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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神仙七

作者:李昉、扈蒙、徐鉉等

白石先生 皇初平 王遠 伯山甫 馬鳴生 李八百 李阿

白石先生

白石先生者,中黃丈人弟子也,至彭祖時,已二千歲余矣。不肯修升天之道,但取不死而已,不失人間之樂。其所據行者,正以交接之道為主,而金液之藥為上也。初以居貧,不能得藥,乃養羊牧豬,十數年間,約衣節用,置貨萬金,乃大買藥服之。常煮白石為糧,因就白石山居,時人故號曰白石先生。亦食脯飲酒,亦食穀食。日行三四百里,視之色如四十許人。性好朝拜事神,好讀幽經及太素傳。彭祖問之曰:“何不服升天之藥?”答曰:“天上復能樂比人間乎?但莫使老死耳。天上多至尊,相奉事,更苦於人間。”故時人呼白石先生為隱遁仙人,以其不汲汲於升天為仙官,亦猶不求聞達者也。(出《神仙傳》)

皇初平

皇初平者。丹溪人也。年十五,家使牧羊,有道士見其良謹,便將至金華山石室中,四十餘年,不復念家。其兄初起,行山尋索初平,歷年不得。後見市中有一道士,初起召問之曰:“吾有弟名初平,因令牧羊,失之四十餘年,莫知死生所在,願道君為占之。”道士曰:“金華山中有一牧羊兒,姓皇,字初平,是卿弟非疑。”初起聞之,即隨道士去,求弟遂得,相見悲喜。語畢,問初平羊何在,曰:“近在山東耳。”初起往視之,不見,但見白石而還,謂初平曰:“山東無羊也。”初平曰:“羊在耳,兄但自不見之。”初平與初起俱往看之。初平乃叱曰:“羊起。”於是白石皆變為羊數萬頭。初起曰:“弟獨得仙道如此,吾可學乎?”初平曰:“唯好道,便可得之耳。”初起便棄妻子留住,就初平學。共服松脂茯苓,至五百歲,能坐在立亡,行於日中無影,而有童子之色。後乃俱還鄉里,親族死終略盡,乃復還去。初平改字為赤松子,初起改字為魯班。其後服此藥得仙者數十人。(出《神仙傳》)

王遠

王遠,字方平,東海人也。舉孝廉,除郎中,稍加中散大夫。學通五經,尤明天文圖讖河洛之要,逆知天下盛衰之期,九州吉凶,如觀之掌握。後棄官,入山修道。道成,漢孝桓帝聞之,連征不出。使郡國逼載,以詣京師,遠低頭閉口,不答詔。乃題宮門扇板四百餘字,皆說方來之事。帝惡之,使削去。外字適去,內字復見,墨皆徹板里,削之愈分明。

遠無子孫,鄉里人累世相傳供養之。同郡太尉陳耽,為遠營道室,旦夕朝拜之,但乞福,未言學道也。遠在陳家四十餘年,陳家曾無疾病死喪,奴婢皆然。六畜繁息,田桑倍獲。遠忽語陳耽曰:“吾期運當去,不得久停,明日日中當發。”至時遠死,耽知其仙去,不敢下著地,但悲啼嘆息曰:“先生舍我,我將何怙?”具棺器燒香,就床衣裝之。至三日夜,忽失其屍,衣冠不解,如蛇蛻耳。

遠卒後百餘日,耽亦卒。或謂耽得遠之道化去;或曰,知耽將終,故委之而去也。

初遠欲東入括蒼山,過吳,住胥門蔡經家。蔡經者,小民耳,而骨相當仙。遠知之,故往其家。遂語經曰:“汝生命應得度世,欲取汝以補官僚耳。然少不知道,今氣少肉多,不得上去,當為屍解,如從狗竇中過耳。”於是告以要言,乃委經而去。經後忽身體發熱如火,欲得冷水灌之。舉家汲水灌之,如沃焦石。如此三日,銷耗骨立,乃入室,以被自覆。忽然失之。視其被內,唯有皮,頭足具如蟬脫也。

