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宣張二王杜郭吳承鄭趙列傳
作者:范曄
宣秉 張湛 王丹 王良 杜林 郭丹 吳良 承宮 鄭均 趙典
宣秉字巨公,馮翊雲陽人也。少修高節,顯名三輔。哀、平際,見王氏據權專政,侵削宗室,有逆亂萌,遂隱遁深山,州郡連召,常稱疾不仕。王莽為宰衡,辟命不應。及莽篡位,又遣使者征之,秉固稱疾病。更始即位,征為侍中。建武元年,拜御史中丞。光武特詔御史中丞與司隸校尉、尚書令會同並專席而坐,故京師號曰“三獨坐”。明年,遷司隸校尉。務舉大綱,簡略苛細,百僚敬之。
秉性節約,常服布被,蔬食瓦器。帝嘗■其府舍,見而嘆曰:“楚國二龔,不如雲陽宣巨公。”即賜布帛帳帷什物。四年,拜大司徒司直。所得祿奉,輒以收養親族。其孤弱者,分與田地,自無擔石之儲。六年,卒於官,帝敏惜之,除子彪為郎。
張湛字子孝,扶風平陵人也。矜嚴好禮,動止有則,居處幽室,必自修整,雖遇妻子,若嚴君焉。及在鄉黨,詳言正色,三輔以為儀表。人或謂湛偽詐,湛聞而笑曰:“我誠詐也。人皆詐惡,我獨詐善,不亦可乎?”
成、哀間,為二千石。王莽時,歷太守、都尉。
建武初,為左馮翊,在郡修典禮,設條教,政化大行。後告歸平陵,望寺門而步。主簿進曰:“明府位尊德重,不宜自輕。”湛曰:“《禮》,下公門,軾輅馬。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父母之國,所宜盡禮,何謂輕哉?”
五年,拜光祿勛。光武臨朝,或有惰容,湛輒陳諫其失。常乘白馬,帝每見湛,輒言“白馬生且復諫矣”。
七年,以病乞身,拜光祿大夫,代王丹為太子太傅。及郭后廢,因稱疾不朝,拜太中大夫,居中東門候舍,故時人號曰中東門君。帝數存問賞賜。後大徒戴涉被誅,帝強起湛以代之。湛至朝堂,遺失溲便,因自陳疾篤,不能復任朝事,遂罷之。後數年,卒於家。
王丹字仲回,京兆下邽人也。哀、平時,仕州郡。王莽時,連征不至。家累千金,隱居養志,好施周急。每歲農時,輒載酒肴于田間,候勤者而勞之。其墮懶者,恥不致丹,皆兼功自厲。邑聚相率,以致殷富。其輕黠遊蕩廢業為患者,輒曉其父兄,使黜責之。沒者則賻給,親自將護。其有遭喪憂者,輒待丹為辦,鄉鄰以為常。行之十餘年,其化大洽,風俗以篤。
丹資性方潔,疾惡強豪。時,河南太守同郡陳遵,關西之大俠也。其友人喪親,遵為護喪事,賻助甚豐。丹乃懷縑一匹,陳之於主人前,曰:“如丹此縑,出自機杼。”遵聞而有慚色。自以知名,欲結交于丹,丹拒而不許。
會前將軍鄧禹西征關中,軍糧乏,丹率宗族上表二千斛。禹在領左馮翊,稱疾不視事,免歸。後征為太子少傅。
時,大司徒侯霸欲與交友,及丹被征,遣子昱候於道。昱迎拜車下,丹下答之。昱曰:“家公欲與君結交,何為見拜?”丹曰:“君房有是言,丹未之許也。”
丹子有同門生喪家,家在中山,白丹欲往奔慰。結侶將行,丹怒而撻之,令寄縑以祠焉。或問其故,丹曰:“交道之難,未易言也。世稱管、鮑,次則王、貢。張、陳凶其終,蕭,朱隙其末,故知全之者鮮矣。”時人服其言。
客初有薦士于丹者,因選舉之,而後所舉者陷罪,丹坐以免。客慚懼自絕,而丹終無所言。尋復征為太子太傅,乃呼客謂曰:“子之自絕,何量丹之薄也?”不為設食以罰之,相待如舊。其後遜位,卒於家。
王良字仲子,東海蘭陵人也。少好學,習《小夏侯尚書》。王莽時,寢病不仕,教授諸生千餘人。
建武二年,大司馬吳漢辟,不應。三年,征拜諫議太夫,數有忠言,以禮進止,朝廷敬之。遷沛郡太守。至蘄縣,稱病不之府,官屬皆隨就之,良遂上疾篤,乞骸骨,征拜太中大夫。
六年,代宣秉為大司徒司直。在位恭儉,妻子不入官舍,布被瓦器。時,司徒史鮑恢以事到東海,過候其家,而良妻布裙曳柴,從田中歸。恢告曰:“我司徒史也,故來受書,欲見夫人。”妻曰:“妾是也。若掾,無書。”恢乃下拜,嘆息而還,聞者莫不嘉之。
