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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耿弇列傳

耿弇字伯昭,扶風茂陵人也。其先武帝時以吏二千石自巨鹿徙焉。父況,字俠游,以明經為郎,與王莽從弟伋共學《老子》於安丘先生,後為朔調連率。弇少好學,習父業。常見郡尉試騎士,建旗鼓,肄馳射,由是好將帥之事。

及王莽敗,更始立,諸將略地者,前後多擅威權,輒改易守、令。況自以莽之所置,懷不自安。時,弇年二十一,乃辭況奉奏詣更始,因齎貢獻,以求自固之宜。及至宋子,會王郎詐稱成帝子子輿,起兵邯鄲,弇從吏孫倉、衛包於道共謀曰:"劉子輿成帝正統,舍此不歸,遠行安之?"弇按劍曰:"子輿弊賊,卒為降虜耳。我至長安,與國家陳漁陽、上谷兵馬之用,還出太原、代郡,反覆數十日,歸發突騎以轔烏合之眾,如摧枯折腐耳。觀公等不識去就,族滅不久也!"倉、包不從,遂亡降王郎。

弇道聞光武在盧奴,乃馳北上謁,光武留署門下吏。弇因說護軍朱祐,求歸發兵,以定邯鄲。光武笑曰:"小兒曹乃有大意哉!"因數召見加恩慰。弇因從光武北至薊。聞邯鄲兵方到,光武將欲南歸,召官屬計議。弇曰:"今兵從南來,不可南行。漁陽太守彭寵,公之邑人;上谷太守,即弇父也。發此兩郡,控弦萬騎,邯鄲不足慮也。"光武官屬腹心皆不肯,曰:"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光武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會薊中亂,光武遂南馳,官屬各分散。弇走昌平就況,因說況使寇恂東約彭寵,各發突騎二千匹,步兵千人。弇與景丹、寇恂及漁陽兵合軍而南,所過擊斬王郎大將、九卿、校尉以下四百餘級,得印綬百二十五,節二,斬首三萬級,定涿郡、中山、巨鹿、清河、河間凡二十二縣,遂及光武於廣阿。是時,光武方攻王郎,傳言二郡兵為邯鄲來,眾皆恐。既而悉詣營上謁。光武見弇等,說,曰:"當與漁陽、上谷士大夫共此大功。"乃皆以為偏將軍,使還領其兵。加況大將軍、興義侯,得自置偏裨。弇等遂從拔邯鄲。

時,更始征代郡太守趙永,而況勸永不應召,令詣於光武。光武遣永復郡。永北還,而代令張曄據城反畔,乃招迎匈奴、烏桓以為援助。光武以弇弟舒為復胡將軍,使擊曄,破之。永乃得復郡。時,五校賊二十餘萬北寇上谷,況與舒連擊破之,賊皆退走。

更始見光武威聲日盛,君臣疑慮,乃遣使立光武為蕭王,令罷兵與諸將有功者還長安;遣苗曾為幽州牧,韋順為上谷太守,蔡充為漁陽太守,並北之部。時,光武居邯鄲宮,晝臥溫明殿。弇入造床下請間,因說曰:"今更始失政,君臣淫亂,諸將擅命於畿內,貴戚縱橫於都內。天子之命,不出城門,所在牧守,輒自遷易,百姓不知所從,士人莫敢自安。虜掠財物,劫掠婦女,懷金玉者,至不生歸。元元叩心,更思莽朝。又銅馬、赤眉之屬數十輩,輩數十百萬,聖公不能辦也。其敗不久,公首事南陽,破百萬之軍;今定河北,據天府之地。以義征伐,發號回響,天下可傳檄而定。天下至重,不可令它姓得之。聞使者從西方來,欲罷兵,不可從也。今吏士死亡者多,弇願歸幽州,益發精兵,以集大計。"光武大說,乃拜弇為大將軍,與吳漢北發幽州十郡兵。弇到上谷,收韋順、蔡充斬之;漢亦誅苗曾。於是悉發幽州兵,引而南,從光武擊破銅馬、高湖、赤眉、青犢,又追尤來、大槍、五幡於元氏,弇常將精騎為軍鋒,輒破走之。光武乘勝戰順水上,虜危急,殊死戰。時,軍士疲弊,遂大敗奔還,壁范陽,數日乃振,賊亦退去,從追至容城、小廣陽、安次,連戰破之。光武還薊,復遣弇與吳漢、景丹、蓋延、朱祐、邳彤、耿純、劉植、岑彭、祭遵、堅鐔、王霸、陳俊、馬武十三將軍,追賊至潞東,及平谷,再戰,斬首萬三千餘級,遂窮追於右北平無終、土垠之間,至俊靡而還。賊散入遼西、遼東,或為烏桓、貊人所抄擊,略盡。

光武即位,拜弇為建威大將軍。與驃騎大將軍景丹、強弩將軍陳俊攻厭新賊於敖倉,皆破降之。建武二年,更封好畤侯,食好畤、美陽二縣。三年,延岑自武關出攻南陽,下數城。穰人杜弘率其眾以從岑。弇與岑等戰於穰,大破之,斬首三千餘級,生獲其將士五千餘人,得印綬三百。杜弘降,岑與數騎遁走東陽。

