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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七十三

節義

於什門 段進 石文德 汲固 王玄威 婁提 劉渴侯 硃長生 於提 馬八 龍 門文愛 晁清 劉侯仁 石祖興 邵洪哲 王榮世 胡小彪 孫道登 李幾 張安祖 王閭劉業興 蓋俊 郭琰 沓龍超 乙速孤佛保李棠 杜叔毗 劉弘 游元 張須陀 楊善會 盧楚 劉子翊 堯君素 陳孝意 張季珣杜松贇 郭世俊 郎方貴

《易》稱:“立人之道,曰仁與義。”蓋士之成名,在斯二者。故古人以天下 為大,方身則輕;生為重矣,比義則輕。然則死有重於太山,貴其理全也;生有輕 於鴻毛,重其義全也。故生無再得,死不可追。而仁道不遠,則殺身以徇;義重於 生,則捐軀而踐。龍逢殞命於夏癸,比干竭節於商辛,申蒯斷臂於齊莊,弘演納肝 於衛懿,漢之紀信、欒布,晉之向雄、嵇紹,並不憚於危亡,以蹈忠貞之節。雖功 未存於社稷,力無救於顛墜。然視彼苟免之徒,貫三光而洞九泉矣。凡在立名之士, 莫不庶幾焉。然至臨難忘身,見危授命,雖斯文不墜,而行之蓋寡。固知士之所重, 信在慈乎。非夫內懷鐵石之心,外負陵霜之節,孰能行之若命,赴蹈如歸者乎!自 魏訖隋,年餘二百,若乃歲寒見松柏,疾風知勁草,千載之後,懍懍猶生。豈獨聞 彼伯夷,懦夫立志,亦冀將來君子,有所庶幾。

《魏書》序於什門、段進、石文德、汲固、王玄威、婁提、劉渴侯、硃長生、 馬八龍、門文愛、晁清、劉侯仁、石祖興、邵洪哲、王榮世、胡小彪、孫道登、李 幾、張安祖、王閭以為《節義傳》,今又檢得郭琰、沓龍超、乙速孤佛保,及《周 書孝節傳》李棠、杜叔毗附之。又案《齊書》不立此篇,而《隋書》序劉弘、皇甫 誕、游元、馮慈明、張須阤、楊善會、獨孤盛、元文都、盧楚、劉子翊、堯君素為 《誠節傳》。今皇甫誕、馮慈明、獨孤盛、元文都各附其家傳,其餘並附此篇,又 檢取《隋書孝義傳》郎方貴、郭世俊亦附之,以備《節文傳》雲。

於什門,代人也。魏明元時為謁者,使喻馮跋。及至和龍,住外不入,使謂跋 曰:“大魏皇帝有詔,須馮主出受,然後敢入。”跋使人牽逼令入。見跋不拜,跋 令人按其項。什門曰:“馮主拜受詔,吾自以賓主致敬,何須苦見逼也?”與跋往 復,聲氣厲然,初不撓屈。既而跋止什門。什門於民眾中回身背跋,披褲後襠以辱 之。既而拘留,隨身衣裳,敗壞略盡,蟣虱被體。跋遺以衣服,拒而不受。歷二十 四年。後馮弘上表稱臣,乃送什門歸。拜書侍御史。太武下詔褒美,比之蘇武,賜 羊千口、帛千匹,進為上大夫,策告宗廟,班示天下。

段進,不知何許人也。太武初,為白道守將。蠕蠕大檀入塞,圍之,力屈被執。 進抗聲大罵,遂為賊殺。帝愍之,追贈安北將軍,賜爵顯美侯,謚曰莊。

石文德,中山蒲陰人也。有行義。真君初,縣令黃宣在任喪亡。宣單貧,無期 親。文德祖父苗以家財殯葬,持服三年。奉養宣妻二十餘載,及亡,又衰縗斂祔, 率禮無闕。自苗逮文德,刺史守令卒官者,制服送之。五世同居,閨門雍睦。

又梁州上言,天水白石縣人趙令安、孟蘭強等四世同居,行著州里。詔並標榜 門閭。

汲固,東郡梁城人也。為兗州從事。刺史李式坐事被收,吏人皆送至河上。時 式子憲生始滿月。式大言於眾曰:“程嬰、仵臼何如人也?”固曰:“今古豈殊!” 遂便潛還不顧,徑來入城,於式婦閨抱憲歸藏。及捕者收憲,屬有一婢產男,母以 婢兒授之。事尋泄,固乃攜憲逃遁,遇赦始歸。憲即為固長育,至十餘歲,恆呼固 夫婦為郎婆。後高祐為兗州刺史,嘉固節義,以為主簿。

王玄威,恆農北陝人也。獻文崩,玄威立草廬於州城門外,衰裳蔬粥,哭踴無 時。刺史苟頹以事表聞。詔令問狀,云:“先帝澤被蒼生,玄威不勝悲慕,戀心如 此,不知禮式。”詔問玄威,欲有所訴,聽為表列。玄威云:“聞諱悲號,竊謂臣 子同例,無所求謁。”及至百日,乃自竭家財,設四百人齋會。忌日,又設百僧供。 至大除日,詔送白褲褶一具與玄威釋服,下州令表異焉。

