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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評文

作者:王應麟

汪彥章曰:“左氏、屈原,始以文章自為一家,而稍與經分。”

《離騷》曰:“閨中既以邃遠兮,哲王又不寤。”以楚君之暗,而猶曰哲王,蓋屈子以堯、舜之耿介、湯、禹之祗敬望其君,不敢謂之不明也。太史公《列傳》曰:“王之不明,豈足福哉?”此非屈子之意。

夾漈《草木略》,以蘭蕙為一物,皆今之零陵香也。然《離騷》滋蘭樹蕙,《招魂》轉蕙汜蘭,是為二草,不可合為一。

江離,《史記索隱》引《吳錄》曰:“臨海海水中生,正青似亂髮。《廣志》為赤葉紅華。今芎藭苗曰江離,綠葉白華,又不同。《藥對》以為麋蕪,一名江離。”芎藭、藁本、江離、麋蕪並相似,非是一物也。《淮南子》云:“亂人者,若芎藭與藁本。”顏師古曰:“郭璞云:‘江離似水薺,今無識之者,然非麋蕪也,《藥對》誤耳。’”《楚辭補註》、《集注》皆缺。《讀詩記》董氏曰:“《古今注》謂勺藥,可離。《唐本草》可離,江離。然則勺藥,江離也。”

屈原,楚人,而《涉江》曰:“哀南夷之莫吾知。”是以楚俗為夷也,陰邪之類,讒害君子,變於夷矣。“

“忠湛湛而願進兮,妒披離而鄣之”,壅蔽之患也。元帝似之,故周堪、劉更生不能決一石顯。“聲有隱而相感兮,物有純而不可為”,偏聽之害也。德宗似之,故陸贄、陽城不能攻一延齡。

宋玉《釣賦》:宋玉與登徒子偕受釣於玄淵。《淮南子》作蜎蠉,《七略》:蜎子名淵,楚人。唐人避諱改“淵”為“泉”,《古文苑》又誤為“洲”。宋玉《對問》“陽春白雪”,《集》云:“陵陽白雪”。見《文選·琴賦注》。

劉勰《辨騷》:班固以為羿、澆、二姚,與《左氏》不合。洪慶善曰:“《離騷》用羿、澆等事,正與《左氏》合。孟堅所云,謂劉安說耳。”

《藝文類聚》鑒誡類,多格言法語,如曹植《矯志詩》曰:“道遠知驥,世偽知賢。”荀爽《女誡》曰:“七歲之男,王母不抱。七歲之女,王父不持。親非父母,不與同車。親非兄弟,不與同筵。非禮不動,非義不行。”程曉《女典》曰:“麗色妖容,高才美辭,此乃蘭形棘心,玉曜瓦質。”姚信《誡子》曰:“古人行善者,非名之務,非人之為,險易不虧,終始如一。”諸葛武侯《誡子》曰:“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顏延之《庭誥》曰:“性明者欲簡,嗜繁者氣昏。”卞蘭《座右銘》曰:“求高反墜,務厚更貧。閉情塞欲,老氏所珍。”周廟之銘:“仲尼是遵。無謂幽冥,處獨若群。不為福先,不與禍鄰。”司馬德操《誡子》曰:“論德則吾薄,說居則吾貧。勿以薄而志不壯,貧而行不高。”王修《誡子》曰:“時過不可還,若年大不可少也。言思乃出,行詳乃動。”羊祜《誡子》曰:“恭為德首,謹為行基。無傳不經之談,無聽毀譽之語。”徐勉《與子書》曰:“見賢思齊,不宜忽略以棄日。非徒棄日,乃是棄身。”王粲《安身論》曰:“君子不妄動也,必適於道;不徒語也,必經於理;不苟求也,必造於義;不虛行也,必由於正。憂患之接,必生於自私,而興於有欲。自私者不能成其私,有欲者不能濟其欲。”凡此,皆可為治心齊家之法。若馬援、王昶之誡,張茂先之詩,崔子玉之銘,見於史傳、《文選》者,不復紀。