弇從幸舂陵,因見自請北收上谷兵未發者,定彭寵於漁陽,取張豐於涿郡,還收富平、獲索,東攻張步,以平齊地。帝壯其意,乃許之。四年,詔弇進攻漁陽。弇以父據上谷,本與彭寵同功,又兄弟無在京師者,自疑,不敢獨進,上書求詣洛陽。詔報曰:"將軍出身舉宗為國,所向陷敵,功效尤著,何嫌何疑,而欲求征?且與王常共屯涿郡,勉思方略。"況聞弇求征,亦不自安,遣舒弟國入侍。帝善之,進封況為隃糜侯。乃命弇與建義大將軍朱祐、漢忠將軍王常等擊望都、故安西山賊十餘營,皆破之。時,征虜將軍祭遵屯良鄉,驍騎將軍劉喜屯陽鄉,以拒彭寵。寵遣弟純將匈奴二千餘騎,寵自引兵數萬,分為兩道以擊遵、喜。胡騎經軍都,舒襲破其眾,斬匈奴兩王,寵乃退走。況復與舒攻寵,取軍都。五年,寵死,天子嘉況功,使光祿大夫持節迎況,賜甲第,奉朝請。封舒為牟平侯。遣弇與吳漢擊富平、獲索賊於平原,大破之,降者四萬餘人。

因詔弇進討張步。弇悉收集降卒,結部曲,置將吏,率騎都尉劉歆、太山太守陳俊引兵而東,從朝陽橋濟河以度。張步聞之,乃使其大將軍費邑軍歷下,又分兵屯祝阿,別於太山鍾城列營數十以待弇。弇度河先擊祝阿,自旦攻城,日未中而拔之,故開圍一角,令其眾得奔歸鍾城。鍾城人聞祝阿已潰,大恐懼,遂空壁亡去。費邑分遣弟敢守巨里。弇進兵先脅巨里,使多伐樹木,揚言以填塞坑塹。數日,有降者言邑聞弇欲攻巨里,謀來救之。弇乃嚴令軍中趣修攻具,宣敕諸部,後三日當悉力攻巨里城。陰緩生口,令得亡歸。歸者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將精兵三萬餘人來救之。弇喜,謂諸將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誘致邑耳。今來,適其所求也。"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岡阪,乘高合戰,大破之,臨陳斬邑。既而收首級以示巨里城中,城中凶懼,費敢悉眾亡歸張步。弇復收其積聚,縱兵擊諸未下者,平四十餘營,遂定濟南。

時,張步都劇,使其弟藍將精兵二萬守西安,諸郡太守合萬餘人守臨淄,相去四十里。弇進軍畫中,居二城之間。弇視西安城小而堅,且藍兵又精,臨淄名雖大而實易攻,乃敕諸校會,後五日攻西安。藍聞之,晨夜儆守。至期夜半,弇敕諸將皆蓐食,會明至臨淄城。護軍荀梁等爭之,以為宜速攻西安。弇曰:"不然。西安聞吾欲攻之,日夜為備;臨淄出不意而至,必驚擾,吾攻之一日必拔。拔臨淄即西安孤,張藍與步隔絕,必復亡去,所謂擊一而得二者也。若先攻西安,不卒下,頓兵堅城,死傷必多。縱能拔之,藍引軍還奔臨淄,並兵合勢,觀人虛實,吾深入敵地,後無轉輸,旬日之間,不戰而困。諸君之言,未見其宜。"遂攻臨淄,半日拔之,入據其城。張藍聞之大懼,遂將其眾亡歸劇。

弇乃令軍中無得妄掠劇下,須張步至乃取之,以激怒步。步聞大笑曰:"以尤來、大彤十餘萬眾,吾皆即其營而破之。今大耿兵少於彼,又皆疲勞,何足懼乎!"乃與三弟藍、弘、壽及故大彤渠帥重異等兵號二十萬,至臨淄大城東,將攻弇。弇先出兵淄水上,與重異遇,突騎欲縱,弇恐挫其鋒,令步不敢進,故示弱以盛其氣,乃引歸小城,陳兵於內。步氣盛,直攻弇營,與劉歆等合戰,弇升王宮壞台望之,視歆等鋒交,乃自引精兵以橫突步陳於東城下,大破之。飛矢中弇股,以佩刀截之,左右無知者。至暮罷。弇明旦復勒兵出。是時,帝在魯,聞弇為步所攻,自往救之,未至。陳俊謂弇曰:"劇虜兵盛,可且閉營休士,以須上來。"弇曰:"乘輿且到,臣子當擊牛釃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賊虜遺君父邪?"乃出兵大戰,自旦及昏,復大破之,殺傷無數,城中溝塹皆滿。弇知步困將退,豫置左右翼為伏以待之。人定時,步果引去,伏兵起縱擊,追至鉅昧水上,八九十里殭屍相屬,收得輜重二千餘兩。步還劇,兄弟各分兵散去。