婁提,代人也。獻文時,為內三郎。獻文暴崩,提謂人曰:“聖主升遐,安用 活為!”遂引佩刀自刺,幾死。文明太后詔賜帛二百匹。

時有敕勒部人蛭拔寅,兄地於坐盜食官馬,依制命死。拔寅自誣己殺,兄又雲 實非弟殺。兄弟爭死,辭不能定,孝文昭原之。

劉渴侯,不知何許人也。稟性剛烈。太和中,為徐州後軍,以力死戰,眾寡不 敵,遂禽。瞋目大罵,終不降屈,為賊所殺。孝文贈立忠將軍、平州刺史、上庸侯, 賜絹千匹、谷千斛。

有嚴季者亦為軍校尉,與渴侯同殿,勢窮被執,終不降屈。後得逃還,除立節 將軍,賜爵五等男。

硃長生、於提者,並代人也。孝文時,長生為員外散騎常侍,與提俱使高車。 既至,高車王阿伏至羅責長生等拜,長生拒之。阿伏至羅乃不以禮待。長生以金銀 寶器奉之,至羅既受獻,長生曰:“為臣內附,宜盡臣禮,何得口雲再拜,而實不 拜。”呼出帳,命眾中拜。阿伏至羅慚其臣下,大怒曰:“帳中何不教我拜,而辱 我於大眾?”奪長生等獻物,內之叢石,兵脅之曰:“為我臣則活,不降則殺汝!” 長生與於提瞋目厲聲責之曰:“我為鬼,不為汝臣!”阿伏至羅大怒,絕其飲食。 從者三十人皆求阿伏至羅,乃給以肉酪。長生與提又不從,乃各分徙之。三歲及放 還。孝文以長生等守節,遠同蘇武,拜長生河內太守,提隴西太守,並賜爵五等男, 從者皆為令長。

馬八龍,武邑武強人也。輕財重義。友人武遂縣尹靈哲在軍喪亡,八龍聞即奔 赴,負屍而歸,以家財殯葬,為制緦麻,撫其孤遺,恩如所生。州郡表列,詔表門 閭。

門文愛,汲郡山陽人也。早孤,供養伯父母以孝謹聞。伯父亡,服未終,伯母 又亡。文愛居喪持服六年,哀毀骨立。鄉人魏仲賢等相與標其孝義。

晁清,遼東人也。祖暉,濟州刺史、潁川公。清襲祖爵,例降為伯。為梁城戍 將,梁師攻圍,糧盡城陷。清抗節不屈,為賊所殺。宣武褒美,贈樂陵太守,謚曰 忠。子榮賓襲。

劉侯仁,豫州人也。城人白早生殺刺史司馬悅,據城南叛。悅息朏,走投侯仁, 賊雖重加購募,又嚴其捶撻,侯仁終無漏泄。朏遂免禍。事寧,有司奏其操行,請 免府籍,敘一小縣。詔可。

石祖興,常山九門人也。太守田文彪、縣令和真等喪亡,祖興自出家絹二百餘 匹,營護喪事。州郡表列。孝文嘉之,賜爵二級為上造。後拜寧陵令,卒。吏部尚 書李韶奏其節義,請加贈謚,以獎來者,靈太后如所奏。有司謚曰恭。

邵洪哲,上谷沮陽人也。縣令范道榮先自朐城歸款,以除縣令。道榮鄉人徐孔 明妄經公府,訟道榮非勛,道榮坐除名。羈旅孤貧,不能自理。洪哲不勝義憤,遂 代道榮詣京師,明申曲直,經歷寒暑,不憚劬勞。道榮卒得復雪。

又北鎮反亂,道榮孤單,無所歸附。洪哲兄伯川復率鄉人來相迎接,送達幽州。 道榮感其誠節,訴省申聞。詔下州郡,標其里閭。

王榮世,陽平館陶人也。為三城戍主、方城縣子。梁師攻圍,力窮,知不可全, 乃先焚府庫,後殺妻妾。及賊陷城,與戍副鄧元興等俱以不屈被害。明帝下詔,褒 美忠節,進榮世爵為伯,贈齊州刺史;元興開國子,贈洛州刺史。

胡小彪,河南河陰人也。少有武氣。正光末,為統軍於晉壽。孝昌中,梁將樊 文識等寇邊。益州刺史邴虬遣長史和安固守小劍,文熾圍之。虬命小彪與統軍崔珍 寶同往防拒。文熾掩襲小彪、珍寶並禽之。文熾攻小劍未陷,乃將珍寶至城下,使 謂和安曰:“南軍強盛,北救不來,豈若歸款,取其富貴?”和安命射之,乃退。 復逼小彪與和安交言。小彪乃慷慨謂安曰:“我柵不防,為賊所虜。觀其兵士,勢 不足言,努力堅守,魏行台、傅梁州遣將已至。”賊以刀毆擊,言不得終,遂害之。 三軍無不嘆其壯節,哀其死亡。賊尋奔敗,禽其次將蕭世澄、陳文緒等一十一人。 行台魏子建壯其氣概,啟以世澄購其屍柩,乃獲骸骨歸葬之。

