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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作者:不題撰人

透開金鎖私放裴生 惠娘奉旨以雪前冤

卻說賈平章怒罷,設計收除裴順興。隨寫哄書一封:書頓裴公子窗下。拙實不知盧夫人是公子親眷,妄行茶禮,多有得罪,屬惟愚知之過。觸犯尊顏,吾之愧甚。伏乞輕恕,深思悔過,拙已知罪。今時設筵,敦請公子貴臨府第,以釋前愆。命價傳遞。

裴公子接書觀看,乃吩咐曰:“你當先回,吾亦隨後即至。”裴生自語云云:“欲侍不去,猶有畏懼者也。欲待向前,又恐命在他手。”思一曲,想一會。“罷罷,我正要去,我正要去。若到了他家,倘有差遲,演個威風手段,與他一看。”正在惆(躊)躕之間,命價又復來請,不得不去,遂隨而行。平章出迎,心中暗喜。猶如森林服虎,滄海拾珠。開言稱道:“有勞公子玉步親臨,恕拙不遠迎,伏乞恕罪。”公子道:“昨因一時偏見,怒打丞相吉樣,幸勿見怪。”二家禮下,請進府第。擺上筵席,坐下云云。那奸賊預先擺定計策,進一重門鎖上一重。酒至半酣,平章翻口說道:“老夫一言得罪,昨日因何阻我婚姻?今日已到吾之府門,料你插翅也是難逃。”裴公子道:“不在你言,吾亦知之久矣。若不是猛虎,亦不獨自下山。俺今一至,一來為國躲(耽)憂,二來收除奸佞。”賈平章喝起:“左右,將此小畜牲捆將起來。”裴公子怒髮衝冠,發起性子,一手抽(扯)住奸賊。眾軍手執捶棍亂打,順興將這好賊當作遮攔。抽住這賊,左捶一上,把賊擋住左邊,打著平章。右棍一下,擋住右邊,又打著這奸賊。他是色衰力弱之人,年紀又老,一連打了數棍,平章喝聲:“住手,不可打,不要打。”順興將賊擲地,番手搶得一條禿棍,把這些奸黨,打死二十餘人,仆於地下。打壞多少,不計其數。眾軍見手段高強,個個彷徨。打至夜深,眾軍用計計之,設下繩索與之誘戰,詐敗走,扯起繩索。裴公子跌倒在地,眾軍將麻繩捆起,報知相爺。平章有令:“把他收入天牢,以待日後娶了盧小姐,回來拭他眼目,然後誅之未為晚也。”住下未辯。

卻說李惠娘,自從被殺,三魂渺渺,七魄茫茫,落到陰司地府。在五殿閻羅天子哀告,苦訴前冤。閻君怒發:“這個奸賊,屢控多端,冤孽太深,罪惡滿貫。今日福完祿盡,壽當墜落。”即差鬼使,速帶冤魂李惠娘,轉回陽路,任雪前世之冤。今有火牌一道,閻君敕旨,諸方土地不得攔阻,鬥神休要把截。任進府門,以雪前世之冤。鬼使帶魂,到了萬花園內,放了李惠娘。鬼使亦去。忽聞花園土地報說:“前日又捉裴公子,收在天牢,以待娶了盧小姐,回來拭之眼目,然後誅之。你可到天牢內釋放裴公子,以表你前在太湖懸念之勞。”惠娘聞報,雙眼淚落,苦切傷心。“可教我怎生救得他來?我有道理。”免不得陰魂早上離了冥途路,直向陽台上現出靈光,且把形容降,本來真面目,就是李惠娘。一步一步行一步,已到監牆。且把鑰匙透金鎖,開了牢房。玉步輕移悄悄,金蓮慢慢行藏。趲步相挪,適遇裴郎。