後數日,車駕至臨淄自勞軍,群臣大會。帝謂弇曰:"昔韓信破歷下以開基,今將軍攻祝阿以發跡,此皆齊之西界,功足相方。而韓信襲擊已降,將軍獨拔勁敵,其功乃難於信也。又田橫亨酈生,及田橫降,高帝詔衛尉不聽為仇。張步前亦殺伏隆,若步來歸命,吾當詔大司徒釋其怨,又事尤相類也。將軍前在南陽建此大策,常以為落落難合,有志者事竟成也!"弇因復追步,步奔平壽,乃肉袒負斧鑕于軍門。弇傳步詣行在所,而勒兵入據其城。樹十二郡旗鼓,令步兵各以郡人詣旗下,眾尚十餘萬,輜重七千餘兩,皆罷遣歸鄉里。弇復引兵至城陽,降五校餘黨,齊地悉平。振旅還京師。

六年,西拒隗囂,屯兵於漆。八年,從上隴。明年,與中郎將來歙分部徇安定、北地諸營保,皆下之。

弇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嘗挫折。

十二年,況疾病,乘輿數自臨幸。復以國弟廣、舉並為中郎將。弇兄弟六人皆垂青紫,省侍醫藥,當代以為榮。及況卒,謚烈侯,少子霸襲況爵。

十三年,增弇戶邑,上大將軍印綬,罷,以列侯奉朝請。每有四方異議,輒召入問籌策。年五十六,永平元年卒,謚為愍侯。

子忠嗣。忠以騎都尉擊匈奴於天山,有功。忠卒,子馮嗣。馮卒,子良嗣,一名無禁。延光中,尚安帝妹濮陽長公主,位至侍中。良卒,子協嗣。

隃麋侯霸卒,子文金嗣。文金卒,子喜嗣。喜卒,子顯嗣,為羽林左監。顯卒,子援嗣。尚桓帝妹長社公主,為河東太守。後曹操誅耿氏,唯援孫弘存焉。

牟平侯舒卒,子襲嗣。尚顯宗女隆慮公主。襲卒,子寶嗣。

寶女弟為清河孝王妃。及安帝立,尊孝王,母為孝德皇后,以妃為甘園大貴人。帝以寶元舅之重,使監羽林左騎,位至大將軍。而附事內寵,與中常侍樊豐、帝乳母王聖等譖廢皇太子為濟陰王,及排陷太尉楊震,議者怨之。寶弟子承襲公主爵為林慮侯,位至侍中。安帝崩,閻太后以寶等阿附嬖倖,共為不道,策免寶及承,皆貶爵為亭侯,遣就國。寶於道自殺,國除。大貴人數為耿氏請,陽嘉三年,順帝遂紹封寶子箕牟平侯,為侍中。以恆為陽亭侯,承為羽林中郎將。其後貴人薨,大將軍梁冀從承求貴人珍玩,不能得,冀怒,風有司奏奪其封。承惶恐,遂亡匿於穰。數年,冀推跡得之,乃並族其家十餘人。

論曰:淮陰延論項王,審料成勢,則知高祖之廟勝矣。耿弇決策河北,定計南陽,亦見光武之業成矣。然弇自克拔全齊,而無復尺寸功。夫豈不懷?將時之度數,不足以相容乎?三世為將,道家所忌,而耿氏累葉以功名自終。將其用兵欲以殺止殺乎?何其獨能隆也!

國字叔慮,建武四年初入侍,光武拜為黃門侍郎,應對左右,帝以為能,遷射聲校尉。七年,射聲官罷,拜駙馬都尉。父況卒,國於次當嗣,上疏以先侯愛少子霸,固自陳讓,有詔許焉。後歷頓丘、陽翟、上蔡令,所在吏人稱之。征為五官中郎將。

是時,烏桓、鮮卑屢寇外境,國素有籌策,數言邊事,帝器之。及匈奴薁鞬日逐王比自立為呼韓邪單元,款塞稱藩,願扞御北虜。事下公卿。議者皆以為天下初定,中國空虛,夷狄情偽難知,不可許。國獨曰:"臣以為宜如孝宣故事受之,令東扞鮮卑,北拒匈奴,率厲四夷,完復邊郡,使塞下無晏開之警,萬世安寧之策也。"帝從其議,遂立比為南單于。由是烏桓、鮮卑保塞自守,北虜遠遁,中國少事。二十七年,代馮勤為大司農。又上言宜置度遼將軍、左右校尉,屯五原以防逃亡。永平元年卒官。顯宗追思國言,後遂置度遼將軍、左右校尉,如其議焉。

國二子:秉,夔。

秉字伯初,有偉體,腰帶八圍。博通書記,能說《司馬兵法》,尤好將帥之略。以父任為郎,數上言兵事。常以中國虛費,邊陲不寧,其患專在匈奴。以戰去戰,盛王之道。顯宗既有志北伐,陰然其言。永平中,召詣省闥,問前後所上便宜方略,拜謁者僕射,遂見親幸。每公卿會議,常引秉上殿,訪以邊事,多簡帝心。