遜道登,彭城呂縣人也。永安初,為梁將韋休等所虜。面縛臨刃,巡遠村塢, 令其招降鄉曲。道登厲聲唱呼:“但當努力,賊無所能!”賊遂屠戮之。

又荊州被圍,行台宗靈恩遣使宗女等四人入城曉喻,為賊將所獲。執女等巡城, 令其改辭。女等大言:“天軍垂至,堅守莫降。”賊忿,各刳其腹,然後斬首。二 州表其節義。道登等並賜五品郡、五等子爵,聽子弟承襲,遣使詣所在弔祭。

李幾,博陵安平人也。七世共居同財。家有二十二房,一百九十八口,長幼濟 濟,風禮著聞。至於作役,卑幼競集。鄉里嗟美,標其門閭。

張安祖,河陽人也。襲世爵山北侯。時有元承貴,曾為河陽令。家貧,且赴尚 書求選,逢天寒甚,遂凍死路側。一子年幼,停屍門巷,棺殮無托。安祖悲哭盡禮, 買木為棺,手自營作,殮殯周給。朝野嘉嘆。尚書聞奏,標其門閭。

王閭,北海密人也。數世同居,有百口。又太山劉業興,四世同居,魯郡蓋俊, 六世同居,並共財產,家門雍睦。鄉里敬異。有司申奏,皆標門閭。

郭琰,字神寶,京槃人也。少喪父,事母以孝聞。孝武帝之居籓邸,琰以通俠 被知。及即位,封新豐縣公,除洛州刺史。孝武西入,改封馮翊郡公,授行台尚書、 潼關大都督。大統中,齊神武遣大都督竇泰襲恆農。時琰為行台,眾少戰敗,乃奔 洛州。至刺史泉仙城守力窮,城將陷,乃仰天哭曰:“天乎!天乎!何由縱此長蛇, 而不助順也?”言發涕流,不能自止。兵士見之,鹹自厲憤。竟為東魏將高敖曹所 禽。復謂敖曹曰:“天子之臣,乃為賊所執。”敖曹素聞其名,義不殺之,送於並 州。見齊神武,言色不屈,見害。

沓龍超,晉壽人也。性尚義俠,少為鄉里所重。永熙中,梁將樊文熾來寇益州, 刺史傅和孤城固守。龍超每出戰,輒破之。時攻圍既久,糧矢方盡,刺史遣龍超夜 出,請援於漢中,遂為文熾所得。許以封爵,使告城中曰:“外無援軍,宜早降。” 乃置龍超於攻樓上。龍超乃告刺史曰:“援軍數萬,近在大寒。”文熾大怒,火炙 殺之。至死,辭氣不撓。大統二年,詔贈龍驤將軍、巴州刺史。

乙速孤佛保,北秀容胡酋也。少驍武,善射。孝武帝時,為直閣將軍。從入關, 封蒲子縣公,並賜弓矢。大統初,梁將蘭欽來寇,遂陷漢中。佛保時為都督,統兵 力戰。知將敗,乃先城未陷,仰天大哭曰:“此馬吾常所乘,此弓矢天恩賜我,豈 可令賊得吾弓馬乎!”遂斬馬及弓,自刎而死。三軍莫不壯之。黃門郎趙僧慶時使 漢中,聞,乃收運其屍致長安。天子嘆感,詔著作錄之。

李棠,字長卿,勃海蓚人也。祖伯貴,魏宣武時,官至魯郡守。有孝行,居父 喪,哀戚過禮,遂以毀卒。宣武嘉之,贈勃海相。父元胄,員外散騎侍郎。棠幼孤, 好學,有志操。高仲密為北豫州刺史,請棠為掾。仲密將圖西附。時東魏又遣鎮城 奚壽興典兵事。仲密遂與堂謀殺壽興,率其眾據城,遣棠詣關中歸款。周文嘉之, 封廣宗縣公,位給事黃門侍郎,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從魏安公尉 遲迥伐蜀,棠乃應募喻之。既入成都,蕭捴問迥軍中委曲,棠不對。捴乃苦辱之。 棠曰:“我王者忠臣,有死而已,義不為爾移志也。”遂害之。子敞嗣。