《文心雕龍》謂:英華出於情性。賈生俊發,則文潔而體清;子政簡易,則趣昭而事博;子云沉寂,則志隱而味深;平子淹通,則慮周而藻密。

李善注《文選》,詳且博矣,然猶有遺缺。嘗觀《楊荊州誄》“謂督勳勞”,不引《左氏》“謂督不忘”;“執友之心”,不引《曲禮》“執友稱其仁”。“謂督不忘”,即《微子之命》曰:“篤不忘也。”古字“督”與“篤”通用。以“督”為“察”,非也。

瓊,赤玉也。《雪賦》:林挺瓊樹。注以為誤。

韓文公《曹王皋碑》云:“王親教之摶力勾卒嬴越之法。”《考異》謂:《秦紀》、《越語》、《世家》皆無“摶力勾卒”之文。愚按:《左傳》哀十七年三月,越子為左右句卒。注云:“鉤,伍相著,別為左右屯。”此即謂勾卒也。摶力,必秦法,未見所出,《新唐書》作“團”。

十抽一推,或謂“推”當為“椎”,未冠之稱。按《史記·秦始皇紀》:王翦什推二人從軍。《索隱》云:“什中唯擇二人。”文公語出於此,不必改為椎。

《原道》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蓋用佛書“三聖弟子”之說,謂老子、仲尼、顏子也。《緯文瑣語》雲。

曹子建《詰咎文》:假天帝之命,以詰風伯雨師。韓文公訟風伯,蓋本於此。

《送窮文》小黠大痴,按《張敏集·奇士劉披賦》:古語有之,小痴為大黠,小黠為大痴。

歐陽生《哀辭》:閩人舉進士由詹始,史因之。黃璞《閩川名士傳》:其前有薛令之、林藻。考之《登科記》,信然。歐陽詹之行,獲稱於昌黎,而見毀於黃璞記太原伎。黃介、喻良能為文以辨。

太行之陽有盤谷,在孟州濟源縣。

韓、柳並稱而道不同。韓作《師說》,而柳不肯為師;韓闢佛,而柳謂佛與聖人合;韓謂史有人禍天刑,而柳謂刑禍非所恐。柳以封禪為非,而韓以封泰山、鏤玉牒勸憲宗。

柳文多有非子厚之文者,《馬退山茅亭記》,見於《獨孤及集》;《百官請復尊號表》六首,皆崔元翰作;貞元五年,子厚方十七歲。《為裴令公舉裴冕表》,邵說作;冕,大曆四年薨。八年,子厚始生。《請聽政第三表》,《文苑英華》乃林逢;《第四表》云:“兩河之寇盜雖除,百姓之瘡痍未合。”乃穆宗、敬宗時事;《代裴行立謝移鎮表》,行立移鎮在後,亦他人之文;《柳州謝上表》,其一乃李吉甫《郴州謝上表》也。《舜禹之事》、《謗譽》、《鹹宜》三篇,晏元獻云:“恐是博士韋籌作。”《愈膏肓疾賦》,晏公亦云:“膚淺不類柳文。”宋景文公謂:《集外文》一卷,其中多後人妄取他人之文,冒柳州之名者。然非特《外集》也,劉夢得《答子厚書》曰:“獲新文二篇,且戲余曰:‘將子為巨衡,以揣其鈞石銖黍。’”此書不見於《集》。《食蝦蟆詩》,韓文公有答,今亦不傳,則遺文散軼多矣。

《答元饒州論春秋》,又《論政理》。按《鄱陽志》:元藇也。艾軒《策問》以為元次山。次山不與子厚同時,亦未嘗為饒州。

《平淮夷雅》其佐多賢,出《說苑》:渙其群元吉者,其佐多賢矣。

《饒娥碑》,按魏仲兕大曆間樂平令。作《饒孝女碣》,旌其里閭,不言娥死。子厚失於傳聞,而史承其誤。

《游黃溪記》仿太史公《西南夷傳》,皇甫湜《悲汝南子桑》仿《莊子·天運》,皆奇作也。

《王參元書》云:“家有積貨,士之好廉名者,皆畏忌,不敢道足下之善。”嘗考李商隱《樊南四六》,有《代王茂元遺表》云:“與弟季參元,俱以詞場就貢,久而不調。”茂元,棲曜之子也。商隱《志王仲元》云:“第五兄參元教之學。”

