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官部·卷五十
作者:李昉
○尹
《春秋傳》曰: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尹,正也。)
《漢書》曰:內史,周官,秦因之,掌治京師。景帝二年,分置左、右內史。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京兆尹。(張晏曰:地高曰京。《左傳》曰:"莫之與京。"十億曰兆。尹者正也。)秩二千石,銀印、青綬、進賢兩梁冠、絳朝服,佩水蒼玉。
又曰:趙廣漢,字子都,涿郡人也,守京兆尹。廣漢為人強力,天性精於吏職。見使吏民,或夜不寢至旦。尤善為鉤距,以得事情。(蘇峻曰:鉤得其情,吏不得去。)鉤距者,設如欲知馬價,則先問狗,次問羊,又問牛,然後及馬,參伍其價,以類相準,則知馬之賤貴不失實矣。銖兩之奸,皆知之。長安少年數人會窮里空會謀共劫人,坐語未訖,廣漢使捕治,具服。廉明,威制豪強,百姓追思,歌之至今。
又曰:元始五年,有一男子乘黃犢車,建黃旐,衣黃襜褕逕來。詣北闕,自謂衛太子。京兆雋不疑後到,叱從吏,使收縛之,曰:"昔蒯聵違命出奔,輒距而不納,《春秋》是之。衛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來自詣,此罪人也。"遂送詔獄,由是名聲重於朝廷。在位者皆自以不及。廷尉驗治,何人竟得奸詐。本夏陽人,姓成名方遂,貌一似戾太子。
又曰:張敞為京兆尹。朝廷每有大議,引古今,處便宜,公卿皆服。敞無威儀,時罷朝會,過走馬章台街,(或曰:在長安中,在章台下街。)使御史驅,自以便面拊馬。又為婦畫眉,長安中傳張京兆眉憮。(憮,大也。孟康曰:憮音詡,北方人謂為妍。)有司以奏,上問之,對曰:"臣聞閨房之內,夫婦之私,有過於畫眉者。"上愛其能,然不得大位。為京兆尹九年,與楊惲厚,坐惲大逆誅。
又曰:張敞冬為尹,一日捕諸偷得數百人,由是市無偷盜。
又曰:王尊、王章、王駿並為京兆,有名,京師稱曰:"前有趙、張,後有三王。"
《後漢書》曰:袁安為河南尹。政號嚴明,然未曾以贓罪鞫人,常稱曰"凡學士者,高則望宰相,下則希牧守。錮人於聖世,曰尹不忍為也。"聞之者感激自厲。在職十年,京師肅然,名重於朝廷。
又曰:張酺入為河南尹。竇景家人復擊傷市卒,吏捕得之,景怒,遣緹騎侯海等五百人毆傷市丞。(《說文》曰:緹,帛丹黃色也。《漢宮儀》曰:執金吾有緹騎。)酺部吏楊章等窮究,正海罪,徙朔方。景忿怨,乃移書辟章等六人為執金吾吏,欲固執之。章等惶恐,入白酺,願自引贓罪,以辭景命。酺即上言其狀。竇太后詔報:"自今執金吾辟吏,皆勿遣。"
又曰:楊彪遷侍中、京兆尹。光和中,黃門令王甫使門生於郡界辜搉官財物七千餘萬,(《華嶠書》曰:甫使門生翹辜搉解。見《靈帝紀》。)彪發其奸,言之司隸校尉陽球,因此奏誅甫,天下莫不愜心。
