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酷吏列傳
作者:范曄
董宣 樊曄 李章 周紜 黃昌 陽球 王吉
漢承戰國餘烈,多豪猾之民。其併兼者則陵橫邦邑,桀健者則雄張閭里。且宰守曠遠,戶口殷大。故臨民之職,專事威斷,族滅奸軌,先行後聞。肆情剛烈,成其不橈之威。違眾用己,表其難測之智。至於重文橫入,為窮怒之所遷及者,亦何可勝言。故乃積骸滿{穴井},漂血十里。致溫舒有虎冠之吏,延年受屠伯之名,豈虛也哉!若其揣挫強傷,摧勒公卿,碎裂頭腦而不顧,亦為壯也。
自中興以後,科網稍密,吏人之嚴害者,方於前世省矣。而閹人親婭,侵虐天下。至使陽球磔王甫之屍,張儉剖曹節之墓。若此之類,雖厭快眾憤,亦云酷矣!儉知名,故附《黨人篇》。
董宣字少平,陳留圉人也。初為司徒侯霸所辟,舉高第,累遷北海相。到官,以大姓公孫丹為五官掾。丹新造居宅,而卜工以為當有死者,丹乃令其子殺道行人,置屍舍內,以塞其咎。宣知,即收丹父子殺之。丹宗族親黨三十餘人,操兵詣府,稱冤叫號。宣以丹前附王莽、慮交通海賊,乃悉收系劇獄,使門下書佐水丘岑盡殺之。青州以其多濫,奏宣考岑,宣坐征詣廷尉。在獄,晨夜諷誦,無憂色。及當出刑,官屬具饌送之,宣乃厲色曰:“董宣生平未曾食人之食,況死乎!”升車而去。時,同刑九人,次應及宣,光武馳使騶騎特原宣刑,且令還獄。遣使者詰宣多殺無辜,宣具以狀對,言水丘岑受臣旨意,罪不由之,願殺臣活岑。使者以聞,有詔左轉宣懷令,令青州勿案岑罪。岑官至司隸校尉。
後江夏有劇賊夏喜等寇亂郡境,以宣為江夏太守。到界,移書曰:“朝廷以太守能禽奸賊,故辱斯任。今勒兵界首,檄到,幸思自安之宜。”喜等聞,懼,即歸降散。外戚陰氏為郡都尉,宣輕慢之,坐免。
後特徵為洛陽令。時湖陽公主蒼頭白日殺人,因匿主家,吏不能得。及主出行,而以奴驂乘,宣於夏門亭候之,乃駐車叩馬,以刀畫地,大言數主之失,叱奴下車,因格殺之。主即還宮訴帝,帝大怒,召宣,欲B258殺之。宣叩頭曰:“願乞一言而死。”帝曰:“欲何言?”宣曰:“陛下聖德中興,而從奴殺良人,將何以理天下乎?臣不須B258,請得自殺。”即以頭擊楹,流血被面。帝令小黃門持之,使宣叩頭謝主,宣不從,強使頓之,宣兩手據地,終不肯俯。主曰:“文叔為白衣時,臧主匿死,吏不敢至門。今為天子,威不能行一令乎?”帝笑曰:“天子不與白衣同。”困敕強項令出。賜錢三十萬,宣悉以班諸吏。由是搏擊豪強,莫不震慄。京師號為“臥虎”。歌之曰:“枹鼓不鳴董少平。”
在縣五年。年七十四,卒於官。詔遣使者臨視,唯見布被覆屍,妻子對哭,有大麥數斛、敝車一乘。帝傷之,曰:“董宣廉潔,死乃知之!”以宣嘗為二千石,賜艾綬,葬以大夫禮。拜子並為郎中,後官至齊相。
樊曄字仲華,南陽新野人也。與光武少游舊。建武初,征為侍御史,遷河東都尉,引見雲台。初,光武微時,嘗以事拘於新野,曄為市吏,餽餌一笥,帝德之不忘,仍賜曄御食,及乘輿服物。因戲之曰:“一笥餌得都尉,何如?”曄頓首辭謝。及至郡,誅討大姓馬CACA匡等。盜賊清,吏人畏之。數年,遷楊州牧,教民耕田種樹理家之術。視事十餘年,坐法左轉積長。
隗囂滅後,隴右不安,乃拜曄為天水太守。政嚴猛,好申、韓法、善惡立斷。人有犯其禁者,率不生出獄,吏人及羌胡畏之。道不拾遺。行旅至夜,聚衣裝道傍,曰“以付樊公”。涼州為之歌曰:“遊子常苦貧,力子天所富。寧見乳虎穴,不入冀府寺。大笑期必死,忿怒或見置。嗟我樊府君,安可再遭值!”視事十四年,卒官。
永平中,顯宗追思曄在天水時政能,以為後人莫之及,詔賜家錢百萬。子融,有俊才,好黃、老,不肯為吏。
李章字第公,河內懷人也。五世二千石。章習《嚴氏春秋》,經明教授,歷州郡吏。光武為大司馬,平定河北,召章置江曹屬,數從征伐。
