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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評詩

作者:王應麟

陶淵明詩:羲農去我久,舉世少復真。汲汲魯中叟,彌縫使其淳。又曰:“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東坡云:“淵明欲仕則仕,不以求之為嫌;欲隱則隱,不以去之為高。飢則扣門而求食,飽則具雞黍以迎客。古今賢之,貴其真也。”葛魯卿為贊,羅端良為記,皆發此意。蕭統疵其閒情,杜子美譏其責子,王摩詰議其乞食,何傷於日月乎?《述酒》一篇之意,惟韓子蒼知之。

《詠貧士詩》云:“昔在黃子廉,彈冠佐名州。一朝辭吏歸,清貧略難儔。”愚按:《風俗通》曰:“潁川黃子廉,每飲馬輒投錢於水,其清可見矣。”《吳志·黃蓋傳》:故南陽太守黃子廉之後。

《古辭》:雞鳴高樹巔,狗吠深宮中。陶淵明《歸田園詩》二句效此,唯改“高”為“桑”、“宮”為“巷”。

少陵《和嚴武軍城早秋詩》:已收滴博雲間戍,更奪蓬婆雪外城。的博嶺,在維州。見《韋皋傳》。蓬婆山,在柘州。見《元和郡縣誌》。

《飲中八仙》,其名氏皆見於《唐史》,唯焦遂事跡,僅見於《甘澤謠》。

《石壕吏》,蓋陝州陝縣石壕鎮也。見《九域志》、《輿地廣記》。本崤縣,唐改為硤石,熙寧六年省為鎮。

《新安吏》僕射如父兄,《汝墳》之詩曰:“雖則如燬,父母孔邇。”此詩近之。山谷所謂:論詩未覺《國風》遠。

少陵善房次律,而《悲陳陶》一詩不為之隱;昌黎善柳子厚,而《永貞行》一詩不為之諱。公議之不可掩也如是。

《贈嚴閣老詩》:扈聖登黃閤,明公獨妙年。《舊史·嚴武傳》:遷給事中,時年三十二。給事中屬門下省,開元曰黃門省,故云黃閤。少陵為左拾遺,亦東省之屬,故云:“官曹可接聯。”近世用此詩為宰輔事,誤矣。《通鑑》:王涯謂給事中鄭肅、韓佽曰:“二閣老不用封敕。”此唐人稱給事中為閣老也。

公安送李晉肅入蜀,蓋即李賀之父。

王無功《三月三日賦》:聚三都之麗人。“長安水邊多麗人,”語本此。

土門壁甚堅,杏園度亦難。土門口在鎮州獲鹿縣,即井陘關也。郭子儀自杏園渡河,圍衛州。董秦為濮州刺史,移鎮杏園渡。地蓋在衛州汲縣,非長安曲江池之杏園也。

“杜位宅守歲”,按《李林甫傳》,杜位,林甫諸婿也。“四十明朝過”,《年譜》謂:天寶十載,時林甫在相位,盍簪列炬之盛,其炙手之徒歟。又《寄杜位詩》:近聞寬法離新州,想見懷歸尚百憂。逐客雖皆萬里去,悲君已是十年流。其流貶蓋以林甫故。

《示獠奴阿段》,《北史》獠無名字,以長幼次第呼之。丈夫稱阿謨、阿段,婦人稱阿夷、阿等之類,皆語之次第稱謂也。

李尚書之芳。考諸《唐史》,之芳,蔣王惲之曾孫。廣德初,詔兼御史大夫,使吐蕃,被留二歲,乃得歸,拜禮部尚書。故少陵詩有“奉使失張騫,史閣行人在”之句。

楊綰諡文貞,比部郎中蘇端持異議。“雨過蘇端”,豈即斯人歟?然少陵稱其文章有神交有道,而端終為憸人,豈晚謬乎?

《可嘆行》云:“丈夫正色動引經,豐城客子王季友。群書萬卷常暗誦,《孝經》一通看在手。豫章太守高帝孫,引為賓客敬頗久。”季友,肅、代間詩人也。殷璠謂其詩放蕩,愛奇務險,然而白首短褐。錢起有《贈季友赴洪州幕下詩》云:“列郡皆用武,南征所從誰?諸侯重才略,見子如瓊枝。”此即豫章賓客之事也。少陵謂:王也論道阻江湖,期以致君堯舜。季友不但工詩而已。太守宗室。少陵謂:邦人思之比父母。鮑欽止云:“江西觀察使李勉,時季友兼監察御史,為副使。”

《出瞿唐峽詩》:五雲高太甲,六月曠摶扶。註:不解五雲之義。嘗觀王勃《益州夫子廟碑》云:“帝車南指,遁七曜於中階;華蓋西臨,藏五雲於太甲。”《酉陽雜俎》謂:燕公讀碑,自“帝車”至“太甲”四句,悉不解。訪之一公,一公言:北斗建午,七曜在南方。有是之祥,無位聖人當出。“華蓋”以下,卒不可悉。愚謂:老杜讀書破萬卷,必自有所據,或入蜀見此碑而用其語也。《晉·天文志》:華蓋槓旁六星曰六甲,分陰陽而配節候。太甲恐是六甲一星之名,然未有考證。以一行之邃於星曆,張燕公、段柯古之殫見洽聞,而猶未知焉,姑闕疑以俟博識。

