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部·卷二十五
○茗
《爾雅》曰:檟,苦茶。(矮小者似梔子,冬至生葉,可煮作羹飯。今早采者為茶,晚采者為茗。一名茆,蜀人名為苦茶。)
《吳志》曰:孫皓每宴,坐席無不能酒,率以七升為限,雖不悉入口,澆灌取盡。韋曜飲酒不過二升,初見禮異,密賜茶茗以當酒。
《晉中興書》曰:陸納為吳興太守,時衛將軍謝安嘗欲詣納,納兄子俶怪納無所備,不敢問之,乃私蓄十數人饌。安既至,納所設惟茶果而已。俶遂陳盛饌,珍羞必具。及安去,納杖俶四十,云:"汝既不能光益叔父,奈何穢吾素業!"
《晉書》曰:夏侯愷亡後形見,就家人求茶。
又曰:桓溫為揚州牧,性儉素,每寔,惟下漆萯撲茶果而已。
《宋錄》曰:新安王子鸞、豫章王子尚詣曇濟道人於八公山。道人設茶茗,尚味之曰:"此甘露也,何言茶茗焉?"
《南齊書》曰:武帝遺詔:"靈坐勿以牲為祭,惟設餅果茶飯酒脯而已。"
《唐史》曰:風俗貴茶,茶之名品益眾。劍南有蒙頂石花,或散牙,號為第一。湖州顧渚之紫筍,東川有神泉昌明、硤州有碧澗、明月房、茱萸寮,福州有方山之生牙,夔州有香山,江陵有南木,湖南有衡山,岳州有氵邕湖之舍膏,常州有義興之紫筍,婺州有東白,睦州有鳩坑,洪州有西山之白露,壽州有霍山之黃芽。蘄門〈月團〉,而浮梁之商貨不在焉。
又曰:竟陵僧有於水濱得嬰兒者,育為弟子。稍長,自筮,遇《蹇》之《漸》,繇曰:"鴻漸於陸,羽可用為儀。"乃姓陸氏,字鴻漸,名羽。羽有文學,多意思,恥一物不盡其妙。茶術最著。鞏縣為瓷偶人,號陸鴻漸,買十器得一鴻漸。市人沽茗,不利輒灌之。羽於江湖稱竟陵人,於南越稱桑薴翁貞元末卒。
又曰:韓滉聞奉天之難,以采練囊緘茶末,健步以進上。
又曰:貞元九年春,初稅茶。先是,諸道鹽鐵使張滂奏曰:"伏以去秋水災,詔令減稅。今之國用須有供備。伏請出茶州縣及茶山外商人,要略委所由定二等,時估每十稅一,價錢充所放兩稅。其明年已後,所得稅外收貯。若諸州遭水旱,賦稅不辦,以此代之。"詔曰:"可。"仍委張滂具處置條奏。自是每歲得錢四十萬貫。茶之有稅,自此始也。然稅茶無虛歲,遭水旱處,未嘗以茶稅錢拯贍。
又曰:大和七年正月,吳、蜀貢新茶,皆於冬中作法為之。上務恭儉,不欲逆其物性,詔所貢新茶宜於立春後造。
又曰:大和九年十月,王涯獻茶,以涯為榷茶使。茶之有稅,自涯始。
又曰:大和九直十二月,諸道鹽鐵轉運榷茶使令狐楚奏:"榷茶不便於民,請停。"從之。
又曰:元和十四年,歸光州茶園於百姓,從刺史房克讓之請。
又曰:初,常魯使西蕃,烹茶帳中。蕃人問曰:"何為者?"魯曰:"滌煩療濁,所謂茶也。"蕃人曰:"我此亦有。"命取以出,指曰:"此壽州者,此顧渚者,此蘄門者。"
《晏子春秋》曰:嬰相齊景公時,食脫粟之飯,炙三弋五卵,茗茶而已。