杜叔毗,字子弼,其先京兆杜陵人也,徙居襄陽。父漸,梁邊城太守。叔毗早 歲而孤,事母以孝聞。仕梁,為宜豐侯蕭脩府中直兵參軍。周文令大將軍達奚武圍 脩於南鄭,脩令叔毗詣闕請和。周文見而禮之。使未及還,而脩中直兵曹策、參軍 劉曉謀以城降武。時叔毗兄君錫為脩中記室參軍,從子映錄事參軍,映弟晰中直兵 參軍,各領部曲。策等忌之,懼不同己,遂誣以謀叛,擅加害焉。尋討策等禽之。 城降,策至長安,叔毗朝夕號泣,具申冤狀。朝議以事在歸附之前,不可追罪。叔 毗志在復仇,然恐坐及其母。母曰:“汝兄橫罹禍酷,痛切骨髓。若曹策朝死,吾 以夕歿,亦所甘心。汝何疑焉?”叔毗拜受母言,後遂白日手刃策於京城,斷首瓠 腹,解其支體,然後面縛請就戮焉。周文嘉其志氣,特命舍之。遭母憂,哀毀骨立, 殆不勝喪。服闋,晉公護闢為中外府樂曹參軍。累遷陝州刺史。後從衛國公直南討, 軍敗,為陳人所禽。陳人將降之,叔毗辭色不撓,遂被害。子廉卿。

劉弘,字仲遠,彭城叢亭里人也。少好學,有羈檢,重節概。仕齊,位西楚州 刺史。齊亡,周武帝以為本郡太守。及隋文帝平陳,以行車長史從總管吐萬緒度江, 加上儀同,封濩澤縣公,拜泉州刺史。會高智慧亂,以兵攻州。弘城守,糧盡,煮 犀甲腰帶及剝樹皮食之,一無離叛。賊欲降之,弘抗節彌厲。城陷,為賊所害。文 帝聞而嘉嘆者久之,賜物二千段。子長信,襲其官爵。

游元,字楚客,廣平任城人也。父寶藏,位至郡守。元少聰敏。仕周,歷壽春 令、譙州司馬,俱有能名。開皇中,為殿內侍御史。煬帝嗣位,遷尚度支郎。遼東 之役,領左驍衛長史,為蓋牟道監軍,拜朝請大夫,兼書侍御史。宇文述等九軍敗 績,帝令元主其獄。述時貴幸,勢傾朝廷,遣家僮造元,有所請屬,元不之見。他 日,案述逾急,仍以屬請狀劾之。帝嘉其公正,賜朝服一襲。後奉使黎陽督運。楊 玄感作逆,告以情。元引正義責之,遂見困,竟不屈節,見害。帝甚嘉之,贈銀青 光祿大夫,拜其子仁宗為正議大夫、弋陽郡通守。

張須陀,弘農閿鄉人也。性剛烈,有勇略。弱冠從史萬歲討西爨,以功授儀同。 後從楊素擊平漢王諒,加開府。大業中,為齊郡贊務。會興遼東之役,歲飢,須陀 將開倉賑給。官屬鹹曰:“須待詔敕。”須陀曰:“如待報至,當委溝壑。吾若以 此獲罪,死無所恨。”先開倉而後狀,帝嘉而不責。

天下既承平日久,多不習兵。須陀獨勇決善戰,又長撫馭,得士卒心,號為名 將。時賊帥王薄北連豆子賊孫宣雅、石祗闍、郝孝德等,眾十餘萬,攻章丘。須陀 大破之,露布以聞。帝大悅,優詔褒揚,令使者圖畫其形容奏之。其年,賊裴長才, 石子河等奄至城下,須陀與戰,長才敗走。後數旬,賊帥秦君弘、郭方預等園北海, 須陀倍道而進,大敗之。司隸刺史裴操之上狀,帝遣使勞問之。

十年,賊左孝友屯蹲狗山,須陀列八營以逼之。孝友窘迫,面縛來降。其黨解 象、王良、鄭大彪、李脘等眾各萬計,須陀平之,威振東夏。以功遷齊郡通守,領 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俄而賊盧明月眾十餘萬將寇河北,次祝阿。須陀邀擊, 殺數千人。賊呂明星、師仁泰、霍小漢等眾各萬餘,擾濟北,須陀擊走之。尋將兵 拒東郡賊翟讓,前後三十餘戰,每破走之。轉榮陽通守。

時李密說讓取洛口倉,遂逼來滎陽。須陀拒之,讓懼而退,須陀乘之。密先伏 數千人邀擊之,須陀敗,被圍,潰輒出,左右不能盡出,復入救之,往來數四,眾 皆敗。乃仰天曰:“兵敗如此,何面見天子乎!”乃下馬戰死。其所部兵晝夜號哭, 數日不止。帝令其子元備總父兵。元備時在齊郡,遇賊,竟不果行。

楊善會,字敬仁,弘農華陰人也。父初,位毗陵太守。善會大業中為鄃令,以 清正聞。俄而百姓聚起為盜,善會討之,往皆克捷。後賊帥張金稱屯於縣界,善會 每挫其鋒。煬帝遣將軍段達討金稱,善會進計於達,達不能用,軍竟敗。後進止一 以謀之,乃大克。金稱復引勃海賊孫宣雅、高士雅等破黎陽而還,善會邀破之。擢 拜朝請大夫,清河郡丞。於時山東郡縣,陷沒相繼,能抗賊者,唯善會而已。前後 七百餘陣,未嘗負敗。會太僕楊義臣討金稱見敗,取善會定策,與金稱戰,賊乃退 走。善會捕斬之,傳首行在所。帝賜以尚方甲槊弓劍,進拜清河通守。復從楊義臣 斬漳南賊帥高士達,傳首江都宮。帝下詔褒揚之。後為竇建德所陷。建德釋而禮之, 用為貝州刺史。善會肆罵,臨之以兵,辭氣不撓,乃害之。清河士庶,莫不傷痛。

