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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作者:不題撰人

積德累功天賜麒麟 修築江墳鬼來助嗣

話說江西吉安府吉水縣,其人姓鄧名善表字其昌。娶妻解氏。夫妻二十年來,共產男女六胎,則不能成實。一日,解氏謂夫:“我和你夫妻,年將四十,並產男女六胎,全無一枝結實。真箇是痛殺人也呵!”其夫答曰:“千金非易得,一子最難求。”解氏告夫:“連產六胎,未得一子成長。猶恐前劫有過,以至今生折罰,不若我和你夫妻行一個善念,持齋把素,結偶善緣。倘上天見憐,早賜一子。則我夫妻有倚,祖宗有賴。”其昌答曰:“賢妻之言,甚悅我懷。既然妻行於善事,我亦要行於善德。”解氏曰:“何為善德?”其夫答曰:“我明日亦要修橋整路,布施貧人。”妻曰:“汝非作夢乎?依你說修橋整路、布施貧寒,豈不用財?”夫道:“不用財。”妻道:“無財安能喜舍?”夫言:“真蠢婦哉,修橋整路無過用力,功德豈是用財。但見橋樑歪塌,我便用石填正。路若崩陷,挑泥培起。豈可用財。”妻曰:“依你之言,可以為之。只是布施貧人,你道用財么?”其大答曰:“都不用,欲濟則濟一時之急。我有四畝之田,兩口之家,可以周年足用矣。況你丈夫不日登山伐木,亦贃些余財。置備粟粒以為聽用。但有鄰居,一時人缺米糧,若謂求貸者,即與之三升五升。還的亦可,不還亦了。此乃周急之際,何不美哉。”自此之日,夫婦雙修。於萬曆四十二年,投拜無野大師,授持戒行。師付曹門品觀音救苦真經一本,教他早晚持誦。日間便去修橋整路,早晚諷誦觀音真經。日日如常,將有三周,撇下善事,不題。

且說江以定娶妻孟氏。其家雖貧,其行最大。生平正直,並無一毫捐人利己之心。但見人難極之處,便去為之。生得一子,極甚孤連。一日與之推算,那先生說道:“此子命犯水厄,只可與他拜契水神,方可宗養。不然有誤。”定依先生之言,不期拜契龍王,遂改名江龍。兒長成六歲,定自家門不幸,是以中年喪妻。自是家貧,不能續弦。恬生一世,沒些光景。剩下父子二人,終日上山采樵耕讀,亦是虛延歲月。風光似箭,龍兒長成一十八歲,以定身故。只有龍兒一子,終日悽惶何極,埋葬已畢,亦有年余。為因山田淺薄,龍兒一日往外,覆江身故。江龍兒被水淹死,三魂七魄渺渺芒芒,隨江飄蕩。幸有巡海夜叉知是龍王契仔,即帶他魂魄,竟帶到龍宮海殿。龍王勘問明白,見其父子並無禍惑人而毫釐之過,為人秉政忠心殊無有錯。其家雖貧,品行端方。龍王指定他的魂魄,變作一條烏龍,即封為殿前水帥飛報龍神。龍兒受封,謝恩已畢。

自系江龍兒身故,江家已絕,亦有年余,不知若何能。後因墳墓被風雨傾頹,崩出棺木,無人修整。一日,鄧善登山採薪,見其棺木露出,日日如常,善知其無人絕嗣。想道:“日立念頭,專行好事,不若與之挑擔泥土,培起墳墓,亦謂一場好事。”其鬼江以定陰魂感嘆鄧善恩德,終日嘆息,無能報答。一日自思,陰魂無倚,終日仰天放聲長嘆:“我江以定前生今世,不知作何罪孽,只有一子龍兒以致覆江身亡,絕滅江門之後。”終日悲啼不息,無了日期。“惟鄧其昌這等好人,獨顯他子息難成,無個下落。願他麒麟早降,以報善人,顯見昭然。”此事見下。

卻說南海慈悲菩薩觀瞻世上,鄧其昌夫婦果行善德善念,朝暮諷誦曹門救苦真經。日間便去修橋補路,惟願天顯麒麟,以報善人之心。即差道岸童子,往東嶽泰山東有一山,大帝管男女生死。命其查點鄧善夫婦果有子否。童子領了菩薩法旨,往東嶽泰山。正在江以定墳墓經過,見他陰靈大哭。童子駐了雲頭,詢問其故。靈魂江以定跪稟,逐一告訴因由。童子回了法旨,一一依說情由。這等看將起來,江以定墳墓,亦是鄧善修築。大士一一上奏天曹。凡間鄧善夫婦積德修善,並江以定靈魂悲慘一齊奏上。玉皇觀諾準奏。即差天吏,往太上老君求取廣嗣靈丹二顆。不一時,天使回奏,求得老君靈丹二顆獻上。那時御筆插下,王詔:“朕立極以來,恬居中天之主,歷數百劫恆河沙年。統理山河,握權宇宙。二儀定位,包涵萬象。無不愛民之心,善事上奏,未有虧負於天下萬民。承大士奏章,吉安府吉水縣鄧善其昌夫婦二人,積德累功。即降玉花瓶下界,在生為男,長成佐國,身掛紫綬,金階貴客。又有江家父子,陰魂剛心鐵漢,品行端方。其子龍兒曾受海藏龍宮封為殿前水帥飛報龍神。其父以定朕封鎮山都土地,統轄五方山神。詔賚廣嗣靈丹二顆,發付鄧其昌夫婦迸食。充塞先天滿足,以待夫婦交媾方成孕育,結為芽齏世不污朽。”

