濟貸糧。因為監察御史石抹元禮、鄭達卿不糾正不舉報,各杖笞四十,以前所派遣去貸糧的官員都按有罪論處。十九日,皇上詔令山後原被皇親冒占的土地凡十頃以上的都登記入官,然後均給貧民。遼州平民朱忠等人煽動叛亂,伏法被誅。皇上對宰相大臣說“:最近聽說宗州節度使阿思懣做事大多不遵守法令,通州刺史完顏守能已經被任命了招討的職事,還是不自覺守廉。達官貴族顯要人物多行非理的事,監察不曾舉報彈劾。斡睹只群牧副使仆散那也拿了部人兩隻球杖,是極細微的事,卻馬上劾奏。說他們稱職,可以嗎?現在監察職事中稱職的要給予遷升,不稱職的,大到降職處罰,小到批評斥責,仍然沒有讓離職。”

閏三月十五日,漁陽令夾谷移里罕、司候判官劉居漸因為受命賑濟貸糧,只給富戶,各被削去三級官職;通州刺史郭邦傑總管這件事,被剝奪三個月的俸祿。十九日,皇上對宰相大臣說:“朕觀察自古以來為君的多進用其間受蒙蔽,為害不小,比如漢明帝尚且被此輩所迷惑。朕雖然趕不上古代的明君,然而最近一些讒言,不曾入耳。至於宰相輔佐大臣,也不曾偏用他們中傷某人的私議。”

大定二十二年(1182)三月七日,命令尚書省重申勒令西北路招討司勒猛安謀克官督促部人習武常備。十四日,告訴戶部,今年巡行山後,所需費用不得從民間收取,所需用的民夫,一併用官錢去商議雇用,違反者笞杖八十,並免除職務。

六月一日,議定凡訂有解放期限的奴隸,在做奴隸的期限內娶良家婦女為妻,所生男孩女孩都是良人。八日,任期已滿的右丞相石琚逝世。

九月二十一日,因為同知東京留守司事裔在任專斷恣橫,失去上下之分,貶謫他為復州刺史。二十七日,壽州刺史訛里也、同知查剌、軍事判官孫紹先、榷場副使韓仲英等人因為收受商人賂賄而放縱違禁物資出界,都被處死。

十一月九日,東京留守徒單貞因為和海陵謀劃叛逆,伏法被殺。他的妻永平縣主、兒子慎思一併被賜死。

大定二十三年(1183)正月十一日,參知政事梁肅任滿辭官。十五日,廣樂園燈山失火。

五月七日,縣令大雛訛只等十人因為不任職而罷除回鄉,皇上決定對於其中六十歲以上的人進官兩級,六十歲以下的進官一級,並發給二分之一的薪俸。

六月十九日,有司稟奏右司郎中段皀逝世。皇上說:“這個人很是清明廉正,是個可以任用的人。如果知道登聞檢院巨構,每當遇到事情委曲順從而已。燕人自古忠直的少見,遼兵到來就順從遼國,宋人到來就順從宋國,本朝到就順從本朝,他的風俗詭變隨時,從來就是這樣的。雖然屢次經過變遷而不曾殘破的原因,大概就在於此。南人剛勁挺拔,敢言直諫的人多,前面有一個人被殺,後面又有一個人出來諫議,很應該崇尚的。”又說“:昨天晚間酷熱,朕通宵不能睡眠,於是惦念老百姓房屋相連,互相遮擋,怎么能得到安處!”

八月三日,在東郊視察莊稼。把女真文字的《孝經》一千部交付點檢司分別賜給護衛親軍。

九月七日,譯經所進獻所譯的《易經》、《書經》、《論語》、《孟子》、《老子》、《揚子》、《文中子》、《劉子》以及《新唐書》。皇上對宰相大臣說:“朕所以命令翻譯《五經》的原因,正是想讓女真人知道仁義道德所在罷了。”命令頒布發行《五經》。

閏十一月三日,皇上對宰相大臣說:“帝王的為政之道,固然把寬容慈愛作為德政,然而梁武帝專門注重寬容慈愛,卻使綱紀遭致很大破壞。朕曾經思考這其中的道理,賞罰不濫,就是寬政,其餘還有什麼是寬政?”二十七日,皇上對宰相大臣說“:女真族進士可以依照漢人進士補省令史。有學問的儒者操行清潔,無禮的事不做。因為是官宦人家出身的,自幼是官吏,平時學習戀於書寫,到了當官的時候,習慣性情不能更改。政道的興廢,實在是由於這個原因。”二十九日,尚書省左司員外郎徐偉稟奏事情,皇上對宰相大臣說:“這個人單純而幹練,右司郎中郭邦傑正直而急躁。”

十二月十三日,皇上對宰相大臣說:“海陵自認為失道,害怕上京的宗室群起而圖謀他,所以不問疏遠的還是親近的,一併把他們遷徙到南方。難道不是拿漢光武、宋康王的疏庶得繼大統,所以有這樣的心思。過於憂慮到這種地步,多么荒謬!”