盧楚,涿郡范陽人也。祖景祚,魏司空掾。楚少有才學,性鯁急,口秘,言語 澀難。大業中,為尚書左司郎。當朝正色,甚為公卿所憚。及帝幸江都,東都官僚 多不奉法。楚每存糾舉,無所迴避。越王侗稱尊號,以楚為內史令、左備身將軍、 尚書左丞、右光祿大夫,封涿郡公,與元文都等同心戮力以輔侗。及王世充作亂, 兵犯太陽門。武衛將軍皇甫無逸斬關逃難,呼楚同去。楚曰:“仆與元公有約,若 社稷有難,誓以俱死。今捨去不義。”及世充入,楚匿太官署,執之。世充奮袂令 斬,於是鋒刃交下,支體糜碎。

劉子翊,彭城叢亭里人也。父遍,齊徐州司馬。子翊少好學,頗解屬文。性剛 謇,有吏乾。開皇中,為秦州司法參軍。因入考,楊素奏為侍御史。時永寧縣令李 公孝,四歲喪母,九歲外繼。其後,父更別娶後妻,至是而亡。河間劉炫以為無撫 育之恩,議不解任。子翊駁之曰:

《傳》云:“繼母,同母也。”當以配父之尊,居母之位,齊杖之制,皆如親 母。又“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期”,服者,自以本生,非殊親之與繼也。父雖自處傍 尊之地,於子之情,猶須隆其本重。是以令云:“為人後者,其父母,並解官申其 心喪。父卒母嫁,為父後者雖不服,亦申心喪;其繼母嫁,不解官。”此專據嫁者 生文耳。將知繼母在父之室,則制同親母。若謂非有撫育之恩,同之行路,何服之 有乎?服既有之,心喪焉可獨異?三省令旨,其義甚明。今言令許不解,何其甚謬? 且後人者為其父母期,未有變隔以親繼,親既等,故心喪不得有殊。《服問》云: “母出,則為繼母之黨服。”豈不以出母族絕,推而遠之;繼母配父,引而親之乎? 子思曰:“為伋也妻,是為白也母;不為伋也妻,是不為白也母。”定知服以名重, 情以父親。所以聖人敦之以孝慈,弘之以名義。是使子以名服,同之親母;繼母以 義報,等之己生。

如謂繼母之來,在子出之後,制有淺深者。考之經傳,未見其文。譬出後之人, 所後者初亡,後之者至,此後可以無撫育之恩而不服重乎?昔長沙人王毖,漢末為 上計詣京師。既而吳、魏隔絕,毖在內國,更娶,生子昌。毖死後,為東平相,始 知吳之母亡。便情系居重,不攝職事。於時議者,不以為非。然則繼之與前,於情 無別。若要以撫育始生服制,王昌復何足云乎?又晉鎮南將軍羊祜無子,取弟子伊 為子。祜薨,伊不服重。祜妻表聞,伊辭曰:“伯生存養己,伊不敢違。然無父命, 故還本生。”尚書彭權議:“子之出養,必由父命,無命而出,是為叛子。”於是 下詔從之。然則心服之制,不得緣恩而生也。

論云:“禮者稱情而立文,杖義而設教。”還以此義,諭彼之情。稱情者如母 之情,杖義者為子之義。分定然後能尊父順名,崇禮篤敬。苟以姆養之恩,始成母 子。則恩由彼至,服自己來。則慈母如母,何待父令?又云:“繼母、慈母,本實 路人,臨己養己,同之骨血。”基如斯言,子不由父,縱有恩育,得如母乎?其慈 繼雖在三年之下,而居齊期之上。禮有倫例,服以稱情。繼母本以名服,豈藉恩之 厚薄也。至於兄弟之子猶子也,私昵之心實殊,禮服之制無二。彼言“以”輕“如” 重,因以不同;此謂如重之辭,即同重法。若使輕重不等,何得為“如”?律雲 “準枉法”者,但準其罪,“以枉法論”者,即同真法。律以弊刑,禮以設教。 “準”者準擬之名,“以”者即真之稱。“如”、“以”二字,義用不殊,禮、律 兩文,所防是一。將此明彼,足見其義。取譬伐柯,何遠之有。

論云:“取子為後者,將以供承祧廟,奉養己身。不得使宗子歸其故宅,以子 道事本父之後妻也。”然本父後妻,因父而得母稱。若如來旨,本父亦可無心喪乎? 何直父之後妻也。