去十餘年,忽還家,容色少壯。鬢髮霅黑。語家人曰:“七月七日,王君當來,其日可多作飲食,以供從官。”至其日,經家乃借瓮器,作飲食百餘斛,羅列布置庭下。是日,王君果來。未至,先聞金鼓簫管人馬之聲,比近皆驚,莫知所在。及至經舍,舉家皆見遠。冠遠遊冠,朱衣,虎頭鞶囊,五色綬,帶劍。黃色少髭,長短中形人也。乘羽車,駕五龍,龍各異色,前後麾節,幡旗導從,威儀奕奕,如大將軍也。有十二伍伯,皆以蠟封其口,鼓吹皆乘龍,從天而下,懸集於庭。從官皆長丈余,不從道衢。既至,從官皆隱,不知所在,唯獨見遠坐耳。

須臾,引見經父母兄弟,因遣人召麻姑,亦莫知麻姑是何人也。言曰:“王方平敬報,久不到民間,今來在此,想姑能暫來語否?”須臾信還,不見其使,但聞信語曰:“麻姑載拜。不相見忽已五百餘年,尊卑有序,拜敬無階。煩信承來在彼,食頃即到。先受命當按行蓬萊,今便暫住,如是當還,還便親覲,願未即去。”如此兩時,聞麻姑來。來時亦先聞人馬聲。既至,從官半於遠也。

麻姑至,蔡經亦舉家見之。是好女子,年可十八九許,於頂上作髻,余發散垂至腰。衣有文采,又非錦綺,光彩耀目,不可名狀,皆世之所無也。入拜遠,遠為之起立。坐定,各進行廚,皆金盤玉杯無限也,餚膳多是諸花,而香氣達於內外。擘脯而食之,云:麟脯。

麻姑自說云:“接侍以來,已見東海三為桑田。向到蓬萊,又水淺於往日會時略半耳,豈將復為陵陸乎?”

遠嘆曰:“聖人皆言海中行復揚塵也。”

麻姑欲見蔡經母及婦等,時經弟婦新產數日,姑見知之,曰:“噫,且立勿前,即求少許米來。”得米擲之墮地,謂以米祛其穢也。視其米皆成丹砂。遠笑曰:“姑故年少也,吾老矣,不喜復作如此狡獪變化也。”遠謂經家人曰:“吾欲賜汝輩美酒,此酒方出天廚,其味醇濃,非俗人所宜飲,飲之或能爛腸,今當以水和之,汝輩勿怪也。”乃以斗水,合升酒攪之,以賜經家人,人飲一升許,皆醉。良久酒盡,遠遣左右曰:“不足復還取也。”以千錢與餘杭姥,乞酤酒。須臾信還,得一油囊酒,五斗許。使傳餘杭姥答言:“恐地上酒不中尊飲耳。”

麻姑手爪似鳥,經見之,心中念曰:“背大癢時,得此爪以爬背,當佳之。”遠已知經心中所言,即使人牽經鞭之,謂曰:“麻姑神人也,汝何忽謂其爪可爬背耶?”但見鞭著經背,亦莫見有人持鞭者。遠告經曰:“吾鞭不可妄得也。”

經比舍有姓陳者,失其名,嘗罷縣尉,聞經家有神人,乃詣門叩頭,求乞拜見。於是遠使引前與語。此人便欲從驅使,比於蔡經。遠曰:“君且向日而立。”遠從後觀之曰:“噫,君心邪不正,終未可教以仙道,當授君地上主者之職司。”臨去,以一符並一傳,著以小箱中,與陳尉。告言“此不能令君度世,止能存君本壽,自出百歲向上。可以攘災治病者,命未終及無罪者,君以符到其家,便愈矣。若邪鬼血食作祟禍者,便帶此符,以傳敕吏,遣其鬼。君心中亦當知其輕重,臨時以意治之。”陳以此符治病有效,事之者數百家。壽一百一十歲而死。死後子弟行其符,不復驗矣。