光武即位,拜陽平令。時趙、魏豪右往往屯聚,清河大姓趙綱遂於縣界起塢壁,繕甲兵,為在所害。章到,乃設饗會,而延謁綱。綱帶文劍,被羽衣,從士百餘人來到。章與對宴飲,有頃,手劍斬綱,伏兵亦悉殺其從者,因馳詣塢壁,掩擊破之,吏人遂安。
遷千乘太守,坐誅斬盜賊過濫,征下獄免。歲中拜侍御史,出為琅邪太守。時北海安丘大姓夏長思等反,遂囚太守處興,而據營陵城。章聞,即發兵千人,馳往擊之。掾史止章曰:“二千石行不得出界,兵不得擅發。”章按劍怒曰:“逆虜無狀,囚劫郡守,此何可忍!若坐討賊而死,吾不恨也。”遂引兵安丘城下,募勇敢燒城門,與長思戰,斬之,獲三百餘級,得牛馬五百餘頭而還。興歸郡,以狀上帝,悉以所得班勞吏士。後坐度人田不實征,以章有功,但司冠論。月余免刑,歸。復征,會病卒。
周糹虧字文通,下邳徐人也。為人刻削少恩,好韓非之術。少為廷尉史。
永平中,補南行唐長。到官,曉吏人曰:“朝廷不以長不肖,使牧黎民,而性仇猾吏,志除豪賊,且勿相試!”遂殺縣中尤無狀者數十人,吏人大震。過博平令。收考奸臧,無出獄者。以威名遷齊相,亦頗嚴酷,專任刑法,而善為辭案條教,為州內所則。後坐殺無辜,復左轉博平令。
建國中,為勃海太守。每敕令到郡,輒隱閉不出,先遣使屬縣盡決刑罪,乃出詔書。坐征詣廷尉,免歸。
糹虧廉潔無資,常築DBD4以自給,肅宗聞而憐之,復以為郎,再遷召陵侯相。廷掾憚糹虧嚴明,欲損其威,乃晨取死人斷手足,立寺門。糹虧聞,便往至死人邊。若與死人共語狀。陰察視口眼有稻芒,乃密問守門人曰:“悉誰載藁入城者?”門者對:“唯有廷掾耳。”又問鈴下:“外頗有疑令與死人語者不?”對曰:“廷掾疑君。”乃收廷掾考問,具服“不殺人,取道邊死人。”後人莫敢欺者。
征拜洛陽令。下車,先問大姓名主,吏數閭里豪強以對,糹虧厲聲怒曰:“本問貴戚若馬、竇等輩,豈能知此賣菜傭乎?”於是部吏望風旨,爭以激切為事。貴戚B23FE575,京師肅清。皇后弟黃門郎竇篤從宮中歸,夜至止奸亭,亭長霍延遮止篤,篤蒼頭與爭,延遂拔劍擬篤,而肆詈恣口。篤以表聞。詔召司隸校尉、河南尹詣尚書譴問,遣劍戟士收糹虧送廷尉詔獄。數日貰出。帝知糹虧奉法疾奸,不事貴戚,然苛慘失中,數為有司所奏,八年,遂免官。
後為御史中丞。和帝即位,太傅鄧彪奏糹虧在任過酷,不宜典司京輦。免歸田裡。後竇氏貴盛,篤兄弟秉權,睚眥宿怨,無不僵仆。糹虧自謂無全,乃柴門自守,以待其禍。然篤等以糹虧公正,而怨隙有素,遂不敢害。
永元五年,復征為御史中丞。諸竇雖誅,而夏陽侯B22E猶尚在朝。糹虧疾之,乃上疏曰:“臣聯臧文仲之事君也,見有禮於君者,事之如孝子之養父母,見無禮於君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案夏陽侯B22E,本出輕薄,志在邪僻,學無經術,而妄構講舍,外招儒徒,實會奸桀。輕忽天威,侮慢王室,又造作巡狩封禪上書,惑眾不道,當伏誅戮,而主者營私,不為國計。夫涓流雖寡,浸成江河;爝火雖微,卒能燎野,履霜有漸,可不懲革?宜尋呂產專竊之亂,永惟王莽篡逆之禍,上安社稷之計,下解萬夫之惑。”會B22E歸國,糹虧遷司隸校尉。
六年夏,旱,車駕自幸洛陽錄囚徒,二人被掠生蟲,坐左轉騎都尉。七年,遷將作大匠。九年,卒於官。
黃昌字聖真,會稽餘姚人也。本出孤微。居近學官,數見諸生修庠序之禮,因好之,遂就經學。又曉習文法,仕郡為決曹。刺史行部,見昌,甚奇之,辟從事。
後拜宛令,政尚嚴猛,好發奸伏。人有盜其車蓋者,昌初無所言,後乃密遣親客至門下賊曹家掩取得之,悉收其家,一時殺戮。大姓戰懼,皆稱神明。
朝廷舉能,遷蜀郡太守。先太守李根年老多悖政,百姓侵冤。及昌到,吏人訟者七百餘人,悉為斷理,莫不得所。密捕盜帥一人,脅使條諸縣強暴之人姓名居處,乃分遣掩討,無有遺脫。宿惡大奸,皆奔走他境。