又曰:延篤,字叔固,及邊鳳皆為京兆尹,並有能名。語曰:"前有張、趙,後有邊、延。"張、趙即趙廣漢及張敞也。
又曰:梁冀為河南尹,居職暴恣,多非法。父商所親客洛陽令呂放,頗與商言及冀之短,商以讓冀,冀即遣人於道刺殺放。而恐商知之,乃推疑於放怨仇,請以放弟禹為洛陽令。(安尉放家,欲以滅口。)使捕之,盡滅其宗親、賓客百餘人。
又曰:王梁為河南尹,穿渠引谷水注洛陽城下,東寫鞏川,及渠成而水不流。七年,有司劾奏之,梁慚懼,上書乞骸骨。
謝承《後漢書》曰:周暢,字伯時。性仁慈,為河南尹。永初二年,夏旱,久禱無應,暢自收葬洛陽城旁客死骸骨凡萬餘人,應時澍雨,歲乃豐稔。
袁山松《後漢書》曰:延篤,字叔堅。南陽人也,為京兆尹,正身率下,民不忍欺。
應邵《漢官儀》曰:河南尹,所治周地也。洛陽本成周,周之衰微,分為東西周。秦兼天下,置三川洛河伊也。漢更名河南。孝武皇帝增曰太守。世祖中興,徙都洛陽,改號為尹。尹,正也。《詩》云:"赫赫師尹。"
《魏志》曰:鄭渾,字文公,為京兆尹。渾以百姓新集,為制移居之法,使兼復者與單輕者相伍,溫信者與孤老為比,勤稼穡,明禁令,以發奸者。由是民安於農而盜息。
又曰:傅嘏,字蘭石。為河南尹,內掌帝都,外統宗畿,兼主六鄉六遂之士。其民異方雜居,多豪門大族,商賈胡貊,天下四會,利之所聚,而奸之所生也。前尹司馬芝舉其綱而太簡,次尹劉靜綜其綱而太密,後尹李勝毀常法以收一時之聲。嘏立司馬氏之綱統,裁劉氏之綱目以經緯之,李氏所毀以漸補之。郡有七百吏,半非舊也。河南俗黨,五官掾功曹典選職,皆授其本國人,無用異邦人者。嘏各舉其良而用之,分官曹之職,以次考核之。其治以德教為本,然持法有恆而不可犯,見理識情,獄訟不枉,檟楚而得其實。不為小惠,有所薦達及大益於民事,皆隱其端跡,若不由已出。故當時無赫赫之名,使民久而後安者也。
又曰:司馬芝,字子華,為河南尹,教群下曰:"蓋君能設教,不能使吏必不犯也。吏能犯教,而不能使君必不聞也。夫設教而犯,君之劣也;犯教而聞,吏之禍也。君劣於上,吏禍於下,此政事所以不理也。可不勉之哉!"於是下吏莫不自厲。
又曰:劉馥,字子靖,出為河南尹。散騎常侍應璩以書與子靖曰:"入作納言,出臨京任,富民之術,日引月長。"
王隱《晉書》曰:樂廣,字彥輔,為河南尹。故郡中前多怪,後人皆於廊下郵傳中治事,無敢在廳事者,惟廣處之自苦。白日戶自閉,二子凱、模等懾怖,廣使掘牆孔得狸,以絕代者,乃相承入止。
又曰:庾純,字謀甫。太始六年詔曰:"河南大郡,四方表則,中書令庾純清粹忠正,才紹治化,其以純為河南尹。"
又曰:劉隗補丹陽尹。雖在外,而萬幾秘密皆預聞之。
《晉書》曰:羊曼為丹陽尹。時朝士過江初拜官,相飾供饌。曼拜丹陽尹,客來早者得佳設,日晏則漸罄,不復及精,隨客早晚而不問貴賤。有羊固拜東海太守,竟日皆美,雖晚至者猶獲盛饌。論者以固之豐腆,乃不如曼之真率。