遠去後,經家所作飲食,數百斛皆盡,亦不見有人飲食也。經父母私問經曰:“王君是何神人,復居何處?”經曰:“常在崑崙山,往來羅浮括蒼等山,山上皆有宮室。主天曹事,一日之中,與天上相反覆者十數過。地上五嶽生死之事,皆先來告王君。王君出,城(雲笈七籤卷一○九引《神仙傳》城作或不)盡將百官從行,唯乘一黃麟,將十數侍人。每行常見山林在下,去地常數百丈,所到則山海之神皆來奉迎拜謁。”

其後數十年,經復暫歸家,遠有書與陳尉,其書廓落,大而不工。先是人無知方平名遠者,因此乃知之。陳尉家於今世世存錄王君手書,並符傳於小箱中。(出《神仙傳》)

伯山甫

伯山甫者,雍州人也。入華山中,精思服食,時時歸鄉里省親,如此二百年不老。到人家,即數人先世以來善惡功過,有如臨見。又知方來吉凶,言無不效。其外甥女年老多病,乃以藥與之。女時年已八十,轉還少,色如桃花。漢武遣使者行河東,忽見城西有一女子,笞一老翁,俯首跪受杖。使者怪問之,女曰:“此翁乃妾子也,昔吾舅氏伯山甫,以神藥教妾,妾教子服之,不肯,今遂衰老,行不及妾,故杖之。”使者問女及子年幾,答曰:“妾已二百三十歲,兒八十矣。”後入華山去。(出《神仙傳》)

馬鳴生 

馬鳴生者,臨淄人也,本姓和,字君賢。少為縣吏,捕賊,為賊所傷,當時暫死,忽遇神人以藥救之,便活。鳴生無以報之,遂棄職隨神。初但欲治金瘡方耳,後知有長生之道,乃久隨之,為負笈,西之女兒山,北到玄丘,南至廬江,週遊天下,勤苦歷年,及受《太陽神丹經》三卷歸。入山合藥服之。不樂升天,但服半劑,為地仙,恆居人間。不過三年,輒易其處,時人不知是仙人也。怪其不老。後乃白日升天而去。(出《神仙傳》)

李八百

李八百,蜀人也,莫知其名。歷世見之,時人計其年八百歲,因以為號。或隱山林,或出市廛。知漢中唐公昉有志,不遇明師,欲教授之。乃先往試之,為作客傭賃者,公昉不知也。八百驅使用意,異於他客,公昉愛異之。八百乃偽病困,當欲死,公昉即為迎醫合藥,費數十萬錢,不以為損,憂念之意,形於顏色。八百又轉作惡瘡,周遍身體,膿血臭惡,不可忍近。公昉為之流涕曰:“卿為吾家使者,勤苦歷年,常得篤疾,吾取醫欲令卿愈,無所吝惜。而猶不愈,當如卿何!”八百曰:“吾瘡不愈,須人舐之當可。”公昉乃使三婢,三婢為舐之。八百又曰:“婢舐不愈,若得君為舐之,即當愈耳。”公昉即舐。復言無益,欲公昉婦舐之最佳。又復令婦舐之。八百又告曰:“吾瘡乃欲差,當得三十斛美酒,浴身當愈。公昉即為具酒,著大器中。八百即起,入酒中浴,瘡即愈,體如凝脂,亦無餘痕。乃告公曰:“吾是仙人也,子有志,故此相試。子真可教也,今當授子度世之訣。”乃使公昉夫妻,並舐瘡三婢,以其浴酒自浴,即皆更少,顏色美悅。以丹經一卷授公昉。公昉入雲台山中作藥,藥成,服之仙去。(出《神仙傳》)

李阿

李阿者,蜀人,傳世見之不老。常乞於成都市,所得復散賜與貧窮者。夜去朝還,市人莫知所止。或往問事,阿無所言。但占阿顏色,若顏色欣然,則事皆吉;若容貌慘戚,則事皆凶;若阿含笑者,則有大慶;微嘆者,則有深憂。如此候之,未嘗不審也。有古強者,疑阿異人,常親事之,試隨阿還,所宿乃在青城山中。強後復欲隨阿去,然身未知道,恐有虎狼,私持其父大刀。阿見而怒強曰:“汝隨我行,那畏虎也!”取強刀以擊石,刀折壞。強憂刀敗。至旦隨出,阿問強曰:“汝愁刀敗也?”強言實恐父怪怒。阿則取刀,左手擊地,刀復如故。強隨阿還成都,未至,道逢人奔車,阿以腳置其車下,轢腳皆折。阿即死,強怖,守視之。須臾阿起,以手撫腳,而復如常。強年十八,見阿年五十許,強年八十餘,而阿猶然不異。後語人被崑崙山召,當去。遂不復還也。(出《神仙傳》)