初,昌為州書佐,其婦歸寧於家,遇賊被獲,遂流轉入蜀為人妻。妻子犯事,乃詣昌自訟。昌疑母不為蜀人,因問所由。對曰:“妾本會稽餘姚戴次公女,州書佐黃昌妻也。妾嘗歸家,為賊所略,遂至於此。”昌驚,呼前謂曰:“何以識黃昌邪?”對曰:“昌左足心有黑子,常自言當為二千石。”昌乃出足示之。因相持悲泣,還為夫婦。
視事四年,征,再遷陳相。縣人彭氏舊豪縱,造起大舍,高樓臨道。昌每出行縣,彭氏婦人輒升樓而觀。昌不喜,遂敕收付獄,案殺之。
又遷為河內太守,又再遷潁川太守。永和五年,征拜將作大匠。漢安元年,進補大司農,左轉太中大夫,卒於官。
陽球字方正,漁陽泉州人也。家世大姓冠蓋。球能擊劍,習弓馬。性嚴厲,好申、韓之學。郡吏有辱其母者,球結少年數十人,殺吏,滅其家,由是知名。初舉孝廉,補尚書侍郎,閒達故事,其章奏處議,常為台閣所崇信。出為高唐令,以嚴苛過理,郡守收舉,會赦見原。
辟司徒劉寵府,舉高第。九江山賊起,連月不解。三府上球有理奸才,拜九江太守。球到,設方略,凶賊殄破,收郡中奸吏盡殺之。
遷平原相。出教曰:“相前蒞高唐,志埽奸鄙,遂為貴郡所見枉舉。昔桓公釋管仲射鉤之仇,高祖赦季布逃亡之罪。雖以不德,敢忘前義。況君臣分定,而可懷宿者哉!今一蠲往愆,期諸來效。若受教之後而不改奸狀者,不得復有所容矣。”郡中鹹畏服焉。時,天下大旱,司空張顥條奏長吏苛酷貪污者,皆罷免之。球坐嚴苦,征詣廷尉,當免官。靈帝以球九江時有功,拜議郎。
遷將作大匠,坐事論。頃之,拜尚書令。奏罷鴻都文學,曰:
伏承有詔敕中尚方為鴻都文學樂松、江覽等三十二人圖象立贊,以勸學者。臣聞《傳》曰:“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嗣何觀!”案松、覽等皆出於微蔑,斗筲小人,依憑世戚,附托權豪,俯眉承睫,微進明時。或獻賦一篇,或鳥篆盈簡,而位升郎中,形圖丹青。亦有筆不點牘,辭不辯心,假手請字,妖偽百品,莫不被蒙殊恩,蟬蛻滓濁。是以有識掩口,天下嗟嘆。臣聞圖象之設,以昭勸戒,欲令人君動鑒得失。未聞豎子小人,詐作文頌,而可妄竊天官,垂象圖素者也。今太學、東觀足以宣明聖化。願罷鴻都之選,以消天下之謗。
書奏不省。
時,中常侍王甫、曹節等奸虐弄權,扇動外內,球嘗拊髀發憤曰:“若陽球作司隸,此曹子安得容乎?”光和二年,遷為司隸校尉。王甫休沐里舍,球詣闕謝恩,奏收甫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曰羽}、中黃門劉毅、小黃門龐訓、朱禹、齊盛等,及子弟為守令者,奸猾縱恣,罪合滅族。太尉段熲諂附佞幸,宜並誅戮。於是悉收甫、DA5E等送洛陽獄,及甫子永樂少府萌、沛相吉。球自臨考甫等,五毒備極。萌謂球曰:“父子既當伏誅,少以楚毒假借老父。”。球曰:“若罪惡無狀,死不滅責,乃欲求假借邪?”萌乃罵曰:“爾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如敢反汝主乎!今日困吾,行自及也!”球使以土窒萌口,B258朴交至,父子悉死杖下。熲亦自殺。乃僵磔甫屍於夏城門,大署榜曰“賊臣王甫”。盡沒入財產,妻、子皆徙比景。
球既誅甫,復欲以次表曹節等,乃敕中都官從事曰:“且先去大猾,當次案豪右。”權門聞之,莫不屏氣。諸奢飾之物,皆各緘滕,不敢陳設。京師畏震。
時,順帝虞貴人葬,百官會喪還,曹節見磔甫屍道次,慨然抆淚曰:“我曹自可相食,何宜使犬舐其汁乎?”語諸常侍,今且俱人,勿過里舍也。節直入省,白帝曰:“陽球故酷暴吏,前三府奏當免官,以九江微功,復見擢用。愆過之人,好為妄作,不宜使在司隸,以騁毒虐。”帝乃徙球為衛尉。時,球出謁陵,節敕尚書令召拜,不得稽留尺一。球被召急,因求見帝,叩頭曰:“臣無清高之行,橫蒙鷹犬之任。前雖糾誅王甫、段熲、蓋簡落狐狸,未足宣示天下。願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鴟梟,各服其辜。”叩頭流血。殿上呵叱曰:“衛尉扞詔邪!”至於再三,乃受拜。