沈亞之《送韓靜略序》曰:“文之病煩久矣,聞之韓祭酒之言曰:‘善藝樹者,必壅以美壤,以時沃灌。’”祭酒即文公也。白樂天《老戒詩》:我有白頭戒,聞於韓侍郎。皆文公緒言也。

驢九錫封廬山公,雞九錫封浚雞山子。《毛穎傳》本於此。

劉夢得文不及詩,《祭韓退之文》乃謂:子長在筆,予長在論;持矛舉楯,卒莫能困。可笑不自量也。

鄭亞《會昌一品集序》云:“周勃、霍光,雖有勛伐,而不知儒術;枚皋、嚴忌,善為文章,而不至岩廊。”歐陽公曰:“劉、柳無稱於事業,姚、宋不見於文章。”其言簡而明,非唐人所及也。

魏鄭公《砥柱銘》:掛冠莫顧,過門不息。《淮南子》云:“禹之趨時,冠掛而不顧,履遺而不取。”《鹽鐵論》云:“簪墮不掇,冠掛不顧。”

梁簡文《誡子當陽公書》曰:“立身之道,與文章異。立身先須謹重,文章且須放蕩。”斯言非也。文中子謂:文士之行可見,放蕩其文,豈能謹重其行乎?

又《大同哀辭》曰:“陳蕃所憩之家,久記玄錄之歲。華歆所聞之語,已定北陵之期。”按《搜神記》陳仲舉宿黃申家,《列異傳》華子魚宿人門外,皆因所宿之家生子,而夜有扣門者言所與歲數。

庾信《馬射賦》云:“落霞與芝蓋齊飛,楊柳共春旗一色。”王勃效其語,江左卑弱之風也。

岑文本《擬劇秦美新》,雖不作可也。班孟堅《典引》師其意,南豐說非異師其辭。

李善精於《文選》,為註解,因以講授,謂之文選學。少陵有詩云:“續兒誦《文選》。”又訓其子熟精《文選》理,蓋選學自成一家。江南進士試《天雞弄和風詩》,以《爾雅》天雞有二,問之主司。其精如此,故曰:“《文選》爛,秀才半。”熙、豐之後,士以穿鑿談經,而選學廢矣。

元次山惡圓曰:“寧方為皁,不圓為卿。”範文正《靈烏賦》曰:“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其言可以立懦。

李義山賦怪物,言佞魖、讒[霝鬼]、貪魃,曲盡小人之情狀,螭魅之夏鼎也。

白樂天云:“壽於顏回,飽於伯夷,樂於榮啟期,健於衛叔寶。”達人之言也。

劉夢得《口兵戒》:可以多食,勿以多言。本《鬼谷子》:口可以食,不可以言。

《文選·安陸王碑》云:“弈思之微,秋儲無以競巧。”弈秋,見《孟子》。儲字未詳,蓋亦善弈之人,注謂“儲蓄精思”,非也。

秦少游、張文潛學於東坡,東坡以為“秦得吾工,張得吾易”。

荊公《潭州新學詩》“仲庶氏吳”,本《詩》“摯仲氏任”。呂太史《釣台記》“姓是州曰嚴”,本柳子厚《愚溪詩序》“姓是溪曰冉溪”。子厚之語,又出於《水經注》“豫章以木氏郡”。司馬公“保業”雲“懷璽未煖”,本元次山《出規》“豈無印綬,懷之未煖”。

張文潛《送李端叔序》:梟鴟不鳴,要非祥也;豺狼不噬,要非仁也。本於唐呂向上疏:鴟梟不鳴,未為瑞鳥;猛虎雖伏,豈齊仁獸?