十五年,拜駙馬都尉。十六年,以騎都尉秦彭為副,與奉車都尉竇固等俱伐北匈奴。虜皆奔走,不戰而還。

十七年夏,詔秉與固合兵萬四千騎,復出白山擊車師。車師有後王、前王,前王即後王之子,其廷相去五百餘里。固以後王道遠,山谷深,士卒寒若,欲攻前王。秉議先赴後王,以為併力根本,則前王自服。固計未決。秉奮身而起曰:"請行前。"乃上馬,引兵北入,眾軍不得已,遂進。並縱兵抄掠,斬首數千級,收馬、牛十餘萬頭。後王安得震怖,從數百騎出迎秉。而固司馬蘇安欲全功歸固,即馳謂安得曰:"漢貴將獨有奉車都尉,天子姊婿,爵為通侯,當先降之。"安得乃還,更令其諸將迎秉。秉大怒,被甲上馬,麾其精騎徑造固壁。言曰:"車師王降,訖今不至,請往梟其首。"固大驚曰:"且止,將敗事!"秉厲聲曰:"受降如受敵。"遂馳赴之。安得惶恐,走出門,脫帽抱馬足降。秉將以詣固。其前王亦歸命,遂定車師而還。

明年秋,肅宗即位,拜秉征西將軍,遣案行涼州邊境,勞賜保塞羌胡,進屯酒泉,救戊己校尉。

建初元年,拜度遼將軍。視事七年,匈奴懷其恩信。征為執金吾,甚見親重。帝每巡郡國及幸宮觀,秉常領禁兵宿衛左右。除三子為郎。章和二年,復拜征西將軍,副車騎將軍竇憲擊北匈奴,大破之。事並見《憲傳》。封秉美陽侯,食邑三千戶。

秉性勇壯而簡易於事,軍行常自被甲在前,休止不結營部,然遠斥候,明要誓,有警,軍陳立成,士卒皆樂為死。永遠二年,代桓虞為光祿勛。明年夏卒,時年五十餘。賜以未棺、玉衣,將作大匠穿冢,假鼓吹,五營騎士三百餘人送葬。謚曰恆侯。匈奴聞秉卒,舉國號哭,或至梨面流血。

長子沖嗣。及竇憲敗,以秉竇氏黨,國除。沖官至漢陽太守。

曾孫紀,少有美名,辟公府,曹操甚敬異之,稍遷少府。紀以操將篡漢,建安二十三年,與太醫令吉ぶ、丞相司直韋晃謀起兵誅操,不克,夷三族。於時衣冠盛門坐紀罹禍滅者眾矣。

夔字定公。少有氣決。永元初,為車騎將軍竇憲假司馬,北擊匈奴,轉騎都尉。三年,憲復出河西,以夔為大將軍左校尉。將精騎八百,出居延塞,直奔北單于廷,於金微山斬閼氏、名王以下五千餘級,單于與數騎脫亡,盡獲其匈奴珍寶財畜,去塞五千餘里而還,自漢出師所未嘗至也。乃封夔粟邑侯。會北單于弟左鹿蠡王於除鞬自立為單于,眾八部二萬餘人,來居蒲類海上,遣使款塞。以夔為中郎將,持節衛護之。及竇憲敗,夔亦免官奪爵士。

後復為長水校尉,拜五原太守,遷遼東太守。元興元年,貊人寇郡界,夔追擊,斬其渠帥。永初三年,南單于檀反畔,使夔率鮮卑及諸郡兵屯雁門,與車騎將軍何熙共擊之。熙推夔為先鋒,而遣其司馬耿溥、劉祉將二千人與夔俱進。到屬國故城,單于遣薁鞬日逐王三千餘人遮漢兵。夔自擊其左,令鮮卑攻其右,虜遂敗走,追斬千餘級,殺其名王六人,獲穹廬車重千餘兩,馬畜生口甚眾。鮮卑馬多羸病,遂畔出塞。夔不能獨進,以不窮追,左轉雲中太守,後遷行度遼將軍事。

夔勇而有氣,數侵陵使匈奴中郎將鄭戩。元初元年,坐征下獄,以減死論,笞二百。建光中,復拜度遼將軍。時,鮮卑攻殺雲中太守成嚴,圍烏桓校尉徐常於馬城。夔與幽州刺史龐參救之,追虜出塞而還。後坐法免,卒於家。

恭字伯宗,國弟廣之子也。少孤。慷慨多大略,有將帥才。永平十七年冬,騎都尉劉張出擊車師,請恭為司馬,與奉車都尉竇固及從弟駙馬都尉秉破降之。始置西域都護、戊己校尉,乃以恭為戊己校尉,屯後王部金蒲城,謁者關寵為戊己校尉,屯前王柳中城,屯各置數百人。恭至部,移檄烏孫,示漢威德,大昆彌以下皆歡喜,遣使獻名馬,及奉宣帝時所賜公主博具,願遣子入侍。恭乃發使齎金帛,迎其侍子。