《晉起居注》曰:武帝鹹寧三年詔曰:"河南百郡之首,其風教宜為遐邇所模,以導齊之。侍中奉車都尉王恂,忠亮篤誠,才兼外內,明於治化。其以恂為河南尹。"
《晉中興書》云:晉天興元年,改丹陽內史為丹陽尹。
《宋書》曰:劉秀之遷丹陽尹。先是,秀之從叔穆之為丹陽尹,與子弟於廳事上飲宴,秀之亦與焉。廳事柱有一穿,穆之謂子弟及秀之曰:"汝等試以栗遙擲此柱,若能入穿,後必得此郡。"穆之諸子並不能中,惟秀之獨入焉。
《唐書》曰:開元初,改雍州長史為京兆尹,總理眾務。
又曰:鄭珣瑜,出為河南尹。珣瑜既入境,官吏以逼降誕日,珣瑜到即後於是,乃送所獻馬、齎印於路,以例告珣瑜;曰:"未上官不可遽有進獻。"及既上,即過時矣,遂不獻。
又曰:郭英乂。時嚴武卒,元載薦英乂代之,遂兼成都尹,充劍南節度使。英乂到成都,肆行不軌,無所忌憚。玄宗舊宮置為道士觀,內有玄宗鑄金真容及乘輿,侍衛圖畫。先是,節度使每至,皆先拜而後視事。英乂以觀地有形勝,乃入居之,其真容及圖畫,悉遭毀壞。見者無不憤怒。
又曰:英乂為成都尹,頗恣狂盪,聚女人騎驢擊球,制鈿驢鞍及諸服用,皆侈靡裝飾,日費數萬,以為笑樂。未嘗問百姓間事,人頗怨之。
又曰:許孟容為京兆尹。神策軍吏李昱假貸長安富人錢八千貫,滿三歲不償。孟容遣吏收捕械繫,克日命還之,曰:"不及期當死。"自興元已後,禁軍有功,又中貴之尤有渥恩者,方得護軍,故軍士日益橫,府縣不能制。孟容剛正不懼,以法繩之,一軍盡驚。冤於上,立命中使宣旨,令送本軍,孟容系之不遣。中使再至,乃執奏曰:"臣誠知不奉詔當誅,然臣職司輦轂,合為陛下彈抑豪強。錢未盡輸,昱不可得。"上以其守正,許之。自此豪右斂跡,威望大震。
又曰:劉棲楚為京兆尹,摧抑豪右,不顧患難,事無大小必設鉤鉅,故時人重之。或稱其機變,往往有類於西漢時趙廣漢者。
又曰:李傑為河南尹。傑既勤於聽理,每有訴列,雖衢路當食,無廢處斷。由是官無留事人,人吏愛之。先是,河汴之間有梁公堰,年久堰破,江淮漕運不通。傑奏調發汴,鄭丁夫以濬之,省功速就,公私深以為利。刻石水濱,以紀其績。
又曰:柳仲郢為河南尹,以寬惠為政,言事者以為不類京兆之政。仲郢曰:"輦轂之下,彈壓為先,郡邑之治,惠養為本,何取類耶?"
又曰:蘇震為太常卿。是歲東都耆老,表乞行幸,上重違其心,選勤舊勛賢為之牧守,遂以震為河南尹,兼御史中丞,仍充東都畿甸觀察使。
《英雄記》曰:董卓廢少帝,自公卿已下莫不卑下於卓,惟京兆尹蓋勛長揖爭禮,見者皆為失色。
《李燮別傳》曰:燮字德公,京兆人。拜京兆尹,吏民愛敬,乃作歌曰:"我府君,道教舉。恩如春,威如虎。愛如母,訓如父。"
《李郃別傳》曰:鄧騭弟豹為將作大匠。河南尹缺,豹欲得之。上及騭兄弟亦欲用,難便召拜,下詔令公卿舉,騭以旨遣人諷公卿悉舉豹。李郃曰:"司隸河南尹,當整頓京師,檢御貴戚,今反使親家為之,必不可為後法。"公舉司隸羊浸不舉豹。豹竟不得尹,恨公卿不舉,對士大夫曰:"李公寧能不舉我,故我不得尹耶!"