《贈閭丘師太常博士均之孫》謂:鳳藏丹霄暮,龍去白水渾。蓋稱均之文也。考之《舊史》,成都閭丘均,景龍中為安樂公主所薦,起家拜太常博士。公主誅,貶循州司倉。進不以道,其文不足觀也已。

“終始任安義”之句,蕭使君之賢可見矣。少陵自注其事,足以砥薄俗,惜其名不傳也。

“陳倉石鼓又已訛”,按陳倉,在唐為鳳翔寶雞縣。石鼓,在天興縣南,乃雍縣也。魏太武自東平趣鄒山,見始皇石刻,使人排而仆之。“嶧山之碑野火焚”,蓋此時也。

《遣興》云:“門戶有旌節。”註:引楊國忠以劍南旌節導駕。二字出《周禮》,少陵豈用《新唐史》語哉?

《金華山詩》:上有蔚藍天,垂光抱瓊台。放翁云:“蔚藍乃隱語天名。”按《度人經》作“郁藍”。

《成都詩》:初月出不高,眾星尚爭光。謂肅宗初立,盜賊未息也。胡文定《通鑑舉要補遺序》曰:“轂冥濛,眾星爭耀。”語本於此。

鮮于京兆,仲通也;張太常學士,均、垍也。所美非美,然昌黎之於於頔、李實,類此。杜、韓二公晚節所守,如孤鬆勁柏,學者不必師法其少作也。

《野望詩》:西山白雪三奇戍,南浦清江萬里橋。按《唐·地理志》:彭州導江縣有三奇戍。《韋皋傳》:遣大將陳洎等,出三奇西南。《備邊錄》所謂三奇營也。一本作“三年”,趙氏本作“三城”,當從舊本“三奇”為是。潏水李氏云:“老杜讀書,多不曾盡見。其所讀之書,則不能盡注。其間又用方言,如‘岸溉土銼’,乃黔蜀人語,須是博問多讀。”

《八哀詩》,將相宗室之外,名士有三焉:蘇源明不污偽爵,其最優乎;李邕細行弗飭,次也;鄭虔大節已虧,下矣。

“借問懸車守,何如儉德臨?”“不過行儉德,盜賊本王臣。”明皇以侈致亂,故少陵以儉為救時之砭劑。

《別李義詩》:丈人嗣王業。又云:“道國繼德業,丈人領宗卿。”按《唐書·宗室表、傳》:道孝王元慶次子詢之子微,嗣王終宗正卿李義,蓋微之子也。

《送顧八分文學》,趙氏《金石錄》以為前太子文學、翰林院待詔顧誡奢。《醉歌行》云:“東吳顧文學。”即誡奢也。注謂顧況,誤。

《李潮八分小篆歌》:潮也奄有二子成三人。《金石錄》云:“潮書唯《慧義寺彌勒像碑》與《彭元曜志》,其筆法亦不絕工,非韓、蔡比也。”

《鄭駙馬宅宴洞中》,今考少陵作《皇甫德儀碑》云:“有女臨晉公主,出降代國長公子滎陽潛曜。”又云:“忝鄭莊之賓客,游竇主之山林。”鄭潛曜,見《孝友傳》。

《橋陵詩》:石門霧露白,玉殿莓苔青。《舊史》鄭顥夢為聯句,與此同。《得房公池鵝詩》:鳳凰池上應回首,為報籠隨王右軍。宋元憲以鵝贈梅聖俞,聖俞以詩謝曰:“昔居鳳池上,曾食鳳池萍。乞與江湖客,從教養素翎。”宋得詩不悅。聖俞之意,本於少陵。

陶靖節之《讀山海經》,猶屈子之賦《遠遊》也。“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乾戚,猛志故常在。”悲痛之深,可為流涕。

真文忠公曰:“杜牧之、王介甫賦息媯、留侯等作,足以訂千古是非。”

《文選注》:五言自李陵始。《文心雕龍》云:“《召南·行露》,始肇半章;孺子《滄浪》,亦有全曲;《暇豫》優歌,遠見春秋;《邪徑》童謠,近在成世。”則五言久矣。

《古詩十九首》,或雲枚乘,疑不能明也。《驅馬上東門》、《遊戲宛與洛》,辭兼東都,非儘是乘作。《文心雕龍》云:“《孤竹》一篇,傅毅之詞。”

鶴山云:“《禮》於生子曰詩負,於祝嘏曰詩懷。詩之為言承也,情動於中,而言以承之,故曰詩。”

《列女傳·式微》,二人之作,聯句始此。皮日休云:“柏梁七言,聯句興焉。”《文心雕龍》云:“聯句共韻,柏梁余制。”