晁無咎《求志賦》:訊黃石以吉凶兮,棋十二而星羅;曰由小基大兮,何有顛沛?謂《靈棋經》也。《異苑》云:“十二棋卜,出自張文成,受法於黃石公,行師用兵,萬不失一,東方朔密以占眾事。”

荊公為《外祖母墓表》云:“女婦居不識廳屏,笑言不聞鄰里,是職然也。”唐岐陽公主不識刺史廳屏,見杜牧之文。薛巽妻崔氏言笑不聞於鄰,見柳子厚文。荊公為文,字字不苟如此,讀者不知其用事。

《大樂十二均圖》,楊次公作也,編於《老蘇集》;《蠶對織婦文》,宋元憲作也,編於《米元章集》;《三先生論事錄序》,陳同甫作也,編於《朱文公集》,皆誤。

丘宗卿謂:場屋之文,如校人之魚,與濠上之得意異矣。慈湖謂:文士之文,止可謂之巧言。

景德二年,命王欽若、楊億修歷代君臣事跡。六年上之,凡千卷,詔題曰《冊府元龜》。周益公記《文苑英華》雲;“太宗詔修三大書:曰《太平御覽》,曰《冊府元龜》,曰《文苑英華》,各一千卷。”今按《御覽》修於太平興國二年,《英華》修於七年,皆太宗時。若《元龜》乃真宗時修,益公考之未詳也。《太宗實錄》:雍熙三年十二月,宋白等進《文苑英華》,有表,有答詔,當載於首卷。真宗景德四年八月,詔館閣分校。又以前編次未允,令擇古賢文章,重加編錄。芟繁補闕,換易之,卷數如舊。祥符二年,命覆校。皆當備載於纂修事始之後。太宗修三大書,其一乃《太平廣記》五百卷。

班孟堅《兩都賦序》,迂齋謂:唐說齋《中興賦序》得此意。按《中興賦序》云:“雖詞有工拙,學有博陋,氣有強弱,思有淺深,要皆變化馳騖,不失古人之法度。”蓋用“道有夷隆,學有粗密”之意,然所取乃律賦,非《兩都》比也。

澹庵云:“韓安國不能《幾賦》,罰酒三升;王子敬詩不成,亦飲三觥。一詩一賦,豈足以盡豪傑之士?”

天下不可以無此人,亦不可以無此書,而後足以當君子之論。又曰:“天下大勢之所趨,天地鬼神不能易,而易之者人也。”此龍川科舉之文,列於古之作者而無愧。

《集古錄跋》謂:《樂毅論》與《文選》所載,時時不同。《文章正宗》謂:崔寔《政論》列於《選》。今考《文選》無此二篇,皆筆誤也。

誠齋為《章燾墓銘》云:“今日士師,非禾絹士師也。”《宋明帝紀》:胡母顥專權,奏無不可。時人語曰:“禾絹閉眼諾,胡母大張橐。”禾絹,謂上也。蓋謂秦檜顓政,士師非主上之士師也。

南豐序《禮閣新儀》,則指新法;記襄州長渠,則指水利;《兵間詩》,則指徐德占;《論交詩》,則指呂吉甫。此孫仲益之言也。

宋景文云:“賈生思周鬼神,不能救鄧通之譖。”考之《漢史》,無鄧通譖賈生之事,蓋誤。景文謂:因撰《唐書》,盡見前世論著,乃悟文章之難。

張說為《廣州宋璟頌》曰:“犦牛牲兮菌雞卜,神降福兮公壽考。”東坡《韓文公碑》用此四字。

周益公《雜誌》辨楮幣,謂俗人創二字,通上下皆用,猶紙錢也。按范淳父為《郭子皋志》,言交子云:“紙幣之設,本與錢相權。”元祐間已有此語矣。

東坡得文法於《檀弓》,後山得文法於《伯夷傳》。

楊植《許由廟碣》云:“堯而許之,日而月之。”獨孤及《仙掌銘》云:“月而日之,星而辰之。”同一句法。

《文心雕龍》云:“《論語》已前,經無‘論’字。”晁子止云:不知《書》有“論道經邦”。

和凝為文,以多為富,有集百餘卷,自鏤板行於世。識者多非之,此顏之推所謂齢痴符也。齢,力正反。楊綰有論著,未始示人,可以為法。《易》曰:“白賁無咎。”