後以病歸,一歲復征,至滎陽,疾篤不任進道,乃過其友人。友人不肯見,曰:“不有忠言奇謀而取大位,何其往來屑屑不憚煩也?”遂拒之。良慚,自後連征,輒稱病。詔以玄纁聘之,遂不應。後光武幸蘭陵,遣使者問良所苦疾,不能言對。詔復其子孫邑中徭役,卒於家。
論曰:夫利仁者或借仁以從利,體義者不期體以合義。季文子妾不衣帛,魯人以為美談。公孫弘身服布被,汲黯譏其多詐。事實未殊而譽毀別議。何也?將體之與利之異乎?宣秉、王良處位優重,而秉甘疏薄,良妻荷薪,可謂行過乎儉。然當世咨其清,人君高其節,豈非臨之以誠哉!語曰:“同言而信,則信在言前;同令而行,則誠在令外。”不其然乎!張湛不屑矜偽之誚,斯不偽矣。王丹難於交執之道,斯知交矣。
杜林字伯山,扶風茂陵人也。父鄴,成、哀間為涼州刺史。林少好學沉深,家既多書,又外氏張竦父子喜文采,林從竦受學,博洽多聞,時稱通儒。
初為郡吏。王莽敗,盜賊起,林與弟成及同郡范逡、孟冀等,將細弱俱客河西。道逢賊數千人,遂掠取財裝,褫奪衣服,拔刃向林等將欲殺之。冀仰曰:“願一言而死。將軍知天神乎?赤眉兵眾百萬,所向無前,而殘賊不道,卒至破敗。今將軍以數千之眾,欲規霸王之事,不行仁恩而反遵覆車,不畏天乎?”賊遂釋之,俱免於難。
隗囂素聞林志節,深相敬待,以為持書平。後因疾告去,辭還祿食。囂復欲令強起,遂稱篤。囂意雖相望,且欲優容之,乃出令曰:“杜伯山天子所不能臣,諸侯所不能友,蓋伯夷、叔齊恥食周粟。今且從師友之位,須道開通,使順所志。”林雖拘於囂,而終不屈節。建武六年,弟成物故,囂乃聽林持喪東歸。既遣而悔,追令刺客楊賢於隴坻遮殺之。賢見林身推鹿車,載致弟喪,乃嘆曰:“當今之世,誰能行義?我雖小人,何忍殺義士!”因亡去。
光武聞林已還三輔,乃征拜侍御史,引見,問以經書故舊及西州事,甚悅之,賜車馬衣被。群寮知林以名德用,甚尊憚之。京師士大夫,鹹推其博洽。
河南鄭興、東海衛宏等,皆長於古學。興嘗師事劉歆,林既遇之,欣然言曰:“林得興等固諧矣,使宏得林,且有以益之。”及宏見林,B240然而服。濟南徐巡,始師事宏,後皆更受林學。林前於西州得漆書《古文尚書》一卷,常寶愛之,雖遭難困,握持不離身。出以示宏等曰:“林流離兵亂,常恐斯經將絕。何意東海衛子、濟南徐生復能傳之,是道竟不墜於地也。古文雖不合時務,然願諸生無悔所學。”宏、巡益重之,於是古文遂行。
明年,大議郊祀制,多以為周郊后稷,漢當祀堯。詔復下公卿議,議者僉同,帝亦然之。林獨以為周室之興,祚由后稷,漢業特起,功不緣堯。祖宗故事,所宜因循。定從林議。
後代王良為大司徒司直。林薦同郡范逡、趙秉、申屠剛及隴西牛邯等,皆被擢用,士多歸之。十一年,司直官罷,以林代郭憲為光祿勛。內奉宿衛,外總三署,周密敬慎,選舉稱平。郎有好學者,輒見誘進,朝夕滿堂。
十四年,群臣上言:“古者肉刑嚴重,則人畏法令;今憲律輕薄,故奸軌不勝。宜增科禁,以防其源。”詔下公卿。林奏曰:“夫人情挫辱,則義節之風損,法防繁多,則敬免之行興。孔子曰:‘導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導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古之明王,深識遠慮,動居其厚,不務多辟,周之五刑,不過三千。大漢初興,詳鑒失得,故破矩為圓,斫雕為樸,蠲除苛政,更立疏網,海內歡欣,人懷寬德。及至其後,漸以滋章,吹毛索疵,詆欺無限。果桃菜茹之饋,集以成臧,小事無妨於義,以為大戮,故國無廉士,家無完行。至於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為敝彌深。臣愚以為宜如舊制,不合翻移。”帝從之。
後皇太子彊求乞自退,封東海王,故重選官屬,以林為王傅。從駕南巡狩。時諸王傅數被引命,或多交遊,不得應詔;唯林守慎,有召必至。餘人雖不見譴,而林特受賞賜,又辭不敢受,帝益重之。
