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五十五
臧燾、徐廣、傅隆
臧燾,字德仁,東莞莒人,武敬皇后兄也。少好學,善《三禮》,貧約自立, 操行為鄉里所稱。晉孝武帝太元中,衛將軍謝安始立國學,徐、兗二州刺史謝玄舉 燾為助教。
孝武帝追崇庶祖母宣太后,議者或謂宜配食中宗。燾議曰:“《陽秋》,之義, 母以子貴,故仲子、成風,鹹稱夫人。《經》雲‘考仲子之宮’。若配食惠廟,則 宮無緣別築。前漢孝文、孝昭太后,並系子為號,祭於寢園,不配於高祖、孝武之 廟。後漢和帝之母曰恭懷皇所,安帝祖母曰敬隱皇后,順帝之母曰恭愍皇后,雖不 系子為號,亦祭於陵寢。不配章、安二帝。此則二漢雖有太后、皇后之異,至於並 不配食,義同《陽秋》。唯光武追廢呂后,故以薄後配高祖廟。又衛後既廢,霍光 追尊李夫人為皇后,配孝武廟,此非母以子貴之例,直以高、武二廟無配故耳。夫 漢立寢於陵,自是晉制所異。謂宜遠準《陽秋》考宮之義,近摹二漢不配之典。尊 號既正,則罔極之情申,別建寢廟,則嚴禰之義顯,系子為稱,兼明母貴之所由, 一舉而允三義,固哲王之高致也。”議者從之。
頃之,去官。以母老家貧,與弟熹俱棄人事,躬耕自業,約己養親者十餘載。 父母喪亡,居喪六年,以毀瘠著稱。服闋,除臨沂令。義旗建,為太學博士,參右 將軍何無忌軍事,隨府轉鎮南參軍。
高祖鎮京口,與燾書曰:“頃學尚廢弛,後進頹業,衡門之內,清風輟響。良 由戎車屢警,禮樂中息,浮夫恣志,情與事染,豈可不敷崇墳籍,敦厲風尚。此境 人士,子侄如林,明發搜訪,想聞令軌。然荊玉含寶,要俟開瑩,幽蘭懷馨,事資 扇發,獨習寡悟,義著周典。今經師不遠,而赴業無聞,非唯志學者鮮,或是勸誘 未至邪。想復弘之。”參高祖中軍軍事,入補尚書度支郎,改掌祠部。襲封高陵亭 侯。
時太廟鴟尾災,燾謂著作郎徐廣曰:“昔孔子在齊,聞魯廟災,曰必桓、僖也。 今征西、京兆四府君,宜在毀落,而猶列廟饗,此其征乎?”乃上議曰:“臣聞國 之大事,在祀與戎,將營宮室,宗廟為首。古先哲王,莫不致肅恭之誠心,盡崇嚴 乎祖考,然後能流淳化於四海,通幽感於神明。固宜詳廢興於古典,循情禮以求中 者也。禮,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自考廟以至祖考五廟,皆月祭之, 遠廟為祧,有二祧,享嘗乃止。去祧為壇,去壇為墠,有禱然後祭之。此宗廟之次, 親疏之序也。鄭玄以為祧者文王、武王之廟,王肅以為五世六世之祖。尋去祧之言, 則祧非文、武之廟矣。文、武周之祖宗,何雲去祧為壇乎?明遠廟為祧者,無服之 祖也。又遠廟則有享嘗之禮,去祧則有壇墠之殊,明世遠者,其義彌疏也。若祧是 文、武之廟,宜同月祭於太祖,雖推后稷以配天,由功德之所始,非尊崇之義每有 差降也。又禮有以多貴者,故傳稱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又雲自上以下,降殺 以兩,禮也。此則尊卑等級之典,上下殊異之文。而雲天子諸侯俱祭五廟,何哉? 又王祭嫡殤,下及來孫,而上祀之禮,不過高祖。推隆恩於下流,替誠敬於尊屬, 亦非聖人制禮之意也。是以泰始建廟,從王氏議,以禮父為士,子為天子諸侯,祭 以天子諸侯,其屍服以士服。故上及征西,以備六世之數,宣皇雖為太祖,尚在子 孫之位,至於殷祭之日,未申東向之禮,所謂子雖齊聖,不先父食者矣。今京兆以 上既遷,太祖始得居正,議者以昭穆未足,欲屈太祖於卑坐,臣以為非禮典之旨。 