再說鄧其昌,終日修橋補路,陰魂江以定,曾受鄧其昌恩德,修築墳墓。恬蒙王詔封為鎮山都土地,統轄五方山神。領了玉旨,接受廣嗣靈丹二顆,不免化身扮作醫士,游往道中。適遇鄧其昌修整路段。醫生問云:“予見兄台日日修整路途,彼此受人供給,抑或自辦前程。”其昌答道:“亦不是受人供給,亦不是自辦前程。予之修整路段,不過與人方便,免得錯行步履。”醫生又問:“原來兄長家有餘資,日日修善,願人方便。”其昌答曰:“伏維老丈聽說因依,予只為今生命薄,連生六胎男女,未得一枝成實。猶恐前生之過失。予之自立一念,夫婦符齋紀素。立一個積善念頭,早晚看經念佛,日間修整路段,亦為求子之方耳。”醫生答曰:“猶恐你先天不足之故,是以生兒不能保養。不若請醫,到君大府,察其脈理,便知端的。”如此講話相投,請到舍下,飲茶已畢,坐下談論云云。即看善脈,兩手看過。師曰:“人迎氣口二脈均停,獨嫌脾脈太旺,腎脈微小。脾脈屬土,腎脈屬水。土旺水竭,由其土來克水。是以先天不足,精物凋稀,是以孕育難成。縱然成之,此兒亦不能長壽。老夫有靈丹二顆相送,待你夫妻食進,自然孕育不朽。兼生貴子,後為朝中輔佐。”講罷,善入內室,忙取謝金。一霎時,不見了醫士,方知神人下界。喚妻燃香秉燭,望空叩謝。

一日晚膳,夫妻坐下言談此事:“莫非神人降世,倘生一子保養,則我夫妻有倚,祖宗有賴。”夜入羅幃,夫妻交會之際,不期有孕在身。十月懷胎已滿,樂生一子,果應其言。夫妻不勝大喜。彌月之期,改名賜德。諸親六眷皆來恭賀。

不覺鬥牛每催,歲月如流,賜德長成七歲。其父略教之一二,賜德學讀誦問隨答,其父甚喜。次年,送與何能漢先生教授,連讀三年。一日先生出對,門前有竹一林,池塘一眼。先生承物而出之,對云:“門前有竹能棲鳳。”賜德就將學館的物對之:“池上無魚不化龍。”先生讚嘆高才。先生又出一對,海中有一龜,崗岸上有一獅子山,對云:“出水靈龜白日浪中浮海面。”賜德對云:“望雲獅子青宵嶺頂臥煙霞。”先生又出一對:“屋上鰲魚難煲難蒸難待客。”賜德對曰:“祠前獅子不行不舞不驚人。”讀書不過三年,對答如流。而至十五歲,四書、五經、春秋、禮記,無不通曉。每館中作會,俱占頭名。學問深廣,出言過眾。縱筆成文,開口成章。考縣試占頭名,府試亦然。道試第一名案首黌宮。此人文章從無居第二之名。十七歲鄉試解元,十八歲二甲第一名進士,一連三捷。

一日事暇,訪拜詹事府左春坊洪文耀,原系江西吉安府吉水縣人氏。賜德訪拜,分賓坐定,言及親事:“可曾乘龍否?”賜德復命:“學生家貧尚未緣娶。”文耀道:“既未乘龍,老夫家有一小女,年方二九,意欲招東床。進士意下如何?”賜德再復:“家有嚴慈,國小生焉敢擅專。”傍有吏科右給事道:“左春坊洪亦是吉水新科進士,鄧亦是吉水,翁婿同府又是同縣,豈不是姻緣偶然。老拙願為執柯,何等美哉。”自此輔就姻緣,招為一門東床。一日翁婿坐下,洪文耀道:“賢婿,老夫自是家鄉一別,二十四秋未曾一返。吾今年紀有了,意欲上本歸田,未知聖上準否?若是聖旨恩德,準吾本意,翁婿二人一同回鄉何不美哉。”於是上本,告老歸田。聖上準賜回鄉。洪文耀帶領家眷,翁婿二人一同回鄉。文耀拜訪親家,賜德歸見父母,一家喜樂團圓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