譯文

白石先生 皇初平 王遠 伯山甫 馬鳴生 李八百 李阿

白石先生

白石先生是中黃丈人的弟子,古代仙人彭祖在世時,白石先生已活了兩千歲了。他並不熱衷於得道成仙,只是希望長生不死就可以了,所以對人間的享樂都不放棄。他最注重的就是節制男女交合的事,經常服用的藥只有用金石煉成的丹液。起初由於非常貧窮沒有錢買藥,他就養羊餵豬,節衣縮食。積攢了不少錢,就開始經常買藥服用。他還經常煮白石當飯吃,又住在白石山中,所以當時人們都稱他為白石先生。但他也吃肉喝酒,也吃五穀雜糧。他可以一天走三四百里,雖然兩千多歲了,看著仍像四十多歲的人。他好朝拜神仙,愛讀著名道家浮丘公著的《相鶴經》和論述宇宙物質構成的《太素傳》。彭祖有一次問白石先生,“你為什麼不服用可以成仙的藥呢?”白石先生回答說,“天上能有人間這么多的歡樂嗎?我只求不老不死就滿足了。再說天上有那么多的神仙,我去侍奉他們,比在人間可苦多了。”所以當時人們都稱白石先生為“隱居世人的神仙”,因為他並不苦苦追求升天當仙官,正如在世人不追求功名利祿。

皇初平

皇初平是丹溪人。十五歲時,家裡讓他出去放羊,遇見一個道士,道士看他憨厚善良,就把他領到浙江金華山的山洞中,一去就是四十多年,他也不再想家。他的哥哥叫皇初起,進山尋找,找了好幾年也找不到。後來他在街上見一個道士,就向他打聽說,“我有個弟弟叫皇初平,家裡讓他放羊,已經走失了四十多年,不知他的死活,也不知他在什麼地方,懇求道長給算一算。“道士說,金華山中有一個放羊的小孩,姓皇字初平,肯定就是你的弟弟了。”初起聽後就跟著道士,到金華山里找到了弟弟,兄弟相見悲喜交加。初起就問初平那羊都哪去了,初平說,“就在東邊山坡上。”初起就到東山坡上去找,沒看見羊,只看見一堆白石頭,就回來對初平說,“東山坡上哪裡有羊啊?”初平說“羊就在那兒,只是哥哥你看不見罷了。”初平就領哥哥來到東山坡,吆喝了一聲“羊快起來!”只見那些白石頭一下子變成了幾萬頭羊。初起說,“弟弟你已經得了仙道,我能學成嗎?”初平說。“只要你誠心修道,就能學成。”初起就離開了妻子兒女,來跟弟弟學道。和他一起服用松脂和茯苓,活到了五百歲,修煉得能坐在那裡忽然消失,在大白天走路,誰也看不見他,面容也像孩童一樣。後來兄弟倆一起回鄉,見親族都已死光了,就又回了山。初平改名赤松子,初起改名叫魯般。後來服他們的藥成仙的有好幾十人。

王遠

王遠,字方平,是東海人。曾被舉薦為孝廉,任過郎中,後來升任為中散大夫。熟讀《尚書》、《經》、《春秋》、《易經》、《儀禮》五部經典,尤其精通天文、河圖、符命的深奧理論,可以預知天下盛衰的日期,九州將要有什麼吉凶禍福,他都了如指掌。後來他辭去官職進山修道。

修成得道後,漢孝桓帝劉志聽說後,幾次召他進宮,他始終不出山。桓帝又派地方官吏去找他,強迫他上車,把他拉到京城。但他見了桓帝後,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桓帝問話,劉遠也不回答。後來他在宮門上題了四百多字,說的都是未來的事。桓帝十分生氣,讓把宮門上的字用刀削去。面上的字剛削掉,板里的字又顯了出來,因為字的墨已滲透到門板里了,越削越清楚。