其冬,司徒劉郃與球議收案張讓、曹節,節等知之,共誣白郃等。語已見《陳球傳》。遂收球送洛陽獄,誅死,妻、子徙邊。
王吉者,陳留浚儀人,中常侍甫之養子也。甫在《宦者傳》。吉少好誦讀書傳,喜名聲,而性殘忍。以父秉權寵,年二十餘,為沛相。曉達政事,能斷察疑獄,發起奸伏,多出眾議。課使郡內各舉奸吏豪人諸常有微過酒肉為臧者,雖數十年猶如貶棄,注其名籍。專選剽悍吏,擊斷非法。若有生子不養,即斬其父母,合土棘埋之。凡殺人皆磔屍車上,隨其罪目。宣示屬縣。夏月腐爛,則以繩連其骨,周遍一郡乃止,見者駭懼。視事五年,凡殺萬餘人。其餘慘毒刺刻,不可勝數。郡中惴恐,莫敢自保。及陽球奏甫,乃就收執,死於洛陽獄。
論曰:古者郭BE75,善惡易分。至於畫衣冠,異服色,而莫之犯。叔世偷薄,上下相蒙,德義不足以相洽,化導不能以懲違,遂乃嚴刑痛殺,隨而繩之,致刻深之吏,以暴理奸,倚疾邪之公直,濟忍苛之虐情。漢世所謂酷能者,蓋有聞也。皆以敢捍精敏,巧附文理,風行霜烈,威譽喧赫。與夫斷斷守道之吏,何工否之殊乎!故嚴君蚩黃霸之術,密人笑卓茂之政,猛既窮矣,而猶或未勝。然朱邑不以笞辱加物,袁安未嘗鞫人臧罪,而猾惡自禁,人不敢犯。何者?以為威辟既用,而苟免這行興;仁信道孚,故感被之情著。苟免者威隙則奸起,感被者人亡而思存。由一邦以言天下,則刑訟繁措,可得而求乎!
贊曰:大道既往,刑禮為薄。斯人斯矣,機詐萌作。去殺由仁,濟寬非虐。末暴雖勝,崇本或略。
譯文
(董宣、樊曄、李章、周糹虧、黃昌、陽球、王吉)
◆酷吏列傳序,漢朝承接戰國動亂不安的時代,影響所及,民多豪猾。那些用大吞小的,跨越邦邑,矯健桀驁的就在鄉里稱王稱霸,州郡守宰轄地遼闊,戶口又多。
所以做官的得以獨斷專行,族滅奸宄、先斬後奏。逞其剛烈之氣,成其不屈之威。排眾議,用己見,以顯露他難測的智慧。
如嚴延年做河南太守,大家都說要殺的,他一朝把他放了,大家都說不該處死的,他假借緣由把他殺死。使人不知他的用意所在。至於深文羅致,橫加罪名,遷怒及人,也不可勝數。有的甚至積屍滿坑,流血十里。所以王溫舒有虎冠的吏,嚴延年有屠伯的名聲,這難道是假的嗎?然而,他們中間那些挫壓強勢,摧抑公卿,以致碎裂頭腦而不顧的人,也算得是很壯烈的啊。自從中興以後,法律漸漸嚴密,官吏百姓犯法的,比前世少了。
但宦官外戚,侵害天下。以至使陽球磔王甫的屍首,張儉剖曹節的墓。如此之類,雖然泄眾憤,為大家所快意,也可說太殘酷了啊。張儉是知名人物,所以附載《黨人篇》中。
◆董宣傳,董宣字少平,陳留郡圉縣人。起初被司徒侯霸徵召,推舉為考績優等的人,累升到北海郡國相。到任,任命大姓公孫丹為五官掾。公孫丹新建住宅,占卜的認為一定會有人死去,公孫丹於是讓兒子殺了過路的行人,把屍體放在屋裡,來抵擋他的災禍。董宣知道了,便把公孫丹子逮捕殺掉。
公孫丹宗族和親信三十多人,拿著兵器到董宣官府,喊冤叫屈,董宣認為公孫丹以前曾經投靠過王莽,擔心他們跟海賊串通,就全部逮捕起來,囚在劇縣監獄裡,派門下書佐水丘岑把他們統統殺死。青州刺史認為他殺得太多,向皇帝上書告發董宣,考查他的罪狀,董宣獲罪徵召到廷尉。董宣在監獄裡,早晚諷誦詩文,無憂色。到出獄受刑的時候,官屬做了飯菜送他。董宣厲色說“:我董宣生平沒有吃過別人的東西,何況在死的時候呢?”上車而去。當時一起受刑的九人,第二個輪到董宣。光武帝急忙派侍從騎士趕去,只赦免了董宣的死刑,並且命令他回到監獄去。派使者審問董宣多殺無辜的情況,董宣用全部事實回答使者,並說水丘岑是按他的旨意辦事,罪不在他。願意殺掉自己,而使水丘岑活下來。使者把這些情況告訴了光武皇帝,光武皇帝下詔將董宣降為懷縣縣長,令青州刺史不再查究水丘岑的罪行。水丘岑的官升到司隸校尉。後來江夏郡有巨賊夏喜等侵擾郡境。朝廷任命董宣為江夏太守。董宣到了江夏郡邊界,發布文書說:“朝廷認為本太守能夠捉拿奸賊,故接受了這個任務。現在在江夏郡界統率兵馬,檄文到達之日,希望你們考慮自己的下場。”夏喜等聽了,心裡害怕,立即投降解散。外戚陰氏是江夏郡都尉,董宣輕視侮慢他,因此被免職。後來朝廷特徵召董宣為洛陽縣長。