《左傳》有《虞殯》,《莊子》有《紼謳》,輓歌非始於田橫之客。

韋孟在鄒詩曰:“我既仙逝,心存我舊,夢我瀆上,立於王朝。其夢如何?夢爭王室。其爭如何?夢王我弼。”呂成公曰:“孟既致為臣而歸,拳拳之意猶如此。”

《吳語》越王告吳王曰:“民生於地上,寓也。”老萊子曰:“人生於天地之間,寄也。寄者固歸。”《古詩》人生忽如寄,本於此。

東方朔有八言、七言,考之《風》、《雅》,“尚之以瓊華乎而”,七言也;“我不敢效我友自逸”,八言也。

《雕龍》云:“張衡《怨篇》,清典可味。”《御覽》載衡《怨詩》曰:“秋蘭,嘉美人也。猗猗秋蘭,植彼中阿。有馥其芳,有黃其葩。雖曰幽深,厥美彌嘉。之子之遠,我勞如何?”

陳思王《靈芝篇》曰:“伯瑜年七十,彩衣以娛親。”今人但知老萊子之事,而不知伯瑜。

陸務觀云:“古詩有倡有和,有雜擬、追和之類,而無和韻者。唐始有用韻,謂同用此韻。後有依韻,然不以次。最後有次韻,自元、白至皮、陸,其體乃成。”

《詩苑類格》謂:回文出於竇滔妻所作。《文心雕龍》云:“回文所興,則道原為始。”又傅鹹有回文反覆詩,溫嶠有迴文詩,皆在竇妻前。皮日休曰:“傅鹹反覆興焉,溫嶠回文興焉。”

左思《白髮賦》:星星白髮,生於鬢垂。詩用“星星”字,出於此。

韓子蒼曰:“柏梁作而詩之體壞,河梁作而詩之意乖。”

李義山謂昌黎文若元氣,荊公謂少陵詩與元氣侔,唯韓、杜足以當之。

山谷云:“學老杜詩,所謂刻鵠不成猶類鶩也。”後山謂:山谷得法於少陵。朱文公云:“李、杜、韓、柳,初亦學《選》詩,然杜、韓變多,而柳、李變少。變不可學,而不變可學。”

朱文公編《國小》書,其《答劉子澄》謂:《古樂府》及杜子美詩可取者多,令其喜諷詠,易入心,最為有益。今本《樂府》及詩皆不取,豈修改而刪之歟?子澄著《訓蒙新書、外書》。

韓文公《城南聯句》“禮鼠拱而立”,出《關尹子》:聖人師拱鼠,制禮。《遠遊聯句》“開弓射鴅吺”,《古文尚書》“驩兜”字也。《管子》云:“鴅然若謞之靜。”即“驩”字。又《雨中聯句》“高居限參拜”,《戰國策》頓弱曰:“臣之義不參拜。”二字本此。

《送廣帥詩》:上日馬人來。《唐書·環王傳》:西屠夷,蓋馬援還,留不去者,才十戶,隋末孳衍至三百,皆姓馬,俗以其寓,故號馬留人,與林邑分唐南境。《演蕃露》引《傳燈錄》:中印度,乃在西域。其說誤矣。

《抱朴子》曰:“俗士多云:‘今月不如古月之朗。’”李太白詩有《古朗月行》,又《把酒問月》云:“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王胄以“庭草”一句,為隋煬所忌。《初學記》載胄《雨晴詩》:風度蟬聲遠,雲開雁路長。亦佳句也。

“忍過事堪喜”,杜牧之《遣興詩》也。呂居仁《官箴》引此,誤以為少陵。俗言“忍事敵災星”,司空表聖詩也。

韋處厚《盛山十二詩》,韓文公為序,今見於《唐詩紀事》。十二詩謂:《隱月岫》、《流杯渠》、《竹嵒》、《繡衣石榻》、《宿雲亭》、《梅溪》、《桃塢》、《胡盧沼》、《茶嶺》、《盤石磴》、《琵琶台》、《上士瓶泉》也。

伊川曰:“凡人家法,須月為一會以合族。古人有‘花樹韋家宗會法’可取也。”“宗會法”今不傳,岑參有《韋員外家花樹歌》:君家兄弟不可當,列卿太史尚書郎。朝回花底常會客,花撲玉缸春酒香。韋員外失其名,此詩見一門華鄂之盛。

《墨子》謂西施之沈其美也,豈亦如隋之於張麗華乎?“一舸逐鴟夷”,特見於杜牧詩,未必然也。

張碧,字太碧;黃居難,字樂地,慕太白、樂天也。亦李赤之類歟。

陸魯望《雜諷》云:“紅蠶緣枯桑,童麋來觸犀。歌鵝慘於冰,赤舌可燒城。”皆用《太玄》語。又《南征詩》“繞帳生犀一萬株”,宋元憲詩“帳犀森別校”、“犀株衛帳並兒勇”,景文詩“合宴傳餐帳繞犀”,皆用此。