王遠沒有後代,他家鄉的人世代相傳供養他。同郡有個太尉叫陳耽,專門為王遠建了一座修道的專室,並早晚向他行禮叩拜,只說是向他祈福,並不說想跟他學道。王遠在陳耽家住了四十多年,陳家沒有一個人生病或死亡,連奴僕婢女都平安無恙。陳家始終六畜興旺,莊稼豐收。

有一天王遠突然對陳耽說,“我的陽壽到了,不會再在你這裡久留,明天中午我就去了。”果然第二天中午就死了。陳耽知道王遠已經升仙而去,不敢把他的屍體放在地上,只是悲痛地哭道:“先生扔了我走了,今後我還能依靠誰呢?”就作了棺材,燒上香燭,用床單包起他的屍體。三天后的夜晚,屍體忽然不見了,但他的衣服並沒有解開,像蛇蛻皮一樣留在床上。王遠死後一百多天,陳耽也死了。有人說陳耽得到了王遠的道術也成仙飛升了;也有人說王遠知道陳耽快死了所以才離開他先走了。

在此之前,王遠曾打算往浙江東南的括蒼山,經過江蘇吳郡,住在蘇州西門的蔡經家。蔡經是個普通老百姓,然而從骨相上看可以成仙,王遠看出來了,所以住在他家。王

遠對蔡經說,“你命中該得道成仙,上天打算接你去補充仙宮的缺額,由於你從年輕時就沒有學習道術的修煉,所以你現在精氣少而身子肥胖,不可能成仙飛升。只有從肉體中解脫出來才能成仙,肉身的解脫不過像從狗洞中鑽出去一樣,你不要怕。”於是王遠就把解脫肉體的方術傳授給蔡經。然後就離開他去了。

蔡經後來突然身體變得像火一樣發熱,要求家裡人用冷水澆他。全家就都打來水向他身上澆,像澆一塊燒焦的石頭。這樣澆了三天水,蔡經就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了。然後家裡人把蔡經弄到屋裡床上躺下,他用被子把自己完全蒙上,忽然就不見了。揭開被子一看,只留下全身的皮,像蟬蛻下的皮一樣。

蔡經去了十幾年後,突然又回到家來,容貌像青年一樣,身體強壯,頭髮鬍鬚又密又黑。蔡經對家裡人說:“七月七日王遠要到咱家來,那天要多多作些飯菜,好招待他的隨從官員們。”

到了七月七日那天,蔡經家借了不少炊具,作了好幾百斗糧食的飯,擺放在院子裡,後來王遠果然來了。王遠來到之前,先聽見了敲鑼打鼓吹奏簫管的音樂聲和人喊馬嘶聲,周圍鄰居們都十分驚恐,也看不見仙人究竟在哪裡。及王遠來到蔡經的家,家人們全看到了他。

只見他穿著大紅袍服,頭戴遠遊冠,腰帶上掛著虎頭形的裝綬帶用的皮包,繫著五色的綬帶,掛著寶劍。看他臉上有淡黃色的少年人的唇髭,中等身材。他乘著有翠羽傘蓋的車,車由五條龍拉著,車的前後都是手執旗幡旌節的儀仗侍從,像大將軍般的十分威風。有十二個差役在前面開道,他們的嘴都用蠟封著,接著又有一隊騎著龍的樂隊從天而降,聚集在院子裡。還有一些身高一丈多的隨從官員,都沒在道路上站立,而是停在空中。

王遠到了以後,所有的隨從儀仗立刻不見了,只有王遠坐在那裡。過了片刻,王遠召見了蔡經的父母兄弟,然後又派人請麻姑到這兒來,大家都不知道麻姑是什麼人。王遠讓派去請麻姑的人對麻姑說。“王方平恭敬的向麻姑稟報,說他很久不到人間來了。現在他來到人間,不知麻姑您能不能賞光到人間來一趟,一起敘敘話。”