明年,代丁恭為少府。二十二年,復為光祿勛。頃之,代朱浮為大司空。博雅多通,稱為任職相。明年薨,帝親自臨喪送葬,除子喬為郎。詔曰:“公侯子孫,必復其始,賢者之後,宜宰城邑。其以喬為丹水長。”
論曰:夫威強以自御,力損則身危;飾詐以圖己,詐窮則道屈;而忠信篤敬,蠻貊行焉者,誠以德之感物厚矣。故趙孟懷忠,匹夫成其仁;杜林行義,烈士假其命。《易》曰:“人之所助者信”,有不誣矣。
郭丹字少卿,南陽穰人也。父稚,成帝時為廬江太守,有清名。丹七歲而孤,小心孝順,後母哀憐之,為鬻衣裝,買產業。後從師長安,買符入函谷關,乃慨然嘆曰:“丹不乘使者車,終不出關。”既至京師,常為都講,諸儒鹹敬重之。大司馬嚴尤請丹,辭病不就。王莽又征之,遂與諸生逃於北地。更始二年,三公舉丹賢能,征為諫議大夫,持節使歸南陽,安集受降。丹自去家十有二年,果乘高車出關,如其志焉。
更始敗,諸將悉歸光武,並獲封爵;丹獨保平氏不下,為更始發喪,衰絰盡哀。建武二年,遂潛逃去,敝衣間行,涉歷險阻,求謁更始妻子,奉還節傳,因歸鄉里。太守杜詩請為功曹,丹薦鄉人長者自代而去。詩乃嘆曰:“昔明王興化,卿士讓位,今功曹推賢,可謂至德。敕以丹事編署黃堂,以為後法。”
十三年,大司馬吳漢辟舉高第,再遷并州牧,有清平稱。轉使匈奴中郎將,遷左馮翊。永平三年,代李為司徒。在朝廉直公正,與侯霸、杜林、張湛、郭亻及齊名相善。明年,坐考隴西太守鄧融事無所據,策免。五年,卒於家,時年八十七。以河南尹范遷有清行,代為司徒。
遷字子廬,沛國人,初為漁陽太守,以智略安邊,匈奴不敢入界。及在公輔,有宅數畝,田不過一頃,復推與兄子。其妻嘗謂曰:“君有四子而無立錐之地,可余奉祿,以為後世業。”遷曰:“吾備位大臣而蓄財求利,何以示後世!”在位四年薨,家無擔石焉。
後顯宗因朝會問群臣:“郭丹家今何如?”宗正劉匡對曰:“昔孫叔敖相楚,馬不秣粟,妻不衣帛,子孫竟蒙寢丘之封。丹出典州郡,入為三公,而家無遺產,子孫困匱。”帝乃下南陽訪求其嗣。長子宇,官至常山太守。少子濟,趙相。
吳良字大儀,齊國臨淄人也。初為郡吏,歲旦與掾史入賀,門下掾王望舉觴上壽,謅稱太守功德。良於下坐勃然進曰:“望佞邪之人,欺謅無狀,願勿受其觴。”太守斂容而止。宴罷,轉良為功曹;恥以言受進,終不肯謁。
時,驃騎將軍東平王蒼聞而辟之,署為西曹。蒼甚相敬受,上疏薦良曰:“臣聞為國所重,必在得人;報恩之義,莫大薦士。竊見臣府西曹掾齊國吳良,資質敦固,公方廉恪,躬儉安貧,白首一節;又治《尚書》,學通師法,經任博士,行中表儀。宜備宿衛,以輔聖政。臣蒼榮寵絕矣,憂責深大,私慕公叔同升之義,懼於臧文竊位之罪,敢秉愚瞽,犯冒嚴禁。”顯宗以示公卿曰:“前以事見良,鬚髮皓然,衣冠甚偉。夫薦賢助國,宰相之職,蕭何舉韓信,設壇而拜,不復考試。今以良為議郎。”
永平中,車駕近出,而信陽侯陰就乾突禁衛,車府令徐匡鉤就車,收御者送獄。詔書譴匡,匡乃自系。良上言曰:“信陽侯就倚恃外戚,乾犯乘輿,無人臣禮,為大不敬。匡執法守正,反下於理,臣恐聖化由是而弛。”帝雖赦匡,猶左轉良為即丘長。後遷司徒長史。每處大議,輒據經典,不希旨偶俗,以徼時譽。後坐事免,復拜議郎,卒於官。
承宮字少子,琅邪姑幕人也。少孤,年八歲為人牧豕。鄉里徐子盛者,以《春秋經》授諸生數百人,宮過息廬下,樂其業,因就聽經,遂請留門下,為諸生拾薪。執苦數年,勤學不倦。經典既明,乃歸家教授。遭天下喪亂,遂將諸生避地漢中,後與妻子之蒙陰山,肆力耕種。禾黍將孰,人有認之者,宮不與計,推之而去,由是顯名。三府更辟,皆不應。
永平中,征詣公車。車駕臨辟雍,召宮拜博士,遷左中郎將。數納忠言,陳政,論議切愨,朝臣憚其節,名播匈奴。時,北單于遣使求得見宮,顯宗敕自整飾,宮對曰:“夷狄眩名,非識實者也。臣狀醜,不可以示遠,宜選有威容者。”帝乃以大鴻臚魏應代之。十七年,拜侍中祭酒。建初元年,卒,肅宗褒嘆,賜以冢地。妻上書乞歸葬鄉里,復賜錢三十萬。