毛澤民詩:不須買絲繡平原,不用黃金鑄子期。本李賀、貫休詩。

李義山《詠賈生》云:“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馬子才《詠文帝》云:“可憐一覺登天夢,不夢商岩夢櫂郎。”雖同一律,皆有新意。

唐以詩取士,錢起之《鼓瑟》,李肱之《霓裳》是也。故詩人多。韓文公薦劉述古,謂舉於禮部者,其詩無與為比。錢起,名在第六,《豹舄賦》。

羅昭諫《詠松》曰:“陵遷谷變須高節,莫向人間作大夫。”其志亦可悲矣。唐六臣,彼何人哉?昭諫說錢癿舉兵討梁,見《通鑑》,其忠義可見。視奴事朱溫之杜荀鶴,猶糞土也。

《宋書·樂志·陌上桑》曰“《楚辭鈔》以《九歌》、《山鬼》篇增損為之。”東坡因《歸去來》為詞,亦此類也。

詩一字至七字,張南史《花》、《竹》、《草》是也。一字至十字,文與可《竹》、《石》是也。

“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白樂天謂牡丹也。“豈知兩片雲,戴卻數鄉稅”,鄭雲叟謂珠翠也。侈靡之蠹甚矣。

韓文公詩“離家已五千”,註:引沈休文《安陸王碑》“平塗不過七百”,而不知“弼成五服,至於五千”,本《書》語也。奚以泛引為?

唐彥謙詩:啖螯譏《爾雅》,賣餅斥《公羊》。事出《晉書》、《魏志》。

白樂天《迂叟詩》:初時被目為迂叟,近日蒙呼作隱人。又云:“自哂此迂叟,少迂老更迂。”則迂叟之名,不獨司馬公也。

“堯韭舜榮”,梁元帝《玄覽賦》始用之。李群玉《蒲澗寺詩》:澗有堯時韭,山余禹代糧。

致堂云:“古樂府者,詩之旁行也。詞曲者,古樂府之末造也。”陸務觀云:“倚聲制詞,起於唐之季世。”

寒山子詩,如施家兩兒,事出《列子》;羊公鶴,事出《世說》。如子張、卜商,如侏儒、方朔,涉獵廣博,非但釋子語也。對偶之工者,青蠅白鶴,黃籍白丁,青蚨黃絹,黃口白頭,七札五行,綠熊席、青鳳裘。而《楚辭》尤超出筆墨畦徑,曰:“有人兮山陘,雲卷兮霞纓。秉芳兮欲寄,路漫兮難征。心惆悵兮狐疑,蹇獨立兮忠貞。”

司空表聖云:“戴容州叔倫。謂:詩家之景,如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置於眉睫之前也。”李義山“玉生煙”之句,蓋本於此。

《古詩》“何能待來茲”,茲,年也。《左傳》今茲,注云:“此歲。”《呂氏春秋》:今茲美禾,來茲美麥。

梁元帝《賦得蘭澤多芳草詩》。古詩為題,見於此。

韓文公云:“六字常語一字難。”《文心雕龍》謂:善為文者,富於萬篇,貧於一字。

王儉四言,頗有子建、淵明餘風。其《侍太子九日玄圃宴》云:“秋日在房,鴻雁來翔。寥寥清景,藹藹微霜。草木搖落,幽蘭獨芳。眷言淄苑,尚想濠梁。既暢旨酒,亦飽徽猷。有來斯悅,無遠不柔。”

劉苞《九日詩》:曲終高宴罷,景落樹陰移。陸務觀:夕陽頻見樹陰移。

吳會,謂吳、會稽二郡也。石湖辯之甚詳。魏文帝《雜詩》:適與飄風會。又曰:“行行至吳會。”

應璩《百一詩》:室廣致凝陰,台高來積陽。出《呂氏春秋》。

李虛己初與曾致堯倡酬,致堯謂曰:“子之詩雖工,而音韻猶啞。”虛己初未悟,既而得沈休文所謂“前有浮聲,後須切響”,遂精於格律。

詩言志。“秀乾終成棟,精鋼不作鉤”,包孝肅之志也。“人心正畏暑,水面獨搖風”,豐清敏之志也。

張文饒曰:“處心不可著,著則偏;作事不可盡,盡則窮。先天之學,止是此二語,天之道也。”愚謂:邵子詩“夏去休言暑,冬來始講寒”,則心不著矣。“美酒飲教微醉後,好花看到半開時”,則事不盡矣。

杜正獻公詩:因念古聖賢,名為千古垂。何嘗廣居室?儉為後人師。亞聖樂簟食,寑丘無立錐。文終防勢奪,景威恥家為。文園四壁立,鄭公小殿移。陳正獻公詩:遺汝子孫清白在,不須廈屋太渠渠。二賢相之清風,可以愧木妖之習。

雁湖注荊公詩,於《明妃曲》“漢恩自淺胡自深,人間樂在相知心”,則引范元長之語,以致其譏。《日出堂上飲》之詩“為客當酌酒,何預主人謀”,則引鄭氏《考槃》之誤,以寓其貶。《君難托》之詩曰:“世事反覆那得知,讒言入耳須臾離”,則明君臣始終之義,以返諸正。愚按:楊元素謂:介甫詩“今人未可輕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今睹其行事,已頗類之矣。言,心聲也,其可掩乎?