所與太祖而七,自是昭穆既足,太祖在六世之外,非為須滿七廟,乃得居太祖也。 議者又以四府君神主宜永同於殷祫,臣又以為不然。傳所謂毀廟之主,陳乎太祖, 謂太祖以下先君之主也。故《白虎通》雲‘禘祫祭遷廟者,以其繼君之體,持其統 而不絕也。”豈如四府君在太祖之前乎。非繼統之主,無靈命之瑞,非王業之基, 昔以世近而及,今則情禮已遠,而當長饗殷祫,永虛太祖之位,求之禮籍,未見其 可。昔永和之初,大議斯禮,於時虞喜、范宣並以淵儒碩學,鹹謂四府君神主,無 緣永存於百世。或欲瘞之兩階,或欲藏之石室,或欲為之改築,雖所秉小異,而大 歸是同。若宣皇既居群廟之上,而四主禘祫不已,則大晉殷祭,長無太祖之位矣。 夫理貴有中,不必過厚;禮與世遷,豈可順而不斷!故臣子之情雖篤,而靈厲之謚 彌彰;追遠之懷雖切,而遷毀之禮為用。豈不有心於加厚,顧禮制不可逾爾。石室 則藏於廟北,改築則未知所處,虞主所以依神,神移則有瘞埋之禮。四主若饗祀宜 廢,亦神之所不依也,準傍事例,宜同虞主之瘞埋。然經典難詳,群言紛錯,非臣 卑淺所能折中。”時學者多從燾議,竟未施行。
遷通直郎,高祖鎮軍、車騎、中軍、太尉咨議參軍。高祖北伐關、洛,大司馬 琅邪王同行,除大司馬從事中郎,總留府事。義熙十四年,除侍中。元熙元年,以 腳疾去職。高祖受命,征拜太常,雖外戚貴顯,而彌自沖約,茅屋蔬餐,不改其舊。 所得奉祿,與親戚共之。永初三年,致仕,拜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其年卒,時 年七十。少帝追贈左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
長子邃,護軍司馬,宜都太守。少子綽,太子中舍人,新安太守。邃長子諶之, 尚書都官郎,烏程令。諶之弟凝之,學涉有當世才具,與司空徐湛之為異常之交。 年少時與北地傅僧祐俱以通家子始為太祖所引見,時上與何尚之論鑄錢事,凝之便 乾其語,上因回與論之。僧祐引凝之衣令止,凝之大言謂僧祐曰:“明主難再遇, 便應正盡所懷。”上與往復十餘反,凝之詞韻銓序,兼有理證,上甚賞焉。歷隨王 誕後軍記室錄事,欲以為青州,其事不果。遷尚書右丞,以徐湛之黨,為元兇所殺。 子夤,尚書主客郎,沈攸之徵西功曹,為攸之盡節,事在《攸之傳》。凝之弟潭之, 亦有美譽。太宗世,歷尚書吏部郎,御史中丞。後廢帝元徽中,為左民尚書,卒官。 潭之弟澄之,太子左積弩將軍。元嘉二十七年,領軍於盱眙,為索虜所破,見殺, 追贈通直郎。綽子煥,順帝升明中,為武昌太守。沈攸之攻郢城,煥棄郡赴之;攸 之敗,伏誅。
傅僧祐,祖父弘仁,高祖外弟也。以中表歷顯官,征虜將軍、南譙太守,太常 卿。子邵,員外散騎侍郎,妻燾女也,生僧祐,有吏才,再為山陰令,甚有能名, 末世令長莫及。亦以徐湛之黨,為元兇所殺。
徐廣,字野民,東莞姑幕人也。父藻,都水使者。兄邈,太子前衛率。家世好 學,至廣尤精,百家數術,無不研覽。謝玄為州,辟廣從事西曹。又譙王司馬恬鎮 北參軍。晉孝武帝以廣博學,除為秘書郎,校書秘閣,增置職僚。轉員外散騎侍郎, 領校書如故。隆安中,尚書令王珣舉為祠部郎。
李太后薨,廣議服曰:“太皇太后名位允正,體同皇極,理製備盡,情禮彌申。 《陽秋》之義,母以子貴。既稱夫人,禮服從正,故成風顯夫人之號,文公服三年 之喪。子於父之所生,體尊義重。且禮祖不厭孫,固宜遂服無屈。而緣情立制,若 嫌明文不存,則疑斯從重。謂應同於為祖母后,齊衰三年。”服從其議。