鄭均字仲虞,東平任城人也。少好黃、老書。兄為縣吏,頗受禮遺,均數諫止,不聽。即脫身為傭,歲余,得錢帛,歸以與兄。曰:“物盡可復得,為吏坐臧,終身捐棄。”兄感其言,遂為廉潔。均好義篤實,養寡嫂孤兒,恩禮敦至。常稱病家廷,不應州郡辟召。郡將欲必致之,使縣令譎將詣門,既至,卒不能屈。均於是客於濮陽。
建初三年,司徒鮑昱辟之,後舉直言,並不詣。六年,公車特徵。再遷尚書,數納忠言,肅宗敬重之。後以病乞骸骨,拜議郎,告歸,因稱病篤,帝賜以衣冠。
元和元年,詔告廬江太守、東平相曰:“議郎鄭均,束脩安貧,恭儉節整,前在機密,以病致仕,守善貞固,黃髮不怠。又前安邑令毛義,躬履遜讓,比征辭病,淳潔之風,東州稱仁。書不云乎:‘章厥有常,吉哉!’其賜均、義谷各千斛,常以八月長吏存問,賜羊酒,顯茲異行。”明年,帝東巡過任城,乃幸均舍,敕賜尚書祿以終其身,故時人號為“白衣尚書”。永元中,卒於家。
趙典字仲經,蜀郡成都人也。父戒,為太尉,桓帝立,以定策封廚亭侯。典少篤行隱約,博學經書,弟子自遠方至。建和初,四府表薦,征拜議郎,侍講禁內,再遷為侍中。時,帝欲廣開鴻池,典諫曰:“鴻池泛溉,已且百頃,猶復增而深之,非所以崇唐、虞之約己,遵孝之愛人也。”帝納其言而止。
父卒,襲封。出為弘農太守,轉右扶風。公事去官,征拜城門校尉,轉將作大匠,遷少府,又轉大鴻臚。時,恩澤諸侯以無勞受封,群臣不悅而莫敢諫,典獨奏曰:“夫無功而賞,勞者不勸,上忝下辱,亂象乾度。且高祖之誓,非功臣不封。宜一切削免爵士,以存舊典。”帝不從。頃之,轉太僕,遷太常。朝廷每有災異疑議,輒咨問之。典據經正對,無所曲折。每得賞賜,輒分與諸生之貧者。後以諫爭違旨,免官就國。
會帝崩,時禁籓國諸侯不得奔吊,典慨然曰:“身從衣褐之中,致位上列。且鳥烏反哺報德,況於士邪!”遂解印綬符策付縣,而馳到京師。州郡及大鴻臚並執處其罪,而公卿百寮嘉典之義,表請以租自贖,詔書許之。再遷長樂少府、衛尉。公卿復表典篤學博聞,宜備國師。會病卒,使者吊祠。竇太后復遣使兼贈印綬,謚曰獻侯。
典兄子謙,謙弟溫,相繼為三公。
謙字產信,初平元年,代黃琬為太尉。獻帝遷都長安,以謙行車騎將軍,為前置。明年病罷。復為司隸校尉。車師王侍子為董卓所愛,數犯法,謙收殺之。卓大怒,殺都官從事,而素敬憚謙,故不加罪。轉為前將軍,遣擊白波賊,有功,封郫侯。李C765殺司徒王允,復代允為司徒。數月病免,拜尚書令。是年卒,溢曰忠侯。
溫字子柔,初為京兆丞,嘆曰:“大丈夫當雄飛,安能雌伏!”遂棄官去。遭歲大飢,散家糧以振窮餓,所活萬餘人。獻帝西遷都,為侍中,同輿輦至長安,封江南亭侯,代楊彪為司空,免,頃之,復為司徒,錄尚書事。
時,李C765與郭汜相攻,C765遂虜掠禁省,動帝幸北塢,外內隔絕。C765素疑溫不與己同,乃內溫於塢中,又欲移乘輿於黃白城。溫與C765書曰:“公前托為董公報仇,然實屠陷王城,殺戮大臣,天下不可家見而戶說也。今與郭汜爭睚眥之隙,以成千鈞之仇,人在塗炭,各不聊生。曾不改悟,遂成禍亂。朝廷仍下明詔,欲令和解。上命不行,威澤日損。而復欲移轉乘輿,更幸非所,此誠老夫所不達也。於《易》,一為過,再為涉,三而弗改,滅其頂,凶。不如早共和解,引軍還屯,上安萬乘,下全人民,豈不幸甚。”C765大怒,欲遣人殺溫。李C765從弟應,溫故掾也,諫之數日,乃獲免。
溫從車駕都許。建安十三年,以辟司空曹操子丕為掾,操怒,奏溫辟臣子弟,選舉不實,免官。是歲卒,年七十二。
贊曰:宣、鄭、二王,奉身清方。杜林據古,張湛矜莊。典以義黜,宮由德揚。大儀鵠髮,見表憲王。少卿志仕,終乘高箱。
譯文
(宣秉、張湛、王丹、王良、杜林、郭丹、吳良、承宮、鄭均、趙典)
◆宣秉傳
宣秉字巨公,馮翊雲陽人。從小修養高節,顯名於三輔。
哀帝平帝之際,看到王莽據權專政,侵暴削弱漢室宗室,有逆亂的跡象,就逃遁隱居深山,州郡連續相召,他稱病不肯出仕。王莽為宰衡,召他他不應。王莽篡位後,遣使征他,他堅稱有病。更始即位,征為侍中。