東坡文章好譏刺,文與可戒以詩云:“北客若來休問事,西湖雖好莫吟詩。”晚年,郭功父寄詩云:“莫向沙邊弄明月,夜深無數採珠人。”饒德操、黎介然、汪信民寓宿州,作詩有略詆及時事者,呂滎陽聞之,作《麥熟》、《繰絲》等四詩,以諷止之。自此不復有前作。

後山云:“蘇公之門有客四人:黃魯直、秦少游、晁無咎則長公之客也,張文潛則少公之客也。”魯直詩云:“晁子智囊可以括四海,張子筆端可以回萬牛。”文潛詩云:“長公波濤萬頃陂,少公巉秀千尋麓。黃郎蕭蕭日下鶴,陳子峭峭霜中竹。秦文倩麗舒桃李,晁論崢嶸走珠玉。”可以見一時文獻之盛。

“衣上六花非所好,畝間盈尺是吾心。”“何由更得齊民暖,恨不偏於宿麥深。”《雪詩》無出晏元獻、韓持國之右。

晏元獻詩:二龍驂夏服,雙鶴記堯年。宋元憲詩:軒野龍催馭,堯宮鶴厭寒。劉敬叔《異苑》:太康二年,冬大寒,南州人見二白鶴於橋下,曰:“今茲寒,不減堯崩年。”故山陵挽章用之。

《符瑞圖》:日二黃人守者,外國人來降。宋景文云:“青帝迴風還習習,黃人捧日故遲遲。”翟公巽云:“青女霜如失,黃人日故遲。”

司馬公《早朝詩》:太白明如李。出《漢·天文志》:滎惑逾歲星,居其東北半寸所如連李。又《即事》云:“雨不成游布路歸。”出《左傳》:自朝布路而罷。今《集》中皆注云:“恐誤。”蓋未考也。

更無柳絮隨風起,惟有葵花向日傾。見司馬公之心。浮雲世事改,孤月此心明。見東坡公之心。

東坡《次韻朱公掞初夏詩》:諫苑君方續承業,醉鄉我欲訪無功。隋樂運,字承業,錄夏、殷以來諫爭事,名《諫苑》。文帝覽而嘉焉。注謂:《南史》李承業作《諫苑》。誤矣。

《答王定國詩》:謹勿怨謗讒,乃我得道資。淤泥生蓮花,糞壤出菌芝。賴此善知識,使我枯生荑。此尹和靜所謂困窮拂郁,能堅人之志而熟人之仁也。《詩》曰:“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浮雲世事改,孤月此心明。坡公晚年所造深矣。

夏均父詩:欒城去聲色,老坡但稱快。嗚呼二法門,近古絕倫輩。嘗觀欒城為《歐陽公碑》云:“公之於文,雍容俯仰,不大聲色而義理自勝。”欒城評品文章至佳者,獨雲不帶聲色,蓋得於公也。歐陽公《與梅聖俞書》云:“快哉,快哉!老夫當避路,放他出一頭地。”東坡看人文字,於所酷愛者,但稱快而已,亦得於公也。

陸務觀記東坡詩“翠欲流”,謂:蜀語鮮翠,猶言鮮明也。愚按:嵇叔夜《琴賦》云:“新衣翠粲。”李周翰註:翠粲,鮮色。李善注引《子虛賦》:翕呷翠粲。張揖曰:“翠粲,衣聲。”《漢書》作“萃蔡。”萃音翠。班倢伃賦:紛綷縩兮紈素聲。其義一也。以鮮明為翠,乃古語。

後山云:“少好詩,老而不厭。及一見黃豫章,盡焚其稿而學焉。豫章以謂譬之弈焉,弟子高師一著,僅能及之,爭先則後之。”此可為學文之法。

東坡與歐陽晦夫詩三首。晦夫,名辟,桂州人,梅聖俞有詩送之云:“我家無梧桐,安可久留鳳?”東坡南遷至合浦,晦夫時為石康令,出其詩稿數十幅。事見《桂林志》。注坡詩者以為文忠之族,非也。

《夏小正》:九月榮鞠。東坡詩云:“黃花候秋節,遠自《夏小正》。”注止引《月令》,非也。司馬公《春帖子》:候雁來歸北,寒魚陟負冰。亦用《夏小正》。

山谷詩,晚歲所得尤深。鶴山稱其以草木文章,發帝杼機;以花竹和氣,驗人安樂。

《題蘇若蘭迴文錦詩圖》云:“亦有英靈蘇蕙手,只無悔過竇連波。”連波,竇滔字也。《武后記》云:“因述若蘭之多才,復美連波之悔過。”