大定二十四年(1184)三月五日,因為皇上將到上京去,尚書省上奏請皇上審定《皇太子守國諸儀》。七日,尚書省進獻“皇太子守國寶”,皇上召見皇太子授給他,並且告訴他說:“上京是祖宗興創王室的地方,想和諸王會和一道,或許在那裡留住三、二年,讓你守國。比如農家種田,商人營財,只要能不丟失父輩的基業,即是克家子,況且社稷責任重大,尤其應當小心謹慎。平時觀察你很謹慎,今天能分擔朕憂,才顯出你心中的孝敬了。”皇太子再三推辭謙讓,以不熟悉政務為理由,乞求隨駕護從。皇上說:“政事沒有什麼難的,只要用心公正,不要聽信讒言,時間久了自然就熟悉了。”皇太子哭泣流涕,左右的人都被這個場面感動了。皇太子才接受了“守國寶”。八日,皇上到山陵。十日,返回京都。十三日,皇上動身到上京去。皇太子允恭守國。十四日,宰執以下官員侍奉到通州與皇上辭別。皇上對宰執說“:卿等都是老臣,皇太子守國,應該盡心輔助他,這才符合朕的心意。”又對樞密使徒單克寧說“:朕巡省之後,或者會有什麼事發生,卿一定要親自處理,不要忽略細微之處,貽誤了大事。”又回頭看著六部官說:“朕聽說省部的文書大多因為不合要求而駁回去了,苛求下面而求自己方便,致使多年不能了結斷絕,朕很討厭這樣做。從今天起可行則行,可罷則罷,不要讓下面有被滯留的嘆息。”當時各位親王都隨皇上出行,只把趙王永中留下輔佐太子。

五月二日,皇上及隨行人員到達上京,皇上居住在光興宮。三日,在慶元宮朝謁。十一日,在皇武殿開宴。皇上對宗室親戚說:“朕思念故鄉,已經許多日子了,今天已經到了這裡,要盡興盡歡,君臣同飲。”並賞賜各位王妃、公主、宰執百官命婦不同的獎賞。宗室親戚都乘著醉意跳起舞來,整整一天才作罷。

七月九日,皇上對宰相大臣說:“天子巡狩應當舉善罰惡,凡是士人平民中的兄弟姻親和睦的要舉薦並且任用他們,那些不顧廉恥沒有德行的人則要教育警戒他們,其中不悔改的則要加以懲罰。”二十日,在勃野淀打獵。二十九日,皇上對宰相大臣說:“現時的人,有罪不問,已經做過之後則說不知道。有罪必責,就說是每事尋罪。風俗敗壞到這種地步。不拿文德感化教育,不能恢復古代傳統。卿等要用德來輔佐朝政,應當讓古風恢復。”

大定二十五年(1185)正月初三,皇上在光德殿與妃嬪、親王、公主、文武隨從官員設宴飲酒,對於宗室、宗婦和五品以上命婦,以及在座的一千七百多人,皇上各有不同的賞賜。