建武元年(25),拜為御史中丞。光武特詔御史中丞與司隸校尉、尚書令會同並專席而坐,所以京師稱為“三獨坐”。
第二年,遷為司隸校尉。務必舉以大綱,簡化省略煩雜苛刻的項目,百官敬重他。宣秉性節約,常穿布衣蓋布被,蔬食瓦器。帝曾經到他的府舍,見而嘆道:“楚國龔勝、龔舍雖清苦,還比不上雲陽宣巨公哩。”即賜以布帛帳帷等生活用具。四年,拜大司徒司直。所得祿奉,常以收養親族。其孤弱者,分與田地,自己沒有擔石的儲蓄。
六年,卒於官,帝憫惜之,任其子宣彪為郎。
◆張湛傳
張湛字子孝,扶風平陵人。莊重嚴肅好禮,動止都有準則,居處幽室之中,也必自修整,雖遇妻子,卻像嚴君一樣。其在鄉黨,必審言正色,三輔以他為榜樣。有的人說他虛偽狡詐,張湛聽後笑道“:我真詐,別人皆詐惡,我獨詐善,不是也可以嗎?”成帝、哀帝時,為二千石。王莽時,歷任太守、都尉。
建武初,為左馮翊。在郡里修典禮,設條教,政化大行。後告歸平陵,望到平陵縣門而步行向前。主簿進言說“:明府位尊德重,不應自己輕視自己。”張湛說:“《禮記》說,下公門,撫軾輓車。孔子於鄉黨,恭恭敬敬。父母之國,盡禮是必須的,什麼叫自輕呢?”
建武五年(29),拜光祿勛。光武臨朝,有時顯得無精打彩,張湛常說明勸諫其過失。張湛常騎白馬,帝每見到張湛,常說“:白馬生又要諫勸我了。”
七年,以病請退職,拜為光祿大王,代王丹為太子太傅。郭后被廢后,因稱病不參加朝會,拜太中大夫,居中東門候舍,所以當時的人稱為中東門君。帝數次慰問賞賜。後來大司徒戴涉被誅,帝強起張湛以代大司徒職務。張湛到朝堂,小便失禁,因說明病重,不能再任朝事,於是罷了。後數年,卒於家。
◆王丹傳
王丹字仲回,京兆下圭阝人。哀帝、平帝時,仕於州郡。王莽時,連征不至。家累千金,隱居養志,喜周濟貧困。每歲農時,常載酒菜于田間,等待勤者而慰勞。其懶者,自感羞恥而不到王丹處來,都加功以自勵。鄉邑聚相勉勵,以致富裕起來。對其輕黠遊蕩廢業為患者,王丹常曉諭其父兄,使給予責備和教育。死了人則送與賻金,親自護理。其有遭喪憂的,常等著王丹為他操辦,鄉鄰習以為常。實行十多年,其教化大為融洽,風俗篤實。王丹資性方潔,疾惡豪強。當時河南太守同郡陳遵,是關西的大俠。其友人喪親,陳遵為護喪,送賻金甚多。王丹就攜縑一匹,陳列在主人之前,說“:如王丹此縑,是自己制出來的。”陳遵聽了而有慚色。自此知名,想與王丹結交,王丹拒不同意。恰逢前將軍鄧禹西征關中,軍糧缺乏,王丹率宗族獻上麥二千斛。
鄧禹表薦王丹領左馮翊,王丹稱疾不視事,免職回,後徵召為太子少傅。這時大司徒侯霸想與王丹交友,王丹被徵召,派遣兒子侯昱在路上等候。侯昱迎拜車下,王丹下車答謝。侯昱說:“家父想與君交,何為見拜?”王丹說“:令尊有此言,丹沒有答應呢。”王丹兒子有位同學喪親,家在中山,王丹兒子告訴王丹想往奔喪慰問,結伴而行,王丹怒而鞭撻其子,令他寄帛二匹以祠。有人問其故。王丹說:“交道之難,不容易說。世上稱管仲與鮑叔,次則王吉與貢禹。張耳、陳余以張殺陳而告終,蕭育與朱博後來有隙不終,所以交友能善始又善終者是很少的。”時人信服其言論。客初有薦舉士子於王丹的,因選舉之,後來所舉士子陷於罪,王丹被牽連免職。客慚愧害怕而自絕於王丹,而王丹無所芥蒂。後來王丹被再征為太子太傅,於是呼叫客對他說:“你的自絕,是對我王丹的氣量估計得太薄了吧?”不為客設食以示懲罰,相待如初。後來讓位,在家逝世。
◆王良傳
王良字仲子,東海郡蘭陵人。年輕時好學,學習《小夏侯尚書》。王莽時,稱病不仕,教授學生千餘人。
建武二年(26),大司馬吳漢徵召,不應。三年,征拜為諫議大夫,幾次進忠言,進止都以禮,朝廷敬重。遷沛郡太守。到了蘄縣,稱病不入府,官屬都跟隨著他,王良上書稱病重,請退休,於是征拜為太中大夫。