當時湖陽公主的奴僕白天行兇殺人,因為躲在公主家裡,官吏不能去抓他。等到湖陽公主外出時,卻用這個殺人的奴僕作陪乘。董宣在夏門亭等候湖陽公主,截住公主的車,攔住公主的馬,用刀劃地,大聲列舉公主的過錯,呵叱那個奴僕下車,於是格殺了他。湖陽公主立即還宮告訴了光武皇帝,光武皇帝大怒,召見董宣,想用棍打死他。董宣叩頭說:“我請求說一句話再死。”光武皇帝說:“想說什麼?”董宣說:“陛下聖德中興漢朝,卻放縱奴僕殺害良民,將怎樣治理天下呢?我不用棍打,請讓我自殺吧。”就用頭碰撞柱子,血流滿面。皇帝命令小黃門扶持著他,讓董宣向公主叩頭謝罪,董宣不服從,小黃門強迫他叩頭,董宣兩手據地,始終不肯低頭。公主說:“文叔當百姓時,隱藏逃犯和犯了死罪的人,官吏也不敢上門捉拿。現在作了天子,你的權威卻不能加於一個縣長嗎?”光武帝笑著說“:天子不能同老百姓一樣。”便命令這個硬脖子縣長出去。賜給董宣三十萬錢,董宣全給了手下的官吏們。從此,董宣打擊豪強,沒有不震驚發抖的,京師稱他為“臥虎”,唱歌表揚他說:“董宣衙前無冤鼓。”董宣任洛陽縣長五年,七十四歲,死在任上。皇帝下詔派使者到他家裡看視,只見用布被蓋了屍體,妻子兒女對著哭泣。家中有幾斛大麥,一輛破車。光武帝悲傷地說:“董宣做官廉潔,死了才知道啊!”因為董宣曾做過二千石的郡太守,賜給他銀印祿綬,用大夫禮安葬他。封他的兒子董並為郎中,後來董並官至齊郡國的相國。
◆樊曄傳,樊曄字仲華,南陽郡新野縣人。與光武年輕時相好。建武初,徵召任侍御史,升河東都尉,在雲台引見。起先,光武貧賤時,曾經因事被拘於新野,樊曄任市吏,送了一箱乾糧給光武,光武感他的恩德,沒有忘記,多次請樊曄吃飯,並給車馬服飾。因開玩笑說“:一箱乾糧得都尉,怎么樣?”樊曄叩頭致謝。到郡後,誅討大姓馬適匡等人,盜賊肅清,官吏百姓都怕他。幾年之後,升揚州牧,教育百姓耕田種樹治家的方法。任職十多年,因犯法降任軹縣長。隗囂被消滅後,隴右不安寧,於是授樊曄為天水太守。為政嚴猛,喜好申不害韓非之法,善惡當機立斷。有人犯了他的禁令,大都莫想從監獄裡活著出來,官吏百姓及羌胡都害怕他。道路上丟了東西,也沒人拾。
旅行的人到了晚上,把衣服行李放在道旁,說:“已經託付樊公了。”涼州人做了一首歌說“:遊子常常貧困,勤勞的人自然富足。寧願看乳虎的洞,不進天水寺。大笑之時必定死,忿怒時或者可以得生。唉!我的樊府君啊,哪裡可以再遇上他呀!”任職十四年,死在任上。永平中,顯宗追念樊曄在天水時的政績,認為後人沒有能夠趕得上他的,下令賜家屬錢百萬。子樊融,有俊才,好黃帝老子之術,不肯為吏。
◆李章傳,李章字第公,河內郡懷縣人。家五代都是二千石。李章學《嚴氏春秋》,明經之後,教授諸生,歷任州郡吏。光武為大司馬,平定河北,召李章置東曹屬,多次從光武征伐。光武做了皇帝,授李章為陽平令。這時,趙、魏豪強聚集一起,清河大姓趙綱就於縣界築塢壁,修造兵器,危害地方。李章到任,舉行宴會,請趙綱會晤。趙綱帶著文劍,披羽衣,率衛士百多人來。李章與他對飲,一會兒,李章手劍斬趙綱,原先埋伏的士兵也出來把趙綱的衛士統統殺了,然後賓士到塢壁,用突然襲擊的方法破了,官吏百姓得到安寧。升千乘太守,因誅殺盜賊太濫,徵召下獄免去太守之職。半年授侍御史,出任琅邪太守。這時,北海安丘大姓夏長思等人反叛,囚太守處興,占據了營陵城。李章得到訊息,馬上發兵千人,賓士進擊。掾史阻止李章說“:二千石行不得去郡,兵不得擅發。”李章按劍發怒說:“反虜如此膽大,囚劫郡守。這哪裡可以容忍!如果我因討賊而死,我無遺恨啊!”於是帶兵去安丘城下,招募一些勇敢之士燒城門,與長思戰,殺了長思,獲三百餘首級,得牛馬五百餘頭而回。