四月十日,皇上駕臨皇武殿打球,允許士人和百姓觀看。十一日,詔令在速頻、胡里改兩路猛安部下選出三十謀克為三猛安,遷移安置到率督畔窟的地方,用來充實上京的力量。十九日,曲赦會寧府,免除今年的租稅,百姓七十歲以上的補授一級官職。二十一日,任命會寧府一名官員兼大宗正丞,來治理宗室的政務。皇上對群臣說“:上京的風物朕自然是喜歡的,每當有人奏請返回京都,就會感慨悲愴。祖宗舊邦,不忍捨棄離去,萬歲以後,應當把朕安放在太祖身邊,卿等不要忘了朕的話。”二十四日,皇上在皇武殿宴請宗室、宗婦,對有大功的,皇上親自賜予三階官職,小功賜兩級,緦麻一階,年齡高又是近親的加賜宣武將軍,以及封宗女,賜予不同數量的銀、絹。說“:朕平時不飲酒,今天很想喝醉,像這樣的歡樂也不容易多得啊。”宗室婦女以及群臣故老依次起身跳舞,並上前敬酒。皇上說“:我來幾個月了,沒有一個人唱本曲的,我為你們來歌唱一曲。”於是命令坐在殿下聊天的宗室子弟都坐到殿上,聽皇上自己唱歌。歌詞大意是說王業的艱難,以及繼承的不容易,唱到“慨想祖宗,宛然如睹”,慷慨悲痛,激動異常,唱不成聲,歌完淚下。右丞相元忠率領群臣、宗戚捧著酒杯上前祝壽,都稱呼“萬歲”。於是,眾夫人改歌本曲,像私人家庭聚會一樣。已經醉了,皇上又繼續調整,到一更鼓響才作罷。二十六日,皇上一行從上京出發。二十七日,宗室戚屬侍奉辭別。皇上說“:朕長久以來思念故鄉,很想住一、二年,京師是天下根本,不能長久留在此地。太平年歲長久了,國家沒有徵收徭役,你們都奢侈放縱了,往往會貧乏,朕很可憐你們。當務之急是要勤儉節約,不要忘記祖先的艱難。”說到這裡數行淚下,宗室戚屬都很感動,邊哭泣邊退下了。

六月三日,在附近山中打獵,看見田地沒有整治,命令杖笞種田的人。九日,皇太子允恭逝世。十五日,尚書右丞相烏古論元忠解除官職。十九日,調遣左宣徽使唐括鼎到京師來,致祭皇太子。二十七日,命令皇太子妃及眾皇孫執喪,並且用漢族儀式。

十月七日,尚書省稟奏親軍人數多,應該稍有削減,皇上下詔定額為三千。宰臣退下後,皇上對左右說:“宰相年紀老了,長久站立艱難,可以在廊下放置小榻,讓他們稍微休息一下。”十五日,皇上對宰相大臣說“:護衛年老出外任職而面臨百姓進行教育,手尚且不能寫,怎樣去治民?人胸中是明是暗,外人不能知道,精神昏聵已經可以從外表看出,這是強其所不能。天子把億萬百姓當作自己的兒子,不能家家都安撫到,就在於用人罷了。知道他不能幹而強交給他,百姓們該說我什麼?”二十八日,命令學士院、諫院、秘書監、司天台、著作局、..門、通進、拱衛、直武器署等部門的官員,凡在宮中值勤,中午以前準許退勤。

大定二十六年(1186)三月一日,是萬春節,宋國、高麗、夏國分別派遣使者前來祝賀。九日,因為大理卿缺員,皇上問誰可以擔任,右丞粘割斡特剌說,前吏部尚書唐括貢可以,於是把這個職位授給了唐括貢。十一日,尚書省擬出奏請授職或免除的名單,皇上說:“卿等在尚書省不曾舉薦賢士,只限於調整資格級別,這怎么能得到人才?古代有布衣百姓進入宰相官職的,聽說宋代也不少啟用山東、河南流域疏遠的人,都不拘泥於尊貴或是近親。拿本朝國域這樣廣大,難道能沒有人才?朕難以遍知天下人,卿等又不舉薦,自古以來哪有終身當宰相的?外官三品以上,一定有可用的人,但沒有機會得以進升了。”左丞相張汝弼說“:職位低下的雖有才能,必須通過考試才能看出。”參政程輝說“:外官雖然有名聲,一旦進入朝廷做官,卻不能勝任,也就被淘汰罷了。”十五日,香山寺落成,皇上視察這座寺,賜名大永安,撥給田地二千畝,栗樹七千棵,錢二萬貫。十九日,因為親軍完顏乞奴說,裁定猛安謀克都先讀女真文字的經史然後承襲,皇上因此說道:“但凡稍通古今,就不會做不該做的事了。你是一個親軍粗人,能說出這番話來,考慮這話有好處,怎么能膽敢不聽從?”