不一會兒麻姑的信使就來了,不見那使者,只聽他發出了聲音說,“麻姑我這裡向王遠君施禮了。我們已經五百年沒見面了,雖然我們地位身份不同,但互相尊重敬仰,沒有什麼尊卑之分。先給你捎去個信,我一頓飯工夫就到。我已接受了使命要到蓬萊仙去視察,必須去一趟,但很快就會回來,回來後我就馬上到你那兒去拜望,希望你等等我不要馬上離開人間。”

過了兩個時辰,就聽說麻姑到了。也是先聽見人馬聲,等到了以後,都看見麻姑的隨從儀仗只有王遠的一半多。麻姑到了以後,蔡經領著全家上前拜見。只見麻姑是個十八九歲的美貌的女子,頭頂上挽了個髮髻,剩下的頭髮都披散下來垂到腰間。衣服上有美麗的圖案,但不是綢緞,卻光彩照人,不知是什麼做的,反正是世上絕對沒有的。

麻姑進屋拜見了王遠,王遠忙站起來還禮。兩人坐完以後,雙方帶來的廚師把各種佳肴呈送上來,食具都是金杯玉盤,不計其數,但盤中的菜餚大都是各種花,香氣立刻充溢了屋子內外。這時賓主切開盤裡的肉干吃,原來是天上麒麟肉作的肉干。

這時麻姑對王遠說,“我從上次接待你以來,已經看見東海三次變成桑園田野了。剛才我到蓬萊仙洲去,看見島周圍的水,比上次我來會見時又淺了一半,是不是蓬萊仙洲的水也要乾涸而變成陸地呢?”王遠感嘆地說。“怪不得聖人也都說過,在海里行走也會揚起灰塵的!”

這時麻姑想看看蔡經的母親和妻子,當時蔡經的弟媳正坐月子,麻姑一看就知道她剛生完孩子,立刻說,“哎喲,你先站住,不要往前來。”說著他家人拿了一把米撒在地上,說米能除掉產婦身不潔的東西。再一看,灑在地上的米已變成了丹砂。

王遠笑著對麻姑說,“看來你還是年輕好勝啊。我老了,早就不喜歡做這些小小的法術了。”王遠又對蔡經家的人說,“我想賞給你們一些美酒,這酒是剛剛從天上的酒庫裡帶來的,味道非常醇厚,世間人喝不太合適,如果就這樣喝下去,腸子會爛掉,我必須往酒里兌些水,你們別怪罪我。”說罷就用一半水兌了一升酒賜給蔡經家的人,每人喝了一升就都醉了。不一會兒酒喝光了王遠說。“酒不夠了就再去拿。”就命左右的人拿了一千錢到餘杭城的一個老太太那裡去買酒。派去買酒的人片刻就回來了,買來了一油袋子的酒,有五斗多。

餘杭城老太太捎話給王遠說。“我擔心人世上的酒你們喝不慣吧。”

麻姑的手生得像鳥的爪子,蔡經看見就心裡暗想,“如果我後背發癢時,用她那爪子撓一撓,大概會挺舒服吧。”蔡經心裡剛剛一想,王遠就知道了,就讓隨從把蔡經抓來抽了一頓鞭子,斥責蔡經道,“麻姑是神仙,你怎么竟敢胡思亂想讓她為你撓痒痒呢?”只見鞭子抽打在蔡經身上,卻看不見有拿鞭子的人。打完了,王遠對蔡經說,“我的鞭子從不隨便打人,你能挨我的鞭打也是你的造化。”

蔡經的鄰居有個姓陳的,不知道叫什麼名,曾做過縣尉被罷了官,聽說蔡經家來了神仙,就登門磕頭要求拜見神仙。王遠聽說後,就讓把陳某帶上來。見面後,陳某就懇求王遠收留他在他的左右當差,和蔡經在一起。王遠讓陳某面朝太陽站著,從後面觀察他,看後說,“哎呀,你這個人心術不正,我不能教給你成仙得道的事。這樣吧,我讓你當地上的主宰官吧。”陳某臨走時,授給陳某一張符和一塊寫著經文的板子,裝在一個小箱子裡。交給陳某後囑咐說,“這些東西並不能讓你得道轉世,只能使你的壽命延長一百歲以上。如果有那些生病有災的,或者那些沒有什麼罪過不該死的人,你可以拿著這符到他們家去,他們就會消災除病。如果有誰家有妖魔作怪的,你可以拿著這仙符,把陰曹的官吏傳了來,讓他把鬼帶回去。你要根據所遇到的具體情況,見機而行的使用這符。”