崔駰《西巡頌表》曰:“唐、虞之世,樵夫牧豎,擊轅中韶,感於和也。”《班固集》:“擊轅相杵,亦足樂也。”曹子建書“擊轅之歌,有應風雅”,柳子厚雲“擊轅拊缶”,宋景文雲“壤翁轅童”,皆本於崔、班。

劉夢得《嘆牛》云:“員能霸吳屬鏤賜,斯既帝秦五刑具。長平威振杜郵死,垓下敵禽鍾室誅。”《儆舟》云:“越子膝行吳君忽,晉宣屍居魏臣怠。白公厲劍子西哂,李園養士春申易。”文法效《漢書》蒯通等《傳贊》。《唐書·奸臣傳贊》亦然。

張文潛《論文詩》曰:“文以意為車,意以文為馬。理強意乃勝,氣盛文如駕。理維當即止,妄說即虛假。氣如決江河,勢順乃傾寫。”

山谷《與王觀復書》曰:“劉勰嘗論文章之難云:‘意翻空而易奇,文徵實而難工。’此語亦是沈、謝輩為儒林宗主時,好作奇語,故後生立論如此。好作奇語,自是文章病。但當以理為主,理得而辭順,文章自然出群拔萃。”張文潛《答李推官書》可以參觀。《文鑒》取此二書。

迂齋《太學策問》言宣和事云:“夷門之植,植於燕雲。”夷門在大梁。用《樂毅書》文法。

柳下惠見飴曰:“可以養老。”盜跖見飴曰:“可以黏牡。”見物同而用之異。出《淮南子》。牡,門戶籥牡。《左氏博議》用此。《呂氏春秋》:仁人得飴,以養疾侍老也;跖、蹻得飴,以開閉取楗也。

司馬公序顏太初醇之文曰:“觀其《後車詩》,則不忘鑑戒矣。觀其《逸黨詩》,則禮義不壞矣。觀其《哭友人詩》,則酷吏愧心矣。觀其《同州題名記》,則守長知弊政矣。觀其《望仙驛記》,則守長不事廚傳矣。”《文鑒》唯載《逸黨》、《許希》二詩。

絜齋先生為樓,名以“是亦”。曰:“直不高大爾,是亦樓也。”以至山石花木、衣服飲食、貨財隸役,亦莫不然。至於宦情亦薄,曰:“直不高顯爾,是亦仕也。”凡身外之物,皆可以寡求而易足,惟此身與天地並廣大高明,我固有之,朝夕磨厲,必欲追古人而與俱。若徒儕於凡庸,而曰“是亦人爾”,則吾所不敢也。

鄧志宏《與胡丞公書》曰:“熙、豐間,如司馬溫公與王荊公之所爭者,曰是與非。崇寧間,陳了翁與蔡長沙之所爭者,曰治與亂。靖康間,李丞相與耿門下之所爭者,又不特是非、治亂、安危而已,其存亡所系乎?”

唐五代之際,以文紀事者多用故事,而作史者因而舛誤。回鶻烏介可汗走保黑車子族,李德裕《紀聖功碑》云:“烏介並丁令以圖安,依康居而求活。”所謂康居,用《漢書》郅支事也。而《舊史》云:“烏介依康居求活。”北漢鄭珙卒於契丹,王保衡《晉陽見聞錄》:虜俗雖不飲酒,如韋曜者,亦加灌注。韋曜,即吳孫皓時韋昭也。而路振《九國志》云:“高祖鎮河東,命韋曜北使。曜不能飲酒,虜人強之。”此殆類痴人說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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