論又云:“《禮》言舊君,其尊豈後君乎?已去其位,非復純臣,須言‘舊’ 以殊之。別有所重,非復純孝,故言‘其’已見之,目以‘其父’之文,是名異也。” 此又非通論。何以言之?“其”“舊”訓殊,所用亦別。“舊”者易新之稱,“其” 者因彼之辭,安得以相類哉?至如《禮》云:“其父析薪,其子不克負荷。”《傳》 云:“衛雖小,其君在焉。”若其父而有異,其君復有異乎?斯不然矣。

今炫敢違禮乖令,侮聖乾法,使出後之子,無情於本生,名義之分,有虧於風 俗,徇飾非於明世,強媒櫱於《禮經》,雖欲揚己露才,不覺言之傷理。

事奏,竟從子翊之議。

歷新豐令、大理正,並有能名。擢授書侍御史。每朝廷疑議,子翊為之辯析, 多出眾人意表。從幸江東。屬天下大亂,帝猶不悟。子翊因侍切諫,由是忤旨,令 子翊為丹陽留守。

尋遣於上江督運,為賊吳棋子所虜。子翊說之,因以眾降。復遣首領賊渡江, 遇煬帝被殺,知而告之。子翊弗信,斬所言者。賊又請以為主,不從。因執至臨川 城下,使告城中雲“帝崩”。子翊乃易其言,於是見害。

堯君素,魏郡湯陰人也。煬帝為晉王時,君素為左右。帝嗣位,累遷鷹揚郎將。 大業末,從驍衛大將軍屈突通拒義師於河東。俄而通引兵南遁,置君素領河東通守。 義師遣將呂紹宗、韋義節等攻之不克。及通軍敗,至城下呼之。君素見通,歔欷流 涕,悲不自勝,左右皆哽咽。通亦泣下沾襟,因說君素早降以取富貴。君素以名義 責之曰:“公縱不能遠慚主上,公所乘馬,即代王所賜也,公何面目乘之哉!”通 曰:“吁!君素!我力屈而來。”君素曰:“方今力猶未屈,何用多言!”通慚而 退。時圍甚急,行李斷絕。君素乃為木鵝,置表於頸,具論事勢,浮之黃河,沿流 而下。河陽守者得之,達於東都。越王侗見而嘆息,乃承制拜君素為金紫光祿大夫, 密遣行人勞之。監門直閣龐玉、武衛將軍皇甫無逸前後自東都歸義,俱造城下,為 陳利害。朝廷又賜金券,待以不死。君素卒無降心。其妻又至城下,謂曰:“隋室 已亡,何苦取禍?”君素曰:“天下事非婦人所知。”引弓射之,應弦而倒。君素 亦知事必不濟,每言及隋國,未嘗不歔欷。常謂將士曰:“吾是籓邸舊臣,至於大 義,不得不死。今谷支數年,食盡,足知天下之事。必隋室傾敗,天命有歸,吾當 斷頭以付諸君。”後頗得江都傾覆訊息,又糧盡,男女相食,眾心離駭。白虹降於 府門,兵器之端,夜皆光見。月余,君素為左右所害。

陳孝意、張季珣、杜松贇,並以誠節顯。

孝意,河東人。大業初,為魯郡司法書佐,郡內號為廉平。太守蘇威嘗欲殺一 囚,孝意固諫,不許。孝意因解衣先受死。良久,威意乃解,謝而遣之,漸加禮敬。 及威為納言,奏孝意為侍御史。後以父憂去職,居喪過禮,有白鹿馴擾其廬,時人 以為孝感。尋起授雁門郡丞。在郡菜食齋居,朝夕哀臨,每一發聲,未嘗不絕倒。 柴毀骨立,見者哀之。時長吏多贓污,孝意清節彌厲。發奸摘伏,動若有神,吏人 稱之。

煬帝幸江都,馬邑劉武周殺太守王仁恭作亂,前郡丞楊長仁、雁門令王隺等 謀應賊。孝意知之,族滅其家,郡中戰慄。俄而武周來攻,孝意拒之,每致克捷。 但孤城無援,而孝意誓以必死。亦知帝必不反,每旦夕向詔敕庫俯伏涕流,悲動左 右。糧盡,為校尉張世倫所殺,以城歸武周。

張季珣,京兆人。父祥,少為隋文帝所知,引為丞相參軍,累遷并州司馬。及 漢王諒反,遣其將劉建攻之,縱火燒其郭下。祥見百姓驚駭,其城西有王母廟,登 城望之,再拜號泣曰:“百姓何罪,致此焚燒?神其有靈,可降雨相救。”言訖, 廟上雲起,雨降而火遂滅。士卒感其至誠,莫不用命。援軍至,賊退。以功授開府。 後卒於都水監。

季珣少慷慨,有志節。大業末,為鷹揚郎將。所居據箕山為固,與洛口接。及 李密陷倉城,遣兵呼之。季珣大罵。密怒,攻之,連年不能克。經三年,資用盡, 無薪,徹屋而爨,人皆穴處。季珣撫之,一無離叛。後士卒飢羸,為密所陷。季珣 坐事,顏色自若,密遣兵禽送之。群賊曳令拜密。季珣曰:“吾雖敗軍將,猶是 天子爪牙臣,何容拜賊!”密壯而釋之。翟讓從求金不得,殺之。