四月五日,尚書省稟奏制定了院務監官虧兌陪納法以及橫班格,皇上因此說道“:朕平常日子進膳也是從簡的,曾經有一回公主到來,竟至於沒有多餘的膳食可以給她吃,當時值班的官吏都親眼見這個場面。如果想豐富美好,雖然每天用五十隻羊也並不難,然而這都是民脂民膏,不忍心這樣做。監臨官只知道有利自己,不知道他得的利從哪裡來。朕曾經在外地做官,對民間的事情很熟悉。想到前代的君王,雖然享受富貴,但他們不知道種莊稼的艱難,他們失去天下,都是由於這個原因。遼國君主聽說民間缺乏糧食,說那怎么不吃乾肉臘肉,完全是幼年失去了老師的訓教,到他即位當皇帝,就不知道民間的疾苦了。隋煬帝時,楊素專權行事,是不慎重委他重任的過錯。和正派的人一同相處,所懂得的必是正道,所聽說的一定是正言,不能不慎重啊。現在原王府的屬官,應當挑選純正、嚴謹、秉性正直的人來充任,不要用會玩權術的人。”十一日,尚書左丞張汝弼被免除官職。十二日,皇上駕臨壽安宮。十五日,太尉、左丞相完顏守道任滿辭職。

六月十七日,尚書省稟奏速頻、胡里改世襲謀克的事,皇上說:“這兩家人都很勇敢強悍,往昔世祖和他們相鄰,苦戰幾年,僅能戰勝收復他們。從那時以後,他們一時降服一時背叛,到穆、康時候,才開始服從聲教。近年來他們也曾經分別遷徙。朕想少遷移他們的百姓到上京,確實是國家的長久之計。”二十三日,皇上對宰執說“:齊桓公是行中庸之道的君主,得到一個管仲,於是成就了霸業。朕白天晚上思考,只恐怕失去人才。朕既然不了解,卿等又不舉薦,一定要等到發現全才而後才推薦,這也太難了。如果舉薦某人在某方面有長處,朕也要量材使用他。朕和卿等人都老了,天下這么大,難道得不到能人?薦舉人才,是現在的當務之急。”又說:“人有才幹有能力,固然是不容易得到,但是不像德行兼備最優秀的人士那樣難得啊!”皇上對右丞相原王說:“你曾經讀過《太祖實錄》嗎?太祖征討麻產,襲擊他,陷到泥淖中馬不能前進,太祖捨棄馬而步行,歡都射中麻產,於是擒獲了他。創業艱難像這樣,能不考慮嗎?”二十八日,皇帝詔令:“凡是陳述性文書到登聞檢院送學士院聽奏,不需再經過省廷。”

十一月一日,裁定閔宗陵廟薦享禮。皇上對宰相大臣說“:女真人中才幹傑出的士人,朕少有認識的,這些人也是非常難得的。新進士如徒單鎰、夾古阿里補、尼龐古鑒一類人都是可用之材。出身刀筆吏的,雖然才幹能力可以使用,考察介紹他們的志節,終究趕不上進士。現在五品以上官吏缺員很多,一定要資歷級別相當,到老也有得不到這一品位的,何況想達到卿相呢!自古以來宰相大概不過乾三、五年就退了,很罕見有乾三、二十年的,卿等不舉薦人才,很不符合朕的意願。”皇上看著修起居注的崇壁說“:這人很孱弱,交給他的事,不一定能辦,因為他是謹慎忠厚的長者,所以安置在左右,想要讓眾官吏效法他的為人。”十五日,因為左警巡副使鶻沙通達敏捷善於判斷,提升為殿中侍御史兼右三部司正。十七日,立右丞相原王瞡為皇太孫。二十一日,皇上對宰臣說:“朕聽說宋國軍隊從來教訓練習沒有停止,現在我軍專務游漫散惰,卿等不要說天下已經安定,沒有預防的心事,一旦有緊急軍情,軍隊不能用,看不失敗才怪。要下令拿出時間訓練。”二十三日,皇上對侍臣說:“唐太子承乾所做的事大多不合法度,唐太宗縱容而不約束他,於是導致成為廢人,如果及早制止,應當不至於這樣。朕對於聖經不能深入理解。至於說史傳,開卷閱讀就有所收益。每次見到善人不忘忠孝,檢查自身,勤政廉潔,都是出於天性。至於常常有人總喜歡乾非禮的事,擁有天下的人暫且沒有懲罰他,有什麼理由能達到大治?孔子當政七天而殺了少正卯,聖人尚且如此,何況其餘的人呢!”二十五日,皇上對宰相大臣說:“朕雖然年紀老了,對好的事聽不厭。孔子說‘: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這話偉大啊!”