處興回到郡里,把這件事報告了皇上,把所得全部頒賜慰勞吏士。後來因度量人的田不實,被征,因李章有功,只作司寇(同伺寇,刑罰名)論罪,罰往邊地戍守防敵。一個多月後免刑歸。再被徵召,適值病逝世。
◆周糹虧傳,周糹虧字文通,下邳徐人。為人刻削少恩,好韓非法術。年輕時任廷尉史。永平中,補南行唐長。到職後,告訴官吏說“:朝廷不以我為不肖,要我來治理老百姓,我天性仇視奸猾的官吏,立志除去豪賊,你們不要以身試法!”因殺縣裡特別厲害的壞傢伙幾十個人,官吏百姓大為震驚。升博平令。收捕隱藏的奸人,沒有一個能夠從監獄裡活著出來的。因有威名升齊相,也很嚴酷,專以法治,又擅長案牘條例,為州內所法。
後來因為殺了無罪的人,再次降為博平令。建國中,任勃海太守。每逢朝廷的赦令到郡,常隱閉不公布,先派人到所屬把刑犯處決完了,才公布詔書。獲罪征赴廷尉,免官歸家。周糹虧廉潔無財產,常築磚坯生活。肅宗聽說了,憐憫他,又用他為郎,再升召陵侯相。廷掾畏周糹虧嚴明,想挫折他的威氣,於是清晨取一個死人,斷了他的手足,立寺門。周糹虧知道了,就走到死人旁邊,裝著與死人說話的樣子。暗暗觀察口眼有稻芒,於是秘密地問守門人說:“你知道誰載稻稿進城?”守門的人回答說“:只有廷掾一人呢。”又問門下“:外面有人懷疑我與死人說話的沒有?”回答說“:廷掾懷疑您。”於是收捕廷掾拷問,承認說:“不殺人,實取道邊死人。”後人再也不敢欺騙他了。征授洛陽令,到任之日,先問大姓主的名字,官吏一五一十以閭里的豪強回答他。周糹虧厲聲發怒說:“我是問貴戚如馬、竇等人,難道是為了知道這些賣菜賤夫嗎?”於是部吏承著他的旨意,爭著以激切幹事。貴戚小心戒懼,京師肅清。皇后弟黃門郎竇篤從宮中回家,晚上走到止奸亭,亭長霍延攔住竇篤,竇篤的隨從與霍延爭執起來,霍延拔出劍來指著竇篤,並且破口大罵。竇篤上表皇帝,詔令召司隸校尉、河南尹到尚書譴責,派劍戟士收捕周糹虧送廷尉詔獄。幾天后,赦出。
皇帝知道周糹虧奉法疾惡奸邪,不巴結貴戚,但是苛刻慘酷過度,多次被有司奏劾,八年,免去了他的官職。後來任御史中丞。和帝即位,太傅鄧彪奏周糹虧做官過於嚴酷,御史中丞在外督部刺史,在內領侍御史,糾察百官,典司京輦不合適。免官回到鄉里。其後竇氏貴盛竇篤兄弟掌權,些小舊怨,沒有不被嚴重打擊報復的。周糹虧自己想不會保全生命,於是柴門自守,等待大禍臨頭。然而竇篤等認為周糹虧公正,怨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不再加害他。
永元五年(93),再征任御史中丞。諸竇氏雖然已經誅殺,但夏陽侯..還在朝廷。周糹虧恨他,於是上疏說:“我聽說臧文仲事君,看見有禮於君的,他對之如孝子的養父母;看見無禮於君的,誅殺他,如鷹..鳥般地驅逐鳥雀。夏陽侯..,本來就出身輕薄,心懷邪僻,學業上不通經術,但擅自建造講舍,在外招集儒生門徒,實際上是聚集奸宄猾桀。輕視皇上的威權,侮辱傲慢王室,又作巡狩封禪書,蠱惑百姓,多行不道,應當處以死刑,主管的人營私舞弊,不為國家著想。涓涓細流,漸漸地成為江河;點點火星,終能燎原。‘履霜堅冰至’,難道對他不應懲辦嗎?應當接受呂產專權之亂與王莽篡逆之禍的教訓,上安國家之計,下解萬夫的疑惑。”適值夏陽侯..歸國,周糹虧升司隸校尉。六年夏乾旱,皇上親自去洛陽視察囚犯,有兩個人被打傷,身上生了蟲,因此被降職任騎都尉。七年,升將作大匠。九年,死在任上。