六年(30),代宣秉為大司徒司直。在位恭儉,妻子不入官舍,穿戴的是布被,用的是瓦器。這時司徒史鮑恢以事到東海,問候其家,看到一婦人穿著布裙曳著柴,從田中回來。鮑恢對她說:“我是司徒史,特來取書,想見王良夫人。”王妻說:“我就是王良妻。掾史辛苦了,沒有書信。”鮑恢於是下拜,嘆息而回,聽到這個話的人莫不嘉美王良。後以病歸。一年後復征,到滎陽,病重不能前進,就造訪其友人。友人不肯見,說:“不是有忠言奇謀而取大位嗎,為什麼往來這么窩囊不怕麻煩呢?”於是拒絕。王良慚愧,自後連征,他就稱病。詔以黑糹熏聘請他,不應。後光武到蘭陵,派遣使者問王良到底有什麼疾苦,不能用言語答覆。詔免除他子孫邑中徭役,後在家病逝。
史官評論說:利仁的人有借仁以從利,體義的人不用體以合義。這是說履行仁義,其事雖同,原其本心,真偽各異。季文子妾不穿帛,魯人以為美談。公孫弘身服布被,及黯譏笑他多詐。事實沒有什麼不同,而為譽為毀,議論不一樣,這是為什麼呢。大概是體與利的區別吧,宣秉、王良處位優重,而宣秉甘於淡泊,王良的妻子親挑柴薪可以說太儉樸了。然而當時贊他的清廉,人君高他的節概,難道不是以誠處之嗎?語說:“同言而信,信在言先;同令而行,誠在令外。”正是這樣啊。張湛不怕矜偽的譏刺,這就是不作偽。王丹難於交執之道,這就是知交道呢。
◆杜林傳
杜林字伯山,扶風郡茂陵人。父杜鄴,成帝哀帝時為涼州刺史。杜林從小就好學深思,家裡既多書,又舅氏張竦父子喜文采,杜林從張竦受學,博學多聞,當時被稱為通儒。起初為郡吏。
王莽失敗,盜賊群起。杜林與弟杜成及同郡范逡、孟冀等,率領老小都客往河西。路上遇到賊人數千人,於是就掠取財物,剝奪衣服,拔刀向杜林等準備把他們都殺掉。孟冀抬起頭說“:願說完一句話再死。將軍知道天神嗎?赤眉擁兵百萬,所向披靡,但殘賊無道,終於破敗。現在將軍以數千之眾,而想成霸王之業,不行仁義恩德而反重蹈赤眉的覆轍,難道不害怕天命嗎?”賊於是放了他們,使他們一行俱免於難。隗囂素來聽說杜林有志氣節義,深相接待,以他為持書平。後因病辭去,辭還祿食。隗囂想再要他勉強相隨,杜林稱病重。隗囂雖懷恨,還想優待他,於是下令道“:杜伯山天子所不能臣,諸侯所不能友,過去伯夷、叔齊恥食周粟,現在暫且從師友的位置上,打通友好的通道,按照他的志節行事好了。”杜林雖被隗囂網羅住,然終不降志屈節。
建武六年(30),弟杜成去世,隗囂只好聽從杜林護喪東歸。放走後又後悔,令刺客楊賢追他到隴坻予以掩殺。楊賢見杜林身推著小車,載著弟弟的靈柩,嘆道:“當今之世,誰能行義?我雖是小人,何忍殺害義士?”因此自己逃走。光武聽說杜林已回到三輔,就征拜他為侍御史,接見他,問他經書故舊及西州的事,很高興,賞賜車馬衣被。群僚知杜林是以名氣德義而得到重用,都很尊敬畏懼他。京師士大夫都推重他博學多聞。河南鄭興、東海衛宏等,都以古學見長。鄭興曾師事劉歆,杜林見鄭興,高興地說道:“杜林得了鄭興等固然是好事,如衛宏得我杜林,將有所補益哩。”後來衛宏見到杜林,果然被他博大精深的知識所折服。濟南徐巡,開始以衛宏為師,後來更接受杜林的學識。杜林以前在西州得漆書《古文尚書》一卷,常以此為珍寶,雖遭困頓,仍手不離卷。杜林拿出來以示衛宏等說:“我流離兵亂,常常害怕這部經典絕世。不料想東海衛宏、濟南徐生還能得到而將其傳下去,這是道不墜於地啊。古文雖不合時務,然願諸生無悔所學。”衛宏、徐巡更加敬重,於是古文就盛行起來。
明年,大議郊祀制,多數人以為周祀后稷,漢當祀堯。詔命由公卿複議,議者都同意,帝也以為然。杜林獨認為周室的興起,其福祚來於其始祖后稷,漢業的興起,並不是緣著堯的功跡。祖宗舊制,應因循相繼。於是決定依杜林的倡議。後來代王良為大司徒司直。杜林推薦同郡范逡、趙秉、申屠剛及隴西牛邯等,都被擢用,學者多歸向之。
建武十一年(35),司直官罷,以杜林代郭憲為光祿勛。內供以警衛,外總管三署,周密謹慎,選舉公平。郎中有好學的,常常引進,朝夕滿堂。