十二月十一日,皇上退朝,御臨香閣,左諫議大夫黃久約說遞送荔枝不對,皇上告訴他說:“朕不知道這件事,現在命令他們免去。”十三日,皇上對宰相大臣說“:有司奉上的,只沽辦事之名,不問利害如何。朕曾經想得到新荔枝,兵部於是在道路上特設驛站傳遞。最近因為諫官黃久約說了這事,朕才知道。為人處事沒有見識,一旦面對事情要處理,便至於狼狽困頓。宮中的事不論大小,朕常親自閱辦,是因為沒有得到人才的緣故。如果讓我得到能人,寧願不再有別的顧慮。”十四日,皇上對宰相大臣說:“朕今年以來只以儉省節約為重,用膳常常只有四、五味,已經厭食它,比當初即位時飯量十減七、八。”宰相大臣說:“天子自有制度,和別的人不同。”皇上說:“天子也是人罷了,枉然浪費有什麼用?”二十三日,皇上對宰相大臣說:“最近聽說黃河水泛濫,百姓受災,家資財產全部喪失一空。現在又派遣官員到那裡去卻推排,是為什麼呢?”右丞張汝霖說:“現在推排的都不是受災的地方。”皇上說:“一定是鄰道的。既然鄰著水居住,難道沒有害怕驚憂而遷移躲避的嗎?算計一下他的資產,哪裡還有剩餘的?還有什麼可推排的?”又說“:平時用人應當崇尚公平正直。至於軍職,當用權謀,讓人不容易推測,可以集事。唐太宗從少年起就能用兵,他後來雖然高居帝王之位,還是不能改變。吮瘡剪須,都是權謀。”

大定二十七年(1187)二月七日,改閔宗廟號叫熙宗。十日,命令曲陽縣設定錢監,賜名叫“利通”。十二日,皇上對宰執說“:朕自從即位以來,稟報事情的人雖然有的狂妄,不曾加罪於他。但是卿等不曾肯把話說完,為什麼呢?當說的而不說,是互相疑心不信任。君臣之間沒有猜疑,就說是嘉會。事情關係到利和害,可以竭誠說出。朕遇見緘默不言語的人,不想看他。”十四日,命令沿著黃河的京、府、州、縣長貳官,一併管理黃河防洪的事。十六日,皇上告訴宰執說:“近侍局的官員必須選擇忠直練達的人任用他們。朕雖然不聽信讒言,但如果讓佞人在身旁,將恐怕漸漸受到侵染而聽從了他們的話了。”皇上對宰執說“:朕聽說寶坻尉蒙括特末也為政清廉,他為政究竟怎么樣?”左丞相斡特剌回答說:“他的部民也稱譽他,然而不知道所稱譽的是什麼事。”皇上說“:當官得到清廉的名聲也就可以了,哪裡能得到有全面才能的人?可以提升一級官職,升為縣令。”又說“:朕時常有體內感到不佳的時候,但沒有不理朝政。眾位親王、百官但凡有點病,便不管事,從今以後應該戒掉這些。”二十三日,發布命令:“犯罪的人在關押期間有病,聽憑親屬入監探視。”

十一月十三日,派遣左副都點檢崇安為賀宋正旦使。十七日,皇上下詔:“河水泛濫,農夫受災的,免去差稅一年。衛、懷、孟、鄭四州攔堵洪水的勞役,一併免除今年的差稅。”二十三日,平章政事崇尹任職期滿辭去官職。二十七日,皇上對宰相大臣說:“卿等年紀老了,竟然沒有可以代替自己的人嗎?一定要等待朕知道有什麼人而後才推薦嗎?”看著右丞相張汝霖說“:像右丞相這樣的也是石丞相所說的。”平章政事襄和汝霖回答說“:臣等如果有所知道的,怎敢不說?只是沒有合適的人罷了。”皇上說“:春秋時代各國分裂,土地狹小,都有賢才。卿等不舉薦罷了。今天朕自己勉勵自己,差不多達到大治,他日誰與子孫共同治理國家呢?”宰臣都有慚愧之色。