《物理論》云:“虛無之談,無異春蛙秋蟬,聒耳而已。”山谷《演雅》“春蛙夏蜩更嘈雜”,本於此。

《題王黃州墨跡》:掘地與斷木,智不如機舂。聖人懷余巧,故為萬物宗。注不言所出,嘗觀孔融《肉刑論》云:“賢者所制,或逾聖人。水碓之巧,勝於斷木掘地。”此詩意本於此。機舂,即水碓也。

《立春詩》:看鏡道如咫。出《汲冢周書》王子曰:“遠人來歡,視道如尺。”

《呈吉老縣丞詩》:觟[角虒]今無種,蒲盧教未形。注云:“觟[角虒],此兩姓,今無人。”按《太玄·難》上九云:“角觟[角虒],終以直,其有犯。”二字與“解豸”同。亦見王充《論衡》云:“一角之羊也。”注誤矣。

“八百老彭嗟杖晚”,出《莊子釋文》:彭祖至七百歲,猶曰悔不壽,恨杖晚而唾遠。“醇樸乃器師”,二字出《荀子》。

《江西道院賦》:堂密有美樅。出《爾雅注》:《尸子》謂松柏之鼠,不知堂密之有美樅。

後山《挽司馬公》云:“輟耕扶日月,起廢極吹噓。”與老杜“桑麻深雨露,燕雀半生成”相似。生成、吹噓,字若輕而實重。

張文潛《詠孔光》云:“試問不言溫室木,何如休望董賢車。”仲彌性《詠韋執誼不看嶺南圖》云:“政恐崖州如有北,卻應未肯受讒夫。”二詩誅奸諛之蕭斧也。

朱云為槐里令,上書求見,而即得對,成帝時言路猶未塞也。張文潛詩曰:“直言請劍斬安昌,勿謂朱游只素狂。君看漢家文景業,張侯能以一言亡。”

南豐《麻姑山詩》(送南城羅尉)仿《廬山高》而不逮,絕唱寡和也。

唐子西“佳月明作哲,好風聖之清”,本於李誠之“山如仁者靜,風似聖之清。”朱新仲“無人馬為二,對飲月成三”,本於秦少游“身與杖藜為二,影將明月成三。”陸務觀“誰其雲者兩黃鵠,何以報之雙玉盤”,本於新仲“何以報之青玉案,我姑酌彼黃金罍”。葉少蘊“逸人舊住子午谷,詩客獨尋丁卯橋”,務觀用之。程致道“明知計出柏馬下,正擬身全木雁中”,敖器之用之。

或問崔德符作詩之要,曰:“但多讀而勿使,斯為善。”張芸叟云:“年逾耳順,方敢言詩。”未窺六甲,先制五言者,觀此可以戒。

曾文昭公《河間詩》云:“南北車書久混同,河間今有楚人風。獨慚太守非何武,已見州閭出兩龔。”謂彥和兄弟也。《童蒙訓》以為曾子宣作,恐誤。

徐師川以諫議召,程致道在西垣封還除書,言與中貴人唱和“魚須”之句,為人所傳。朱文公《語錄》云:“師川游廬山,遇宦者鄭諶,與之詩。”後村謂:《徐集》不載“魚須”之篇。愚考《集》中有《次韻鄭本然居士》云:“頗知鶴脛緣詩瘦,早棄魚須伴我閒。”本然居士,豈即鄭諶歟?魚須,笏也。

朱新仲《詠顏魯公》云:“千五百年如烈日,二十四州唯一人。”又《詠昭君》云:“當時夫死若求歸,凜然義動單于府。不知出此肯隨俗,顏色如花心糞土。”

《本草》:菊,一名傅延年。朱新仲詩:三徑誰從陶靖節?重陽惟有傅延年。前未有用者。

梁文靖公克家。《梅花詩》云:“九鼎燮調終有待,百花羞澀敢言芳。”用王沂公之意,亦魁天下,位宰相。然梁公之句,失於雕琢。

誠齋始學江西,既而學五字律於後山,學七字絕句於半山,最後學絕句於唐人。

誠齋《讀貞觀政要》云:“拔士新豐逆旅中,懷賢鴨綠水波東。酒傾一斗鳶肩客,醋設三杯羊鼻公。”羊鼻公,謂魏鄭公。見《龍城錄》。

攻媿記張武子之語,水禽有名信天公者。按《晁景迂集》:黃河有信天緣,常開口待魚。

蘇雲卿,廣漢人,隱東湖。張魏公為相,使帥漕輓其來。一夕遁去,不知所之。真文忠為詩曰:“魏公孤忠如孔明,赤手能支天柱傾。蘇公高節如子陵,寸膠解使黃河清。等是世間少不得,問津耦耕各其適。後人未可輕雌黃,兩翁之心秋月白。”

南塘《挽趙忠定公》云:“空令考亭老,垂白注《離騷》。”楊楫《跋楚辭集注》云:“慶元乙卯,治黨人方急。趙公謫死於道,先生憂時之意,屢形於色。一日,示學者以所釋《楚辭》一篇。

