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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鶴仙·秋感

宋代吳文英

淚荷拋碎璧。正漏雲篩雨,斜捎窗隙。林聲怨秋色。對小山不迭,寸眉愁碧。涼欺岸幘。暮砧催、銀屏翦尺。最無聊、燕去堂空,舊幕暗塵羅額。
行客。西園有分,斷柳淒花,似曾相識。西風破屐。林下路,水邊石。念寒蛩殘夢,歸鴻心事,那聽江村夜笛。看雪飛、苹底蘆梢,未如鬢白。

注釋

⑴瑞鶴仙:詞牌名。《清真集》、《夢窗詞集》併入“高平調”,但各家句豆出入頗多。全詞一百二字,前片十句七仄韻,後片十二句六仄韻。上片第二句及下片第八句為上一、下四句式。
⑵捎:一本作“梢”。
⑶迭:一本作“送”。

鑑賞

此詞為夢窗再至蘇州之作。上片以景襯情。“淚荷”三句,狀秋天風雨景致。言風緊雨密,池中荷葉上的水珠像擊得粉碎的玉璧碎塊似的向四周拋灑。密集的雨點,隨著風勢斜襲著緊閉的窗隙。“林聲”三句,風雨啟愁心。言風雨侵秋林,使林中發出似怨似泣的聲音,正是“秋風秋雨愁煞人”。因此,詞人凝視著對面雨幕中一座孤零零的小土山,山上的草木由碧轉黃,不覺興起人生苦短之感,所以緊鎖眉頭,愁上心頭。“涼欺”兩句,因涼而想到添衣,進而思念起曾為他製衣的親人。“幘”,古人包發的頭巾。詞人說:“涼風襲人,頭上雖然裹著頭巾,但仍舊感到陣陣寒意。由此想起添加衣衫。但衣衫雖在,那曾經為我漏夜趕製這衣衫的人兒如今卻在哪兒呢?”據陳洵《海綃說詞》云:“暮砧催、銀屏剪尺”一句,是全詞最驚心動魄處。蓋因聞砧而思裁剪之人也。“最無聊”兩句,點出製衣之人已去。“燕去堂空”句中之“燕”, 在《夢窗詞》中多指人, 如《浣溪沙》“門隔花深夢舊遊,夕陽無語燕歸愁”;《三姝媚·過都城舊居有感》“猶是曾巢,謝堂雙燕”;《夜合花·自鶴江入京泊葑門外有感》“似西湖燕去,吳館巢荒”;《唐多令》“燕辭歸、客尚淹留”;《絳都春·燕亡久矣京口適見似人悵怨有感》“南樓墜燕”。楊鐵夫《夢窗詞箋釋》說:“燕指去姬”。但從《夜合花》“似西湖燕去,吳館巢空”,及《絳都春·燕亡久矣京口適見似人悵怨有感》題中的“燕亡”與詞中的“南樓墜燕”來看,應是指杭之亡妾。總之,是夢窗親人無疑。此言最沒有意思的是人去樓空,只剩下詞人孤身一人,室中無人打掃,常會身沾灰塵,額觸蛛網。

下片情中含景。“行客”兩字換頭,點明詞人是位離井背鄉,在外羈旅行役,以度生計的人。“西園”三句,言此刻即使去園中所見的也無非是殘柳敗花,而這淒涼的秋景,又與當日詞人與蘇姬分手時的西園景色極為相似,因此更加引起詞人的傷感情緒。正是因為詞人心中先有了離愁別恨,所以景物也變成了“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杜甫《春望》句)。“西園”,即吳文英在蘇州的居所旁花園。在《夢窗詞集》中,詞人多次提到“西園”,如:《水龍吟》“西園已負,林亭移酒,松泉薦茗。”《風入松·桂》“暮煙疏雨西園路,誤秋娘淺約宮黃”。《鶯啼序》“殘蟬度曲,唱徹西園。”《浪淘沙》“往事一潸然,莫過西園。”可見“西園”並非泛指。據《鶯啼序》詞有“橫塘棹穿艷錦”,“念省慣吳宮憂愁”等句可知其地在蘇州。近人有直指在閶門之西的。“西風”三句,“西風”點出秋季,“破屐”刻畫“行客”的裝束。“林下路”、水邊石”,都是詞人舊地重遊之處。“念寒蛩”三句,言在蟋蟀的悲鳴聲中,好夢難果。而詞人思念故土,歸心似箭,根本沒有心思去欣賞暮寒中江村里發出的哀笛聲。“看雪飛”兩句自嘆。“苹”,蕨類植物,生在淺水中,莖橫生在泥中,質柔軟,有分枝,葉有長柄,四片小葉生在葉柄頂端,到夏秋時候,葉柄的下部生出小枝,枝上生子囊,裡面有孢子。也叫田字草。此言空中的飛雪,浮苹背面的茸毛,蘆的花絮都是純白色的,但與詞人的雙鬢相比,還是頭髮白。結句嘆己由愁而發白,有感嘆老之已至之意。

吳文英

吳文英

吳文英(約1200~1260),字君特,號夢窗,晚年又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原出翁姓,後出嗣吳氏。與賈似道友善。有《夢窗詞集》一部,存詞三百四十餘首,分四卷本與一卷本。其詞作數量豐沃,風格雅致,多酬答、傷時與憶悼之作,號“詞中李商隱”。而後世品評卻甚有爭論。► 665篇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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