陳某用此符給好幾百家消了災除了病。陳某活到一百一十歲才去世。

他死後他的弟子又拿他的符使用,就不再靈了。

王遠離開蔡經家以後。蔡家院子裡擺放的那些飲食都光光的了,但當時並沒有看哪個神仙吃飯。蔡經的父母私下問蔡經王遠是位什麼神,住在哪裡。蔡經說,“他經常住在崑崙山,往來於羅浮山,括蒼山等各山,每個山上都有他的宮室。他主管天曹的事,每天在天上地下反覆來往十幾次。地上三山五嶽的事和人間的生死,都先報告給王遠。他每次出行時,並不帶著百官,只騎著一頭黃色麒麟,帶十幾個侍從。他出行都是騰空飛行,山林都在他下面,離地常好幾百丈,所到之處山海之神都迎接拜見。”

幾十年後蔡經回了次家,王遠讓他帶信給陳某,字寫得很大很潦草。從前沒有人知道王方平就是王遠,由於此信才知。陳縣尉家到現在世代保存著王遠當年親筆寫的信和那仙符,都收藏在王遠當初給陳尉的那個小箱子裡。

伯山甫

伯山甫是古代九州之一的雍州人。進了西獄華山專心修道,服食丹砂仙藥,也常常回到家鄉探親,這樣活了二百歲還不顯老。伯山甫每到別人家去時,就歷數這家人祖祖輩輩的善惡和功過,好像他親眼見過似的。他還知道別人未來的吉凶福禍,說出來沒有不靈驗的。伯山甫的外甥女年老又多病,就給了她一些藥。外甥女當時已經八十多歲,服下藥以後,立刻變得年輕了,面色像桃花樣艷麗。有一次,漢帝派了使者到河東去,忽然看見城西有一個女子用鞭子抽打一個老頭,老頭老老實實地低著頭挨打。使者十分奇怪,就上去問怎么回事,那女子說,“我是在打我兒子哩。從前我的舅舅伯山甫給了我一些仙藥,我叫我兒子吃,他不肯吃,現在就老成這樣,走路連我都不如,慢騰騰地,所以我才打他。”使者問那女子和他兒子都是多大歲數,女子回答說,“我已經二百三十歲,兒子才八十歲。”後來這女子也進了華山修道去了。

馬鳴生 

馬鳴生是山東臨淄人,原來姓和,字君賢。他年輕時當過縣衙里的小官。因為捕捉強盜,被強盜所傷,忽然遇見一個神仙用藥救活了他。馬鳴生覺得無法報答神仙救命之恩,就丟掉了官職跟著神仙去了。一開始他只想得到醫治刀槍紅傷的方,後來知道神仙還有長生的方術,就長期跟隨著神仙,為他挑著書箱,進了河南宜陽縣的女幾山,往北到了玄丘,往南到了安徽的廬江,和神仙一同週遊天下,辛苦勤勞地侍奉神仙很多年,神仙終於給了他三卷《太陽神丹經》。馬鳴生帶著經卷回家後,進山按經上說的方法配了藥服用。因為不願升天成仙,只吃了半副藥就成為地上的神仙,可以永遠住在人世。馬鳴生服藥以後,每三年搬一個地方住,所以人們都不知道他是神仙。他也修造房舍,也有僕人和車馬,和人們完全一樣。他就這樣不斷地換地方住,走遍了九州,過了五百多年,有些人認識他,見他總也不老,十分奇怪。後來他終於大白天成仙,升天而去。