◆黃昌傳,黃昌字聖真,會稽郡餘姚縣人。出身孤苦微賤。住在學官附近,常常看到諸生學習學校的禮儀,因此愛學習,於是學習經學,又學習文書法律,在郡里任決曹。刺史出巡,見黃昌,讚賞他,推舉為從事。後來任宛縣令,為政主張嚴猛,喜歡揭發那些暗藏的奸邪之徒。有人偷了他的車蓋,黃昌開始不說什麼,後來秘密派親客到門下主管盜賊的人的家裡,乘其不備,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捉得,並且把他的家屬也都逮捕起來,一併殺掉。世家大族都為之顫懼,都說他神明。朝廷選舉賢能之士,黃昌升蜀郡太守。前任太守年老為政多錯亂,百姓受冤屈。等到黃昌到任,官吏百姓起訴的有七百多人,全都弄得清清楚楚,沒有處理不當的。秘密逮捕了一個盜賊頭子,迫使他把各縣裡的強暴之人的姓名住址一條一條寫出來,於是派人分別捉拿或討伐,沒有一個逃脫或跑掉的。那些惡貫滿盈的大壞蛋,都跑到別的郡境去了。
先前,黃昌任州書佐,他的妻子回娘家,在路上遇賊被捉,於是流離轉徙到四川嫁了人。她的兒子犯事,不得已到黃昌那裡起訴。黃昌懷疑他的母親不像四川人,因問她的情況,她回答說“:妾本會稽郡餘姚戴次公的閨女,州書佐黃昌的妻子。在歸家的途中,被賊所擄,才到了這裡的。”黃昌驚怪,叫她到面前說:“你怎么識別黃昌呢?”她回答“:黃昌左足心有黑子,他曾經自己說當作二千石的官。”黃昌於是伸出左足讓她看。於是互相擁抱悲泣,復為夫婦。任職四年,朝廷徵召,再升為陳相。縣人彭氏是個老豪強,建築起很大的房子,高樓就在路旁。黃昌每外出檢查工作,彭氏婦人就登在高樓看他。黃昌不高興,就下令逮捕她關進監獄,審訊處死。又升為河內太守,又再升潁川太守。
永和五年(140),徵召任為將作大匠。漢安元年(142),進補大司農,降為太中大夫,死在任上。
◆陽球傳,陽球字方正,漁陽郡泉州縣人。世代為大姓和官僚之家。他能擊劍,學騎射。生性嚴厲,喜歡申不害、韓非的學說。有個郡府的官吏侮辱了他母親,陽球集合了幾十個年輕人,殺了那個官吏,滅了他全家,因此出了名。最初被舉為孝廉,補尚書侍郎。陽球熟悉歷史,他的章奏和對事情的處理,常常得到尚書們的推崇信任。出任高唐縣令,因為嚴酷苛刻,被郡守抓起來治罪,正好遇赦免罪。徵辟到司徒劉寵府任職,經考核列為優秀。九江郡山中盜賊作亂,幾個月沒有平息。太尉、司徒、司空三府上奏陽球有處理奸賊的才能,任命他為九江太守。陽球到任,設計謀,消滅了凶賊,並且將郡里犯法作奸的官吏逮捕,全部處死。調昇平原相。發布命令說“:我以前做高唐縣長,志在掃除奸邪。因而為貴郡推舉。
從前齊桓公不計較管仲射中他帶鉤的仇恨,漢高祖赦免季布逃亡的罪行。我雖然無德,不敢忘記前人的大義。何況君臣名分已定,怎么可以計較過去的錯誤呢?現在我把你們過去的罪過,一筆勾銷,以觀後效。如果接到我的命令之後,仍不改正奸惡行徑的人,就不能再容忍了。”郡中上下都害怕而服從他。當時天下大旱,司空張顥上奏列出苛刻、殘酷、貪污的官吏,一律罷免。陽球因為嚴酷,召到廷尉,應當免官。漢靈帝因他在任九江太守時有功,授陽球議郎之職。升為將作大匠,因事被彈劾。不久又任尚書令。上奏罷去鴻都文學,說:“有詔書命令中尚方為鴻都文學樂松、江覽等三十二人畫像並寫贊語,用以勉勵學者。我聽說《左傳》上說‘:君主做的事情,一定要記下來。記載的如果不足以效法,後代子孫看什麼呢?’據查樂松、江覽等人,都出身微賤卑下,他們依附外戚,巴結權豪,俯首低眉,察言觀色,在太平時代,僥倖得到信任。他們有的獻賦一篇,有的在竹簡上寫滿鳥篆,就升官為郎中,還要為他們畫像,留名史冊;也有的字都不會寫,說話詞不達意,請別人代寫,妖偽百出,也沒有不蒙受皇上特別恩寵的,有如蟬脫殼污泥中一樣。
所以有識之士掩口而笑,天下的人都為之振嘆不已。我聽說圖像的設立,是為了勉勵好的,懲戒不好的,想讓皇上隨時可以看到自己行動的得失。沒有聽說小人虛偽地作了幾篇歌頌的文章,就可以竊取朝廷的官職,在潔白的絹上留上圖像的。現在太學、東觀足以宣揚聖賢的教化,希望罷除鴻都學士的選拔,消除天下的譏諷謗訕。”奏上,漢靈帝沒有理會。當時,中常侍王甫、曹節等人奸邪暴虐,玩弄權柄,宮廷內外,為之搖動,陽球曾經拍著大腿氣憤地說“:如果陽球做司隸校尉,哪裡容得這幫傢伙呢?”光和二年(179),升為司隸校尉。