時會稽王世子元顯錄尚書,欲使百僚致敬,台內使廣立議,由是內外並執下官 禮,廣常為愧恨焉。元顯引為中軍參軍,遷領軍長史。桓玄輔政,以為大將軍文學 祭酒。
義熙初,高祖使撰車服儀注,乃除鎮軍咨議參軍,領記室。封樂成縣五等侯。 轉員外散騎常侍,領著作郎。二年,尚書奏曰:“臣聞左史述言,右官書事,《乘》、 《志》顯於晉、鄭,《陽秋》著乎魯史。自皇代有造,中興晉祀,道風帝典,煥乎 史策。而太和以降,世歷三朝,玄風聖跡,倏為疇古。臣等參詳,宜敕著作郎徐廣 撰成國史。”詔曰:“先朝至德光被,未著方策,宜流風緬代,永貽將來者也。便 敕撰集。”
六年,遷散騎常侍,又領徐州大中正,轉正員常侍。時有風雹為災,廣獻書高 祖曰:“風雹變未必為災,古之聖賢輒懼而修己,所以興政化而隆德教也。嘗忝服 事,宿眷未忘,思竭塵露,率誠於習。明公初建義旗,匡復宗社,神武應運,信宿 平夷。且恭儉謙約,虛心匪懈,來蘇之化,功用若神。頃事故既多,刑德並用,戰 功殷積,報敘難盡,萬機繁湊,固應難速,且小細煩密,群下多懼。又谷帛豐賤, 而民情不勸;禁司互設,而劫盜多有,誠由俗弊未易整,而望深未易炳。追思義熙 之始,如有不同,何者?好安願逸,萬物之大趣,習舊駭新,凡識所不免。要當俯 順群情,抑揚隨俗,則朝野歡泰,具瞻允康矣。言無可采,願矜其愚款之志。”又 轉大司農,領著作郎皆如故。十二年,《晉紀》成,凡四十六卷,表上之。遷秘書 監。
初,桓玄篡位,安帝出宮,廣陪列悲慟,哀動左右。及高祖受禪,恭帝遜位, 廣又哀感,涕泗交流。謝晦見之,謂之曰:“徐公將無小過?”廣收淚答曰:“身 與君不同。君佐命興王,逢千載嘉運;身世荷晉德,實眷戀故主。”因更歔欷。
永初元年,詔曰:“秘書監徐廣,學優行謹,歷位恭肅,可中散大夫。”廣上 表曰:“臣年時衰耄,朝敬永闕,端居都邑,徒增替怠。臣墳墓在晉陵,臣又生長 京口,戀舊懷遠,每感暮心。息道玄謬荷朝恩,忝宰此邑,乞相隨之官,歸終桑梓。 微志獲申,殞沒無恨。”許之,贈賜甚厚。性好讀書,老猶不倦。元嘉二年,卒, 時年七十四。《答禮問》百餘條,用於今世。廣兄子豁,在《良吏傳》。
傅隆,字伯祚,北地靈州人也。高祖鹹,晉司隸校尉。曾祖晞,司徒屬。父祖 早亡。隆少孤,又無近屬,單貧有學行,不好交遊。義熙初,年四十,始為孟昶建 威將軍,員外散騎侍郎。坐辭兼,免。復為會稽徵虜參軍。家在上虞,及東歸,便 有終焉之志。歷佐三軍,首尾八年。除給事中。尚書僕射、丹陽尹徐羨之置建威府, 以為錄事參軍,尋轉尚書祠部郎、丹陽丞,入為尚書左丞。以族弟亮為僕射,緦服 不得相臨,徙太子率更令,廬陵王義真車騎咨議參軍,出補山陰令。太祖元嘉初, 除司徒右長史,遷御史中丞。當官而行,甚得司直之體。轉司徒左長史。
時會稽剡縣民黃初妻趙打息載妻王死亡,遇赦,王有父母及息男稱、息女葉, 依法徙趙二千里外。隆議之曰:“原夫禮律之興,蓋本之自然,求之情理,非從天 墮,非從地出也。父子至親,分形同氣,稱之於載,即載之於趙,雖雲三世,為體 猶一,未有能分之者也。稱雖創巨痛深,固無仇祖之義。若稱可以殺趙,趙當何以 處載?將父子孫祖,互相殘戮,懼非先王明罰,咎繇立法之本旨也。向使石厚之子、 日磾之孫,砥鋒挺鍔,不與二祖同戴天日,則石碏、秺侯何得流名百代,以為美談 者哉!舊令雲,‘殺人父母,徙之二千里外’。不施父子孫祖明矣。趙當避王期功 千里外耳。令亦云,‘凡流徙者,同籍親近欲相隨者,聽之’。此又大通情體,因 親以教愛者也。趙既流移,載為人子,何得不從;載從而稱不行,豈名教所許?如 此,稱、趙竟不可分。趙雖內愧終身,稱當沈痛沒齒,孫祖之義,自不得永絕,事 理固然也。”從之。