其弟仲琰,為上洛令。及義兵起,城守,部下殺之以歸義。

仲琰弟幼琮,為千牛左右。宇文化及亂,遇害。季珣世忠烈,兄弟俱死國難, 論者賢之。

杜松贇,北海人也。性剛烈,重名義。為石門府隊正。大業末,楊厚來攻北海 縣,松贇覘賊被執。使謂城中,雲“郡兵已破,宜早歸降”,松贇偽許之。既至城 下,大呼曰:“我邂逅被執,非力屈也。官軍大來,賊旦暮禽翦。”賊以刀築其口, 引之去。松贇罵厚曰:“老賊何敢辱賢良!”言未卒,賊斷其腰。城中望之,莫不 流涕扼腕,銳氣益倍,北海卒完。優贈朝請大夫、本郡通守。

郭世俊,字弘乂,太原文水人也。家門雍睦,七世同居,犬豕同乳,鳥鵲同巢, 時人以為義感之應。州縣上其事,隋文帝遣平昌公宇文幹詣其家勞問。尚書侍御史 柳彧巡省河北,表其門閭。漢王諒為并州總管,聞而嘉嘆,賜其兄弟二十餘人衣各 一襲。

郎方貴,淮南人也。少有志尚,與從父弟雙貴同居。隋開皇中,方貴常於淮水 津所寄渡,舟人怒之,撾方貴臂折。至家,雙貴問知之,恚恨,遂向津,毆殺船人。 津者執送之。縣以方貴為首,當死,雙貴從坐,當流。兄弟爭為首坐,縣司不能斷, 送詣州。兄弟各引死,州不能定。二人爭欲赴水死。州以狀聞。上聞,異之,特原 其罪,表其門閭,賜物百段。後為州主簿。

論曰:於什門等或臨危不撓,視死如歸;或赴險如夷,唯義有所在。其大則光 國隆家,其小則損己利物。故其盛烈所著,與河海而爭流;峻節所標,共竹柏而俱 茂。並蹈履之所致,身沒名立,豈徒然也!

部分譯文

《易》說:“立身的途徑,稱作仁和義。”大概士人成就美名,就在這兩個方面。所以,古人把天下之事視為大事,而對自身則看得輕;生存是重要的,但和義相比較就輕了。這樣說的話,有的死比泰山還重,貴在其理全備;有的生比鴻毛還輕,重在其義全備。所以,人生只有一次,死了不能復生。而仁愛之道不遠,就捨棄自身求仁愛之道;義理比生存更重要,就捐棄身軀而實行義理。龍逢為夏桀喪命,比干為殷紂盡節,申蒯為齊莊公而斷臂,弘演為衛懿公而獻出肝臟,漢朝的紀信、欒布,晉朝的向雄、嵇紹,都不畏懼危險和死亡,以實踐忠誠堅貞的節操。雖然其對國家社稷沒有功勞,對傾覆毀墜無救助之力,但是和那些苟且偷生的人相比,他們氣貫長虹,光照九泉。凡是意在樹立名望的人,沒有人不希望這樣的。然而,至於面對災難忘記自身,面臨危險不顧性命,雖然不失斯文之風,但能夠行動的人大概很少。因此知道士人重視的,確實在於這一點。不是內有鐵石心腸,外有高潔節操的人,誰能行動起來像有命令一樣,赴湯蹈火像回家一樣呢?自魏到隋,二百多年,就像在最寒冷的時候發現松柏耐寒,在迅疾的狂風中知道堅韌的草不可摧折一樣,千百年之後,他們凜凜然雖死猶生,豈只是聽說了那個不食周粟的伯夷的事跡。怯懦的人才會樹立志向,也希望將來的君子和他們有所接近。

《魏書》敘述於什門、段進、石文德、汲固、王玄威、婁提、劉渴侯、朱長生、馬八龍、門文愛、晁清、劉仁侯、石祖興、邵洪哲、王榮世、胡小彪、孫道登、李幾、張安祖、王閭等人的事跡為《節義傳》,如今又蒐集到郭琰、沓龍超、乙速孤佛保,和《周書·孝節傳》中的李棠、杜叔毗附錄之。另案,《齊書》不設立《節義傳》,而《隋書》敘述劉弘、皇甫誕、游元、馮慈明、張須陀、楊善會、獨孤盛、元文都、盧楚、劉子翊、堯君素等人的事跡為《誠節傳》。如今皇甫誕、馮慈明、獨孤盛、元文都各附錄其家傳,其餘諸人都附錄在這一篇中,又搜錄《隋書·孝義傳》中的郎方貴、郭世俊也附錄在這裡,以充備《節義傳》云云。

張須陀,弘農閿鄉人。生性剛直,有勇有謀。還沒成年就跟隨史萬歲征討西爨,因軍功授儀同。後來,又跟從楊素平定漢王楊諒,加授開府。隋煬帝大業年間,任齊郡贊務。適逢遼東之戰開始,年成歉收,張須陀準備打開糧倉賑濟饑民。僚屬都說“:必須等待詔書敕令。”張須陀說“:如果等待詔書到來,百姓就會餓死在溝溪丘壑了。我如果因為這個而得罪,死了也沒什麼遺憾的。”先開倉賑濟饑民,而後上報朝廷,煬帝嘉獎他而不加責備。