明年三月,北單于遣左鹿蠡王二萬騎擊車師。恭遣司馬將兵三百人救之,道逢匈奴騎多,皆為所歿。匈奴遂破殺後王安得,而攻金蒲城。恭乘城搏戰,以毒藥傅矢。傳語匈奴曰:"漢家箭神,其中瘡者必有異。"因發強弩射之。虜中矢者,視創皆沸,遂大驚。會天暴風雨,隨雨擊之,殺傷甚眾。匈奴震怖,相謂曰:"漢兵神,真可畏也!"遂解去。恭以疏勒城傍有澗水可固,五月,乃引兵據之。七月,匈奴復來攻恭,恭募先登數千人直馳之,胡騎散走,匈奴遂於城下擁絕澗水。恭於城中穿井十五丈不得水,吏士渴乏,笮馬糞汁而飲之。恭仰嘆曰:"聞昔貳師將軍拔佩刀剌山,飛泉湧出;今漢德神明,豈有窮哉。"乃整衣服向井再拜,為吏士禱。有頃,水泉奔出,眾皆稱萬歲。乃令吏士揚水以示虜。虜出不意,以為神明,遂引去。

時,焉耆、龜茲攻歿都護陳睦,北虜亦圍關寵於柳中。會顯宗崩,救兵不至,車師復畔,與匈奴共攻恭。恭歷士眾擊走之。後王夫人先世漢人,常私以虜情告恭,又給以糧餉。數月,食盡窮困,乃煮鎧弩,食其筋革。恭與士推誠同死生,故皆無二心,而稍稍死亡,餘數十人。單于知恭已困,欲必降之。復遣使招恭曰:"若降者,當封為白屋王,妻以女子。"恭乃誘其使上城,手擊殺之,炙諸城上。虜官屬望見,號哭而去。單于大怒,更益兵圍恭,不能下。

初,關寵上書求救,時肅宗新即位,乃詔公卿會議。司空第五倫以為不宜救。司徒鮑昱議曰:"今使人於危難之地,急而棄之,外則縱蠻夷之暴,內則傷死難之臣。誠令權時後無邊事可也,匈奴如復犯塞為寇,陛下將何以使將?又二部兵人裁各數十,匈奴圍之,歷旬不下,是其寡弱盡力之效也。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將精騎二千,多其幡幟,倍道兼行,以赴其急。匈奴疲極之兵,必不敢當,四十日間,足還入塞。"帝然之。乃遣征西將軍耿秉屯酒泉,行太守事;遣秦彭與謁者王蒙、皇甫援發張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餘人,建初元年正月,會柳中擊車師,攻交河城,斬首三千八百級,獲生口三千餘人,駝、驢、馬、牛、羊三萬七千頭,北虜驚走,車師復降。

會關寵已歿,蒙等聞之,便欲引兵還。先是,恭遣軍吏范羌至敦煌迎兵士寒服,羌因隨王蒙軍俱出塞。羌固請迎恭,諸將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與羌,從山北迎恭,遇大雪丈余,軍僅能至。城中夜聞兵馬聲,以為虜來,大驚。羌乃遙呼曰:"我范羌也。漢遣軍迎校尉耳。"城中皆稱萬歲。開門,共相持涕泣。明日,遂相隨俱歸。虜兵追之,且戰且行。吏士素飢困,發疏勒時尚有二十六人,隨路死沒,三月至玉門,唯餘十三人。衣屨穿決,形容枯槁。中郎將鄭眾為恭已下洗沭易衣冠。上疏曰:"耿恭以單兵固守孤城,當匈奴之沖,對數萬之眾,連月逾年,心力困盡。鑿山為井,煮弩為糧,出於萬死無一生之望。前後殺傷醜虜數千百計,卒全忠勇,不為大漢恥。恭之節義,古今未有。宜蒙顯爵,以厲將帥。"及恭至洛陽,鮑昱奏恭節過蘇武,宜蒙爵賞。於是拜為騎都尉,以恭司馬石修為洛陽市丞,張封為雍營司馬,軍吏范羌為共丞,餘九人皆補羽林。恭母先卒,及還,追行喪制,有詔使五官中郎將齎牛、酒釋服。

明年,遷長水校尉。其秋,金城、隴西羌反。恭上疏言方略,詔召入問狀。乃遣恭將五校士三千人,副車騎將軍馬防討西羌。恭屯枹罕,數與羌接戰。明年秋,燒當羌降,防還京師,恭留擊諸未服者,首虜千餘人,獲牛、羊四萬餘頭,勒姐、燒何羌等十三種數萬人,皆詣恭降。初,恭出隴西,上言:"故安豐侯竇融昔在西州,甚得羌胡腹心。今大鴻臚固,即其子孫。前擊白山,功冠三軍。宜奉大使,鎮撫涼部。令車騎將軍防屯軍漢陽,以為威重。"由是大忤於防。及防還,監營謁者李譚承旨奏恭不憂軍事,被詔怨望。坐征下獄,免官歸本郡,卒於家。

子溥,為京兆虎牙都尉。元初二年,擊畔羌於丁奚城,軍敗,遂歿。詔拜溥子宏、曄並為郎。

曄字季遇。順帝初,為烏桓校尉。時,鮮卑寇緣邊,殺代郡太守。曄率烏桓及諸郡卒出塞討擊,大破之。鮮卑震怖,數萬人詣遼東降。自後頻出輒克獲,威振北方。遷度遼將軍。

耿氏自中興已後迄建安之末,大將軍二人,將軍九人,卿十三人,尚公主三人,列侯十九人,中郎將、護羌校尉及刺史、二千石數十百人,遂與漢興衰雲。

論曰:余初讀《蘇武傳》,感其茹毛窮海,不為大漢羞。後覽耿恭疏勒之事,喟然不覺涕之無從。嗟哉,義重於生,以至是乎!昔曹子抗質於柯盟,相如申威於河表,蓋以決一旦之負,異乎百死之地也。以為二漢當疏高爵,宥十世。而蘇君恩不及嗣,恭亦終填牢戶。追誦龍蛇之章,以為嘆息。