又出為義興太守,在郡有能名。征拜左民尚書,坐正直受節假,對人未至,委 出,白衣領職。尋轉太常。十四年,太祖以新撰《禮論》付隆使下意,隆上表曰: “臣以下愚,不涉師訓,孤陋閭閻,面牆靡識,謬蒙詢逮,愧懼流汗。原夫禮者, 三千之本,人倫之至道。故用之家國,君臣以之尊,父子以之親;用之婚冠,少長 以之仁愛,夫妻以之義順;用之鄉人,友朋以之三益,賓主以之敬讓。所謂極乎天, 播乎地,窮高遠,測深厚,莫尚於禮也。其樂之五聲,《易》之八象,《詩》之 《風雅》,《書》之《典誥》,《春秋》之微婉勸懲,無不本乎禮而後立也。其源 遠,其流廣,其體大,其義精,非夫睿哲大賢,孰能明乎此哉。況遭暴秦焚亡,百 不存一。漢興,始徵召故老,蒐集殘文,其體例紕繆,首尾脫落,難可詳論。幸高 堂生頗識舊義,諸儒各為章句之說,既明不獨達,所見不同,或師資相傳,共枝別 乾。故聞人、二戴,俱事后蒼,俄已分異;盧植、鄭玄,偕學馬融,人各名象。又 後之學者,未逮曩時,而問難星繁,充斥兼兩,摛文列錦,煥爛可觀。然而五服之 本或差,哀敬之制舛雜,國典未一於四海,家法參駁於縉紳,誠宜考詳遠慮,以定 皇代之盛禮者也。伏惟陛下欽明玄聖,同規唐、虞,疇咨四岳,興言《三禮》,而 伯夷未登,微臣竊位,所以大懼負乘,形神交惡者,無忘夙夜矣。而復猥充搏采之 數,與聞爰發之求,實無以仰酬聖旨萬分之一。不敢廢默,謹率管穴所見五十二事 上呈。蚩鄙茫浪,伏用竦赧。”
明年,致仕,拜光祿大夫。歸老在家,手不釋卷,博學多通,特精《三禮》。 謹於奉公,常手抄書籍。二十八年,卒,時年八十三。
史臣曰:選賢於野,則治身業弘;求士子朝,則飾智風起。《六經》奧遠,方 軌之正路;百家淺末,捷至之偏道。漢世登士,閭黨為先,崇本務學,不尚浮詭, 然後可以俯拾青組,顧蔑籝金。於是人厲從師之志,家競專門之術,藝重當時,所 居一旦成市,黌舍暫啟,著錄或至萬人。是故仕以學成,身由義立。自魏氏膺命, 主愛雕蟲,家棄章句,人重異術。又選賢進士,不本鄉閭,銓衡之寄,任歸台閣。 以一人之耳目,究山川之險情,賢否臆斷,萬不值一。由是仕憑藉譽,學非為己, 崇詭遇之巧速,鄙稅駕之遲難,士自此委笥植《經》,各從所務,早往晏退,以取 世資。庠序黌校之士,傳經聚徒之業,自黃初至於晉末,百餘年中,儒教盡矣。高 祖受命,議創國學,宮車早晏,道未及行。迄於元嘉,甫獲克就,雅風盛烈,未及 曩時,而濟濟焉,頗有前王之遺典。天子鸞旗警蹕,清道而臨學館,儲後冕旒黼黻, 北面而禮先師,後生所不嘗聞,黃髮未之前睹,亦一代之盛也。臧燾、徐廣、傅隆、 裴松之、何承天、雷次宗,並服膺聖哲,不為雅俗推移,立名於世,宜矣。潁川庾 蔚之、雁門周野王、汝南周王子、河內向琰、會稽賀道養,皆托志經書,見稱於後 學。蔚之略解《禮記》,並注賀循《喪服》,行於世雲。
部分譯文
徐廣字野民,東莞姑幕人,父親徐藻,官至都水使者。兄長徐邈,官至太子前衛帥。
徐廣家世世代代都非常愛好讀書。到徐廣時尤其研究精深。諸子百家、陰陽術數,無不研究。謝玄當本州刺史,用徐廣為從事西曹。他又當譙王司馬恬鎮北參軍。晉朝的孝武帝因為徐廣博學多才,任他為秘書郎,在秘閣中校書,給他增加助手官員。他再轉任員外散騎侍郎,校書還照舊,隆安年中,尚書令王王旬推薦他當祠部郎。