《廣雅》曰:荊、巴間採茶作餅成,以米膏出之。若飲先炙,令色赤,搗末置瓷器中,以湯澆覆之,用蔥、姜芼之。其飲醒酒,令人不眠。
《博物志》曰:飲真茶,令少眼睡。
《神農食經》曰:茶茗宜久服,令人有力悅志。
又曰:茗,苦茶,味甘苦,微寒,無毒,主瘺瘡,利小便,少睡,去痰渴,消宿食。冬生益州川谷山陵道傍,凌冬不死。三月二日采幹。
華佗《食論》曰:苦茶,久食益意思。
壺居士《食志》曰:苦茶,久食羽化。與韭冊食,令人身重。
陶弘景《新錄》曰:茗茶輕身換骨,丹丘子、黃山君服之。
王浮《神異記》曰:餘姚人虞洪入山采茗,遇一道士牽三青牛,引洪至瀑布山,曰:"吾,丹丘子也。聞子善具飯,常思見惠。山中有大茗,可以相給,祈子他日有甌蟻之餘,不相遺也。"因立奠祀。後令家人入山,獲大茗焉。
《廣陵耆老傳》曰:晉元帝時,有老姥每旦擎一器茗,往市鬻之,市人競買。自旦至暮,其器不減茗。所得錢,散路傍孤貧乞人。或異之,執而系之於獄。夜擎所賣茗器,自牖飛去。
《廣志》曰:茶,叢生。直煮飲為茗茶;茱萸、檄子之屬,膏煎之,或以茱萸煮脯,冒汁為之曰茶;有赤色者,亦米和膏煎,曰無酒茶。
《晉書·藝術傳》曰:敦煌人單道開不畏寒暑,常服小石子。所服者有桂花氣。兼服茶酥而已。
《續搜神記》曰:晉孝武世,宜城人秦精入武昌山中采茗。忽見一人,身長一丈,通體皆毛。精見之大怖,自謂必死。毛人牽其臂,將至山中大叢茗處,放之便去。精因留采,須臾復來,乃探懷中橘與精。精甚怖,負茗而歸。
又曰:桓宣武有一督將,因時行病後虛熱,更能飲復茗,必一斛二斗乃飽,裁減升合便以為大不足。非復一日,家貧。後有客造之,正遇其飲復茗。亦先聞世有此病,仍令更進五升,乃大吐,有一物出,如升大,有口,形質縮縐,狀似牛肚。客乃令置之於盆中,以一斛二斗復茗澆之,此物噏之都盡而止。覺小腹又增五升,便悉混然從口中湧出。既吐此物,病遂差。苦問之:"此何病?"答云:"此病名斛茗瘕。"
《異苑》曰:剡縣陳矜妻少寡,與二子同居,好飲茶。家有古冢,每飲輒先祠之。二子欲掘之,母止之。夜夢人云:"吾止此冢三百餘年,今二子恆欲見毀,賴相保護,又享吾佳茗。雖潛朽壤,豈忘翳桑之報?"及曉,於庭中獲錢十萬,似久埋者,惟貫新。母告二子,禱祠愈切。
《世說》曰:任瞻少時有令名。自過江失志,既不飲茗。問人云:"此為茶?為茗?"覺人有怪色,乃自申明之,曰:"向問飲為熱為冷?"
又曰:晉司徒長史王濛好飲茶。人至,輒命飲之。士大夫皆患之,每欲往侯,必雲"今日有水厄"。
《江氏傳》曰:統遷愍懷太子洗馬,嘗上疏諫云:"今西園賣醯、面、茶、菜、藍子之屬,虧敗國體。"
《晉四王起事》曰:惠帝蒙塵洛陽,黃門以瓦盂盛茶上至尊。
晉劉琨《與兄子南兗州刺史演書》曰:前得安州幹茶二斤,姜一斤、桂一斤,皆所須也。吾體中煩悶,恆假茶。汝可信信致之。
傅鹹《司隸教》曰:聞南方有蜀嫗,作茶粥賣,廉事歐其器具。無為,又賣餅於市。而禁茶粥,以囷蜀姥,何哉?