贊曰:好畤經武,能畫能兵。往收燕卒,來集漢營。請間趙殿,釃酒齊城。況、舒率從,亦既有成。國圖久策,分此凶狄。秉洽胡情,夔單虜跡。慊慊伯宗,枯泉飛液。

譯文

(耿弇)

◆耿弇傳

耿弇字伯昭,扶風郡茂陵縣人。他的先祖在武帝時,以吏二千石從巨鹿遷徙到扶風。父耿況,字俠游,以通曉經術為郎,與王莽從弟王伋共學《老子》於安丘先生,後為朔調連率。

耿弇少年時期就好學,學習他父親的學業,由於經常看到郡尉考試騎士,建立旗鼓,練習跑馬射箭的武功,由此耿弇對將帥產生了興趣。等到王莽敗,更始立,諸將掠奪土地,前前後後多擅自以自己的威權,動輒更換郡守縣令。耿況自以為是王莽任命的,心中不能自安。這時耿弇年二十一歲,就辭父親奉奏去更始,因而帶著貢品,以求自固的門路。等到了宋子,恰好王郎冒稱自己是成帝的兒子子輿,在邯鄲起兵,耿弇的從吏孫倉、衛包在路上共同謀議說:“劉子輿是成帝的正統,不向他歸降,還遠行到哪裡去?”耿弇按劍叱道“:子輿是騙人的盜賊,終成降虜呢。我到長安,為國家陳述漁陽、上谷兵馬的用處,還出太原、代郡,反覆數十天,回來時突發騎兵以攻烏合之眾,就像摧枯拉朽一樣容易,我看你們不明去就,族誅之禍就在眼前了。”孫倉、衛包不從,就去向王郎投降。耿弇在路上聽說光武在盧奴,就北上晉謁,光武留他為門下吏。耿弇因此勸說護軍朱..,請求讓他回去發兵,以平定邯鄲。光武笑著說“:小小年紀竟有大志啊!”因此數次召見他並加恩慰。耿弇因而跟光武北至薊。聽說邯鄲兵剛到,光武將要南歸,召集官屬商議。耿弇說:“現在兵從南來,不可南行。漁陽太守彭寵,是公的同鄉;上谷太守,就是我的父親。發動起這兩郡的人馬,有萬騎之眾,邯鄲是容易奪取的。”光武官屬心腹都不肯,說:“死還要頭向南面,奈何北行進入囊中呢?”光武指著耿弇說“:他是我北道的主人啊。”恰巧這時薊發生騷亂,光武於是南馳,官屬各自分散。

耿弇到了昌平找到父親況,因而說服況讓寇恂東約彭寵,各發快騎二千匹,步兵千人。耿弇與景丹、寇恂及漁陽兵合軍向南,沿途擊斬王郎大將、九卿、校尉以下四百餘級,得印綬一百二十五枚,符節二個,斬首三萬級,平定涿郡、中山、巨鹿、清河、河間共二十二縣,於是到廣阿趕上了光武。當時光武正攻王郎,傳說二郡兵馬是從邯鄲來的,都以為是王郎的救兵而驚恐。等到來軍都到軍營參謁光武。光武見耿弇等,很高興,說:“當與漁陽、上谷的士大夫共此大功。”於是都升為將軍,使他們回去領其兵。加封耿況為大將軍、興義侯,偏將裨將都由他自行安置。耿弇等就乘勢攻拔邯鄲。這時更始徵召代郡太守趙永,而耿況勸趙永不要應召,讓他去見光武。

光武遣趙永回代仍任太守。趙永北還,代縣縣令張曄據城反叛,並招迎匈奴、烏桓以為援助。光武以耿弇弟耿舒為復胡將軍,使他擊張曄,攻破了。趙永就得復為郡守。這時五校賊二十多萬北侵上谷,耿況與耿舒連擊破賊,賊都退走。更始見光武聲威日盛,君臣產生疑慮,於是遣使者立光武為蕭王,令他罷兵與諸將中有功勞的一起回長安;派遣苗曾為幽州牧,韋順為上谷太守,蔡充為漁陽太守,兼併北方。這時光武住邯鄲宮,白天臥在溫明殿。耿弇進入臥室,到床前乘光武有暇時,因而說:“今更始政治混亂,君臣淫亂,諸將在京畿之內擅自作威作福,王公貴戚們在京都縱橫暴虐。天子之命,出不了城門,下面的州牧郡守,動不動就被遷徙更換,百姓不知所從,士民莫敢自安。虜掠財物,劫掠婦女,懷有金玉的大富顯貴,沒有能生還的。平民百姓捶胸頓足,反而更思王莽朝。又銅馬、赤眉之屬數十輩,每輩擁眾數十百萬,更始不能有成。更始的失敗為期不遠。公首舉義旗於南陽,破百萬之軍;今平定河北,據有天府之地。以大義討伐,發出號令,群起回響,天下只要傳示檄文就可以平定。