大定二十八年(1188)三月一日,是萬春節,宋國、高麗、夏國派遣使者前來慶賀。皇上在慶和殿接受群臣朝賀,又在神龍殿開宴,眾王、公主依次捧杯祝壽。皇上高興得很,用本國音樂自度曲,大概是說自己臨朝執政時間久了,年事高了,渺然思慮國家基業的重大,是萬世無窮的託付。用來警戒皇太孫,應當修身養德,善於主持守業,以及命令太尉、左丞相剋寧盡忠輔導的意思。於是,皇上自己歌唱著,皇太孫和克寧和唱著,極盡歡樂才罷休。十二日,命令隨朝六品、外路五品以上在職官員,舉進士已在仕、才可居翰苑的,試製作詔書等文書三道,取文理優秀的補充學士院任職。應赴部求仕的人,對老病昏昧的,勒令他們辭職,只發給一半薪俸,更不給遷升。

四月十七日,皇上命令建立女真大學。

十一月七日,把改葬熙陵的事,詔告中外。皇上對侍臣說:“凡是修身的人,喜或怒都不可太極端,怒極則心勞,喜極則氣散,取其中很難,因此要節制喜或怒,以此來考慮安身立命。現在宮中有一年不曾責罰人了。”九日,太白星白天顯現。皇上詔令南京、大名府等處在躲避水災而逃難遷移不能恢復舊業的,由官府賑濟錢財,丈量土地按頃畝給予耕牛。十三日,派遣河中尹田彥皋等當賀宋正旦使。十七日,皇上對宰相大臣說:“制定條令用來拘於舊律,其間有難解之辭。法律歷代損益而制定它,那些智慧思慮達不到而有違背本意的地方,如果進行刪改更正,讓眾人容易知道明白,有什麼不可以?應該修訂法律,務必要讓大家明白。”有司稟奏重新修建上京御容殿,皇上對宰相大臣說:“宮殿制度,苟務華飾,一定不堅固。今天的仁政殿是遼代時所興建的,完全沒有華麗的裝飾,但見其他的地方年年修建完善,只有此殿依然如故,從這裡可以看出虛華不實的,不能經久耐用。今天的土木工程,壞裂尤其嚴重,下層有官吏和工匠互相勾結狼狽為奸,侵吞剋扣工程物質;上面有戶工部官員支錢度材,惟務苟辦,以致造成工程才完畢,接著就有欺漏的,奸弊苟且,勞民費財,沒有比這更厲害的了。從今以後檢查追究,嚴重的要對當事者治罪。”十九日,皇上對宰相大臣說:“朕近來閱讀《漢書》,看漢光武帝所做的,有些是一般人難能的。更始這個人害了他的兄長伯升,正當亂離的時候,他不想著圖報冤仇,待更始像平日一樣,人們不見他悲戚的面容,這難道不是一般人所難以做到的嗎?這是他的度量完全將大有作為的表現,其他庸碌的君主怎么能比得上他呢?”右丞相張汝霖說“:湖陽公主的奴隸殺了人,藏在他主人的車中,洛陽令董宣把奴才從車中拽出來,殺了他。主人進朝廷稟奏,光武皇帝要殺董宣,等到聽了董宣說了經過,殺意於是釋去,讓董宣向公主道謝,董宣不奉詔。公主用話激怒光武皇帝,光武帝只是笑罷了,更加賜董宣三十萬錢。”皇上說“:光武帝聽到直言而解除了怒氣,可以說是一個賢明的君主。讓董宣感謝公主,就不對了。漢高祖英雄大度,駕馭豪傑,起自布衣,幾年時間成就了帝業,不是光武帝所能比的,然而等到登上帝位,還有布衣粗獷豪放的氣概,這是光武帝所不能為的。”

十二月五日,派遣大理正移剌彥拱為高麗生日使。十四日,皇上不舒適。十九日,赦免天下。二十四日,詔令皇太孫瞡攝政,居住在慶和殿東側的房子裡。二十五日,任命太尉、左丞相徒單克寧為太尉兼尚書令,平章政事襄為尚書右丞相,右丞張汝霖為平章政事。參知政事完顏婆盧火被免除官職,任命戶部尚書劉日韋為參知政事。二十七日,詔令尚書令徒單克寧、右丞相襄、平章政事張汝霖在內殿住宿。

大定二十九年(1189)正月初一,皇上身體有大的變化,不能親理朝政。詔令派遣到宋國、高麗、夏國的賀正旦使返回。初二,皇上在福安殿逝世,享年六十七歲。皇太孫即皇帝位。初八,將皇帝靈柩停放在大安殿。三月一日,皇上被尊謚為光天興運文德武功聖明仁孝皇帝,廟號是世宗。四月二十五日,安葬在興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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