《坤元錄》曰:辰州漵浦縣,山上多茶樹。
《括地圖》曰:臨城縣東北一百四十里,有茶山、茶溪。
《天台記》曰:丹丘出大茗,服之生羽翼。
《夷陵圖經》曰:黃木女觀望州等山,茶茗出焉。
楊衒之《洛陽伽籃記》曰:彭城王勰戲謂王肅曰:"卿不重齊、魯大邦,而愛邾、莒小國。"肅對曰:"鄉曲所美,不得不好。"勰復謂曰:"卿明日顧我,為卿設邾、莒之餐,亦有酪奴。"因此復號茗取飲為酪奴。時給事中劉縞慕肅之風,專習茗飲。彭城王謂縞曰:"卿不慕王侯八珍,而好蒼頭水厄!海上有逐臭之夫,里內有學顰之婦,以卿言之是也。"其彭城王家有吳嫗,以此言戲之。自是朝貴寔會,雖設茗飲,皆恥不復食,雖江表殘民遠來降者,侍中元乂欲為之設茗,先問:"卿於水厄多少?"肖正德不曉人意,答曰:"下官雖生水鄉,立身已來,不遭陽侯之難。"舉坐笑焉。
《桐君錄》曰:西陽、武昌、晉陵皆出好茗。巴東別有真香苟,煎飲,令人不眠。
又曰:茶花狀如梔子,其色稍白。
《永嘉圖經》曰:縣東有白茶山。
《吳興記》曰:烏程縣西有溫山,出御荈。
《淮陰圖經》曰:山陽縣南二十里有茶坡。
《茶陵縣圖經》曰:茶陵者,謂陵吞生茶茗。
《本草拾遺》曰:皋盧茗,苦平,作飲止渴,除疫,不睡,利水道,明目。生南海諸山中。南人極重之。
《廣州記》曰:酉平縣出皋盧,茗之別名,葉大而澀,南人以為飲。
《南越志》曰:茗苦澀,亦謂之過羅。
陸羽《茶經》曰:茶者,南方嘉木,自尺、二尺至數十尺,其巴川峽山有兩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樹如瓜蘆,葉如梔子,花如白薔薇,實如栟櫚,蒂如丁香,根如胡桃。其名一曰"茶",二曰"檟"。三曰"蔎",四曰"茗",五曰"荈"。(周公云:檟,苦茶。楊執戟云:蜀西南人謂茶曰蔎。郭弘農云:早取為茶,晚取為茗,一曰荈。蔎,音設。荈,昌兗切。)其上者生爛石,中者生櫟壤,下者生黃土。凡藝而不茂。法如種苽。三歲可采。陽岸陰林,紫者上,綠者次;筍者上,牙者次;葉卷者上,葉舒者次。凡採茶在二月、三月、四月之間。茶之筍者生爛石沃土,長四、五寸,若薇蕨,始抽,陵露采焉。茶之牙,發於叢薄之上,有三枚、四枚、五枚者,選中枝穎枝者采焉。其日雨不採,晴有雲不採。蒸、拍、焙、穿、封、乾矣,有千類萬狀。鹵莽而言之,如胡人靴者蹙縮然,犎牛臆者廉憺然,浮雲出山者輪囷然,輕飈拂水者涵澹然。有如陶家之子羅膏土,以水澄泚之;又如新治田者,過暴雨流潦之。經此,皆茶之精腴也。有如竹籜者,枝幹堅實,難於蒸搗,故其形箭{麗}簁。(上音離,下音帥。)如霜荷者,莖葉凋趄,易其狀貌,故其狀萎萃然。此皆茶之塉老也。自采至於封曰七經,自胡人至於霜荷八等。
《唐新語》曰:石補闕綦毋景博學,有著述才。性不飲茶,著《代茶飲序》,其略曰:"釋滯消擁,一日之利漸佳;瘠氣侵精,終身之累斯大。獲益則歸功茶力,貽患則不謂茶災,豈非福近易知,禍遠難見者乎?"
《雲南記》曰:名山縣出茶,有山曰蒙山,聯延數十里,在縣西南。按《拾道志》尚書所謂蔡蒙旅平者,蒙山也,在雅州,凡蜀茶盡出此。
《魏王花木志》曰:茶葉似梔子,可煮為飲。其老葉謂之荈,細葉謂之茗。
杜育《荈賦》曰:調神和內,倦解慷除。
張孟陽《登成都樓》詩云: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區。人生苟安樂,茲土聊可娛。
左思《嬌女》詩曰:吾家有好女,皎皎常白皙。小字為紈素,口齒自清歷。其始字蕙芳,眉目燦如畫。馳鶩翔園林,草木皆生摘。貪走風雨中,倏忽數百適。心為茶荈劇,吹噓對鼎釒歷。
孫楚《出歌》曰:茱萸出芳樹顛,鯉魚出洛水泉。白鹽出河東,美豉出魯川。薑桂茶荈出巴蜀,椒橘木蘭出高山。蓼蘇出溝渠,秕稗出中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