天下是最為重要的,不可讓他姓得到。聽說有使者從西方來,要你罷兵,千萬莫聽。今官吏士卒死亡的多,我願回幽州去,增發精兵,以成大計。”光武大悅,就拜耿弇為大將軍,與吳漢北發幽州十郡的兵馬。耿弇到上谷,收拾更始派出的太守韋順、蔡充並把他們殺了;吳漢也殺了更始派出的幽州牧守苗曾。於是盡發幽州兵,引而南向,跟從光武擊破銅馬、高湖、赤眉、青犢,又追尤來、大槍、五幡於元氏,耿弇常常率領精騎為先鋒部隊,將賊兵攻破驅走。光武乘勝戰順水上,賊危急,作拚死戰。這時軍士疲憊,於是大敗奔回,築壁壘堅守於范陽、小廣陽、安次,連戰都勝。光武回薊,再派遣耿弇與吳漢、景丹、蓋延、朱..、邳彤、耿純、劉植、岑彭、祭遵、堅鐔、王霸、陳俊、馬武十三將軍,追賊到潞東,到平谷,再戰,斬首一萬三千餘級,於是窮追於右北平無終、土垠之間,到俊靡而還。賊散入遼西、遼東,或被烏桓、貊人所抄擊,大多完蛋。

光武即位,拜耿弇為建威大將軍。與驃騎大將軍景丹、強弩將軍陳俊攻厭新賊於敖倉,賊都被破歸降。

建武二年(26),改封耿弇為好..侯,食好..、美陽二縣。三年,延岑自武關出攻南陽,攻下數城。穰人杜弘率其眾以從岑。耿弇與延岑等戰於穰,大破延軍,斬首三千餘級,活捉其將士五千餘人,得印綬三百。杜弘降,延岑與數騎遁逃東陽。耿弇從光武到舂陵,面見光武自請北收上谷未發之兵,定彭寵於漁陽,取張豐於涿郡,還收富平、獲索,東攻張步,以平齊地。帝壯其意氣,就準許了。

四年(28),詔耿弇進攻漁陽,耿弇以父親據在上谷,本與彭寵功勞相同,又兄弟都不在京師,自起疑慮,不敢獨進,上書請回洛陽。帝以詔書回報說“:將軍一出身就舉親為國,所向克敵,功勞尤著,還避什麼嫌疑,而要求徵召呢?暫且與王常共屯涿郡,再仔細考慮方略。”耿況聽說耿弇求征,也自感不安,就派耿舒弟耿國到京入侍。帝以為很好,晉封耿況為阝俞麋侯。就令耿弇與建義大將軍朱..,漢忠將軍王常等擊望都,故安西山賊十餘營,都攻破了。這時征虜將軍祭遵屯兵良鄉,驍騎將軍劉喜屯兵陽鄉,以拒彭寵。彭寵派弟彭純率領匈奴兵二千多騎兵,彭寵自己引兵數萬,分兵兩路以擊祭遵劉喜,匈奴兵經過軍都,耿舒攻破其眾,斬匈奴兩王,彭寵於是退走。耿況再與耿舒攻彭寵,取軍都。

五年,彭寵死,天子嘉獎耿況的功勞,派遣光祿大夫扶迎耿況,賜以衣甲住室,奉朝請。封耿舒為牟平侯。遣耿弇與吳漢擊富平、獲索賊於平原,大勝,賊投降的達四萬餘人。因此詔令耿弇進討張步。耿弇收集所有降卒,建立編制單位,設定將吏,率騎都尉劉歆、太山太守陳俊引兵向東,從橋陽橋濟河以渡。張步聽到訊息,就派他的大將軍費邑屯軍歷下,又分兵屯祝阿,另外又於太山鍾城列營數十以待耿弇。耿弇渡河先擊祝阿,自清晨攻城,不到中午就攻下來了,耿弇故意撤開一角的圍兵,讓其部眾得以奔歸鍾城。鍾城人聽到祝阿已潰敗,大恐懼,於是都全家逃走。費邑分別派遣弟費敢守巨里。耿弇進兵先威脅巨里,命令部下多砍伐樹木,揚言要把坑坑窪窪填平。數日,有投降的人說費邑聽說耿弇要攻巨里,準備來救援,耿弇就嚴令軍中立即修造攻城工具,傳令各部,三天后全力攻巨里城。又故意放鬆對俘虜的看守,使他們得以亡歸逃去。歸去的人以耿弇的進攻日期報告費邑,費邑到期果然率領精兵三萬來救援。耿弇喜,對諸將說:“我之所以修攻具,就是為了誘費邑來救援,今費邑來了,正是我所希求的。”隨即分三千人圍守巨里,自率精兵上山崗高地,乘高合擊,大破費邑軍,臨陣斬費邑。而以費邑首級曉示巨里城中,城中恐懼,費敢率領所有部下逃歸張步。