密語低言,叫一聲“賢君子,幸勿驚慌。我是去歲端陽景,舟中得遇君家面,奴本是太陽湖上李惠娘。因見賈平章這奸賊,將君收入牢網,影瀟瀟夤夜至,不為竊玉共偷香。因此上,瞞過東人面,私放裴郎。恨只恨賈平章,沒天理虧心漢,只恐怕你天牢祿盡禍起蕭牆。”生聽嬌言語,喜上心來,撇下愁腸。拭淚相看,略認得太湖舟中李惠娘。“若得嬌姿私放我,感娘恩惠海天長。”“妾啟齒訴君聽,透開金鎖訴衷情。趁此今宵明月靜,請移玉步出到萬花亭。”兩個相攜相挽,卿卿連聲,輕輕舉步,已到萬花園內。只見四圍牆高高聳聳,無路通風。目觀牆邊有紫荊花樹,“有了我把往日英雄,何懼高牆之有。”生在花間與李惠娘拜別。惠娘歷訴情由:“奴若不言,君未得知,奴既說出,君莫驚慌。前在太湖舟中,得遇君顏,奴因羨君美貌,惹起一場禍端。卻被賈平章聽聞,以致誅滅妾身。那時冤魂已赴泉台,在五殿閻羅天子告訴。閻君怒恨,發出火牌一道,叫奴任雪前世之冤。今日救君,勝似群羊離虎穴,又如蚊龍出大海。任你騰空上九宵。自此回窗,保重君顏,異日龍門高跳,請幾個高僧高道,做個功果超升上界,免沉苦海。是為妾身叨領洪惠,感恩非淺矣。待等一十八年,與君共諧連理,同樂百年綢繆。以恩報恩,恩恩相報。”二家拜別,生有離情絕句謝之。

詩曰:感娘恩惠出牢籠,德澤如天似海同。功果度亡超上界,免教流落粉牆東。

二家拜別,生扳紫荊花樹,把往日英雄使個猛虎跳澗勢,一跳過了高牆。高了虎中穴,到得盧家莊。見了夫人面,開言論短長。從頭說了一遍。言及李惠娘之事,如此情由。順興歸到自家府門,見了母親不勝喜歡。話下未題。卻說張康乃看守監房的,自覺天曉來,走至牢門大開,竟不見了裴順興,說道:“這畜牲分明越獄走了。”慌忙奔報到相爺:“小人千該死,萬該死,昨晚天牢越獄走了裴順興。望爺再作區處。”賈平章道:“此子怎么樣越獄?”張康稟道:“小人昨夜夢寐之間,看見一個婦娘與之相攜玉手,走出牢門。”平章想想道:“莫不是府內,此等丫環侍女私放此畜。”乃喚起家人,速催這些丫環侍婢捆將起來,眾人跪在埃塵。陳說:“此情實是不知。”平章復叫一個一個刑將起來,滿堂咿嘩大喊,叫道:“冤枉!”

為冤魂李惠娘,乃是一個忠心耿婦。“此事是我私放裴郎,我只得向前招認,免致連累他們。”惠娘向前招認:“相爺息怒,奴奴就是枕邊李惠娘。此事不於眾賢姐姐,便是妾身私放了裴郎。”賈平章罵道:“你既是李惠娘,死里又該死矣。”冤魂李惠娘說道:“謾道私放了裴生,就是賈平章我亦不肯放你。奴奴奉了五殿閻羅敕旨,放奴還陽,鬥神不得把截,任進府內,以雪前世之冤。今日回來決不能輕放。”講罷,手執狼牙棒,亂打無為。平章被打,苦痛難當。叫一聲:“賢嬌姐幸勿打我,悔恨當初一時舛錯。我只道誰肯招認,誰知你系鐵膽忠肝,一一招成。是以誤殺,幸勿見怪。我情願做齋超度,度你還陽。免得冤魂墮落。”惠娘不聽,復又再打,以手捏其臟腑。平章叫喊連天,沒處逃奔。走出萬花園,正遇冤家對頭。閻羅差四個鬼使,手拿金牌,上寫著“活捉勾拿”四字。頃刻難容你,一時勾了賈平章生魂,直停停的死了。正是:為人莫作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此節話下太長,但以鬼神之為德則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