李太后逝世,徐廣談論服喪說:“太皇太后名位中正,是皇帝的生父祖母,禮儀都要準備充分,情義要得以發揚。《陽秋》認為,母親因兒子尊貴自己也尊貴。既然稱為夫人,禮服應完全按正式皇后待遇,所以《成風》大書夫人名號,文公為她服孝三年。孫子對於父親的生母,血統親近,情義深重。況且尊禮祖父母並不壓迫孫子。本來應該守孝不虧,而因情勢規定禮制。如果覺得以前沒有明文規定,那么在懷疑兩者之中,應該選擇禮重的那一種。應該屬於作為祖母后人看,為祖母服孝三年。”當時朝廷採用了他的提議。
當時會稽王的世子司馬元顯為錄尚書事,想叫朝中百官向他致敬,官中叫徐廣提議,由此內外大臣都要守部下禮儀致敬於司馬元顯。徐廣常常愧恨不已。元顯薦他當中軍參軍,遷任領軍長史。桓玄輔佐晉朝,用徐廣當大將軍文學祭酒。
義熙初年,高祖叫他寫《車服儀注》,於是任他為鎮軍諮儀參軍兼記室官。封他為樂成縣五等侯。再轉任員外散騎常侍兼著作郎。二年(406)尚書上奏說:“臣下聽說左史官記述言語,右史官記敘事情。《乘》《志》等書在晉國、鄭國顯名,《陽秋》在魯國著稱。從皇家締造以來中興晉朝,文道風氣、帝王典籍,在史書中煥然可見。而從太和以下,已經歷三個皇帝,風流道韻聖賢事跡,差不多變成了古代歷史。我們這些人商議,應該叫著作佐郎徐廣撰寫國史。”詔書說:“先朝大德廣布,沒有寫在史書上,應該把它們記下來,永遠留給後人,可以叫徐廣撰寫。”
六年(410)徐廣任散騎常侍,又兼任徐州大中正,再轉任正員常侍。當時有大風冰雹為害。徐廣上書高祖說:“大風冰雹未必是天災,古代聖賢對此總是因恐懼而修德,這其實是一種振興政治而興旺朝廷的方法。我曾經在你的下屬做事,你的深恩一直沒忘,我希望竭盡智力,所以說話直率。明公剛起義時,神武超人,應天順民,迅速平定叛逆。而且為人謙虛謹慎,節儉樸素,日夜操勞,所以使人民迅速得以恢復安定,效果卓著非凡。近來事務很多,戰功也很多,有些人的功勞不容易被記錄,國政萬千條,自然很難一下解決各種雜事。一些法令太過細密,朝中群臣很是害怕。穀物很多,價格很低,但人民的性格沒有變好。行政機構設定重疊,反而盜賊常常出現,搶劫不時發生。確實是因為風俗壞了不容易改變,而一些人的怨恨不容易消除。回憶義熙初年,跟現在有些不同,為什麼呢?愛好安定是百姓的天性,習慣傳統,討厭異端,是人性的共同點。總之賞罰應當順應民情,褒貶順從人心。那么朝廷和民間就平安無事,且公的聲望便更加崇高了。我的意見沒有很深的意義,只希望明公悄悄體會我的一點忠心。”徐廣接著轉任大司龍。兼任的著作佐郎還照舊。十二年(416),《晉記》成功,共四十六卷。徐廣上獻朝廷,他則遷任秘書監。
當初,桓玄篡奪皇位,安帝從皇宮搬出,徐廣陪同時悲痛萬分,深深地感動了左右的人。到了高祖接受安帝的禪讓,晉恭帝退位時,徐廣又非常悲哀,淚流滿面。謝晦見他這樣,便說:“徐先生這樣作稍稍過分了點吧!”徐廣收住眼淚回答說:“我和你不同,你是新皇帝的佐命功臣,遇到千年的好機會;我自己曾蒙受晉朝的厚恩,確實眷戀舊主人。”於是更加傷心感嘆。
永初元年(420),高帝下詔書說:“秘書監徐廣學識淵博,品德純樸,在任上恭敬嚴肅,可任中散大夫。”徐廣上表說:“我年老力衰,上朝朝拜總是缺席,在都城居住,只會更增加我的懈惰行為。我家祖墳在晉陵,自己又在京口長大成人,我常戀憶故舊,回憶當年,每每使我暮年心緒深深感動。我兒子徐道玄才能不高,但蒙受皇恩,正在京口作縣令,我請求隨同他在那裡,回到故鄉養老。我的心意如果得以實現,即使是死了也沒有怨恨。”請求被高祖同意。贈他賜他物質非常豐厚。徐廣一向好學,到老都手不釋卷。元嘉二年(425),徐廣逝世,享年七十四歲。他寫的《答禮問》一百多條,在今日仍在被人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