孫燭湖《讀通鑑詩》:簿書流汗走君房,那得狂奴故意降?努力諸公了台閣,不煩魚雁到桐江。又曰:“清濁無心陳仲弓,圓機聊救漢諸公。末流不料兒孫誤,千古黃初佐命功。”朱文公謂:二絕甚佳。

平園詩:生戎馬,死佛狸。荊公詩:生白,殺青。皆佳對。

鶴山詩:只期玉女是用諫,肯為金夫不有躬。本於“玉汝”、“金吾”之對。

林和靖詩:怪書披月看銅牆。放翁文有“銅牆鬼炊”之語,出東方朔《神異經》。

田園圖史分貧富,鼎鼐樓台辨有無。洪舜俞詩,用龐穎公、寇萊公事。

本朝絕句,有夾漈《詠漢高祖》五言,乃唐於季子詩。又荊公絕句《詠叔孫通》,亦見《宋景文公集》。

《演蕃露》云:“搏黍為鶯,不知何出。”蓋未考《詩·葛覃注》也。《緗素雜記》不知麥秋出《月令》,亦此類。《能改齋漫錄》考古語所出,詳且博矣,然“首如飛蓬”見於《詩》,乃以左思賦為始;“樹桃李者夏得休息”,見於《說苑》,乃以狄梁公事為始。若此者非一,是以君子無輕立論。

《方言》:斟,益也。凡病少愈而加劇,謂之不斟,或謂之何斟。呂居仁《答曾吉父詩》:記我今年病不斟。蓋用此,而不知者改為“不禁”。

《韋玄成傳》:五世壙僚。言五世無官也。呂成公銘湯烈母云:“湯世壙僚,委祉於後。”而婺本改為“壙遼”。東坡《春帖》用“翠管銀罌”,出老杜《臘日詩》,而注者改為“銀鉤”。此邢子才所以有“日思誤書”之語也。

呂居仁詩:弱水不勝舟,有此積立鐵。又云:“何知若人胸,中有積立鐵。”出老杜《鐵堂峽詩》:壁色立積鐵。又云:“準擬春來泰出遊。”出《漢書·田叔傳》。又云:“日月已秋罷。”出《元帝紀》。

趙紫芝詩謂:輔嗣易行無漢學,玄暉詩變有唐風。

潘庭堅《題嶽麓寺道鄉台》曰:“坡仙不謫黃,黃應無雪堂。道鄉不如新,此台無道鄉。青山非其人,山靈能頡頏。一落名勝手,境與人俱香。悲吟倚空寂,臨眺生慨慷。道鄉不可作,承君不可忘。”陳樞密宗禮,景定間,持節廣東,有詩云:“山川只為蠻煙累,姓字多因謫籍香。”御史虞虙劾之,陳坐謫。其後陳召入,虙鐫官。

吳吉甫以晚科試漕闈,《搗藥兔長生詩》云:“真水黃芽長,香風玉杵鳴。不為三窟計,永伴一輪明。”省試,《聖人之道猶日中賦》,用“闕摶之月,見沫之星。”第七聯云:“桑榆已晚,尚期一戰之收。”

湯伯紀《自儆》云:“春秋責備賢者,造物計校好人。一點莫留余滓,十分成就全身。”此老晚節,庶幾踐斯言也。

薛士龍詩:左角蠻攻觸,南柯檀伐槐。的對也。

徐淵子詩:植杞必植梓,藝蘭仍藝蓀,過庭遺訓在,鑿楹故書存。蓋以“梓蓀”喻“子孫”也。鑿楹,出《晏子春秋》。李義山詩:經出宣尼壁,書留晏子楹。

任元受《七夕詩》:切勿填河漢,須留洗甲兵。意亦新。

伊川先生不作詩,唯《寄王子真詩》云:“我亦有丹君信否,用時還解壽斯民。”先生入嵩山,子真已候於松下。問何以知之,曰:“去年已有訊息來矣。”蓋先生前一年欲往,以事而止。子真名筌,岐下陽平人。元豐中,賜號沖熙處士。張芸叟為《功行碑》,謂超世之資,與陳圖南侔。

建隆初,詔五代時命官,投狀敘理,復命之。郭恕先詩云:“為逢末劫歸依佛,不就新恩敘理官。”飛龍在天,利見大人,而猶不屈,其志如此。

《文鑒》取蔡確《送將歸賦》,猶《楚辭後語》之取息夫躬也。

浮溪詩:人間何事非戲劇,鶴有乘軒蛙給廩。《水經注》引《晉中州記》:惠帝為太子,令曰:“若官蝦蟆,可給廩。”《晉書》無此語。

張芸叟曰:“岐山石鼓,是《車攻》詩也。‘我車既攻,我馬既同’,則所取也。‘其魚維何,維魴及鱮。何以貫之,維以楊柳’,則所不取者也。”先儒凡今《詩》所無者,盡目為逸詩,誤矣。見致堂《論語說》。