李八百

李八百是四川人,不知道他名叫什麼。由於好幾代人都見過他,推算他已活了八百歲,所以叫他李八百。他有時隱居在山林里,有時又到城鎮裡來。他聽說陝南漢中有個叫唐公昉有志於修道,但沒有高明的老師指點,就打算把修煉的方術教給他。李八百打算先試試唐公昉,就假裝是外地人,到唐公昉家受僱當僕人。李八百對唐公昉侍護得非常細心周到。能充分領會唐公昉的心意,不同於其他的僕人,唐公昉就特別喜歡他,對待他和別的僕人不同,李八百有一次裝病,而且病得要死,唐公昉就給他請醫生抓藥診治,化費了幾十萬錢也不心疼,而且為李八百的病情十分憂慮擔心。李八百又讓自己生了惡瘡,全身都是,又是膿又是血發出很大的臭味,使人不忍心挨近。唐公昉哭著說,“你到我家來當僕人,辛苦了好幾年,現在又得了這樣重的病,我想盡辦法給你治病,化多少錢也不吝惜。可是你的病總也不好,叫我怎么辦啊!”李八百說,“如果用舌頭舔我的瘡,就能好了。”唐公昉就讓三個丫環給李八百舔惡瘡。李八百又說,“丫環舔還是好不了,如果你給我舔,我的瘡就能好了。”公昉就用嘴給他舔瘡。但李八百說,“你舔還是不見好,如果讓你夫人舔就好了。”公昉就讓妻子給他舔瘡。李八百又說,“我的瘡要想完全治好,必須用幾十斗的酒洗澡才行。”於是唐公昉就買了幾十斗的酒裝在一個大桶里,李八百就起床進入酒桶中洗澡,全身的瘡果然立刻好了,而且皮膚白得像凝住的油脂,連一點疤痕都沒有。這時李八百才告訴公昉說,“我是神仙,聽說你有志於修道,所以才來故意考驗你,看來你是可以受教了,現在我要傳授給你成仙的秘訣。”李八百就讓唐公昉夫妻以及三個舔過瘡的丫環都用他洗過澡的酒洗浴,他們立刻都變得十分年輕,而且很漂亮。然後李八百又授給公昉一本煉丹的經書。唐公昉就進入浙江紹興的雲台山中煉製丹藥,服用之後成仙升天而去。

李阿

李阿是四川人,好幾代人都見他不老。李阿常常在成都街上乞討,但卻把討來的東西又都散給了窮苦的人。他夜晚離開成都,第二天早上又回來,人們不知他住在什麼地方。如果問李阿什麼事,李阿從來不回答,但只要看他臉上的表情也就明白了,如果李阿臉露出高興的樣子,那么問的事就是吉利的,如果李阿滿臉愁容,那么問的事就是災禍,如果李阿聽後微笑,就一定有大喜事;如果李阿輕輕嘆口氣,那問事的人一定會有很大的愁事。就這樣向李阿問事。結果都十分靈驗。有個叫古強的人,懷疑李阿不是凡人,就經常侍候李阿,並試著跟李阿走,才知道他住在青城山里。古強打算跟李阿去山中修道,但自己沒有道術,怕遇見山中虎狼,就偷偷帶上他父親的一把大刀。李阿就很生氣地對古強說,“你和我一同走,還用害怕虎狼嗎?”說罷奪過刀摔在石頭上,刀就斷了。古強見刀壞了,心裡很犯愁。第二天早上古強跟著李阿出山時,李阿問道,“你是不是為刀壞了而發愁?”古強說實在是怕回去後被父親責怪。李阿就取來斷了的刀,用左手把刀放在地上敲了一下,刀就又恢復原狀了。古強跟著李阿回成都時,在城外遇見一輛飛奔的馬車,李阿把腳放在車輪下,結果車輪子硌壞了,李阿的腳也被壓斷,倒在地上死去。古強嚇壞了,守著李阿的屍體,李阿突然翻身爬了起來,用手揉了揉壓斷的腳,腳立刻完好如初。古強十八歲時就看見李阿有五十來歲,古強八十多歲時,李阿仍然是五十歲的樣子,一點也沒變。後來李阿對人說崑崙山的神仙召他,馬上就去。李阿進崑崙山後,就再也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