耿弇再收其積聚,率兵攻擊未下的營邑,平定四十餘營,濟南平定了。這時張步定都於劇,派遣他弟弟張藍率精兵二萬守西安,諸郡太守合萬餘人守臨淄,兩地相距四十里。耿弇進軍中,處在二城的中間。耿弇看到西安城小但很堅固,而且張藍的兵也精,臨淄名氣雖大而實際上易攻,於是命令諸將聽令,後五日攻西安。張藍聽到後,日夜警戒嚴守。到了後四日夜半,耿弇命令諸將都天沒亮就吃飽飯,天一亮就趕到臨淄城下。護軍荀梁等爭辯,以為應速攻西安。耿弇說“:不然。西安聽說我們要攻它,日夜作了準備;臨淄出其不意而到,必定驚擾,我攻它一天就能拿下。攻下臨淄西安就孤立了,張藍與張步隔絕,必定再逃亡而去,這就是擊一而得二的良計。若先攻西安,一時攻不下,屯兵在堅城之下,死傷必多,即使能攻下,張藍引軍還奔臨淄,合併兵力,坐觀虛實,我深入敵地,後面糧草供應不上,十日之間,不戰而困了。諸君的意見,不見得合。”於是攻臨淄,半天就攻拔了,進據城內。張藍聽到後大懼,就率部逃到劇去了。耿弇就命令軍中不得妄自侵掠,到劇城下,必須等到張步到了才發起進攻,以激怒張步。張步聽到後大笑說“:以尤來、大彤十多萬眾,我都就其營而打敗他。今天耿弇兵比他們少,又都疲勞,有什麼可怕呢!”於是與三弟張藍、張弘、張壽及過去大彤大帥重異等兵號稱二十萬,到臨淄大城東,將攻耿弇,耿弇先出淄水上,與重異相遇,突擊騎兵想出擊,耿弇恐怕挫敗了他們的鋒芒,張步就不敢進攻了,就故意示弱以盛其氣焰,就回兵小城,陳兵於城內。

張步氣盛,直攻耿弇營,與劉歆等合戰,耿弇登上王宮的壞台觀看,看到歆等交鋒,就自率精兵從側面突擊張步陣於東城下,大破張步。飛矢射中耿弇股部,耿弇第二天清晨又勒兵出戰。這時帝在魯,聽說耿弇被張步所攻擊,親自前往援救,還沒有到。陳俊對耿弇說:“劇賊兵強盛,可暫時閉營休養士卒,以等待帝到來。”耿弇說:“天子將到,臣子應殺牛灑酒以等待百官的到來,反而還要以賊虜來麻煩君上嗎?”於是出兵大戰,自清晨至黃昏,再次大破張步軍,殺傷無數,城中溝壑都填滿了屍體。

耿弇知道張步兵困將退,預先設定左右兩翼伏兵以待。到深夜,張步果然引兵退去,兩翼伏兵奮起縱擊,追到鉅昧水,八九十里死屍相連,收得輜重兩千多輛。張步回劇,兄弟各自分兵散去。

幾天后,光武親自到臨淄勞軍,群臣大會。帝對耿弇說“:以前韓信破齊兵於歷下以開基,今將軍攻祝阿以發跡,這都是齊的西界,功勞足以相當。而韓信襲擊已降,將軍獨勝勁敵,其功勞比韓信更難能可貴了。又田橫烹殺酈食其,後田橫歸降,高祖詔令酈食其的弟弟酈商不得報復。張步以前殺過伏隆,假使張步來歸命,我也當詔令伏隆的父親大司徒伏湛釋其仇怨,這事就更相似了。將軍前在南陽提出討伐張步的戰略決策,以為疏闊難以實現,現在是有志者事竟成啊!”耿弇因而再追張步,張步奔平壽,於是脫去上衣裸露肢體身負斧..請罪于軍門。傳令張步到行轅,而勒兵進據其城。樹立所屬的郡旗下,部眾還有十多萬人,輜重一千餘輛,都罷遣回鄉。耿弇再引兵至城陽,收降五校餘黨,齊地全部平定。振兵回京師。

六年(30),西拒隗囂,屯兵於漆。八年,從帝進攻隴。第二年,與中郎將來歙分兵平定安定、北地諸營堡,都攻克。耿弇一生平定的郡共四十六個,攻下的城市共三百座,沒有遭到過失敗和挫折。

十二年(36),耿況抱病,光武帝幾次親臨看望,等到耿況死,謚封烈侯。

十三年(37),增加耿弇的食邑,上大將軍印綬,免去大將軍後,以列侯身份奉朝請。帝每遇四方有不同意見,經常召見耿弇顧問籌策。年五十六,永平元年卒。謚封為愍侯。

史官評論道:韓信當著劉邦的面評論項羽,周密預料楚漢的形勢,就知道高祖必勝了。耿弇決策河北,定計南陽,也看到光武的帝業必成。然而自從耿弇攻拔全齊以後,就沒有再立什麼新功了。難道是不想再立新功?或者是當時的法度不容許他再立新功嗎?三世為將,道家以為是不吉祥而忌諱的,而耿氏卻能世世代代以功名而自終其身,難道耿家的用兵是想以殺止殺嗎?為什麼獨能興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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