朱文公曰:“顧況詩有集,皆不及見韋應物集者之勝。”今按:《韋集》有顧況《奉同郡齋雨中宴集詩》云:“好鳥依嘉樹,飛雨灑高城。況與數君子,列座分兩楹。文雅一何麗,林堂含余清。我公未歸朝,遊子不待晴。白雲帝鄉遠,滄江楓葉鳴。拜手欲無言,零淚如酒傾。寸心已摧折,別離方骨驚。安得凌風翰,肅肅賓天京。”

程可久沙隨先生。《自題眄怡齋》云:“乞得膠膠擾擾身,霜筠露菊便相親。勸君莫厭羹藜藿,違己由來更病人。六月松風萬籟寒,笙竽頻到枕屏間。夜深夢繞康廬阜,瀑布濺珠過藥欄。葵花已過菊花開,萬里西風拂面來。問字今朝幾人至,細看屐齒破蒼苔。”

朱新仲云:“唐之詩人,達者唯高適。”適位不過常侍,本朝歐、王、蘇、黃出,徐、陳、韓、呂繼之八人,一相、三執政、三從官,何其盛也!

山谷詩云:“能與貧人共年穀,必有明月生蚌胎。”為富不仁者可以警。

少陵詩:東屯稻田一百頃,北有澗水通青苗。東屯,乃公孫述留屯之所,距白帝五里,稻米為蜀第一。郡給諸官俸廩,以高下為差,帥漕月得九斗。王龜齡詩云:“少陵別業古東屯,一飯遺忠畎畝存。我輩月叨官九斗,須知粒粒是君恩。”東屯有青苗陂。

有問“心遠”之義於胡文定公者,公舉上蔡語曰:“莫為嬰兒之態,而有大人之器;莫為一身之謀,而有天下之志;莫為終身之計,而有後世之慮。此之謂‘心遠’。”

宋正甫詩:三聖傳心惟主一,《六經》載道不言真。

攻媿先生書桃符云:“門前莫約頻來客,坐上同觀未見書。”

葛魯卿《借書詩》:大勝揚雄辭子駿,更殊班嗣阻君山。

朱希真避地廣中,作《小盡行》云:“藤州三月作小盡,梧州三月作大盡,哀哉官曆今不頒,憶昔昇平淚成陣。我今何異桃源人,落葉為秋花作春。但恨未能與世隔,時聞喪亂空傷神。”唐李益《問路侍御六月大小》云:“野性迷堯歷,松窗有道經。故人為柱史,為我數階蓂。”

山谷詩:金石在波中,仰看萬物流。出《孟子注》:萬物皆流,而金石獨止。

野處《雪詩》:天上長留滕六住,人中會有葛三來。葛三事,出《太平廣記》。葛仙公第三子。

王逢原詩:退之昔裁詩,頗以豪橫恃。暮年意氣得,金玉多自慰。買居紀廂榮,顧影樂冠佩。喜將閭巷好,持與妻子議。彼哉何足道?進退茲焉系?安知九列榮,顧是德所累。”謂《南內朝賀歸》及《示兒詩》也。朱子曰:“此篇所夸,乃《感二鳥》。符讀書之成效極致,而《上宰相書》,所謂行道憂世者,已不復言矣。”鄧志宏亦謂:愛子之情則至矣,導子之志則陋也。

致堂曰:“韓退之賦石鼓曰:‘孔子西行不至秦,故不見錄。’孔子編《詩》豈必身歷而後及哉?信斯言也,《車鄰》、《駟鐵》,胡為而收之也?”

荊公《傷杜醇》曰:“隱約不外求,耕桑有妻子。藜杖牧雞豚,筠筒釣魴鯉。”《吊王致》曰:“老妻稻下收遺秉,稚子松間拾墮樵。”二人,四明鄉先生也。固窮守道如此,今人知者鮮矣。利慾滔滔,廉恥寥寥,孰能景慕前修哉!

唐子西《內前行》云:“宅家喜得調元手。”唐時宮中,謂天子為宅家。《通鑑》:韓建發兵圍十六宅,諸王呼曰:“宅家救兒!”劉季述等至思政殿,皇后趨至,拜曰:“軍容勿驚宅家。”

文宋瑞《指南錄·為或人賦》云:“悠悠成敗百年中,笑看柯山局未終。金馬勝游成舊雨,銅駝遺恨付西風。黑頭爾自誇江總,冷齒人能說褚公。龍首黃扉真一夢,夢回何面見江東!”南齊樂豫謂徐孝嗣曰:“人笑褚公,至今齒冷。”謂褚淵也。

翁與可《上徐直翁詩》:六丈謀謨同輩服,二郎官職乃翁知。

鄭德言侃。為國子、博士,私試策問師道,祭酒不悅,台評及之。李艮翁醜父。為詩餞之曰:“諸生幸不笑韓愈,官長何因罵鄭虔?”

柳文云:“王氏子著論,非班超不能讀父兄之書,而力徼狂疾之功以為名。先君子嘗為《投筆詩》,其末云:“蘭台舊家學,胡不紹箕裘。”

鄧志宏曰:“詩有四忌:學白樂天者忌平易,學李長吉者忌奇僻,學李太白者忌怪誕,學舉子詩者忌說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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