十四年(38),群臣上言:“古者肉刑嚴酷,人人害怕法令;今法律輕薄,所以奸軌太多。應增加科禁,以塞源頭。”詔下到公卿。杜林奏道“:人情受到挫傷侮辱,那么義氣忠節的風氣就受到損害;法網繁多,那么希圖僥倖苟免的行為就會興起。孔子說:‘發布政令,凡違法者以刑罰之,人民只想避免刑罰而不能免於作惡。以德去誘導,使人民在禮里去行動,人民就知恥而且自動約束自己使歸於正了。”古代明君,深思遠慮,行為動作以忠厚為念,不著眼於多殺,周代的五刑,不過三千。大漢初興,詳鑒前代得失,破方為圓,削雕為朴,革除苛政,更立簡法,海內歡欣,人懷寬德。到了後來,漸漸增加章法,吹毛求疵,誣妄詆毀層出不窮。送了一點桃果菜茄,就記錄在案以為罪證,犯了一點小過本來無妨大義,竟構成殺頭,以致國內沒有了廉節之士,家裡沒有了完滿的行為。至於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迴避隱匿,為害更深。臣以為宜如舊制,不應另出新辦法。”帝聽從了。
後來皇太子劉強請求自退,封為東海王,所以重選官屬,以杜林為王傅。從帝南巡狩。這時諸王傅幾次被引進受命,或多交遊,不得應詔;只有杜林小心慎獨,有召必到。其餘的人雖沒受責備,而只有杜林獨受賞賜,杜林又辭不敢受,帝因而更尊重他。
第二年,代丁恭為少府。建武二十二年(46),再為光祿勛。不久,代朱浮為大司空。博雅多通,被稱為稱職相。
建武二十三年(47)去世,帝親自臨喪送葬,任其子杜喬為郎。下詔書說“:公侯的子孫,必恢復其原來封賜,賢者的後代,應主宰城邑。其以杜喬為丹水縣長。”史官評論道:威強能以自御,威力損失了就身危;偽裝欺詐以謀私利,欺詐之術用盡了,其手法就完了;而忠信篤敬,雖蠻貊之邦也能通行,是因為道德之感化萬物是特別深厚的。所以晉趙盾懷有忠心、匹夫鋤麂自殺以成其仁;杜林行義,烈士楊賢自逃以假其命。《易》上說“人之所助者信”,真是不錯呀。
◆郭丹傳
郭丹字少卿,南陽郡穰人。父親郭稚,成帝時為廬江太守,有清廉名。郭丹七歲成了孤兒,小心孝順,後母哀憐他,為他賣衣裝,買產業。後來從師於長安,買..進函谷關,於是感慨而嘆道:“郭丹不坐使者車,誓不出關。”既至京師,常為都講,儒者們都敬重他。大司馬嚴尤請郭丹,郭丹推辭有病不去。王莽又征他,他與諸生逃往北地。
更始二年(24),三公舉郭丹賢能,征為諫議大夫,持符節使回南陽,安集受降。郭丹自出家共十二年,果然乘高車出關,實現了他入關時的誓言。更始失敗,諸將都歸附光武,並獲封爵;郭丹獨保平氏縣城不下,為更始發喪,穿喪服以盡哀思。
建武二年(26),就潛逃而去,身穿破舊走小路,爬山涉險,求謁於更始妻子,奉還符節符信,因而回到鄉里。太守杜詩請他為功曹,郭丹薦鄉人長者代自而去。杜詩嘆道“:昔日明君興隆教化,卿士讓位,今功曹推賢自代,可說是至德。命令以郭丹事跡編署在太守廳堂,以為後人楷模。”建武十三年(37),大司馬吳漢把他召來舉為高才,再遷并州牧,有清平的美稱。轉使匈奴中郎將,遷左馮翊。
永平三年(60),代李訁斤為司徒。在朝廉直公正,與侯霸、杜林、張湛、郭亻及齊名相善。第二年,因考究隴西太守鄧融事無所依據,策書免職。
五年(62),在家去世。年八十七歲。以河南尹范遷有清行,代為司徒。
◆吳良傳
吳良字大儀,齊國臨淄人。初為郡吏,歲旦與掾史入賀,門下掾王望舉觴上壽,虛誇太守功德。吳良跪說:“王望奸佞邪惡之人,欺太守,望勿受其觴。”太守斂容而止。宴罷,轉吳良為功曹,吳良以進言太守獲職為恥,終不肯前去拜謁。這時驃騎將軍東平王劉蒼聽到後把他招去,暫代為西曹。劉蒼對吳良甚相敬愛,上疏舉薦吳良說:“臣聽說為國所重要的,必在於得人;報恩的義行,莫大於舉薦賢士。我看到我府西曹齊國吳良,資質敦厚堅固,公正廉潔,躬儉安貧,雖老而志節不衰;又治《尚書》,學通師法,經任博士,行為中正表有儀禮。宜備位宿衛,以輔聖政。臣劉蒼榮寵到頂了,憂思責任深大,私心羨慕公叔舉薦家臣同升於朝之義氣,而懼臧文知賢不進之罪,敢呈愚見,犯冒聖威。”顯宗以疏示公卿說“:前以事見吳良,見他鬚髮皓然,衣冠甚偉。薦賢才助國政,是宰相的職責,蕭何舉韓信,設壇而拜,不復考試。今以吳良為議郎。”永平中,帝駕近出,信陽侯陰就干擾禁衛,車府令徐匡鉤陰就車,將駕車人收獄。詔書譴責徐匡,徐匡就自縛請罪。吳良上言說:“信陽侯陰就倚仗外戚權勢,乾犯車駕,不守人臣禮節,是大不敬。徐匡執法守正,反進了監獄,臣恐聖化會荒廢下去了。”帝雖赦免了徐匡,還是把吳良左轉為即丘縣長。後遷司徒長史。每處理重大議案,總是引經據典,不求取得皇帝的寵愛,也不附合於時俗,以求獲取時譽。後因事免職。復拜議郎,卒於官。