王甫在家休假,陽球到宮裡向順帝謝恩,上奏請逮捕王甫和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曰羽等阿諛諂媚宦官,應當一併處死。於是把王甫、段赹及王甫的兒子永樂少府王萌、沛國相王吉逮捕押送到洛陽獄。陽球親自審訊,鞭、捶、灼、徽、墨等五種刑具全都用到了極點。王萌對陽球說“:我父子既然該死,請寬待老父,少用肉刑。”陽球說:“你罪大惡極,死有餘辜,還想寬待嗎?”於是王萌罵道“:你從前侍奉我們父子像奴僕一樣,奴僕敢反對主子嗎?今天拷打我,不久將輪到你了!”陽球命人用土堵塞王萌的口,棍棒交加,父子都死在杖下。段赹也自殺了。於是陽球在夏城門車裂了王甫的屍體,在榜上大寫“賊臣王甫”。沒收了王甫的全部家產,妻子兒女都遷徙到比景縣。陽球殺了王甫以後,還想逐個劾奏曹節等人,便命令中都官從事說:“暫且先除掉大惡霸,下一步就該審訊豪強。”權門豪族聽了,沒有敢吭聲的。各種奢侈華麗的東西,都封存收藏,不敢再擺出來,京師畏懼震動。當時順帝的虞貴人下葬,百官參加葬禮後回城,曹節看見道旁王甫車裂的屍體,悲慨地抹著眼淚說:“我們可以自己相食,哪能讓狗舔他的血汁呢?”告訴各常侍,暫且先回宮,不要回到家裡去。曹節徑直進宮,報告靈帝說:“陽球原是個殘暴的官吏,以前三司奏劾他應當免官。因為有九江的小小功勞,又被提拔使用。
有罪的人,往往肆意妄為,不宜擔任司隸校尉,使他得以殘酷暴虐。”於是靈帝貶謫陽球為衛尉。這時,陽球正外出拜謁皇陵。曹節指示尚書令把他召回授官,不得拖延詔書的下達。陽球被緊急召回,求見靈帝,向靈帝叩頭說“:我沒有清高的德行,被委以打擊邪惡的重任,以前雖然誅殺了王甫、段赹,但漏掉了曹節這些狐狸,不足以向天下表明朝廷的聖明。請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一定使豺狼鴟梟統統服罪。”陽球叩頭流血,殿上呵叱:“衛尉陽球抗拒詔命嗎?”呵叱再三,陽球才接受了衛尉的任命。這年冬天,司徒劉..與陽球商議逮捕張讓、曹節,曹節等知道了,共同誣告劉..等人。此事已見《陳球傳》。於是逮捕陽球送洛陽獄,處死,妻子兒女被流放到邊疆。
◆王吉傳,王吉,陳留郡浚儀縣人,中常侍王甫的養子。王甫在《宦者傳》。王吉年少時喜歡讀書傳,好名聲,但性情很殘酷。因為他父親有權有勢,受皇上寵信,二十多歲時,任沛相。通曉政事,能夠判斷考察疑難的案件,揭發奸邪隱藏的壞人,比一般人高明。令郡內各舉奸吏豪人,常有小過酒肉為贓的,雖數十年以前的事,還加以貶棄,註銷他們的名籍。專門挑選一班剽悍的吏員,打擊非法。如果有生子不養,就把父母殺了,合土掩埋。凡殺人,都磔屍載在車上,公布他的罪狀,宣示屬縣。夏月,天氣熱,屍體腐爛,就用繩子把屍骨連起來,游遍一郡才止,看見的人都害怕。任職五年,共殺了一萬多人。其餘慘刻毒辣的事,不可勝數。郡中恐懼,人人自危,不敢自保。陽球奏劾王甫時,才被收執,死於洛陽獄中。
史官評論:古時候的人寬厚,善惡容易分明。犯了罪,畫衣冠,異服色,人就不敢犯罪了。末世風俗變薄,上下相欺,德義不能使人和睦相處,化道不足以懲惡,於是用嚴刑痛殺,隨時處理,致使刻深的吏員,按暴理奸,靠了疾惡邪亂的公直心,助長了慘酷的虐情。漢世所說的酷能的人,是不少的。都是因為敢捍精敏,巧附文法,雷厲風行,威譽宣赫。與那些專誠守道的官吏,為什麼優劣相差這么遠呢?所以嚴延年嗤笑黃霸寬恕為化的治術,密縣人笑單茂的措施猛到了極點,還不能致治。然朱邑不用笞辱人,袁安沒有用臧罪訊人,卻猾惡自然禁止了,人不敢欺。這是為什麼呢?因為威力與刑罰已經用了,苟且的行為就興起來,仁信之道,為人所感。苟且僥倖的人,在威力的空隙,奸心又生出來,被感化的人,人去了而思念還在。由一邦以論天下,刑訟繁措的得失,可以知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