《莊子》曰:孫叔敖能以爵祿為己害,故三為令尹,三去令尹,而色不變。
《語林》曰:蘇峻新平,溫、庾諸公以朝廷初復,京尹宜得望實,惟孔君平可以處之。孔固辭,二公逼諭甚苦。孔敖然曰:"先帝大漸,卿輩身侍御床,口行詔令,孔垣爾時正瑣臣耳,何與國家事不可!今日喪亂而猥見逼迫,吾俎豆上腐肉,任人割截耶!"庾愧不能答。
《說苑》曰:楚令尹子文之族乾法者,廷理釋之,子文責之曰:"吾豈為私意耶,何廷理之駁於法也!不置刑地吾將死。"廷理懼,遂刑其人。國人聞之曰:"若令尹之公也,吾黨何憂!"乃相與作歌曰:"子文之族,犯國法程,廷理釋之,子文不聽。"
《通典》曰:凡帝王所都皆曰尹,南朝曰丹陽尹,後魏初曰代尹,東魏曰魏尹,北齊曰清都尹。
楊雄《河南尹箴》曰:茫茫天區,畫冀為京。商邑翼翼,四方之經。爰作卿士,以尹王州。風化攸興,萬國承流。
梁·邵陵王《讓丹陽尹初表》曰:臣進非民譽,退異宗英,屍居戎號,已紊彝典,況京兆五守,西漢難追;河南二尹,東京罕繼。審已循涯,自知莫可;街談巷議,尤見不勝。
梁·庾肩吾《為南康王讓丹陽尹表》曰:臣聞劍鏤七星,非有司天之用;縑圖五嶽,寧識崇朝之雲。是知策彼泥龍,不能令其逐日;乘斯流馬,安可使其奔電。方今振鷺盈庭,白駒空谷,惟帝念功,惟明克允。君子之國,罕聞其讓;石門之水,獲免於貪。
○少尹
《唐書》曰:李憕為東京少尹。時蕭胤為尹,依倚權貴,蒞事多不法。憕以公直正之,人用繄賴。又道士孫甑生以左道求進,托以修功德,往來嵩山,求請無度,憕必挫之。
《五代史·後唐書》曰:李承勛累遷至太原少尹。劉守光之僣號也,莊宗遣承勛往使,伺其釁端。承勛至幽州,見守光如藩方交聘之禮,謁者曰:"燕王為帝矣,可行朝禮。"承勛曰:"吾大國使人,太原亞尹,是唐帝除授。燕主自可臣其部人,安可臣我哉!"守光聞之不悅,拘留於獄,數日出而訊之曰:"臣我乎?"承勛曰:"燕君能臣我王,則我臣之。吾有死而已,安敢辱命!"會王師討守光,承勛竟沒於燕中。
○留守
《東觀漢記》曰:和帝南巡祠園廟,張禹以太尉留守北宮,大官朝夕送食。
《後漢書》曰:車駕征張步,留伏湛居守。時烝祭高廟,(冬祭曰蒸也。)而河南尹、司隸校尉於廟中爭論,湛不舉奏,坐策免。
《吳志》曰:孫權征新城,使登居守,總知留事。時年穀不豐,頗有賊盜,乃表定科令,所以防禦,甚得止奸之要。
《晉書》曰:張方劫惠帝,幸長安。僕射荀藩等與其遺官在洛陽為留台,承制行事,號為東西台。
《後魏書》曰:高祖南伐,以太尉元丕、廣陵王羽留守京師,並加持節。
又曰:荀頹。大駕行幸三州,頹留守京師。沙門法秀謀反,頹率禁兵收掩畢獲,內外晏然。駕還,飲至文明太后,曰:"當爾之日,卿若持疑,不即收捕,處分失所,則事成不測矣。今京畿不擾,宗廟社稷安者,實卿之功也。"
《隋書》曰:楊瓚。平齊之役,諸王鹹從,留瓚居守,帝謂之曰:"六府事殷,一以相付重,朕將遂事東方,無西顧之憂矣。"其見親信如此。
《唐書》曰:儀鳳元年,司農卿韋弘機為東都留守。時有道士朱欽遂為中宮所使,至都所為橫恣,弘機執而囚之,因奏曰:"道士假稱中宮驅使,依倚形勢。臣恐虧損皇明,為禍患之漸。"高宗特發中使賜書慰諭,仍雲不須漏泄。
又曰:武后垂拱中,文昌右丞相蘇良嗣為京留守。時尚方監裴匪躬檢校京苑,將鬻苑中果菜以收其利。良嗣駁之曰:"昔公儀休相魯,猶能撥葵去織,未聞萬乘之主鬻其果菜以與下人爭利也。"
又曰:柳公綽為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觀察使等。是歲,北虜遣梅祿將軍李暢以馬萬匹來市,且曰朝貢。所經過,守帥每假禮分,嚴其兵備。留館則戒卒於外,懼有襲奪太原故事,亦出兵送之。暢至界上,公綽獨使牙門將祖孝恭單馬勞焉,待以修好之意。暢感義出涕,徐驅道中,不妄馳獵。及至關,牙門令譯引謁,晏以常禮。及市馬歸,竟不敢有所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