◆承宮傳
承宮字少子,琅笽姑幕人。少孤,八歲時為人牧豬。鄉里徐子盛,以《春秋經》授學生數百人,承宮休息時過其廬下,樂聽經,因棄豬請留門下。為學生們拾柴薪。苦了數年,勤學不倦。經典既明,就回家教授。遭天下喪亂,就帶學生們避亂漢中,後來與妻子到了蒙陰山,努力耕種。禾黍將熟,有人說禾黍是他的,承宮不與他計較,讓他推之而去,由此他出了名。三府都要招他去,他都不應。永平中,徵召他到公車,車駕臨太學,召見承宮,拜為博士,遷左中郎將。多次吐納忠言,陳述政見,議論確切謹慎,朝臣都懼其節氣,聲名遠播匈奴。當時北單于派遣使者要求見承宮,顯宗令他善自整飭,承宮說:“夷狄眩惑於臣的名聲,並不是要看我本人。臣容貌醜陋,不可以示諸遠方,應當選有威容的去見。”帝就以大鴻臚魏應代他。
永平十七年(74),拜侍中祭酒。
建初元年(76)去世,肅宗表彰感嘆,賜給墓地。妻上書請求歸葬鄉里,再賜錢三十萬。
◆鄭均傳
鄭均字仲虞,東平任城人。少時喜好黃老之書。兄為縣吏,接受別人禮物甚多,鄭均多次諫阻,兄不聽。鄭均就脫身為人打工,一年多,得到錢帛,回來交給其兄。說:“物用完了可以再得,為官吏貪贓犯罪,一生都完了。”兄感激其言,以後就廉潔奉公了。鄭均好義務實,養寡嫂孤兒,恩義禮貌備至。常稱病留家,不應州郡徵召。郡守非要他去不可,使縣令詐稱將到他家,鄭均即到郡守府,郡府最後還是沒能讓他屈服。鄭均於是躲到濮陽作客去了。
建初三年(78),司徒鮑昱招他,後舉他直言,他沒有到。六年,皇帝公車特徵,再遷尚書,多次獻納忠言,肅宗很敬重他。後來以病請求退休,拜為議郎,告歸,因稱病重,帝賜以衣冠。
元和元年(84),詔書告廬江太守、東平相說:“議郎鄭均,束修安貧,恭儉節整,前在機密,以病退休,守善貞固,黃髮不怠。又前安邑令毛義,躬行謙讓,從征辭病,純潔之風,東州稱仁。《尚書》不是說‘表彰那些有常德的人,是善政’。宜賜鄭均、毛義谷各千斛,常以八月長吏慰問,賜羊酒,以顯此異行。”第二年,帝東巡過任城,就親臨鄭均家,命賜尚書祿以終其身,所以當時人稱為“白衣尚書”。永元中,在家去世。
◆趙典傳
趙典字仲經,蜀郡成都人。父趙戒,為太尉,桓帝立,以定策封廚亭侯。趙典年少時就專心實行隱約靜儉,博學經書,弟子自遠方來求教於他。建和初,四府表薦,征拜為議郎,侍講宮中,再遷為侍中。時帝想廣開鴻池,趙典諫道:“鴻池水面,已達百頃,還要增廣挖深,這不是崇敬唐虞的約束自己,遵守孝文的愛護百姓哩。”帝納其言而止。父親去世後,趙典襲封。出為弘農太守,轉右扶風。公事去官,征拜城門校尉,轉將作大匠,遷少府,又轉為大鴻臚。當時恩澤諸侯以無功受封,群臣不悅,但不敢提出意見,趙典獨諫道:“無功而賞,勞者得不到獎勵,上愧下辱,天象紊亂。且高祖之誓,非功臣不封。宜對那些無功受封的都削免爵土,以存舊制。”帝不從。不久,轉為太僕,遷太常。朝廷每有災異疑議,常諮詢於他。趙典據經正對,並無曲折隱晦。每得賞賜,常分給諸生中的貧者。後來以諫爭違背旨意,被免官就國。恰逢帝崩,當時規定藩國諸侯不得奔喪,趙典憤然說:“我從衣褐之中,致位上列。而且鵲鳥還能反哺報恩,何況是士子呢?”於是解下印綬符策付縣,而馳馬到京師。州郡及大鴻臚都要捉拿他處以罪,而公卿百僚卻表揚趙典有義氣,上表奏請以租自贖,詔書批准。再遷長樂少府、衛尉。公卿又表奏趙典專心治學廣識博聞,宜備位國師。恰病逝,使者弔唁。竇太后復遣使兼贈印綬,諡號獻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