天下既已長期安定,大多不熟悉戰事。只有張須陀英勇果決,勇猛善戰,又善於安撫治理,很得士兵的擁戴,號為名將。當時賊兵元帥王薄北連豆子..賊孫宣雅、石祗..、郝孝德等,有十多萬人,進攻章丘。張須陀大敗賊兵,張貼布告廣告眾人。煬帝非常高興,廣頒詔令,加以表彰,令使者畫張須陀的畫像上奏。這一年,盜賊裴長才、石子河等突然襲擊到城下,張須陀與賊兵交戰,裴長才等人敗逃。此後過了幾十天,賊兵元帥秦君弘、郭方預等圍攻北海,張須陀兼程進軍,大敗賊兵。司隸刺史裴操之將其情況上奏,煬帝派遣使者慰勞張須陀。

大業十年(614),賊將左孝友屯聚在蹲狗山,張須陀排列八座營寨進逼左孝友。左孝友困窘急迫,自己捆綁起來前來投降。其黨羽解象、王良、鄭大彪、李脘各擁兵以萬計,張須陀將他們全部平定,威勢震動東部中國。因功升任齊郡通守,兼領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不久,賊盜盧明月率領十多萬人準備進犯河北,駐紮在祝阿。張須陀率兵阻擊,殺敵數千人。賊盜呂明星、師仁泰、霍小漢等各率一萬多人,騷擾濟北,張須陀率兵出戰,賊兵逃走。不久,率兵抗擊東郡賊兵翟讓,前後打了三十多仗,每次都大破賊兵。改任滎陽通守。

這時,李密勸說翟讓奪取洛口倉,於是就進逼滎陽。張須陀迎戰翟讓,翟讓畏懼而退兵。張須陀乘機追擊。李密事先埋伏几千人狙擊張須陀。張須陀戰敗被圍,突破重圍逃了出去,身邊的人沒有能都衝出來,就又殺入重圍解救他們,來回四次,眾人都被打敗。張須陀就仰天嘆息道“:打仗敗成這個樣子,還有什麼臉面見天子呢?”就下馬戰死。張須陀手下的士兵晝夜痛哭,數日哭聲不止。煬帝命令張須陀的兒子張元備總領父親的兵馬。張元備當時在齊郡,因與賊兵遭遇,竟然沒有成行。

堯君素,魏郡湯陰人。隋煬帝做晉王的時候,堯君素在煬帝身邊供職。煬帝繼位,逐步升遷至鷹揚郎將。大業末年,跟隨驍衛大將軍屈突通在河東抗拒義軍。很快,屈突通帶領兵馬南逃,留置堯君素代領河東通守。義軍派遣將軍呂紹宗、韋義節等攻城,未能攻克。到了屈突通的軍隊被打敗,屈突通到城下呼喊堯君素。堯君素見到屈突通,痛哭流涕,非常悲痛,身邊的人都哽咽起來。屈突通也流下淚來,因而勸說堯君素早早投降以取富貴。堯君素用君臣名義責備屈突通說:“你即使對主上不能感到羞愧,你所騎的馬,就是代王賜給你的,你有何面目騎它呢?”屈空通說“:唉!君素!我是力量盡了而來的。”堯君素說“:如今你的力量還沒有用盡,何必多說!”屈突通羞愧地退下了。

當時,圍攻非常緊急,音訊斷絕。堯君素就製作木鵝,把上表放在木鵝的脖頸中,詳論事情的形勢,漂浮在黃河中,順流而下。河陽守衛得到木鵝,送達東都洛陽。越王侗見到上表而嘆息,就秉承皇帝旨意授予堯君素金紫光祿大夫之職,秘密派遣使者慰勞堯君素。監門直閣龐玉、武衛將軍皇甫無逸先後自東都投奔義軍,二人一起來到成下,向堯君素陳說利害。朝廷又賜給他金券,答應免除死罪。堯君素始終沒有投降的意思。他的妻子又來到城下,對他說:“隋朝已經滅亡,何必要自取災禍?”堯君素說:“天下之事不是女人所能知道的。”拉弓射其妻,其妻應聲倒地。

堯君素也知道事情必定難以成功,每次說起隋朝,無不痛哭流涕。他經常對將士說:“我是諸侯王府第的老臣,說到大義,是不能不死。如今糧食夠支應數年,把糧食吃完的時候,足以知天下之事的結局了。隋朝若必定傾覆敗亡,是天命有所歸與,我應該砍下頭來交給你們。”後來,經常得到江都覆滅的訊息,糧食又吃完了,人們是交換兒女而食,人心離散驚懼。白虹降臨府門之上,兵器的鋒端,夜裡都閃現光芒。一個多月後,堯君素被身邊的人殺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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